真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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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代價
“……小望未，你真的要過去嗎？”
家入硝子有點遲疑地望著她。
“啊……是的。因為我可以將悟君救出來。”
“用你的術式嗎？”
“可以這麽說呢。”
但……其實也不是。
新望未在心中這麽想。
不過，現在還不能這麽說。
家入硝子看起來是松了一口氣。因為新望未向來是溫柔安靜靠譜的形象，所以新望未這麽說，家入硝子也就信了。
她開了個玩笑：“那就快點把那家夥拎出來，然後回家吧。”
是啊，這忙亂的夜晚，該結束了。
該回家了。
新望未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她輕輕擁抱了家入硝子，低聲說：“回頭見，硝子。”
家入硝子略微疑惑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是告別嗎？
如此鄭重的告別嗎？
怔了片刻之後，家入硝子立刻沖出了臨時醫院，卻怎麽看不到新望未的身影了。
“……該死。”
家入硝子低聲罵了一句，給夏油傑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家入硝子便立刻問：“剛剛小望未是怎麽說的？你怎麽就答應了？”
“不然怎麽辦？總得解決……”
“等會兒小望未到了之後，你一定要關註她的情況。”家入硝子深吸了一口氣，“一定一定要看住她。”
以為五條悟已經很瘋了嗎？
不會覺得新望未就不瘋了吧？
正常的普通人，真能和五條悟談戀愛嗎？
任何時候都溫柔內向、寡言安靜的人，在爆發的一瞬間，才能釋放出最為可怕的能量啊。
家入硝子仍舊記得新望未的那句話——“我的話，願意為悟君付出一切哦。”
……很不對勁啊，小望未。
那個時候就做好了犧牲的打算嗎？
不要真的那麽沖動啊。
我們都會受不了的。
那個總是帶著溫柔的微笑、輕柔地撫平他們心中傷痛與軟弱的心理老師……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家入硝子在原地安靜地站了片刻，忍不住在內心祈禱了片刻，才終於返回臨時醫院，繼續自己未盡的職責。
當新望未出現在澀谷地鐵站最底層的時候，在場的其他人都有點驚訝。
即便五條悟已經被封印，但戰鬥並未就此結束。與五條悟一同來到這裏的咒術師，依舊在清掃著那些怪物。
在五條悟被封印之前，他重傷了那個名為“真人”的詛咒，隨後夏油傑將那個詛咒盤成了咒靈球，主要是為了方便後續研究。
但是，真人留下的許許多多怪物，依舊需要咒術師來清理。
同時——那個額頭有縫合線的詛咒師，也已經出現在人群之中。
有許許多多人都在。
有足夠多的見證者……那就好。
因此才能達成她的願望。
新望未環視一周，然後垂下眼睛，語氣平穩而輕緩：“請各位，安靜下來。”
不知不覺之中，所有人——包括那些咒靈與怪物——都聽從了新望未的話。周圍一瞬間安靜下來。
新望未知道這是為什麽。
因為，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她繼續說：“請問，封印悟君的物品在哪裏？”
“這裏。”夏油傑將一個奇怪的方塊狀物體，遞給了新望未，“悟就在這裏。”
新望未下意識捧住了這個東西。
她又問：“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改造者呢？”
“被悟殺掉了，完完全全是怪物。但就在他動手的同時……他被封印了。”
聽起來，當時的悟君一定非常生氣吧。
但這似乎就是羂索想要的的情況。
“……新望未，是嗎？我一直在找你，卻一直找不到你，好像有某種力量阻止了我。”羂索主動現身，他饒有興致地發言，“結果現在……”
“你將永遠無法脫離這具身體。”
新望未漠然說了一句。
羂索不以為意地笑了起來：“你以為你是咒言師嗎？”
“我並不是。”新望未說，“但你可以試一下。”
羂索並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了。
“躲在角落裏的臭蟲，就不應該光明正大地出現。那就讓你失去了最大的優勢。以為悟君不在，我們就沒法對付你了嗎？”
新望未的語氣實際上並沒有什麽變化，仍舊是柔和的。但因為內容如此冷酷，所以幾乎讓人很難相信，這會是新望未說出來的話。
夏油傑吃了一驚，終於意識到為什麽家入硝子會那麽說了。
是新望未束縛了五條悟嗎？
可是此刻，以新望未為中心，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的漩渦，正在緩慢地旋轉著、積蓄著可怕的力量。
——是五條悟，約束了新望未心底的瘋狂。
無數次，她在孤獨中發著呆。睜眼卻只能望見黑暗，伸手卻只能碰到阻隔。世界與她仿佛只有一步之遙，卻讓她永遠無法真正走近。
可怕的孤獨將要淹沒她啊。可怕的瘋狂將要吞噬她啊。
為什麽成為心理老師？
因為她永遠，是她自己的第一個學生。
總是習慣了向自己給出合適的心理指導，所以對她來說，心理健康老師當然是最簡單、最合適的工作。
多少年來，她始終在自己的靈魂深處掙紮著、前行著。
是五條悟照亮了她眼前的黑暗。
是五條悟讓她伸手，碰觸到了這個鮮活的世界。
——使她存活。
她垂眸望著這個封印物。
夏油傑試圖讓她冷靜下來：“小望未……”
“夏油君，請將羂索控制起來。不能讓他逃走。”
夏油傑一句話又憋在心裏，只好按照新望未的說法去做。他決定給家入硝子打電話。
但在他真正行動之前，新望未卻已經緩步走到空地的正中心，低聲地訴說起來。她的聲音很輕，但卻被空氣送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我的術式，名為心想事成。”
其他人面面相覷，連夏油傑和羂索都驚訝了起來。
夏油傑還是第一次聽說新望未的術式。
當然，他一直都知道，新望未的力量十分神奇，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五條悟知道嗎？似乎是知道的。
但是即便知道，卻也沒有聲張……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公開？
“凡心想之事，必能實現；凡心想之物，必能獲得。”
……聽上去就更加神奇了。
但是，沒有代價嗎？
當這個問題出現在眾人大腦之中的時候，新望未也就順勢提及了代價：“這個術式，在我的身上施加三條束縛。第一，願望必須是真心誠意的；第二，實現願望必定會付出代價；第三，願望與術式都不能公開，否則就將失效。”
……可是，她現在不就將自己的術式公開了嗎？
甚至是在這麽多人的面前。
新望未也停頓了一下，露出了相當覆雜的微笑。
“其實是相當簡單的邏輯問題呢，但正常來說，也很難下定決心……畢竟是這麽神奇的術式嘛。”
夏油傑隱隱意識到什麽，因而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小望未……”
“啊，夏油君想到了，對嗎？”
“什麽？什麽？”
有咒術師在不解地詢問。
新望未自顧自回答了自己的問題：“那就是……如果主動公開術式——以失去這個術式為代價——這樣的代價，究竟能實現什麽樣的願望呢？”
她莞爾一笑，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輕聲說：“任何願望哦。”
第三條束縛，可作為第二條束縛之中的“代價”。
這就是她的生得術式的，最後一條規則。
倒不如說，是一種使用方法。
僅有一次的使用方法。
因此要珍之重之、再三考慮。
有考慮過用這個辦法來殺死羂索。但總覺得有點虧。光是羂索，還不值得她犧牲到這個份上。
也有考慮過用這個辦法來實現五條悟與夏油傑的事業，但那本來也是他們雄心勃勃、認真努力要去完成的目標。她就這麽妄加幹涉，好像也浪費了他們的努力與辛苦。
同樣也考慮過，是否要以此來解決詛咒誕生的根本，即人類的負面情緒，普通人身上那些微弱咒力的匯聚。
但那又幹涉了更多人的生命與命運，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情況，就更加不可能這樣簡簡單單地決定。
甚至於世界和平？人類未來？
老實講，在學習了心理學、明白人類這種生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之後，新望未也並不指望這樣的願望真能實現。人類正是在鬥爭與和平的反覆周折之中，逐步前行的。
因此，在意識到自己擁有的這個能力之後，新望未就始終沒能做出決定。
或者說，今日之前，這樣強烈的、必須要實現的願望，從來沒有出現過。
但現在出現了。
……她曾經暗自決定，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那麽可怕的地步，那麽她將獻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事實上，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獻出”。
以自己全部的力量，交換一個必將實現的未來。
僅僅只是普通的代價的話，還不足以實現這個願望啊。必須得付出全部、獻出所有……以生命換生命。
只要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那麽，就能夠實現不可思議的願望。
新望未深吸了一口氣。
“……只是跟悟君學了一點基礎的咒術知識……希望能成功呢。”
她雙目微合，雙手交握，將封印物捧於胸前。
這是一個許願的姿勢。
為了確保這最後的願望一定能夠實現，她必須要做到這件事情。
“領域展開——”
仍舊是低聲而輕柔的訴說。卻昭示了匪夷所思的力量。
“眾生心想界。”
周圍眾人不可思議地望著新望未。
等一下、領域展開？
這就是五條悟教你的基礎知識？
新望未的領域好像並沒有給這裏帶來什麽變化。但每個人都感受到，空氣之中仿佛彌漫著某種不可遏制、無法抵抗的力量。那種力量會浸入他們的靈魂與意志，仿佛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東西。
新望未的領域，就仿佛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幾乎每個咒術師都打了個寒顫。
但新望未也沒有理會他們的想法，這個領域也並非針對這些人。
而只是因為，在領域內許願，才能真正確保自己的願望達成——力量生效。
她沒有耽擱，在領域展開的那一刻，便平靜而明確地許下了最終的願望：“我希望，五條悟能夠從未來的每一場戰鬥之中，平安無事地歸來。”
……最終，她還是將這個願望、這個機會，用在了五條悟的身上。
無法實現世界意義上、人類意義上的遠大願望，那就只能著眼於當下、著眼於生活。
可她的人生之中，還有除了五條悟之外的、需要許願的對象嗎？
福利院的媽媽年事已高，一生最大的遺憾便是喪夫喪子之痛，但新望未曾試探媽媽的口風，媽媽卻說有了福利院的這些孩子，她已經滿足了。
況且，她現在這個年紀，甚至還是目盲的情況，再去面對比她年輕二十多歲的丈夫、思維還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的孩子……其實已經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了，覆活也只是徒增困擾。
而除卻這個遺憾，媽媽那邊的其他情況，光是依靠留在福利院的那個“平安祝福”，便完全足夠了。
至於其他的朋友、同伴，基本上也都擁有了新望未的祝福。更多的，也是新望未無法提供給他們的，是需要他們自己努力才能爭取的未來。
……所以，只有五條悟。
她的悟君，是咒術界的最強，表面上總是嘻嘻哈哈、肆意任性的模樣，實際上卻承擔了最為苛刻的的重擔，永遠奔波在戰鬥的第一線。
有時候夜半歸來，也會疲倦地蹭一蹭新望未的臉頰，低聲說：“和小望未貼貼的話，就覺得不累了呢~”
永遠要誇獎他的強大，而不是安慰他的疲憊。
新望未一直知道這一點。
可曾經五條悟還是個游戲角色，還只是生活在手機中的虛擬存在。她碰不到他，看不到他的奔波與勞累，只是憑借文字與畫面，隔岸觀火。
如今她卻在現實中擁抱著五條悟、陪伴著五條悟。親眼見證他的一切努力。
殺了那麽多的咒靈啊。悟君。殺了那麽多，卻還有那麽多。與人心的黑暗的對決，要進行到什麽時候呢？
新望未偶爾會這麽想。
真的只是偶爾。因為她知道，這是五條悟自己也想做的事情。他也想戰鬥、也想與同伴並肩前行，是生而為人所以才想要這麽去做。
……她想幫上忙。
仔細一想，將這個束縛——將自己的術式，最終用在五條悟的身上，就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咒術界的事情，對這個世界、對所有人類來說，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五條悟就可以親手解決這個亂局，親手結束一切的紛擾。
而且，這個術式的最終效果，也不可能作用在新望未自己的身上。因為這本質上是力量的“轉移”。
……那就將自己的力量交給五條悟吧。只要是五條悟，就一定沒問題的。
可應該讓悟君“怎麽樣”呢？
永遠無敵、永遠最強嗎？
聽起來也很孤獨呢。最強的稱號也是一種殘酷的詛咒，將五條悟束縛在了可怕的戰鬥、瘋狂的力量之中。
所以，一定要是更加溫情、更加溫柔的願望。
一定要能夠幫上五條悟，卻又不能過於束縛五條悟的天性，讓他依舊可以愉快地戰鬥。
——那就，這樣吧。
去戰鬥、去殺死咒靈、去守護人類，去拯救咒術界。
但是，要平安回來啊，悟君。
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可以受傷，但不可以傷及性命；可以無所顧忌地享受戰鬥，但不要忘了有人正等你歸來。
不要藏在封印物之中了、不要跟她躲貓貓了——悟君。
快點回來吧。
這就是，新望未最後的願望。
夏油傑楞了很長時間，在一片沈默之中，他語氣艱澀地問：“用你的術式，交換悟的安全？”
“是哦。”
“你確定只是術式？”
“怎麽了嗎？”
“……那為什麽，你的左手小指，消失了？”
新望未下意識垂眸望向自己的左手。
依稀記得，這也是家入硝子在她身上實驗反轉術式的地方呢。
這麽一想，果然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因此新望未笑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指重新變了回來：“這並不算是代價的一部分，或者說，只是代價的‘附贈品’——我又變回了空氣朋友的情況。”
夏油傑這才想起來多年之前，那個新望未還神出鬼沒的時間段。
他不敢置信地問：“為什麽會這樣？”
“這個問題啊……”
因為，以術式交換五條悟的平安，需要付出的“代價”是相當可怕的。
看起來悟君未來會遇到很多危險呢。
但她還是做到了，成功實現了這個願望。
很快，五條悟就會從封印物中出來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徹底達成這個願望、徹底鋪平通往那個未來的道路。
……代價是，新望未。
正如她之前想過的那樣，《心想之物》在一定程度上反應了她的現狀，倒不如說，那才是現實。
即，實現了《心想之物》這個願望的世界、五條悟存在的那個世界，才是現實。
而她不是。
按照《心想之物》的設定，新望未從一開始就是空氣，在五條悟的世界中從不存在。是因為五條悟註意到了她、關註到了她，所以她才會擺脫詛咒、變為人類。
化形體的出現，正是五條悟逐漸喜歡她、愛上她的過程。
這本來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是通過新望未的生得術式，才能實現的事情。
也就是說，她用五條悟的情感，交換來了自己的人生。
因為五條悟一直那麽那麽喜歡她，所以自從《心想之物》出現開始，她的人生才波瀾不驚、一帆風順。
但現在，這個交換本身，被打破了。
因為，新望未已經失去了進行這場交換的能力，她不再能進行這樣的交換，不再能以五條悟的“愛”來交換自己的存活與存在，不能再擁有人類的形態。
所以，她將重新變為空氣。
一步一步，退回最初的情況。
一步一步，重回詛咒。
五條悟逐漸平安無事，新望未就將逐漸褪色消散。
以生命換生命。
這才是實現願望，最公平的方式。這才是真正的代價。
新望未的生得術式，構築了她本身的存在。
而五條悟將會遺忘她。
……當然這是順理成章的發展啦。
畢竟新望未的生得術式不在了，《心想之物》也就不存在了，他們將從未相逢、擦肩而過。
而且，因為新望未與咒術界的所有關聯，都來自於五條悟，所以一旦她與五條悟的羈絆斷裂，那麽咒術界的所有人都會遺忘新望未。
她將真正重新成為，那個無人知曉的空氣朋友。
這一次，恐怕連六眼都不可能發現她了。
新望未感到些許的遺憾，但不算後悔。
因為悟君真的是個大麻煩啦。
一直一直是個麻煩。
但是，她心甘情願。
新望未想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
她溫柔地回答了夏油傑的問題：“未來，你們都看不到我了。”
人類新望未將不覆存在。只剩下空氣新望未。
夏油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小望未，你確定要這麽做？”
他甚至都沒回過神……新望未這才出現幾分鐘啊！這就已經決絕地做到了這個份上？
而且這哪裏解決問題了？這不是最糟糕的結果嗎？
五條悟和新望未這兩個家夥……結果是一個比一個瘋嗎？
開什麽玩笑！
新望未輕輕搖了搖頭。
她輕柔地撫摸了那個封印物，然後將其交給了夏油傑：“大概還有五分鐘，悟君就會出來了。他沒什麽事，只是累了。”
在現在這一刻，新望未的領域還持續著，因此她可以輕易地了解現狀。
但，只有這一刻。
下一秒，她的領域崩散。
再下一秒，新望未的存在感驟然減弱。
“小、什麽……”
夏油傑呆立在原地。
有那麽一瞬間，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盡可能抓住那最後的記憶，卻感到一切回憶都在如塵土般散去：“但悟肯定會……”
“抱歉啦。”
輕若空氣的聲音。
“悟君……會忘記的。”
他會忘掉一切，然後輕松愉快地走向未來。
那才是五條悟，不是嗎？
“……別開玩笑，新望……！”
夏油傑也快氣瘋了。
然而下一刻，他拿著那個封印物，卻一臉茫然地站在那兒。情緒突兀地中斷了。
他想……說什麽來著？
在無人關註的情況下，新望未緩緩地後退，退到了人群之外。
也如同是緩步退出了五條悟的人生。
不可以繼續待在這裏。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
可這一次沒有悟君來安慰她了。
所以，不可以哭。
快點走。
快點。
她一點一點往後退，往上走，穿過迷茫的人群，越過覆雜的建築，腳步逐漸加快，最後變成奔跑。
一口氣跑到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位置。
然後停在那裏。
意識到自己無處可去。
但也沒必要去哪裏。
因為再過不久……其實她也不知道是多久，總之，再過一段時間，她就將化為空氣，徹底消散在億萬人群之中。
不會有人再望向她、不會有人再愛著她。
新望未靠在墻上，沈默了片刻，然後擡頭看了看天空。
籠罩在澀谷上空的帳已經逐漸消散，露出了夜晚的天空。可今天沒有星星。夜幕僅有漆黑，一片黯淡。
……但她的情緒竟然奇跡般地平靜下來。
因為意識到，天空向來如此，向來是很難看到星星的。
遙遠的星星的光輝，要如何才能照耀到她的身上？實在是太遠了啊。
她只是感到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來時也仍舊是光線最暗的淩晨，什麽都看不清。夢中的所有記憶都在慢慢消散，她終將獨自一人踏上旅途。
開始時如此，結束時同樣如此。
這樣一來，新望未也算擁有了嶄新的未來吧。
……只不過，這個未來裏面，沒有五條悟。
下一章就是五條發瘋現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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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望未，你真的要過去嗎？”
家入硝子有點遲疑地望著她。
“啊……是的。因為我可以將悟君救出來。”
“用你的術式嗎？”
“可以這麽說呢。”
但……其實也不是。
新望未在心中這麽想。
不過，現在還不能這麽說。
家入硝子看起來是松了一口氣。因為新望未向來是溫柔安靜靠譜的形象，所以新望未這麽說，家入硝子也就信了。
她開了個玩笑：“那就快點把那家夥拎出來，然後回家吧。”
是啊，這忙亂的夜晚，該結束了。
該回家了。
新望未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她輕輕擁抱了家入硝子，低聲說：“回頭見，硝子。”
家入硝子略微疑惑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是告別嗎？
如此鄭重的告別嗎？
怔了片刻之後，家入硝子立刻沖出了臨時醫院，卻怎麽看不到新望未的身影了。
“……該死。”
家入硝子低聲罵了一句，給夏油傑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家入硝子便立刻問：“剛剛小望未是怎麽說的？你怎麽就答應了？”
“不然怎麽辦？總得解決……”
“等會兒小望未到了之後，你一定要關註她的情況。”家入硝子深吸了一口氣，“一定一定要看住她。”
以為五條悟已經很瘋了嗎？
不會覺得新望未就不瘋了吧？
正常的普通人，真能和五條悟談戀愛嗎？
任何時候都溫柔內向、寡言安靜的人，在爆發的一瞬間，才能釋放出最為可怕的能量啊。
家入硝子仍舊記得新望未的那句話——“我的話，願意為悟君付出一切哦。”
……很不對勁啊，小望未。
那個時候就做好了犧牲的打算嗎？
不要真的那麽沖動啊。
我們都會受不了的。
那個總是帶著溫柔的微笑、輕柔地撫平他們心中傷痛與軟弱的心理老師……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家入硝子在原地安靜地站了片刻，忍不住在內心祈禱了片刻，才終於返回臨時醫院，繼續自己未盡的職責。
當新望未出現在澀谷地鐵站最底層的時候，在場的其他人都有點驚訝。
即便五條悟已經被封印，但戰鬥並未就此結束。與五條悟一同來到這裏的咒術師，依舊在清掃著那些怪物。
在五條悟被封印之前，他重傷了那個名為“真人”的詛咒，隨後夏油傑將那個詛咒盤成了咒靈球，主要是為了方便後續研究。
但是，真人留下的許許多多怪物，依舊需要咒術師來清理。
同時——那個額頭有縫合線的詛咒師，也已經出現在人群之中。
有許許多多人都在。
有足夠多的見證者……那就好。
因此才能達成她的願望。
新望未環視一周，然後垂下眼睛，語氣平穩而輕緩：“請各位，安靜下來。”
不知不覺之中，所有人——包括那些咒靈與怪物——都聽從了新望未的話。周圍一瞬間安靜下來。
新望未知道這是為什麽。
因為，她已經下定了決心。
她繼續說：“請問，封印悟君的物品在哪裏？”
“這裏。”夏油傑將一個奇怪的方塊狀物體，遞給了新望未，“悟就在這裏。”
新望未下意識捧住了這個東西。
她又問：“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改造者呢？”
“被悟殺掉了，完完全全是怪物。但就在他動手的同時……他被封印了。”
聽起來，當時的悟君一定非常生氣吧。
但這似乎就是羂索想要的的情況。
“……新望未，是嗎？我一直在找你，卻一直找不到你，好像有某種力量阻止了我。”羂索主動現身，他饒有興致地發言，“結果現在……”
“你將永遠無法脫離這具身體。”
新望未漠然說了一句。
羂索不以為意地笑了起來：“你以為你是咒言師嗎？”
“我並不是。”新望未說，“但你可以試一下。”
羂索並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了。
“躲在角落裏的臭蟲，就不應該光明正大地出現。那就讓你失去了最大的優勢。以為悟君不在，我們就沒法對付你了嗎？”
新望未的語氣實際上並沒有什麽變化，仍舊是柔和的。但因為內容如此冷酷，所以幾乎讓人很難相信，這會是新望未說出來的話。
夏油傑吃了一驚，終於意識到為什麽家入硝子會那麽說了。
是新望未束縛了五條悟嗎？
可是此刻，以新望未為中心，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的漩渦，正在緩慢地旋轉著、積蓄著可怕的力量。
——是五條悟，約束了新望未心底的瘋狂。
無數次，她在孤獨中發著呆。睜眼卻只能望見黑暗，伸手卻只能碰到阻隔。世界與她仿佛只有一步之遙，卻讓她永遠無法真正走近。
可怕的孤獨將要淹沒她啊。可怕的瘋狂將要吞噬她啊。
為什麽成為心理老師？
因為她永遠，是她自己的第一個學生。
總是習慣了向自己給出合適的心理指導，所以對她來說，心理健康老師當然是最簡單、最合適的工作。
多少年來，她始終在自己的靈魂深處掙紮著、前行著。
是五條悟照亮了她眼前的黑暗。
是五條悟讓她伸手，碰觸到了這個鮮活的世界。
——使她存活。
她垂眸望著這個封印物。
夏油傑試圖讓她冷靜下來：“小望未……”
“夏油君，請將羂索控制起來。不能讓他逃走。”
夏油傑一句話又憋在心裏，只好按照新望未的說法去做。他決定給家入硝子打電話。
但在他真正行動之前，新望未卻已經緩步走到空地的正中心，低聲地訴說起來。她的聲音很輕，但卻被空氣送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我的術式，名為心想事成。”
其他人面面相覷，連夏油傑和羂索都驚訝了起來。
夏油傑還是第一次聽說新望未的術式。
當然，他一直都知道，新望未的力量十分神奇，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五條悟知道嗎？似乎是知道的。
但是即便知道，卻也沒有聲張……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公開？
“凡心想之事，必能實現；凡心想之物，必能獲得。”
……聽上去就更加神奇了。
但是，沒有代價嗎？
當這個問題出現在眾人大腦之中的時候，新望未也就順勢提及了代價：“這個術式，在我的身上施加三條束縛。第一，願望必須是真心誠意的；第二，實現願望必定會付出代價；第三，願望與術式都不能公開，否則就將失效。”
……可是，她現在不就將自己的術式公開了嗎？
甚至是在這麽多人的面前。
新望未也停頓了一下，露出了相當覆雜的微笑。
“其實是相當簡單的邏輯問題呢，但正常來說，也很難下定決心……畢竟是這麽神奇的術式嘛。”
夏油傑隱隱意識到什麽，因而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小望未……”
“啊，夏油君想到了，對嗎？”
“什麽？什麽？”
有咒術師在不解地詢問。
新望未自顧自回答了自己的問題：“那就是……如果主動公開術式——以失去這個術式為代價——這樣的代價，究竟能實現什麽樣的願望呢？”
她莞爾一笑，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輕聲說：“任何願望哦。”
第三條束縛，可作為第二條束縛之中的“代價”。
這就是她的生得術式的，最後一條規則。
倒不如說，是一種使用方法。
僅有一次的使用方法。
因此要珍之重之、再三考慮。
有考慮過用這個辦法來殺死羂索。但總覺得有點虧。光是羂索，還不值得她犧牲到這個份上。
也有考慮過用這個辦法來實現五條悟與夏油傑的事業，但那本來也是他們雄心勃勃、認真努力要去完成的目標。她就這麽妄加幹涉，好像也浪費了他們的努力與辛苦。
同樣也考慮過，是否要以此來解決詛咒誕生的根本，即人類的負面情緒，普通人身上那些微弱咒力的匯聚。
但那又幹涉了更多人的生命與命運，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情況，就更加不可能這樣簡簡單單地決定。
甚至於世界和平？人類未來？
老實講，在學習了心理學、明白人類這種生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之後，新望未也並不指望這樣的願望真能實現。人類正是在鬥爭與和平的反覆周折之中，逐步前行的。
因此，在意識到自己擁有的這個能力之後，新望未就始終沒能做出決定。
或者說，今日之前，這樣強烈的、必須要實現的願望，從來沒有出現過。
但現在出現了。
……她曾經暗自決定，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那麽可怕的地步，那麽她將獻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事實上，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獻出”。
以自己全部的力量，交換一個必將實現的未來。
僅僅只是普通的代價的話，還不足以實現這個願望啊。必須得付出全部、獻出所有……以生命換生命。
只要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那麽，就能夠實現不可思議的願望。
新望未深吸了一口氣。
“……只是跟悟君學了一點基礎的咒術知識……希望能成功呢。”
她雙目微合，雙手交握，將封印物捧於胸前。
這是一個許願的姿勢。
為了確保這最後的願望一定能夠實現，她必須要做到這件事情。
“領域展開——”
仍舊是低聲而輕柔的訴說。卻昭示了匪夷所思的力量。
“眾生心想界。”
周圍眾人不可思議地望著新望未。
等一下、領域展開？
這就是五條悟教你的基礎知識？
新望未的領域好像並沒有給這裏帶來什麽變化。但每個人都感受到，空氣之中仿佛彌漫著某種不可遏制、無法抵抗的力量。那種力量會浸入他們的靈魂與意志，仿佛是他們與生俱來的東西。
新望未的領域，就仿佛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幾乎每個咒術師都打了個寒顫。
但新望未也沒有理會他們的想法，這個領域也並非針對這些人。
而只是因為，在領域內許願，才能真正確保自己的願望達成——力量生效。
她沒有耽擱，在領域展開的那一刻，便平靜而明確地許下了最終的願望：“我希望，五條悟能夠從未來的每一場戰鬥之中，平安無事地歸來。”
……最終，她還是將這個願望、這個機會，用在了五條悟的身上。
無法實現世界意義上、人類意義上的遠大願望，那就只能著眼於當下、著眼於生活。
可她的人生之中，還有除了五條悟之外的、需要許願的對象嗎？
福利院的媽媽年事已高，一生最大的遺憾便是喪夫喪子之痛，但新望未曾試探媽媽的口風，媽媽卻說有了福利院的這些孩子，她已經滿足了。
況且，她現在這個年紀，甚至還是目盲的情況，再去面對比她年輕二十多歲的丈夫、思維還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的孩子……其實已經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了，覆活也只是徒增困擾。
而除卻這個遺憾，媽媽那邊的其他情況，光是依靠留在福利院的那個“平安祝福”，便完全足夠了。
至於其他的朋友、同伴，基本上也都擁有了新望未的祝福。更多的，也是新望未無法提供給他們的，是需要他們自己努力才能爭取的未來。
……所以，只有五條悟。
她的悟君，是咒術界的最強，表面上總是嘻嘻哈哈、肆意任性的模樣，實際上卻承擔了最為苛刻的的重擔，永遠奔波在戰鬥的第一線。
有時候夜半歸來，也會疲倦地蹭一蹭新望未的臉頰，低聲說：“和小望未貼貼的話，就覺得不累了呢~”
永遠要誇獎他的強大，而不是安慰他的疲憊。
新望未一直知道這一點。
可曾經五條悟還是個游戲角色，還只是生活在手機中的虛擬存在。她碰不到他，看不到他的奔波與勞累，只是憑借文字與畫面，隔岸觀火。
如今她卻在現實中擁抱著五條悟、陪伴著五條悟。親眼見證他的一切努力。
殺了那麽多的咒靈啊。悟君。殺了那麽多，卻還有那麽多。與人心的黑暗的對決，要進行到什麽時候呢？
新望未偶爾會這麽想。
真的只是偶爾。因為她知道，這是五條悟自己也想做的事情。他也想戰鬥、也想與同伴並肩前行，是生而為人所以才想要這麽去做。
……她想幫上忙。
仔細一想，將這個束縛——將自己的術式，最終用在五條悟的身上，就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咒術界的事情，對這個世界、對所有人類來說，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五條悟就可以親手解決這個亂局，親手結束一切的紛擾。
而且，這個術式的最終效果，也不可能作用在新望未自己的身上。因為這本質上是力量的“轉移”。
……那就將自己的力量交給五條悟吧。只要是五條悟，就一定沒問題的。
可應該讓悟君“怎麽樣”呢？
永遠無敵、永遠最強嗎？
聽起來也很孤獨呢。最強的稱號也是一種殘酷的詛咒，將五條悟束縛在了可怕的戰鬥、瘋狂的力量之中。
所以，一定要是更加溫情、更加溫柔的願望。
一定要能夠幫上五條悟，卻又不能過於束縛五條悟的天性，讓他依舊可以愉快地戰鬥。
——那就，這樣吧。
去戰鬥、去殺死咒靈、去守護人類，去拯救咒術界。
但是，要平安回來啊，悟君。
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可以受傷，但不可以傷及性命；可以無所顧忌地享受戰鬥，但不要忘了有人正等你歸來。
不要藏在封印物之中了、不要跟她躲貓貓了——悟君。
快點回來吧。
這就是，新望未最後的願望。
夏油傑楞了很長時間，在一片沈默之中，他語氣艱澀地問：“用你的術式，交換悟的安全？”
“是哦。”
“你確定只是術式？”
“怎麽了嗎？”
“……那為什麽，你的左手小指，消失了？”
新望未下意識垂眸望向自己的左手。
依稀記得，這也是家入硝子在她身上實驗反轉術式的地方呢。
這麽一想，果然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因此新望未笑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指重新變了回來：“這並不算是代價的一部分，或者說，只是代價的‘附贈品’——我又變回了空氣朋友的情況。”
夏油傑這才想起來多年之前，那個新望未還神出鬼沒的時間段。
他不敢置信地問：“為什麽會這樣？”
“這個問題啊……”
因為，以術式交換五條悟的平安，需要付出的“代價”是相當可怕的。
看起來悟君未來會遇到很多危險呢。
但她還是做到了，成功實現了這個願望。
很快，五條悟就會從封印物中出來了。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徹底達成這個願望、徹底鋪平通往那個未來的道路。
……代價是，新望未。
正如她之前想過的那樣，《心想之物》在一定程度上反應了她的現狀，倒不如說，那才是現實。
即，實現了《心想之物》這個願望的世界、五條悟存在的那個世界，才是現實。
而她不是。
按照《心想之物》的設定，新望未從一開始就是空氣，在五條悟的世界中從不存在。是因為五條悟註意到了她、關註到了她，所以她才會擺脫詛咒、變為人類。
化形體的出現，正是五條悟逐漸喜歡她、愛上她的過程。
這本來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是通過新望未的生得術式，才能實現的事情。
也就是說，她用五條悟的情感，交換來了自己的人生。
因為五條悟一直那麽那麽喜歡她，所以自從《心想之物》出現開始，她的人生才波瀾不驚、一帆風順。
但現在，這個交換本身，被打破了。
因為，新望未已經失去了進行這場交換的能力，她不再能進行這樣的交換，不再能以五條悟的“愛”來交換自己的存活與存在，不能再擁有人類的形態。
所以，她將重新變為空氣。
一步一步，退回最初的情況。
一步一步，重回詛咒。
五條悟逐漸平安無事，新望未就將逐漸褪色消散。
以生命換生命。
這才是實現願望，最公平的方式。這才是真正的代價。
新望未的生得術式，構築了她本身的存在。
而五條悟將會遺忘她。
……當然這是順理成章的發展啦。
畢竟新望未的生得術式不在了，《心想之物》也就不存在了，他們將從未相逢、擦肩而過。
而且，因為新望未與咒術界的所有關聯，都來自於五條悟，所以一旦她與五條悟的羈絆斷裂，那麽咒術界的所有人都會遺忘新望未。
她將真正重新成為，那個無人知曉的空氣朋友。
這一次，恐怕連六眼都不可能發現她了。
新望未感到些許的遺憾，但不算後悔。
因為悟君真的是個大麻煩啦。
一直一直是個麻煩。
但是，她心甘情願。
新望未想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
她溫柔地回答了夏油傑的問題：“未來，你們都看不到我了。”
人類新望未將不覆存在。只剩下空氣新望未。
夏油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小望未，你確定要這麽做？”
他甚至都沒回過神……新望未這才出現幾分鐘啊！這就已經決絕地做到了這個份上？
而且這哪裏解決問題了？這不是最糟糕的結果嗎？
五條悟和新望未這兩個家夥……結果是一個比一個瘋嗎？
開什麽玩笑！
新望未輕輕搖了搖頭。
她輕柔地撫摸了那個封印物，然後將其交給了夏油傑：“大概還有五分鐘，悟君就會出來了。他沒什麽事，只是累了。”
在現在這一刻，新望未的領域還持續著，因此她可以輕易地了解現狀。
但，只有這一刻。
下一秒，她的領域崩散。
再下一秒，新望未的存在感驟然減弱。
“小、什麽……”
夏油傑呆立在原地。
有那麽一瞬間，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盡可能抓住那最後的記憶，卻感到一切回憶都在如塵土般散去：“但悟肯定會……”
“抱歉啦。”
輕若空氣的聲音。
“悟君……會忘記的。”
他會忘掉一切，然後輕松愉快地走向未來。
那才是五條悟，不是嗎？
“……別開玩笑，新望……！”
夏油傑也快氣瘋了。
然而下一刻，他拿著那個封印物，卻一臉茫然地站在那兒。情緒突兀地中斷了。
他想……說什麽來著？
在無人關註的情況下，新望未緩緩地後退，退到了人群之外。
也如同是緩步退出了五條悟的人生。
不可以繼續待在這裏。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
可這一次沒有悟君來安慰她了。
所以，不可以哭。
快點走。
快點。
她一點一點往後退，往上走，穿過迷茫的人群，越過覆雜的建築，腳步逐漸加快，最後變成奔跑。
一口氣跑到了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位置。
然後停在那裏。
意識到自己無處可去。
但也沒必要去哪裏。
因為再過不久……其實她也不知道是多久，總之，再過一段時間，她就將化為空氣，徹底消散在億萬人群之中。
不會有人再望向她、不會有人再愛著她。
新望未靠在墻上，沈默了片刻，然後擡頭看了看天空。
籠罩在澀谷上空的帳已經逐漸消散，露出了夜晚的天空。可今天沒有星星。夜幕僅有漆黑，一片黯淡。
……但她的情緒竟然奇跡般地平靜下來。
因為意識到，天空向來如此，向來是很難看到星星的。
遙遠的星星的光輝，要如何才能照耀到她的身上？實在是太遠了啊。
她只是感到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來時也仍舊是光線最暗的淩晨，什麽都看不清。夢中的所有記憶都在慢慢消散，她終將獨自一人踏上旅途。
開始時如此，結束時同樣如此。
這樣一來，新望未也算擁有了嶄新的未來吧。
……只不過，這個未來裏面，沒有五條悟。
下一章就是五條發瘋現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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