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漸深, 月色愈短。

轉眼就是六月下旬。

“明西，你們是今天出來成績吧。”宋玲方第十次問道。

顧明西站在收銀臺前，看了看對面的掛鐘，“晚上十點。”

“哦, 哦。”宋玲方看著還指向五點三十七的鬧鐘, 覺得自己渾身都都不得勁兒。

“對了, 小綏和明森去哪兒了。”宋玲方的腦子今天一直糊塗著。

顧明西再次提醒道，“他們和老爸剛剛出去搬東西。”

宋玲方拍了拍腦袋

有顧客過來結賬，顧明西算了消費額，給他找錢, “老媽，怎麽你比我和晉綏還要急啊。”

“我能不急嗎。”宋玲方也不想幹事兒,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看咋們這個雞窩裏能不能能飛出金色鳳凰。”

說完了，她又補充道，“明西，今兒個這時間怎麽過的的這麽慢。”

顧明西好笑的搖搖頭, “你看著秒過時間, 能不快嗎？”

“這也是啊。”宋玲方低下頭, 準備站起來, 做點什麽事，但是一分鐘不到, 眼睛還是止不住的向墻上飄去。

“明森，你們回來了。”顧明西聽到門口的動靜, 忙讓店裏不忙的人去拿東西。

顧保國今天去了一趟市區，拿些新品種的酒水。

晉綏一進門，就立刻朝著顧明西的地方走過去，因為熱意，他的臉頰上泛著微微的細汗，偶爾一地從額頭劃過，莫名的讓人騷動。

“西西，我有點渴。”晉綏看著她，口感舌燥的說。

顧明西沒看他啊，從櫃臺下面拿出一瓶礦泉水，“喏，給你。”

晉綏看了一眼，別有深意的笑了笑，“我喝這個。”

言罷，就拿起櫃臺上面的晶瑩剔透的水果茶。

顧明西終於擡了頭。

晉綏細細研磨了一番喝茶的位置，終於，給自己的唇找了一個位置，印上去。目光還盯著顧明西。

顧明西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就喝。

“姐，沒人喝吧？”顧明森跑進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自顧自的問了一句，然後拿起櫃子上的整瓶水，一飲而盡。

晉綏把顧明西的大半杯水喝光了，手指還擱在上頭，“西西，我們確定專業了？不改了。”

顧明西低著頭算賬，“就軟件工程吧。”

上輩子她是文科生，學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歷史學，這輩子學了理科，看介紹都聽抽象的，但也還是認認真真的挑了一個。

“姐，今天晚上你們就填志願嗎。”顧明森喝完水了，可憐巴巴的看著顧明西，“是不是不用給我補習了。”

他眨眨眼，滿臉的無辜。

顧明西伸長胳膊，掐了掐他的臉，溫柔的能滴出水來，“弟弟，你說呢。”

顧明森嘴角一抽，立刻假裝叫到，“痛，痛，痛，姐，你放開我。”

演技浮誇極了。

晉綏的眉頭皺了走，心裏有些不舒坦，她的女人居然和別的男人玩的這麽舒坦。

但是看著顧明西毫無顧忌的笑容，他覺得這個氣自己吃了。

顧明西獰笑，“顧明森，你還要不要讀高中了。”

“我才不想讀。”顧明森捂著自己的臉，委屈兮兮的嘟囔道，“我才不想讀書。”

“你說什麽？”顧明西抖了抖耳朵。

顧明森後退一步，“姐，我沒說啥，我說你昨天給我覆習到勾股定理了。”

“顧明森，你就算再討厭讀書，”她忽然收起了平日的無所謂，帶著叮囑的說，“再不想讀書，你也得給我拿到高中畢業證，不然，你一初中生，出去能幹什麽。”

顧明森不住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顧明西嘆了一口氣，這個態度就是沒有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從小就這毛病，認錯下保票比誰都積極，可重犯一點都不含糊。

“西西，有人來結賬了。”晉綏側了側身子。

顧明西立刻恢覆到工作狀態來，標準的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

晚上，月光出現在天邊。

顧家人今晚回來的最早，還不到九點，就從店裏撤了。

電視裏的聲音咿咿呀呀的響著，沒誰的心在上面。

“是不是到時間了。”顧保國坐在沙發上問道。

隨著時間越來越近，顧明西的心裏的緊張也越來越濃烈。

晉綏看了一下手機，

“還有半個小時呢。”

顧明西不知點頭，“對啊，對啊，不急。”

也不直達這句話究竟是安慰自己的，還是講給顧明西的。

趁著其他人不註意晉綏捏了捏顧明西軟軟的小手。

顧明西動了動，沒動開。

叮鈴叮鈴，忽然一串手機鈴聲驚動了所有的人。

“誰啊？”顧奶奶的耳朵還是挺好用的。

顧明西看了一眼晉綏放在桌子上的手機，“老劉找你。”

晉綏按了接聽鍵，那邊爽朗的笑聲都要遮不住，他幾乎是咧著嘴道，“晉綏啊，恭喜，啊。”

因為所有人的眼睛都如鷹隼銳利，晉綏開了免提。

顧明西聽著這話，心裏忽然有了預感，她瞪圓眼睛看著晉綏手裏握著的手機。

宋玲方也捂住胸，心跳到不能自抑。

顧明森本來在搗鼓自己的手工，組裝新買的機器人模型，受全家人的氣氛影響，也不由的豎起了耳朵。

劉前越的聲音從另外一邊傳過來，其實與他的上一個字只間隔不到兩秒鐘，“晉綏，你是G省今天的理科狀元啊。”

學校有渠道，有法子早早的拿到了考試成績。

劉前越聲音特別的大，大到整個屋子都能聽清楚。

晉綏的眼角彎了彎，

“707分，你小子，不錯啊。”劉前越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

這是對他教育事業的肯定，他們槐蔭中學是挺好的，可是南陽市畢竟不是他們的省會。

省會裏邊還有幾個好學校，一直以來，狀元都是在他們學校輪著來，沒想到，今天，槐蔭也出省狀元呢。

笑的臉抽經以後，他又看向成績單，“我家小顧，在沒在你旁邊。”

顧明西本來就坐在進晉綏旁邊，這幾個字聽得尤其的清楚。

全家人的視線也嘩啦啦的射向她。

“我在。”顧明西咽了咽口水，“老劉，你就別吊我胃口了。”

晉綏的心也提了一提，餘光落在顧明西的身上。

說他自己的時候波瀾不驚，一到顧明西，心裏也難得的打了幾個鼓。

宋玲方和顧保國沒說的，一口氣都冒到了嗓子眼，就是下不去。

“小顧啊，你雖然沒有晉綏優秀，也考了個689。”

劉前越的妻子看著自家男人這副嘚瑟模樣，把他手旁邊的水給挪了一個地方，她怕，他等會兒嗆到。

“老劉，我知道了，我愛你了”顧明西聞言，唇角一下子就揚起來，抱著手機就親了兩口。

上輩子高考的失利，再怎麽說也還是給他她留下了心裏陰影，這輩子終於大事落地。

顧明西假裝不在乎的弦終於松下去。

晉綏整個人忽然不開心了，眼角紅了，她的女人要給別的男人說愛你，她都沒有說過愛他。

“689.”宋玲方和顧保國，顧奶奶已經討論開了了。“707”

“是不是所有的大學要我們家小綏和明西挑了。”

“可不是啊。”

“媽，什麽A大，東大不就是想去哪一個就去哪一個。”

顧奶奶笑的一口牙床都露出去來了，“可不是嗎，要是明西爺爺孩子，指不定多高興呢。”

“媽，玲方，我們鎮子上哪家酒店最氣派，我先去定個時間，給我們家閨女兒子擺酒，親朋樂一樂。”

“老陳家最氣派，”

“哎呀，我先給明西的外公大打個電話。”

“我幾還有幾個表哥，我也給他們說一下。”

顧奶奶沒有手機，聽著顧保國的話，也迫不及待的說，“明森，把你的手機拿來，給你的二奶奶，三爺爺打電話，我有喜事要說。”

這邊，顧明西掛了電話，和晉綏聽著越來越偏的話題，忽然有點心塞，他們不就是考了個大學嗎。

有這麽值得高興的嗎，似乎，似乎是挺值得高興的。

顧明西抿著唇，這可是她八歲開始的夢想，一瞬間，心裏比抹了蜜甜。

“明西，你們什麽時候填志願。”顧保國正準備撥電話，忽然想起娃們還沒有填志願。

“明天吧。”顧明西點開QQ群，不到三分鐘，99 已經刷屏。

有人歡喜有人愁。

第二天．

“西西，你看看。”晉綏填好數據，摟過一旁的顧明西。

顧明西掙了掙，“奶奶在外面呢，你幹什麽？”

晉綏一臉不舍的松開她，畢竟自己晚上還是想要偷偷上床的，能因小失大不劃算。

第一志願，學校代碼，專業代碼，顧明西一一看過去，餘光落在A大上面，有些覆雜的笑了笑。

“就這樣。”

晉綏點了確定鍵，然後又點開自己的數據，開始填自己的專業。

顧明西側眸，上午的陽光正好落在他的臉上，睫毛下方露出一片陰影，精致脆弱。

她斂下思緒，小綏，希望你在大學裏好好的。

“西西，你怎麽了？”晉綏填完了，偏頭看她。

“沒什麽，你填好了。”顧明西的演技出神入化已久。

“好了。”

很快就到了6月28號，這一天中午十二點結束志願填寫。

顧明西懨懨的躺在床上，一點也不想動。

她和晉綏，晉綏和她 ，就像是放在她身上的兩塊超級大石頭，快要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做好了一舉一動都要受別人指控的準備了嗎，她決定和晉綏生活在一起了嗎，用女朋友的身份。

她有像一個女人愛男人那樣愛他嗎？

輾轉反側良久，她還是拿起了手機。

“明西，什麽事啊。”

“子涵，你可以幫我一件事嗎？”顧明西的眼神變得篤定。

‘“什麽事啊？”

“我的志願填報系統密碼是”

掛了電話良久，顧明西雙手抱著膝蓋，望著外面東升太陽，嘴角扯出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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