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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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盛安侯府和寧家從前的府邸同在寧安街，侯府位於街西頭，寧家府邸位於街東頭。孟軼辰的馬車載著寧亦姝從東面進入寧安街，首先入目的便是已經被封了的寧府舊宅。
寧亦姝靠在車窗邊，看著不遠處那扇熟悉親切的朱紅色大門上貼著兩道刺目的白色封條，想到昔日承歡父母膝下的種種，淚水不知不覺便順著眼角緩緩滑落。
孟軼辰坐在馬車的另一邊，面對著寧亦姝的倩影，目光癡癡的從她單薄的香肩流連到盈盈一握的腰肢，目不轉睛的瞧了片刻，柔聲道：“阮阮怎麽又瘦了？”
寧亦姝偷偷擦了擦眼淚，轉過身，為了不讓孟軼辰發現她剛剛掉過淚，一直低著頭遮掩，說話聲音也壓得又輕又低：“有嗎？我自個倒沒覺得。”
寧亦姝本就生的嬌美，此時面帶一絲病態的柔弱，低眉頷首之間，如弱柳扶風，看在孟軼辰眼裏，只覺哪怕西施再世，也不及眼前佳人。
“阮阮。”
孟軼辰情不自禁的起身坐到寧亦姝身邊，寧亦姝見孟軼辰靠的極近，下意識的往一旁挪了挪。孟軼辰將寧亦姝的躲閃盡收眼底，嘴上沒說什麽，眉頭卻是微微一蹙。
兩人沈默了片刻。
孟軼辰剛想再開口，馬車卻緩緩停了下來，駕車的小廝高聲道：“世子，到了。”
“下車吧。”孟軼辰的神色已經恢覆如常，沖寧亦姝一笑，率先起身下了車。
寧亦姝緊跟其後，下車後立在氣勢恢宏的侯府門前，看著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恍惚之間像是回到了從前，又像是不知此時身在何處，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不知要如何形容。
孟軼辰安排人把馬車趕走，轉身見寧亦姝站在一旁發呆，一笑：“想什麽呢，快進去吧！”
孟軼辰舉止儒雅，款款走在寧亦姝身側，引她進了侯府。
盛安侯府內有一座花苑，苑中佳木成蔭，奇石嶙峋，有山有水，風景甚麗。孟軼辰帶寧亦姝進了花苑，沿著蜿蜒曲折的小路，往湖邊的涼亭走。
盛安侯夫人王氏得了婢女的通報，從涼亭裏迎了出來。
“阮阮啊！”隔著好遠的距離，王氏哀聲喚道。
寧亦姝瞧見了王氏，忙快步上前，端端向王氏行了一禮，王氏忙把寧亦姝扶了起來，微紅著一雙眼，把寧亦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寧亦姝今個穿的是件月白碎花煙羅裙，外罩了件淺藍色薄衫，面上未添任何脂粉，長發簡單挽成髻，斜插了支白玉簪，最是簡單素雅的打扮，卻越發顯得人清麗脫俗。
王氏細細瞧了瞧寧亦姝的臉，見她面色蒼白，氣色不佳，輕嘆了口氣：“可憐孩子，苦了你了，快到亭子裏坐。”
寧亦姝謝過王氏，親扶王氏一起進了涼亭。
三人在涼亭內的石桌邊坐下，王氏讓人上了茶水和點心，拉著寧亦姝的手，柔聲詢問她近來的情況。孟軼辰坐在寧亦姝對面，手裏捧著一杯茶，目光看似落在手裏的茶盞上，實則眼睛餘光一直追隨著寧亦姝。
昨夜下了半夜的雨，今個一早起來倒是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春日溫暖的陽光斜斜的打進涼亭落在寧亦姝腳邊。
寧亦姝轉眸瞧了瞧外頭明晃晃的太陽，眼睛不適的微微一瞇，再睜開，卻見盛安候嫡女孟令雯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
“母親！母親！”
孟令雯還沒進到亭內，高聲叫嚷的聲音便先傳了進來。王氏面色漸漸沈了下來，等孟令雯一進涼亭，王氏劈頭喝道：“說過你多少次了？可曾記的住一點兒？看看你這副樣子，要規矩沒規矩，要儀容沒儀容，哪裏像是個侯府小姐！”
孟令雯一露面，還沒來得及行禮說話，便被母親毫不留情的訓了一頓，又見寧亦姝正坐在涼亭內悠哉悠哉的吃茶，瞬時氣得柳眉倒豎：“她怎麽在這兒？她如今的身份，有什麽資格和母親、長兄坐在一起喝茶？”
寧家和孟家雖是世交，但寧亦姝和孟令雯兩個年紀相仿的嫡女卻是向來不和。
王氏瞧著女兒撒潑嚷喊的樣子，氣得牙癢癢，一拍桌子，喝道：“你真是越來越放肆，還不快下去，少在這丟人現眼。”
孟令雯心裏不服氣，但見母親真的生氣了，也不敢再多嘴，瞪了寧亦姝一眼，轉頭撇著小嘴沖王氏撒嬌：“女兒不走，是父親讓女兒來的，首輔大人來了，父親讓女兒來通知母親。”
王氏一怔，瞪大一雙眼睛看著孟令雯：“你說誰來了？你再說一遍。”
“首輔大人來了，我剛才還見到他了呢，”孟令雯湊到母親身邊，說起首輔，面顯嬌態，“父親正陪著首輔，估摸著一會就來園子裏了，父親特意讓我過來給母親打個招呼。”
王氏聽這話，忙快步出了亭子，她一出亭子，寧亦姝等幾個小輩自然也跟著走了出來。
幾人剛剛待的涼亭邊上有一座假山，假山高丈餘，山上另建有一座亭。幾人出亭子不過才一會兒，便見盛安侯孟嵩，陪著一個身穿玄色長袍的男子沿著假山的石階緩步而上。
“母親，你看，首輔大人，我沒騙你吧！”孟令雯很是興奮，圍著王氏嘰嘰喳喳的嚷。
寧亦姝雖是右丞相嫡女，但因父親不喜她和母親過多和宮裏人接觸，她從小到大進宮的次數並不多，又因是女兒身，即便進宮，也只是在後宮稍作停留，而首輔這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並不常待在京城。是以，寧亦姝其實從沒見過首輔赫之瀛的真容。
對於傳聞性情陰翳，不喜人近，但姿容俊逸，權傾朝野的首輔，寧亦姝有些好奇，畢竟，每次京城的貴女們聚在一起，最愛談論的便是這個男人。
寧亦姝禁不住睜大眼睛望向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走在孟嵩身邊的赫之瀛突然停了下來，一手負於身後，緩緩側過臉。
王氏見赫之瀛瞧見了他們，忙領著幾人見禮。
寧亦姝亦跟著行禮，起身後擡頭，只見赫之瀛仍一動不動的看向他們的方向。
此時已近正午，金燦燦的陽光自天穹而下，赫之瀛站在假山之上，面陽而立，日光散落在他臉上，揚起一層淡淡的金黃色光暈，模糊了他五官的輪廓。寧亦姝站在假山下仰頭看，既看不清赫之瀛的面容，也瞧不見他面上的神色。
王氏招呼幾人回涼亭，孟軼辰走在最後，快進涼亭時，鬼使神差的回頭望了一眼，發現赫之瀛還站在原地望向他們這邊，孟軼辰隨著赫之瀛的視線往前看去，瞧見的是竟寧亦姝婀娜的背影，心裏頓時生了種異樣的感覺。
*
寧亦姝今日來盛安侯府原想跟盛安侯打聽下父親案子的事，但赫之瀛的突然造訪打亂了她的計劃。寧亦姝又陪王氏坐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王氏想留寧亦姝用了午飯再走，勸了幾次，見寧亦姝始終堅持，只好吩咐孟軼辰將人送回去。
寧亦姝再次和孟軼辰同乘一輛馬車，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路上，孟軼辰主動提起寧亦姝父親的事。
“我聽父親說，寧伯父的案子證據確鑿，想要翻案，怕是不太容易。”孟軼辰一字一頓，說的遲緩，邊說邊暗暗打量寧亦姝的表情。
寧亦姝聽到父親的事，自然關心，側過身，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直直的望向孟軼辰，眉頭輕蹙：“孟伯伯當真覺得我父親的案子很難翻案嗎？”她本把盛安侯當成最可能幫到她的人，聽孟軼辰這話，希望落空，不免有些難過，“可是所謂的證據，也不過只有一封信而已，我相信父親絕不會是叛國謀逆之人，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我也這樣認為！”孟軼辰忙接口道，順勢坐到寧亦姝身邊，“阮阮，你別怕，也別擔心，你有我，我會保護你，寧伯父的案子，我會傾盡全力去查。”
寧亦姝聽著孟軼辰的承諾，心裏有些許溫暖，在如今這樣的處境中，孟軼辰還願意幫她，不論結果如何，她總心懷感激。
轉念想起昨夜三娘的那些話，寧亦姝又道：“軼辰哥是不是有拜托教坊使特別照顧我？”
孟軼辰微微一楞，凝了寧亦姝片刻，方道：“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寧亦姝昨夜翻來覆去的想了很久，素未謀面的教坊使會特意交代三娘照顧她只可能是有人跟教坊使交代過什麽，至於是什麽人說了什麽話，寧亦姝猜不出來，今個見了孟軼辰，禁不住問了這麽一句，但見孟軼辰一臉茫然，心裏明白不是眼前這人在暗中護著她。
寧亦姝笑了笑：“也沒什麽，只是昨夜三娘突然送了個人來服侍我，又說什麽教坊使命她好好照顧我。”
“三娘送了個人服侍你？”孟軼辰忽然想起在永樂坊時故意撞開他的那個姑娘，“可是那個想跟你一起上馬車的小姑娘？”
寧亦姝點點頭。
孟軼辰沒再說什麽，轉頭看向窗外，面上神色漸漸凝重。
*
寧亦姝不想引人註意，讓人把馬車停在了永樂坊的角門處，她下了車，跟孟軼辰道別後，從角門進到永樂坊，徑直往後院的住處走，眼看就要到後院的垂花門了，卻不知從哪裏撞出來一個喝醉的男人擋住了路。
“喲，美人…”男人醉態酩酊，原本也就綠豆大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兒，色瞇瞇的打量寧亦姝。
寧亦姝心生厭惡，瞪了男人一眼，轉頭想從旁邊繞過去。偏男人瞧著醉，腳下步子倒是靈活，寧亦姝往一邊走，他便跟過去繼續攔住寧亦姝的路，還沖著寧亦姝不懷好意的笑。
寧亦姝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屈辱，大怒，喝道：“你滾開！”
男人被罵了一句，不怒反笑：“美人就是美人，連生氣的時候也是美的。”說著，手便伸上前抓住了寧亦姝薄衫的廣袖。
寧亦姝一下子慌了，兩手扯著自己袖子想從男人手裏奪回來，可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力氣哪裏比得上一個高她半個頭的男人，爭來爭去，衣袖沒奪下來，那男人卻離她更近了。
“美人，別鬧。爺我…我…哎呦……”
眼看男人越走越近，寧亦姝強壓下心頭的慌亂，正琢磨著擡腳踢他哪兒最好，一只手臂從她身後伸出來，一把鉗住了眼前男人的胳膊。
“疼，疼……”
男人的臉漸漸扭曲，松開了扯著寧亦姝衣袖的手。寧亦姝下意識以為是孟軼辰折回來了，轉頭，瞧見身後人的容貌，微微一呆。
來人不是孟軼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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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侯府和寧家從前的府邸同在寧安街，侯府位於街西頭，寧家府邸位於街東頭。孟軼辰的馬車載著寧亦姝從東面進入寧安街，首先入目的便是已經被封了的寧府舊宅。
寧亦姝靠在車窗邊，看著不遠處那扇熟悉親切的朱紅色大門上貼著兩道刺目的白色封條，想到昔日承歡父母膝下的種種，淚水不知不覺便順著眼角緩緩滑落。
孟軼辰坐在馬車的另一邊，面對著寧亦姝的倩影，目光癡癡的從她單薄的香肩流連到盈盈一握的腰肢，目不轉睛的瞧了片刻，柔聲道：“阮阮怎麽又瘦了？”
寧亦姝偷偷擦了擦眼淚，轉過身，為了不讓孟軼辰發現她剛剛掉過淚，一直低著頭遮掩，說話聲音也壓得又輕又低：“有嗎？我自個倒沒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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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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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沈默了片刻。
孟軼辰剛想再開口，馬車卻緩緩停了下來，駕車的小廝高聲道：“世子，到了。”
“下車吧。”孟軼辰的神色已經恢覆如常，沖寧亦姝一笑，率先起身下了車。
寧亦姝緊跟其後，下車後立在氣勢恢宏的侯府門前，看著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恍惚之間像是回到了從前，又像是不知此時身在何處，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不知要如何形容。
孟軼辰安排人把馬車趕走，轉身見寧亦姝站在一旁發呆，一笑：“想什麽呢，快進去吧！”
孟軼辰舉止儒雅，款款走在寧亦姝身側，引她進了侯府。
盛安侯府內有一座花苑，苑中佳木成蔭，奇石嶙峋，有山有水，風景甚麗。孟軼辰帶寧亦姝進了花苑，沿著蜿蜒曲折的小路，往湖邊的涼亭走。
盛安侯夫人王氏得了婢女的通報，從涼亭裏迎了出來。
“阮阮啊！”隔著好遠的距離，王氏哀聲喚道。
寧亦姝瞧見了王氏，忙快步上前，端端向王氏行了一禮，王氏忙把寧亦姝扶了起來，微紅著一雙眼，把寧亦姝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寧亦姝今個穿的是件月白碎花煙羅裙，外罩了件淺藍色薄衫，面上未添任何脂粉，長發簡單挽成髻，斜插了支白玉簪，最是簡單素雅的打扮，卻越發顯得人清麗脫俗。
王氏細細瞧了瞧寧亦姝的臉，見她面色蒼白，氣色不佳，輕嘆了口氣：“可憐孩子，苦了你了，快到亭子裏坐。”
寧亦姝謝過王氏，親扶王氏一起進了涼亭。
三人在涼亭內的石桌邊坐下，王氏讓人上了茶水和點心，拉著寧亦姝的手，柔聲詢問她近來的情況。孟軼辰坐在寧亦姝對面，手裏捧著一杯茶，目光看似落在手裏的茶盞上，實則眼睛餘光一直追隨著寧亦姝。
昨夜下了半夜的雨，今個一早起來倒是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春日溫暖的陽光斜斜的打進涼亭落在寧亦姝腳邊。
寧亦姝轉眸瞧了瞧外頭明晃晃的太陽，眼睛不適的微微一瞇，再睜開，卻見盛安候嫡女孟令雯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
“母親！母親！”
孟令雯還沒進到亭內，高聲叫嚷的聲音便先傳了進來。王氏面色漸漸沈了下來，等孟令雯一進涼亭，王氏劈頭喝道：“說過你多少次了？可曾記的住一點兒？看看你這副樣子，要規矩沒規矩，要儀容沒儀容，哪裏像是個侯府小姐！”
孟令雯一露面，還沒來得及行禮說話，便被母親毫不留情的訓了一頓，又見寧亦姝正坐在涼亭內悠哉悠哉的吃茶，瞬時氣得柳眉倒豎：“她怎麽在這兒？她如今的身份，有什麽資格和母親、長兄坐在一起喝茶？”
寧家和孟家雖是世交，但寧亦姝和孟令雯兩個年紀相仿的嫡女卻是向來不和。
王氏瞧著女兒撒潑嚷喊的樣子，氣得牙癢癢，一拍桌子，喝道：“你真是越來越放肆，還不快下去，少在這丟人現眼。”
孟令雯心裏不服氣，但見母親真的生氣了，也不敢再多嘴，瞪了寧亦姝一眼，轉頭撇著小嘴沖王氏撒嬌：“女兒不走，是父親讓女兒來的，首輔大人來了，父親讓女兒來通知母親。”
王氏一怔，瞪大一雙眼睛看著孟令雯：“你說誰來了？你再說一遍。”
“首輔大人來了，我剛才還見到他了呢，”孟令雯湊到母親身邊，說起首輔，面顯嬌態，“父親正陪著首輔，估摸著一會就來園子裏了，父親特意讓我過來給母親打個招呼。”
王氏聽這話，忙快步出了亭子，她一出亭子，寧亦姝等幾個小輩自然也跟著走了出來。
幾人剛剛待的涼亭邊上有一座假山，假山高丈餘，山上另建有一座亭。幾人出亭子不過才一會兒，便見盛安侯孟嵩，陪著一個身穿玄色長袍的男子沿著假山的石階緩步而上。
“母親，你看，首輔大人，我沒騙你吧！”孟令雯很是興奮，圍著王氏嘰嘰喳喳的嚷。
寧亦姝雖是右丞相嫡女，但因父親不喜她和母親過多和宮裏人接觸，她從小到大進宮的次數並不多，又因是女兒身，即便進宮，也只是在後宮稍作停留，而首輔這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並不常待在京城。是以，寧亦姝其實從沒見過首輔赫之瀛的真容。
對於傳聞性情陰翳，不喜人近，但姿容俊逸，權傾朝野的首輔，寧亦姝有些好奇，畢竟，每次京城的貴女們聚在一起，最愛談論的便是這個男人。
寧亦姝禁不住睜大眼睛望向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
走在孟嵩身邊的赫之瀛突然停了下來，一手負於身後，緩緩側過臉。
王氏見赫之瀛瞧見了他們，忙領著幾人見禮。
寧亦姝亦跟著行禮，起身後擡頭，只見赫之瀛仍一動不動的看向他們的方向。
此時已近正午，金燦燦的陽光自天穹而下，赫之瀛站在假山之上，面陽而立，日光散落在他臉上，揚起一層淡淡的金黃色光暈，模糊了他五官的輪廓。寧亦姝站在假山下仰頭看，既看不清赫之瀛的面容，也瞧不見他面上的神色。
王氏招呼幾人回涼亭，孟軼辰走在最後，快進涼亭時，鬼使神差的回頭望了一眼，發現赫之瀛還站在原地望向他們這邊，孟軼辰隨著赫之瀛的視線往前看去，瞧見的是竟寧亦姝婀娜的背影，心裏頓時生了種異樣的感覺。
*
寧亦姝今日來盛安侯府原想跟盛安侯打聽下父親案子的事，但赫之瀛的突然造訪打亂了她的計劃。寧亦姝又陪王氏坐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王氏想留寧亦姝用了午飯再走，勸了幾次，見寧亦姝始終堅持，只好吩咐孟軼辰將人送回去。
寧亦姝再次和孟軼辰同乘一輛馬車，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路上，孟軼辰主動提起寧亦姝父親的事。
“我聽父親說，寧伯父的案子證據確鑿，想要翻案，怕是不太容易。”孟軼辰一字一頓，說的遲緩，邊說邊暗暗打量寧亦姝的表情。
寧亦姝聽到父親的事，自然關心，側過身，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直直的望向孟軼辰，眉頭輕蹙：“孟伯伯當真覺得我父親的案子很難翻案嗎？”她本把盛安侯當成最可能幫到她的人，聽孟軼辰這話，希望落空，不免有些難過，“可是所謂的證據，也不過只有一封信而已，我相信父親絕不會是叛國謀逆之人，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我也這樣認為！”孟軼辰忙接口道，順勢坐到寧亦姝身邊，“阮阮，你別怕，也別擔心，你有我，我會保護你，寧伯父的案子，我會傾盡全力去查。”
寧亦姝聽著孟軼辰的承諾，心裏有些許溫暖，在如今這樣的處境中，孟軼辰還願意幫她，不論結果如何，她總心懷感激。
轉念想起昨夜三娘的那些話，寧亦姝又道：“軼辰哥是不是有拜托教坊使特別照顧我？”
孟軼辰微微一楞，凝了寧亦姝片刻，方道：“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寧亦姝昨夜翻來覆去的想了很久，素未謀面的教坊使會特意交代三娘照顧她只可能是有人跟教坊使交代過什麽，至於是什麽人說了什麽話，寧亦姝猜不出來，今個見了孟軼辰，禁不住問了這麽一句，但見孟軼辰一臉茫然，心裏明白不是眼前這人在暗中護著她。
寧亦姝笑了笑：“也沒什麽，只是昨夜三娘突然送了個人來服侍我，又說什麽教坊使命她好好照顧我。”
“三娘送了個人服侍你？”孟軼辰忽然想起在永樂坊時故意撞開他的那個姑娘，“可是那個想跟你一起上馬車的小姑娘？”
寧亦姝點點頭。
孟軼辰沒再說什麽，轉頭看向窗外，面上神色漸漸凝重。
*
寧亦姝不想引人註意，讓人把馬車停在了永樂坊的角門處，她下了車，跟孟軼辰道別後，從角門進到永樂坊，徑直往後院的住處走，眼看就要到後院的垂花門了，卻不知從哪裏撞出來一個喝醉的男人擋住了路。
“喲，美人…”男人醉態酩酊，原本也就綠豆大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兒，色瞇瞇的打量寧亦姝。
寧亦姝心生厭惡，瞪了男人一眼，轉頭想從旁邊繞過去。偏男人瞧著醉，腳下步子倒是靈活，寧亦姝往一邊走，他便跟過去繼續攔住寧亦姝的路，還沖著寧亦姝不懷好意的笑。
寧亦姝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屈辱，大怒，喝道：“你滾開！”
男人被罵了一句，不怒反笑：“美人就是美人，連生氣的時候也是美的。”說著，手便伸上前抓住了寧亦姝薄衫的廣袖。
寧亦姝一下子慌了，兩手扯著自己袖子想從男人手裏奪回來，可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力氣哪裏比得上一個高她半個頭的男人，爭來爭去，衣袖沒奪下來，那男人卻離她更近了。
“美人，別鬧。爺我…我…哎呦……”
眼看男人越走越近，寧亦姝強壓下心頭的慌亂，正琢磨著擡腳踢他哪兒最好，一只手臂從她身後伸出來，一把鉗住了眼前男人的胳膊。
“疼，疼……”
男人的臉漸漸扭曲，松開了扯著寧亦姝衣袖的手。寧亦姝下意識以為是孟軼辰折回來了，轉頭，瞧見身後人的容貌，微微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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