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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朝花夕拾(四)

雖是數九寒冬,但已經不落雪了。

蘇流風褪下狐毛大氅,等姜蘿披上肩以後,才再次將她背起。

小妻子實在是輕,那樣一小團的女孩子,竟充盈著無盡的暖意,能驅散他所有的災厄與寒冷。

他捧著姜蘿,如同奉著自己的信仰。

不再迷惘,也不再跌落。

街巷兩側的燈籠漸次亮起,灼灼的一豆火光,照亮他前行的路。

“阿蘿?”蘇流風見姜蘿沒有小鳥似的聒噪,不由出聲。

“先生,我睡一會兒,到家叫我。”

姜蘿累慘了,此時也顧不上蘇流風背得累不累了。

哼哼,再累也得受著。

她都朝他走了那麽多步了,蘇流風背她走兩步又怎麽了?

蘇流風想起大氅沒有防風的兜帽,小姑娘睡沈了額頭吹風,會頭疼。

她在他身邊恣意妄為,半點不小心,那就要由他來幫她操心這些事。

蘇流風委婉地勸:“我陪阿蘿說說話,我們回府再睡吧?冷風吹頭,夜裏會頭疼。”

姜蘿知道蘇流風就是這樣行事周密妥帖的性子,她沒為難他,鼓了鼓腮幫子,說:“行,我聽先生的。但是我不想開口,先生說給我聽。”

然後趁機睡一會兒。

“好。”蘇流風無奈。

他確實有很多想和姜蘿說的話,只是一直沒有尋到機會,也不敢揭開傷疤。

今生這樣圓滿,已經很好了。

蘇流風放緩了腳步,盡量讓姜蘿靠著他的時候能更舒服一些。

飄雪的時候雲層密集,本不該有月亮。

但是灰暗的天穹還是藏了一團霧蒙蒙的月,藏了鋒芒,只為照亮歸家人腳下的路。

他問:“阿蘿上輩子,是終……於哪一年?”

姜蘿驀然瞪大眼睛:“先生問這個做什麽?”

蘇流風也覺得這話有點晦氣,不知該如何接話。

想到前世,姜蘿忽然升起一種既慶幸又可笑的心情。

她喃喃:“我聽先生的話,活了很久哦。我有好好過的,活到了六十歲呢。不過先生這樣說,便是您沒有成為孤魂野鬼啊,也沒有陪在我身邊。原來你不在啊……那也不錯啦,我本來還遺憾沒有和你多說話呢,畢竟我又學不會你那樣念酸詩!”

萬一先生如她從前那樣孤單就不好啦。

但幸好沒有呢。

姜蘿俏皮地眨眨眼:“我很壞的,沒有讓你入土為安,我把你埋在公主府裏,嘿嘿!不過念在你是我夫君的份上,我也沒有虧待你的。凡是官宴啊聚會啊,我都給您送吃的,我還給你燒了很多紙錢。怕你在下面寂寞,書我也燒了幾卷。”

“哦,我還請宮廷裏的畫師為我畫了幾張小像燒給你,這樣你也好睹物思人。不過呢,在我三十五歲的時候,我竟然在鬢發裏找到了一根白發!天吶,我也開始老了麽,於是我糾結了好久呀,不知道要不要畫師把我如今的樣子畫下來燒給你,妻子總是十八歲的時候最美嘛……”

姜蘿咋咋呼呼抱怨一大通,說起這件事,那件事,趣味橫生。

仿佛時間一直流動,從來不曾停止於他故去的那一年。

蘇流風靜靜聽著,嘴角一直噙著和煦溫柔的笑容。

他喜歡聽她講話,雖然自己不算個健談的人,但也會竭盡全力接上幾句話。

他說阿蘿很乖。

他說阿蘿老了也美麗。

他說阿蘿怎麽處置他的身後事他都歡喜。

姜蘿話匣子一拉開,又沒收住。

說了許多,她回過神,眼睛一瞇:“先生又騙我講話!”

蘇流風無辜:“我沒有。”

“就有!”姜蘿咬牙切齒覺得蘇流風學壞了,她不免狹促地欺負他,“先生怎麽不問點別的?”

蘇流風:“嗯?比如?”

“我在先生離世以後,呸呸呸。還有沒有再找幾個懂事的、貌美的、體人意的面首呀?畢竟先生知道的,我那時候權勢滔天了,還能幫著天家處理政務,內閣的閣臣意見很大呢,幸好陸觀潮有一點良心,幫我擋了一些風言風語,還有四弟也很信賴我。這小子當了皇帝,性子也沒變。總之呢,我這種自私自利的女子,是決計不會委屈到自己的。”

她故意要讓蘇流風醋一醋,好以解心頭之恨。

哪知,蘇流風沒有半點妒心,反倒是一笑,道:“若是有人陪著阿蘿到老,其實也很好。”

蘇流風明白,在他死後,她一定很委屈,也很吃苦。

只要姜蘿不難過,他怎樣都好。

畢竟他抱不到她,擦不了她的眼淚,也安撫不了她。

他很後悔。

蘇流風越是這樣說,姜蘿越是鼻腔發酸。

她忽然緘默不語,把頭埋到蘇流風溫熱的脖頸處,想咬他洩憤,又收了口。

女孩兒纖長的眼睫毛很撓人,癢癢的,一下又一下勾著蘇流風。

隨即,濕、熱的眼淚落下,一點一點滲入蘇流風的衣襟了。

他把姜蘿弄哭了。

蘇流風局促不安,忍不住喊:“阿蘿?你怎麽了?”

“先生是大笨蛋!”

“大笨蛋!傻子!我討厭你!”

少女中氣十足地吼出一句,這句話說完後,她強撐著的氣又像是散了,喉嚨發出的聲音哽咽。

她實在想不通,蘇流風怎麽會有這麽多辦法,把她惹哭,讓她心疼。

他天生就是來克她的。

被小姑娘莫名其妙吼了一句的蘇流風,不氣反笑。

他放下姜蘿,從袖口裏取出熏過花香的帕子,一點一點擦去姜蘿的眼淚。

“……不要哭。”

不要在他面前哭,他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

會讓他以為,他不夠好,亦沒有資格站在小姑娘身邊。

姜蘿的眼淚被擦幹了,她擡頭,再一次看向她愛慕了多年的郎君。

蘇流風是守正端方的君子,身姿挺拔,如鋒銳的劍,如清雅的竹。

姜蘿說的其實也沒錯,蘇流風實在是笨。

哪裏有人會這麽不知變通,豁出去性命也要守住她一人。

即便在姜蘿沒有愛上蘇流風的時候,他也因心中所念,殫思竭慮,為她鋪路、覆仇。

蘇流風手背青筋微顫,他不由垂眼,自省,低喃:“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沒有。”姜蘿忍不住抱了蘇流風,她悶到蘇流風懷裏,“不是先生不夠好,是您太好了。”

“我……”蘇流風不明白,因為太好,所以會惹她哭嗎?

姜蘿不要他明白。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說:“先生,你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帶著堅毅、戰栗,以及所有期盼的心情。

蘇流風溫柔地擁住她,為姜蘿遮擋今夜的嚴寒——

“好,我永遠不會舍下阿蘿。”

“生生世世。”

小姑娘終於聽到了她滿意的答案,她不要他背了。

姜蘿牽著蘇流風的手,纖細的指骨蠻橫挾住他的手,牢牢牽住,一點都不松懈。

他們就這樣一路走回家,誰都沒說話。

蘇流風要去偏房沐浴更衣,這一次姜蘿居然不讓。

她強忍住羞赧,邀蘇流風一起在內室浴池裏泡身子骨。

蘇流風想拒絕,又找不到理由。

他默許了姜蘿的莽撞,任由她作怪。

屋內燒了炭盆,溫暖如春。

水池中熱氣裊裊,如覆一重重白色山霧。

姜蘿故意拉蘇流風下水,任由水濕了他的頭發。

小姑娘踮腳,摘下他的竹玉發簪,黑濃如墨的發浮在水中,像一團藻。

她細心捧著。

任他的烏發繞在她的腰側,相纏。

小姑娘衣薄,前襟沒入池子。

是白膩春山。

蘇流風不敢看,只能偏頭瞥向一側,還細心問她:“要不要吃茶?”

這話把姜蘿逗笑了:“先生,泡澡吃什麽茶呀!洗澡水還喝不飽嗎?”

“阿蘿不要亂喝……”

“……”姜蘿呼吸一窒,憋悶,“我只是打個比方。”

姜蘿把蘇流風逼到池邊,他身量比她高,微垂頭,水珠便滾落到她鼻尖。

姜蘿故意逗他:“先生每次說會學,卻總讓我來教。”

他知道老師要驗收教學成果,只能無奈順從姜蘿。

他也不是沒有反應。

蘇流風是血氣方剛的郎君,又怎會沒有私心。

身外之物悉數除去。

留下的,是肉眼凡胎的身。

蘇流風扶著姜蘿坐上池子沿壁,這般,他才好讓老師指點迷津。

郎君很會取悅小姑娘了,他輕輕吻上姜蘿的纖薄的眼皮,順著冰涼的鼻尖,覆上她的唇。

心跳不由自主變快,姜蘿的眼角慢慢生出潮意。

直到蘇流風低頭。

芙蓉繡紋的褻衣還束縛住姜蘿。

隨即被口齒克制。

她的脊骨麻到不行。

再後來,蘇流風皺起漂亮的眉峰,說了句:“阿蘿,別怕。”

“嗯,我才不會畏懼先生!”

姜蘿說得英勇無畏,直到劍刃出鞘,她才知道自己說了大話。

蘇流風似安撫一般,仰首,高奉姜蘿。

虛虛覆上心上人的唇。

郎君濃長的雪睫於昏暗的室內,微微低垂。

一心分二用。

許是還要體諒下方的動靜。

夫君遲遲沒有以舌,勾纏、深吻。

蘇流風總是忍耐自家的不適,全心全意體諒姜蘿。

一滴鹹澀的汗自濡黑了的眉峰滴落。

姜蘿迷茫,霧眼迷離,反應過來。

先生也隱忍著,很辛苦。

他既想哄姜蘿,自己卻又深陷深淵,不得自拔。

姜蘿不由摟住蘇流風的脖頸,豐腴的臉頰挨上他的。

她感到羞赧,不耐地收容。

最終又壞心眼地咬了一下蘇流風。

小姑娘洋洋得意笑話他:“先生從來都很聽我的話,不敢頂撞我,今天倒是頭一次,蓄意沖撞皇女。”

蘇流風明白了。

耳尖通紅。

姜蘿狹促極了。

這句詞意有二。

一個是言行上的,一個是舉止上的。

她在欺負他。

大家還想看番外嗎?如果想,我多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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