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p>

“衛崇盡，出來！”</p>

悶吼伴隨著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無聲的眉眼交流</p>

齊墨幽微攢著眉，心想這嗓音像在哪聽過，便聽他道——</p>

“是夏燁，你等一下，我去喜他”</p>

見他心急地離開，她不由神色一黯</p>

衛崇盡開了門，對上的是夏燁怒意橫張的臉“你在發什麽火？”</p>

“你在蠢幹了什麽好事？”</p>

“一會再說”</p>

交談到這裏結束，然後是走遠的腳步聲</p>

齊墨幽面無表情地縮在床上，道不清現在是什麽心境</p>

夏燁的嗓音聽起來像是壓抑著怒氣，仿佛知道房裏的人發生了什麽事……夏燁是個斷袖，又向來與他走得近，那日在榮國公府她也親眼瞧見他倆的親密，如今盛怒找上門來，衛崇盡急著走，必憲急著暨燁解釋……</p>

想著，雙眼酸澀了起來，她無助地把臉埋在膝上</p>

她一點都不想拿清白束縛他，她不想用這種方式和他締結親事……尤其當她聽見夏燁那壓抑怒火的聲音時，就覺得像是偷著不該屬於自己的幸福</p>

還好，她沒有承認喜歡他</p>

另一邊，兩人走到長廊底，衛崇盡懶懶回頭打量他“氣什麽？”</p>

“你既然已經把人救走，為什麽還派人回頭打了四皇子？”夏燁也不羅唆，開門見山地問</p>

他一收到四皇子被人暗算、幾乎廢了雙腳的消息，他就知道定是他幹的</p>

衛崇盡撇唇笑得極冷“我這不就是忍下這口氣？我要是真的不管不顧，我就會親自出馬，不會留他一命”</p>

“崇盡……”</p>

“夏燁，今日假設你的心上人被人這般設局，你還可以平心靜氣，當作什麽都沒發生？”</p>

“可以”</p>

衛崇盡狠瞪著他“你了得，但我辦不到，讓別人出手，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p>

“你應該要忍住的，否則你以為這些年來為何我要放任他羽翼豐厚？不就是為了拿他制衡其他皇子？要真有人狼子野心發動宮變，他是最好的人肉盾牌，一石多鳥，何樂而不為？”</p>

“夏燁，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我吞不下這口氣，哪怕是現在，我還是恨不得親手殺了他”</p>

吃了藥的齊墨幽，渾身是勾魂的媚態，要是她那模樣被其他男人瞧見，甚至被占為己有……恐怕要殺的就不只是四皇子了，況且若沒有皇上的認可，那混蛋會有恃無恐地使出這般下作的手段？</p>

已經入朝七年的夏燁自然比他更懂得聖意，尤其國庫還空虛得很，要是能得到柳家的幫忙，國庫豐裕指日可待，再者齊墨幽本身就極具生意頭腦，做的還是京城頭一份的生意，這樣的姑娘能收為己用，當然是最好</p>

懷抱這種心思的人絕不只有四皇子，其他有意爭奪大位的皇子也蠢蠢欲動，只是尚未出手罷了</p>

這些事他可不敢跟他說，要怪就怪他蠢到現在才察覺自己的心思，否則三年前就該光明正大將她定下</p>

嘆了口氣，夏燁收回心思，神情嚴肅地問著，“這事要是查到你身上呢？”</p>

“那就是我沒本事”</p>

“要是查不到蛛絲馬跡反教人起疑，就算沒有證據，你也會失了聖心，你覺得值得嗎？”</p>

“值得”他不假思索地道，眉宇之間噙著抹瀟灑不羈的迷人豐采“夏燁，我可以直接告訴你，這個官我當得有點膩了，大不了我卸甲歸田，天下如此之大，難道還沒有我的容身之處？”</p>

到時候，他乾脆就帶著齊墨幽雲游四海，多快活</p>

夏燁疲憊地嘆了口氣“你就不能沈著點？你既然想娶你的齊家妹妹，難道不就是為了能夠護住她？既是要護住她，你手裏得要拿到更多籌碼，辭官只會讓人更加肆無忌憚對你下手，到時候她要怎麽辦？”</p>

衛崇盡倚在窗架邊，看著外頭萬家燈火猶如繁星墜落</p>

“反正龍椅也快要換人坐了，拐瓜劣棗裏頭，自然要挑個聽話又好唬弄的”半晌，他才低聲喃著</p>

“你打算投靠三皇子？”夏燁有點意外，畢竟他向來不管朝堂派系，不在乎哪個皇子繼承皇位，就是個純臣，誰繼位就忠於誰</p>

“你們不就是這麽打算的？三皇子我少接觸，但可以暗地裏接近他，將他的性情模得更透澈，屆時你們可以透過我與他連系”</p>

“你不怕皇上起疑？”</p>

“他要是有本事就讓人來盯我”衛崇盡笑得張狂“我剛到西北時，是從斥候做起，向來只有我盯人的分”</p>

“怎麽突然想通了？”</p>

“因為我要成親了，而她……從小就沒了爹娘，已經過得夠坎坷了，我不想讓她太早當寡婦”</p>

夏燁說得沒錯，他身在混局裏，註定逃不開，確實應該替自己多攢點本錢</p>

夏燁挑了挑眉，看他的眼神像看個傻子“誰讓你蠢，當初將齊老請來時你就該趁機向他表明心意迎娶，如今早就成親了，哪裏還需要防著那些人？虧我當初都替你算計好了”</p>

衛崇盡楞了下，怎麽也沒想到夏燁連他的心思都算計得了“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喜歡她的？”為什麽他能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的事？</p>

夏燁搖了搖頭，真覺得他有時蠢的沒得救“你自個兒想，你對尚家表妹如何，對齊家妹妹如何？”</p>

“尚家表妹愛哭又煩人，誰親近得了？”他滿臉嫌棄地道</p>

“你齊家妹妹都不哭的？”</p>

“她……”他沈默了，因為當齊墨幽哭時，他只覺得好心疼</p>

夏燁瞧他莫名走神，懶得睬他，扯著他的衣襟問著，“為什麽你的衣襟破了？”</p>

他垂眼，神色自若地道：“是激情了點”</p>

“你這禽獸！”夏燁目露鄙夷地道</p>

衛崇盡張了張口，終究選擇沈默</p>

禽獸就禽獸吧，好過被夏燁知道他差點被齊墨幽給按在床上強了、好過被他知道他連個姑娘家都掙不開</p>

他終究還是要面子的</p>

是夜，衛崇盡差人把齊墨幽的兩個丫鬟接來，先把她好生打理過了，再陪她一道回承謹侯府，等將她安置好，他到隔壁去了一趟</p>

而兩日後就傳出了齊衍休妻的事</p>

齊墨幽知情，還是因為齊衍拖著病體來探視她，懺悔之際告知她的</p>

“我真的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來……”齊衍痛心疾首，不住地咳著</p>

“二叔，我沒事，您就別放在心上，身子要緊”齊墨幽起身輕拍著他的背，才發現他已病得瘦骨嶙峋，教她悲從中來</p>

是她不好，為了避開談氏，無法孝順二叔</p>

也許衛家哥哥的做法才是對的，因為她的姑息，只是讓談氏越發無法無天</p>

“是二叔對不起你，二叔要是不能替你主持公道，他日黃泉底下我怎麽有臉去見你爹？”</p>

齊墨幽抿著嘴，忍著淚，勉強揚開笑花“二叔，多謝您，既然您已經做了處置，這事就兩清了，不關二叔的事，二叔就別往心裏去，否則我爹會怪我的”</p>

齊衍悲痛不已，輕拍著她的手，示意她到身旁坐下，才又說了前來的另一個目的“我今天來還為另一件事”</p>

“什麽事？”</p>

“衛大人跟我提親，說要迎娶你，你意下如何？”</p>

齊墨幽垂斂長睫，面有羞意，卻惱他竟然無視她的意願就向二叔提親</p>

“你要是不願意，我是不會允的，不過我記得當年你爹說過，衛公子是個可造之材，且他待人真誠，是個能交心的，想必當你的夫婿該是不差”</p>

“……二叔，我願意的”她帶著羞澀道</p>

她權衡後，確定他娶了她利大於弊，這才願意出閣</p>

齊衍聞言，喜笑顏開地道：“那好，他下回來時我就這麽告訴他，讓他請保山上門走書六禮”</p>

齊墨幽輕點著頭，再講了些體己話後，她親自將齊衍給送回府上</p>

“阿姊，你真的要嫁人了？”</p>

回府才進正院，在長廊一頭，就聽見齊化幽放聲問著</p>

她擡眼望去，見他身後還跟著薛隱</p>

“你怎麽回來了？”走近後她才沈聲問著“書院還未休沐吧，你為什麽給我跑回來了？”</p>

齊化幽急急停住腳步，閃身躲到薛隱身後“我就不能擔心你？那日二叔做壽，你突然不見，後來三更半夜還是衛家哥哥抱著你回來，我問了什麽你都不說，還把我趕去書院，可我愈想愈不對勁，懷疑是不是衛家哥哥欺負你，結果剛剛一進門就聽見你的丫鬟說你要嫁給衛家哥哥，這是真的嗎？”</p>

他每說一句，薛隱的神色就蒼白一分，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p>

“齊化幽，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齊墨幽笑得陰惻惻的</p>

“嗄？”他明明就問了一堆，怎麽阿姊卻莫名地接了這句話，更吊詭的是，他莫名地爆開惡寒</p>

“晚點跟你算帳”她必須好好拿捏怎麽讓他痛又不傷及四肢臟腑</p>

“我要回書院了”他又不是傻了，光瞧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又要淩虐他，他傻了才等她淩虐</p>

說完，他一溜煙地跑了</p>

齊墨幽完全不在乎，他畢竟還是要回家的，她絕對有機會動手</p>

“薛隱，今日也休沐？”她回過神，瞧薛隱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p>

“你真的要嫁給衛大人？”</p>

“嗯”其中原由太過覆雜，她沒打算說</p>

薛隱苦笑了下“恭喜你了，衛大人定會是個好良人”</p>

“但願”她可以確定的是，他待她一定會很好，可是心在不在自己身上，她想都不敢想</p>

那日，她連問他和夏燁之間的情事都不敢，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而他自然什麽也沒提，鐵了心要娶她</p>

傻瓜，竟為了保護她而決定娶她，就不怕讓夏燁傷心？</p>

“小姐，不好了！”</p>

她正想得出神，卻聽見采瓶從長廊一端放聲喊著，不禁沒好氣地道：“發生什麽事了，犯得著讓你跑這麽快？”</p>

“小姐……香衙有人鬧事……”采瓶跑到跟前，已經上氣不接下氣</p>

齊墨幽眉頭一揚，心想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會跑到香衙鬧事？難道不知道香衙兩個大字是皇上提的筆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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