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辛隔著繚繞的煙霧看著對面低頭神色漠然剝花生的女人，久久未語。他那樣大聲的三番五次的說要和方意分手，即是強調給陸夕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莫辛看不清這個比自己小了將近十歲的女人的心思，看似溫良無害，卻也不盡然，每靠近一點都會看到不同的一面，偶爾調皮，偶爾憂傷，可以笑得嫵媚又張揚，也可以很溫和安靜。明明不過二十多歲，很多時候莫辛都覺得她不是二十四，而是四十二，那語氣與眼神盡是滄桑與疲倦。

正如此刻，什麽都明白知道，可她就是不問不說，沒有委屈，沒有抱怨，漠然的似乎那是與她毫不相幹的事一般。

“花生就那麽好吃？”莫辛看著陸夕。

“還不錯！”陸夕擡頭不溫不火的一笑，聲線輕緩，帶著嫵媚的笑意，末了把自己眼前的酒一口氣喝的一幹二凈。

“陸夕，你是不是不信我會和方意分手。”莫辛盯著陸夕。

“你自己相信就行了，我信不信又有什麽關系？”陸夕勾著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小沒良心的，我那麽喜歡你，你說有沒有關系？”莫辛握著陸夕的手低笑一聲。

“莫辛，其實我信不信都沒有關系，因為在你和方意的世界裏我是局外人，你和她的事我沒有發言權。”陸夕說的不緊不慢，如同在敘述一個平淡無奇的故事一樣。

“我是不是該說對不起？”莫辛舉著杯子，眼中含笑，面目溫和。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這是你情我願的不是嗎？”陸夕說完頓了頓又道“我們的結局我一開始就知道了。”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無奈。

莫辛沒有接話，陸夕的話讓他無從反駁，他動過和方意分手的念頭，但他不想打掉那個孩子，何況方意從來都不是個好說話的女人。他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也不是二十幾出頭的小青年，他已經不再年輕了，況且還有來自雙方父母和方意的壓力讓他不敢說也不敢賭，只能一躲又躲，一避再避。

陸夕依舊不緊不慢的剝著手裏的花生，邊剝邊吃，那話她說的淡定，其實心中已是波濤洶湧了。和莫辛發生關系算不上是酒後亂性，雖說兩人都有了朦朧的醉意，但還不到糊塗的地步，陸夕不是矯情的女人，對於一夜情沒什麽看法，所以那晚於陸夕來說算不上什麽，陸夕更明白那事也不是可以綁住莫辛的籌碼。

陸夕不明白自己於莫辛是什麽樣的感情，若說愛吧，又似乎不全是，因為她並不想和他結婚，甚至沒有想過以後，若說不愛，也不盡然，她的確是實實在在的在乎著莫辛的，雖然不是愛的刻骨銘心但也是愛的吧！陸夕如是想到。

楊離打電話來的時候，陸夕剛從床上掙紮起來，得之不易的休假，陸夕有種想要一覺睡到地老天荒的沖動。

“餵。”陸夕拿著杯子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斜倚的落日，杯子裏的玫瑰花茶散發出裊裊清香。

“最近還好嗎？”楊離爽朗的聲音從手機中傳進陸夕的耳中。

“嗯，還好。”陸夕面容恬淡，語氣溫和，如同溫順的羔羊一般。陸夕分不清此刻的溫和恬靜是自己真正的面孔還是偽裝的，很多時候陸夕都分不清那一張臉的那個表情是真正的自己，她有太多面了，又好像每一面都是她自己，又好像都不是。

“什麽時候休假我去找你吧！”楊離說，末了又補道“請你吃飯。”

“好啊！到時候錢包瘦了，可別哭。”陸夕笑著打趣。

“放心，請你吃飯吃到破產我也不會哭的。”楊離哈哈直笑，說完斂了笑頓了一會兒認真道“陸夕我那天說的話是真的。”

陸夕楞了良久，方才開口“別忘了請我吃飯，先掛了，我要吃飯了。”

“嗯。”楊離低低的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於陸夕來說戀愛就好比雨天撐傘，一個人顯得落寞孤單，兩個人則又顯得太擁擠，結果兩個人都淋了雨，濕了衣，得不償失，與其如此，倒不如一個人孤單到底，起碼還可以全身而退。更何況現在還有了個莫辛。

陸夕站在窗邊，看著夕陽一點一點的下墜，直到墜進漆黑冰涼的夜幕中。陸夕認識楊離六年之久，他曾是陸夕昔日好友的男朋友，兩人吵吵鬧鬧，最後以分手告終，陸夕見證了他們的開始，也見證了他們結束。曾有無數個夜晚，楊離喝的酩酊大醉給陸夕打電話，傾訴著往日的種種，每每陸夕只是安靜的聽著。

楊離曾兩次告白，陸夕都是搖頭拒絕，陸夕不愛楊離，也太明白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她不敢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毀了他們六年的交情。

楊離曾無奈的問道“陸夕，你究竟想要什麽樣的愛情？”陸夕沈默良久掛了電話，陸夕不相信愛情，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樣的愛情，雖然她現在可能愛著莫辛。

衣服於女人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慰籍品，也是戰袍，所以女人對衣服的熱情永遠都是只增不減的，尤其是像陸夕和尹玨這樣的女人，更是如此。

陸夕和尹玨在衣鋪間來回的穿梭，試了一件又一件，手中提了一堆戰利品，仍不見絲毫疲憊之色。說起兩人的友情也是從‘掃友’發展起來的，陸夕與尹玨志同道合，皆是愛買衣服的人，久而久之也就聊的多了，最後成了臭味相投都的密友。

“短信，莫辛的。”看到陸夕從試衣間出來，尹玨搖了搖手裏的手機。

“看到了？”陸夕掃了一眼短信就接著看旁邊的衣服去了，邊看邊漫不經心問了句。

“看到了。”尹玨直言不諱。陸夕並不介意被尹玨看到，於她來說為人所知，不過是遲早的事罷了，那麽多雙眼睛誰都不是傻子，誰也不是瞎子。

――陸夕，我三十多了，該結婚了；你明白嗎？

莫辛的短信只有一句話，可中間的意思陸夕已經明了。她與莫辛糾糾纏纏也有一個多月了，時間並不長，這些日子裏，莫辛和陸夕一起吃飯，夜裏莫辛送她回家，或是一起喝上幾杯，在半醉半醒間狠狠地斯磨糾纏。關於方意和孩子還有不辯真假的婚期的事，陸夕一概不問不提。

對於這個不算問題的問題，陸夕覺得頭疼，莫辛是該結婚了，可陸夕總覺得那是件與自己沒什麽關系的事。陸夕沒有想過和莫辛過細水長流的柴米油鹽的生活，她甚至沒想過莫辛真的會和方意分手，不是她有多麽偉大，而是她從伊始就不信莫辛，不信自己。陸夕沒有把握自己會安定下來和莫辛一起走過人生餘下的歲月，她也沒有足夠勇氣把自己變成一個庸碌的婦人，也沒有辦法不在意方意以及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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