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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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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您剛剛說什麽來著?我沒聽清呢。”

雲團團先是不敢置信的看向說這話的大隊長,隨後揉了揉眼睛發現人還是在,確定不是幻覺,便又摳了摳自己的小耳朵,一副洗耳恭聽模樣的看著大隊長。

工農兵大學?

她?怎麽可能。

肯定是聽錯了。

大隊長見雲團團這樣就知道她不是沒聽清,而是不敢相信這種好事會落在她頭上。

別說雲團團不敢置信了,就是到了現在大隊長也還覺得難以置信呢。

今年上面分了兩個工農兵大學名額到縣裏,一個名額留在了縣裏,一個下放到下面的三個鎮裏。他們橋頭鎮不上不下,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起眼。再一個,就算那個名額真的落到了橋頭鎮頭上,被留在鎮裏的可能也更大些。

村裏的知青但凡有這個心思的,都往他和老支書家裏走了好幾趟。除了知青,就是他們雲家堡的村民社員們也有人惦記這個名額。只是希望渺茫,誰也沒報多少希望就是了。

大隊長沒想到他不過是例行去鎮裏開會,就被通知那個名額不光落在了橋頭鎮手裏,還落在了他們雲家堡的雲團團頭上。

別說其他村的大隊長一臉不服氣的問雲團團憑啥拿這個名額,就是他都覺得恍恍惚惚。

有人跳出來質疑雲團團時,鎮領導們還說他們能從其他兩個鎮手裏搶回這個名額,都是因為他這個大隊長一視同仁以及雲團團的群眾基礎好。

雲團團不光成份好,還是十裏八鄉唯一能拿十個工分的女社員。年初得了獎,年末又殺了豬,這樣的女同志難道不值得他們表揚立典型嗎?更何況她還是整個金葉縣唯一一個會殺豬的女同志。

光是這三點,雲團團就妙殺一眾競爭對手了。若是再加上她的那些「拉拉隊」操作,能拿到這個名額也算是「實至名歸」了。

自|殺豬首秀後,轉天雲團團就按著之前的登記「走親戚」去了。

有那講究的人家還會趕了車或是騎上自行車來接雲團團過去吃飯,然後再與雲團團演一場真情實感的姐妹情深。因場面都差不多,雲團團應付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渾然天成。

而雲團團的這些異父異母的嫡親姐妹姑侄姨甥各種親戚們為了表示她們與雲團團之間是真感情,那是無論何時何地都在不停的說著雲團團的好話。

這些人有同村的,也有鄰村和鎮子上的,雲團團去吃飯聯絡感情的時間點又洽巧是在推選工農兵的時候……一人拾柴火不旺,眾人拾柴火焰高,在一堆人的捧吹中,雲團團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拿到了上大學的名額。

那頭豬也算死得其所了。

不過此時個中原由雲團團還沒想到,在大隊長又重覆了一遍後,她也顧不上回家了便跟著大隊長一塊去了鎮上。

至於要不要去上這個工農兵大學,雲團團現在還沒想好。不過夜長夢多,先將手續辦了是正經。

辦了手續,去不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不辦手續讓人截了胡,到時候想去也去不了了。

路上,大隊長還跟雲團團說了一回這個名額有多難得的話。

“可不咋的呢,這樣的好事我夢想都不敢想。還是二叔有排面,不然這名額也落不到我頭上。二叔肯提攜我是我的榮幸,我們全家老小都不會忘了二叔的這份心意。”

“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可沒幫什麽忙。”大隊長一聽雲團團這麽說,還對她擺了擺手,“殺個豬都能給自己整個上大學的名額,你這丫頭能耐大著呢。”

“話可不能這麽說。比我有資格的人不多但也一定不少。我能拿到這個名額,保準有二叔的面子在裏面,不然鎮裏的領導知道我是誰呀?我年輕,平日裏肯定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二叔心疼侄女,又肯在領導面前替我遮掩一二,這才沒叫好事溜走。這些事我心裏有數著呢,二叔以後就看我的表現吧。

再退一萬步講,我能殺豬,還是二叔力排眾議支持我才有的機會。若沒有二叔,我就沒豬殺。”

不殺豬哪會給自己組織拉拉隊,沒有拉拉隊又哪能到處蹭飯發展人脈。這些都沒有,這個名額也指定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

大隊長點頭,頗為認同雲團團的話,“那到是。不過打鐵還要功夫硬,你要是沒那個本事,我也不敢將村裏的豬交給你來殺。”

想辦成一件事難,想壞一件事卻很容易。他要是在領導面前歪一歪嘴,這個名額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您老慧眼獨具,我也沒辜負您的期待,咱爺倆打了一波好配合這才有今日。我能拿到這個名額,也是二叔你領導有方,鎮上的領導都看見了二叔的能力,將來肯定要將更重要的工作交給二叔。一會兒完事了,我再去打兩斤酒,晚上讓我媽做幾個好菜,您老多喝兩盅。無論以後如何,您老的大恩大德,我都不敢忘。將來你老更上一層樓了,也別忘了侄女才好。”

“你這孩子說啥呢。你叫我一聲二叔,我就得對得起你這聲叔不是。”大隊長被雲團團這話說得心花怒放,當即就表態,“只要我雲玉成還是雲家堡的大隊長,就絕不會讓你這丫頭吃虧。”

到了這會兒了,雲團團哪裏還不知道這個名額跟大隊長沒有半點關系,可好聽的話又不要錢,將人哄一哄,再捧一捧,不光少了節外生枝的可能,也許還能...省點錢。

說點好話可以搞定50%的人,給點東西也能搞定一半的人。如果說點好話再給點東西,差不多就能搞定這世上八九成的人。在不涉及原則的前提下,她為什麽不能走個捷徑呢?

到了鎮上,雲團團原想趁熱打鐵直接去鎮委大院。不過在路過供銷社並且看到她表姐的時候,雲團團又讓大隊長等她一會兒,她自己跑進去跟她表姐嘀嘀咕咕了一回。

少時雲團團從供銷社出來還笑瞇瞇的告訴大隊長她訂了幾斤高粱酒還有糖塊什麽的。“一會兒辦完事,咱們先拿幾斤酒回村,剩下的讓我哥過兩天再來鎮上取。”

大隊長一聽這話就知道雲團團定那麽多的酒和糖塊是準備辦席用的。

想到雲團團馬上就要去上大學了,大隊長暗暗點頭,老雲家確實是應該辦個席面了。

沒錯,雲團團就是這樣打算的。承蒙那些異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和各種實在親戚們擡轎子她才能白撿個名額回來,這頓酒席絕對不能省。

就是要辛苦她媽她姐她嫂子們幫忙張羅了。

不過,除了親媽只有一個,其他的還真不少。一人幹上一點活,席面不就給整出來了。

原也不需要雲團團自己準備相關文件手續,加上大隊長這邊將能帶的都帶在身上了,到了鎮委大院先趁熱打鐵的領著雲團團去辦手續。等手續都辦完了,這才松了一口氣的領著雲團團去見鎮領導。

領導們都忙著呢,見雲團團來也不過是交待一回好好學習,努力報效祖國的話。雲團團一臉感激的表示絕對不辜負領導信任,更不會辜負國家的好政策以及領導們給的機會和栽培她的心意。領導們見雲團團話說得中聽,人也明白不由又多說了幾句。

你是咱們鎮上推薦過去的,一定要給咱們鎮爭氣。

說什麽應什麽的雲團團見狀還特別會來事的從衣兜裏拿出一個筆記本,一臉誠懇的請領導給她提個字。

然而沒人知道此時把好話說得漂漂亮亮,事也做得明明白白的雲團團還沒決定去不去上這個大學呢。

←_←

剛剛辦手續的時候,雲團團才知道這個名額是省城林大那邊給的。

雲團團所在的雲家堡隸屬於林省元吉市金葉縣橋頭鎮,因元吉市是林省的省會城市也被叫做省城,而省城的林大就座落在元吉市。

從雲家堡到橋頭鎮步行只需要一個來小時,而橋頭鎮沒有通元吉市的車,想要過去就得先坐車到金葉縣,然後再從金葉縣乘長途汽車。從橋頭鎮到金葉縣需要坐2個小時的長途汽車。而從金葉縣到元吉市則還需要坐3個小時的汽車。

這個時候還沒有高速路,無論是從橋頭鎮到金葉縣,還是金葉縣到元吉市。因為沒有一條像樣子的油漆板路,所以汽車的時速非常慢。當然了,時速慢也不單單是因為路況差,還有可能是因為他們這邊的長途汽車一直在超負荷工作。

不管怎麽說吧,別看坐車的時間長,但實際上橋頭鎮離元吉市並不遠。沒趕上班車直接騎自行車趕路的人也不是沒有。

“原本學制都是兩到三年,每年九月初開學,不過經省裏研究決定林大這邊三月初開學,脫產學習兩年半……具體的還要看學校那邊的情況。”

學制兩年半,上學期間不用交學費,吃飯不用交餐費,看病也不用交醫藥費。不光如此,每個月還可領到5塊錢的助學金...這麽一看,感覺這個大學還挺好的。只是尚不清楚會分配到什麽專業的雲團團不由又琢磨起這個大學生的含金量是多少了。

唉,歷史不好真是硬傷呀——

其實在聽說上學還給錢時雲團團心中的天平就開始搖擺了。雖然上大學和她之前的生活規劃有沖突,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有更好的生活選擇,雲團團也不會一意孤行的放棄機會。

現代人對學歷的看重對雲團團的影響很深,不用參加高考就能上大學,還能拿到大學畢業證,這種待遇在現代只有學霸級別的同學才會有,現在就擺在她面前...雲團團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下才升起來的興奮和喜悅告訴自己:

穩住,別飄!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雲團團才真實感受到她真的拿到了這個上大學的名額。想到上這個大學最好和最壞的結果都是回家種地,她又覺得自己沒啥好糾結的。

對了,上大學不光包吃住,每個月還有五塊錢。一年十二個月,就是六十塊錢,比她在村裏幹一年活掙的都多。如果省城的房子便宜,她還可以租間屋子將她奶接過去陪她。

不過剛想到這裏,雲團團就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了。

城裏的生活可沒村裏自在,一應吃穿用度,哪怕是一塊碳都需要花錢用票。她沒有供應本,將她奶接過去了咋生活?

經常從空間往外拿東西,早晚得露餡,她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有個空間的事呢。

到是可以讓村裏多給她開幾張介紹信,到時接她奶去省城小住幾天。畢竟有了介紹信她奶就可以住招待所了。回頭再想辦法弄些全國糧票,吃飯就不是問題了。

從鎮委大院出來,雲團團一邊與大隊長說話一邊想著怎麽安排之後的生活。路過郵局的時候,正好碰見賀之亦拿著東西從裏面出來。

大隊長看了一眼賀之亦手裏的布袋子不由笑道:“賀知青取東西呀。”

雲團團到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的看了一眼賀之亦身後的郵局,笑瞇瞇的什麽都沒說。

賀之亦實在不知道跟不熟悉的大隊長和雲團團說什麽,聽到大隊長這麽說,想都沒想便先「嗯」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後又不知道要不要解釋清楚的時候,大隊長便又說道:“那行,你慢慢逛吧,我們先回村了。”

賀之亦的反應就像有人問吃了嗎?對方下意識回了一句吃了。實際上問話的人只是隨口一問,回答的人卻只是想要給對方一個回應的態度。

並未走心就是了。

去供銷社取東西時,雲團團拜托她表姐幫忙弄的東西也弄到了。背著個不大的筐,雲團團便與大隊長回村了。

路上遇見鄰村的牛車,兩人還搭了一回順風車。到了雲家堡,雲團團不知道家裏現在什麽情況,便笑著對大隊長說道:“二叔,公章和文件要放回去嗎?要不你先過去,我幫你將東西送回去?”

大隊長哪裏知道雲團團是在擔心她媽和她舅媽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怕直接領著大隊長回去再撞見什麽太難堪這才有此一問。此時大隊長一聽雲團團這話便笑著說先將東西放在村委大院,他一會兒再過來。

先將東西放好,再上個茅房啥的。

“那行。公章這玩意忒重要了,我也不給二叔跑腿了。我先將酒溫上二叔放好東西就過來。好歹是你侄女置席,您老可不能來太晚。對了,這個二叔拿一些回去。”雲團團一邊說一邊將放在筐裏的一包糖塊遞給大隊長,“二叔別推辭,這是給我兄弟的。做姐姐的得了好,給兄弟買包糖也是應該的。等將來我兄弟結婚了,我包個大紅包。”

大隊長見狀也就沒推辭,不過在聽到雲團團提結婚這話時,還笑著調侃了雲團團幾句。

等與大隊長在路口分開雲團團才背著筐繼續往家走。不過在進入自家院子前,雲團團又從空間裏移了點東西到筐裏。

最近這些日子,雲團團每天回家的時候總時不時的從空間裏拿些東西出來。有時是一整只雞,有時是一籃子雞蛋,有時是只兔子。總之都是一些能給家裏老少打牙祭的吃食。不過短短幾天的時間,雲家老少都長了些肉,就連鎮上的雲彩和雲敏都有被投餵到。

然而雲團團在村裏鎮子裏亂串了好幾天,硬是沒擠出丁點時間去醫院看望一回「實在親戚」呂長安。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以雲團團這種「會來事」的性子能這麽不給人面子...也是頭一回了。

至於原因?

呂長安那家人都太高調張揚了,他們充分詮釋了一回什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時,又忘了雲彩就在鎮醫院工作。他們一家人說雲家和雲團團的那些話並沒背著人說,雲彩又怎麽可能沒聽到半點風聲。

就算雲彩沒聽到什麽風聲,以雲團團的好人緣又怎麽會沒人給她通風報信?

所以不光雲團團知道了呂長安一家的打算,雲家上上下下的人也都知道了。佟有魚早憋了一肚子火,就等著誰撞上來了。

久氣傷肝,佟舅媽來他們家,絕對是來助人為樂的。

←_←

雲老太在佟舅媽過來的時候便回了西屋,一邊坐在西屋炕上聽佟家姑嫂說話,一邊在心裏琢磨佟有魚會怎麽說怎麽做。不光如此,雲老太還要抽空分心的想著怎麽跟算計她大乖孫的玩意兒禮尚往來。

娘家嫂子與人合夥替算計自己的親生閨女,雲老太相信佟有魚能處理好這事,想著她留下來會讓佟有魚尷尬甚至是不好發揮這才躲了出來。

果不其然,就在雲老太回西屋納鞋底的時候,佟舅媽將來意道了出來,佟有魚也瞬間炸鱗了。

這種得罪人還不討好的事沒哪個人願意來,佟舅媽也不想來,奈何她媽和她兄嫂都逼她過來傳話,這才硬著頭皮上了雲家堡。

她不敢不來的原因還有她大侄子被人報覆這事還能算得上是工傷。革委會的領導們還都去醫院慰問了一番,並且還說要給她大侄子評什麽先進。

她大侄子被騙到小樹林的原因也是為了工作,來雲家堡是為了看雲團團殺豬。總的來說她這趟來雲家堡那純粹就是惹人嫌的。到了年終歲末,各村都在陸續殺豬,雲團團殺豬的事就一直被人反覆提起來,心裏有鬼的佟舅媽真怕雲團團再腦子一熱就沖動了。

佟有魚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回,佟舅媽自然也不是幹坐著讓人罵的性子。姑嫂倆個對罵了一通就要動手,剛從外面回來的馬麗和梁友娣一進來就發現情況不對,急忙上前攔了下來。

雖沒打成一團,氣氛卻是一觸即發了。佟有魚見兩個兒媳婦回來,又嫌丟人的將頭轉一旁。佟舅媽見兩個外甥媳婦回來,眼珠子一轉當即就拍著大腿哭了起來。

“我也知道我那侄子做事不地道,可我有什麽辦法?我若不來,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可怎麽活?要怪就怪你們家團團好端端的殺的哪門子豬。老話說得好,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佟舅媽話裏話外明擺著告訴佟有魚,或者說是在告訴馬麗和梁友娣如果他們老雲家不讓雲團團去照顧病人,或者說不同意這門親事,老雲家就等著被呂長安報覆吧。

佟有魚氣得渾身都哆嗦了,壓不住火氣的站起來就要打佟舅媽,馬麗見勢不妙眼急手快的將人摁了下來。然後也一屁|股坐在佟有魚跟前與佟舅媽吐苦水。

“都是一家人,不過是同甘共苦罷了。咱們倒是不怕被連累,就怕...舅媽還有個緩沖,我們卻是分分鐘的事兒。老妹連豬都敢殺,殺人不比豬容易?真逼著她做自己不樂意的事,她能跟全家人來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馬麗覺得這事就應該讓雲團團自己處理。但做為家人應該表的態度卻必須要表出來的,“您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佟舅媽被馬麗這話噎得不輕,剛想張嘴說什麽,就見雲團團笑容燦爛的走了進來。

“舅媽什麽時候來的?正好我從鎮上買了菜回來,一會兒留下來吃個飯再走吧。”雲團團將背筐遞給沒啥戰鬥力的梁友娣,“一會兒大隊長要過來吃飯,二嫂看著整。”

見雲團團還能對佟舅媽笑得出來,一屋子的人便都以為雲團團沒聽到她們之前說過的話。不想雲團團打發走了梁友娣便從一旁拿起一根粗棍子。在眾人皆不明所以的時候,雲團團一手抓著粗棍子然後用另一只的手指在棍身上輕輕的捅了幾下。

原本極為光滑的棍身上瞬間就出現了幾個漏光的洞眼,將棍子從中間折斷,只留人小臂那麽長後,雲團團又借著衣兜的遮掩從空間裏拿出一根紅繩系在那短木棍上。

蝴蝶結系好,雲團團便笑瞇瞇的將短木棍遞給佟舅媽。

佟舅媽下意識的向後縮了一下,見雲團團不是要打她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那截木棍接過來。

“上次我姥過生日,我聽悅姐說她在學編繩結,舅媽幫我將這個捎給悅姐,說不定她能用得上。對了,我姥前陣子不是胃口不好嘛,我今兒去鎮上聽人說用石鍋煮黃豆醬的菜湯可以開胃。石鍋什麽的也沒有自己現做的好,正好家裏還有些石頭,舅媽等一等,我去摳個鍋出來。”

說完不等佟舅媽反應就出了東屋往院墻那邊走去。

老雲家三個兒子,蓋婚房不光需要土胚也需要一些石頭。所以他們家院子裏到是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石頭。雲團團隨意挑了個西瓜那麽大的石頭就抱著進屋了。

當著佟舅媽的面哢哢哢的撓了一通,就將那塊石頭摳出了一個不算小的洞出來。

別說被這不算隱秘的警告騷操作嚇到的佟舅媽,就是坐在一塊的佟有魚和馬麗都嚇了一跳。

婆媳倆個看看雲團團徒手挖出來的石鍋,再看看佟舅媽和她手裏系了紅繩的木棍,瞬間便悟了。

原來人家不是逼他們去照顧病人的,而是求他們去大義滅親的。

仿佛不知道佟舅媽來意一般的又是給佟舅媽端茶倒水,又是問候佟姥姥等人,最後還不忘記關心一回還在鎮醫院裏吃病號飯的呂長安。

“都不是外人,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舅媽只管說出來。能幫的我肯定沒二話。”頓了頓,雲團團又輕輕嘆了口氣,“老早就想去醫院看看呂三哥的,只是舅媽也知道我心裏拿呂三哥當親哥哥看,可咱們到底不是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如今又是這種不上不下的年紀,去了也是給呂三哥添麻煩。還不如不去,讓三哥安心養病呢。

舅媽你說說,要是因為我去探病再影響了三哥休養...那豈不是幫了倒忙。”

佟舅媽: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吧?

雲團團一番唱念作打後就坐到了佟舅媽身側,還一臉親近自然的挽住了佟舅媽的胳膊,“人都說娘親舅大,我就想著舅舅再好,也得看舅媽好不好。也是我們兄弟姐妹運氣好,才有這麽一個好舅媽。以後舅媽閑了就來家裏轉轉,也讓我們好好的孝敬你一回。”

佟舅媽:呵呵——

佟有魚:呵呵——

馬麗:這回是真服氣了!

在雲團團的殷切熱情下,佟舅媽還是抱著雲團團孝敬給佟姥姥的「石鍋」匆匆離開了。將人一路送到路口,雲團團才腳步輕快的走回來。

梁友娣已經將她帶回來的幾根豬大骨燉上湯了,海帶和幹豆腐也都切好備在一旁的了。

馬麗蹲在一旁給兔子拔皮時見雲團團回來了,還問她兔子要怎麽吃。

“燉吧。”雲團團想了想接道:“多放些土豆幹,我愛吃那個。”

行,滿足你。

土豆幹不比鮮土豆,需要用水泡一水。於是馬麗放下兔子先去將土豆幹泡上了。

“大隊長咋會來咱家吃飯?”佟有魚終於從盛怒中緩過氣來了,只是臉色仍舊有些不好。“你在哪看見他的,他今兒沒出工嗎?”

雲滿倉爺四個今天仍去出工了,雲老太做主將兩個孫媳婦留在家裏後也沒讓佟有魚再上工。佟有魚好幾天才能輪一次燒水的活,其他時候就是呆在家裏跟著兒媳婦們幹些家務活或是去要辦喜事的人家幫幫忙。

秋收分口糧,年末殺豬分豬肉,所以村民們一般都將婚禮放在冬天,而且還都是辦的流水席。介時找些相熟悉的婦人去幫忙做席面,也是村裏人多年養成的習慣。

今天佟舅媽來時,雲滿倉爺四個出工去了,馬麗和梁友娣正在明日辦喜事的人家幫忙切酸菜和土豆絲大蘿蔔呢,家裏便只有佟有魚和雲老太。也因此哪怕雲團團和大隊長在院子裏說話,激動的佟有魚和一心都在東屋聽姑嫂對峙的雲老太都不曾發現。

“就在咱家院裏呀。”雲團團見佟有魚問,便老老實實的將今兒一天的行程都交待了一遍。

其中就包括之前回家時她聽到的那句咆哮聲。

聽到雲團團拿到了那個工農兵大學名額,婆媳三人都怔住了。坐在西屋的雲老太更是鞋都沒穿就三步並兩步的來到她大乖孫面前。

“快跟奶說說,你真能上大學了?”見到雲團團肯定的點頭,一心想要培養個像地主家傻兒子那般留學生的雲老太激動極了,“奶的大乖孫,大乖孫呀,你太給奶爭氣了。”

雲團團笑,一低頭就看見雲老太沒穿鞋,連忙將人抱著進了西屋。

“明年三年才開學呢,到時讓我爸送咱們去省城,這樣奶回來的時候,我也能放心。”

“說起省城,我比你爸還熟呢。早年去省城的時候坐的都是小轎車,哪像現在,”雲老太說到這裏猛的住了嘴,隨即又跟雲團團說起了要給雲團團做兩件衣裳的話。

祖孫倆個在屋裏說小話,婆媳三個在竈上面面相覷了一回,還有些難以置信。而另一邊放好公章和文件的大隊長則溜溜達達的回了家。

大隊長是知道雲滿倉爺四個一大早就出工了的。所以他想等今天出工的社員們都回來了再去老雲家。先將雲團團給兒子的糖塊交給媳婦,然後才跟媳婦說起晚上不在家吃飯的安排。

聽說雲團團拿到推薦名額了,大隊長那一家人也都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咋啥好事都叫老雲家攤上了呢。

“大閨女在郵局上班,還嫁到了鎮上。二閨女在鎮醫院上班,將來肯定能在鎮上安家。如今連最小的這個都有出息了,有這姐仨幫襯著,家裏的兄弟還能過不好?”

“老雲家也是心裏沒數的,三個兒子都在村裏種地,倒是將三個閨女都整出去了。”閨女再好還能養老咋的。

“前兩個是,最小的這個可不是老雲家想使勁就能使勁的。”大隊長聽到媳婦這麽說不由打斷她,“小的這個比她倆個姐姐還能得。你瞧著吧,以後指定是他們家最出息的那個。”

“那還用你說。”瞪了男人一眼才又嘀咕道:“那大學念出來了,咋不得分配個好工作。”

也許還能分配到縣裏上班呢。

稍晚些時候,出工的社員們都回來了。雲滿倉爺四個到家了才聽說雲團團的事,也是吃驚了好一會兒才找到語言。

讓四人先洗漱,然後雲團團又拉著雲滿倉親自去請大隊長。到了大隊長家,又是二叔二嬸的喚了一通。請大隊長的時候也熱情的邀請了一回大隊長的家人,不過被雲團團喚二嬸的人卻沒去,也沒讓孩子過去。

少時飯菜上桌,雲團團先給大隊長敬了一杯酒,再將之前路上說的那些話挑撿著說了一回。等大隊長喝了這杯酒,雲團團又先後敬了雲老太,雲滿倉與佟有魚,兩位哥哥和兩位嫂子,就連年紀比雲團團小的雲海都被她單獨提了一句,雖沒敬酒卻夾了塊肉。

一口菜沒吃就喝了幾杯酒雲團團胃中有些燒,連忙咬了兩口三合面的饅頭壓下那股醉意,這才從炕上蹭下來。

“二叔,你和奶他們先吃,我去給二嬸送碗菜去。”剛剛馬麗盛菜的時候,雲團團就讓她盛出一碗來了。這會兒那菜還在竈臺上放著,再不送過去就涼了。

大隊長一聽這話,連忙攔著雲團團,“給他們送什麽菜呀?他們這會兒應該都吃完了,你不用管他們,你快坐下吃飯。”

“你別管,又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現在都是叫叔叫嬸,以前可都是叫叔父嬸娘的,難得這孩子有孝心,你就讓她去。”雲老太聞言直接出聲笑道:“再好的孩子要是不孝順,那還不如餵頭豬。他二叔吃菜,累不著她,正好也讓她盡盡孝去。”

自家婆婆可真是...她算是找到老閨女那一身油嘴滑舌的本事隨誰了。

腹誹了一句,佟有魚便夾了一大塊兔肉放在大隊長碗裏,又看了一眼雲滿倉,雲滿倉連忙端起酒杯又跟大隊長喝了起來。

一碗兔肉燉土豆幹,一碗豬骨五花肉燉海帶幹豆腐,雲團團用挎籃將這兩碗菜裝好便出門了。一路上也沒碰見什麽人,到也不用擔心被人問起來要怎麽說。到大隊長家時正好剛開飯,將菜和籃子都留下,雲團團才笑著與大隊長的家人告辭。

空腹喝了些酒,又被風吹了一回,雲團團心裏什麽都明白,就是走路的時候感覺腳下有些飄。

雲團團的酒量還行,就是不能空腹喝酒。說起來她中午就喝了一頓了,那會兒是半點事都沒有。晚上這頓也許不光是空腹酒,還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又走了幾步路,雲團團有些頭暈想吐。拋開腦中那些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她又晃晃悠悠的走到一顆樹下,靠著樹緩了緩酒勁,才又繼續往家走。

下次喝酒前一定要先填飽肚子。

賀之亦遠遠的跟著雲團團,一直看到她進了院子,又進了屋子這才滿臉冷淡的回知青點。

一進屋,一股臭腳丫子的汗臭味和鞋上散發出來的酸腐味直沖鼻間,當即就將賀之亦惡心吐了。

不是賀之亦矯情,而是他剛剛從空氣清新的室外進入封閉的室內,就要面對十幾二十雙臭腳丫子和穿了一天的鞋...不得不說,這一幕實在是太殘酷了。

與吵鬧有味道的知青點和熱鬧的老雲家相比,呂家這邊的氣氛就沒那麽輕松了。

佟舅媽抱著雲團團送的「石鍋」去了鎮醫院,一邊對著她老娘訴說自己走這一趟受的委屈,一邊又跟她哥嫂說雲團團是如何當著她的面撓出個「石鍋」的。

“就哢哢哢!那麽大一塊石頭就摳成這樣了。”除了「石鍋」外,佟舅媽還從鍋裏將雲團團/系了蝴蝶結的短木棍拿了出來給她媽和她哥嫂看。“都是那丫頭弄的。”

就問這樣的兒媳婦,真是你們想要的嗎?

呂老太太/呂長安爸媽:“……”

呂長安:“……”

看看那「石鍋」,再看看短木棍上的手指洞,呂家人滿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因沒親眼看見那一幕,所以呂家人還多少有些半信半疑,“真是當著你的面弄的?”

相較於家裏人,親眼目睹過雲團團殺豬的呂長安,一顆心都涼了大半截。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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