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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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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平時花用,不用拘著,”雲萬裏說,“雲某養得起。”

杜菀姝猛然回神。

她一張白凈面龐瞬間漲得通紅。杜菀姝倉皇低頭,只覺得臊得面上都掛不住。

是啊,雲萬裏在肅州時,雖名頭是虛的,但兵權卻是實打實的。

在肅州掌兵、抵禦外敵的將軍,怎麽可能沒錢?

剛才,剛才她還說什麽,可以自己添置,還惦記著用她的嫁妝!

這般言辭,已是輕慢,雲萬裏不僅不生氣,反而還把賬本和庫房鑰匙交給她。

杜菀姝羞愧到覺得手中的賬本燙手。

而雲萬裏卻好似並未察覺。

他往杜菀姝只插()著簡單銀簪的發髻一撇:“拿點喜歡的首飾。”

杜菀姝想也不想,瘋狂搖頭。

嫌棄麽?

雲萬裏頓了頓,看向箱子裏琳瑯滿目的珠寶。

也是,這要麽是戰利品,要麽是從草原的墓中挖出來的。

可西戎十二部屢屢來犯,幾十年來,多少平民因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養兵要錢,掘了他們的祖墳去保護更多的百姓,雲萬裏不覺得有什麽。

但對京城人來說,就不是一回事了。

“也罷,”雲萬裏又開口,“死人的東西,臟。”

杜菀姝聞言一怔,猛然擡頭。

雲萬裏撇過臉,被火堿燒傷的右側隱匿在庫房的陰影之中,看不分明。只是杜菀姝將他語氣裏的淡淡譏諷聽得分明。

她可不知雲萬裏是在自嘲,只當他是誤以為自己嫌棄。

“不,不是,”杜菀姝急忙解釋,“這些……這些都太值錢了,戴出去,不好。”

全京城都知道,杜守甫的女兒嫁給了一名七品正使,要是杜菀姝戴著這拇指寬的夜明珠出門,不叫人嘀咕才怪呢。

“三娘謝過夫君了。”

杜菀姝還覺得臉熱,只得低頭,匆忙想別的帶過話題:“既是夫君坦誠,三娘也就直說了。這是自己家,夫君早日練武,毋須到城外去。我平日睡得沈,不會打擾到三娘的。”

他是怕驚擾杜菀姝休息麽?

是覺得杜家書香門第,定是覺得舞刀弄槍粗魯不堪。

雲萬裏不想驚嚇到杜菀姝,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潛意識裏,他不願承認的地方,更是不想看到杜菀姝那張皎月般的面龐,再因自己露出蒼白恐懼的模樣。

但既然她都這麽說了,也是給雲萬裏了一個臺階。

再出言拒絕,不合適。

雲萬裏喉結滾了一滾:“……好。”

杜菀姝淺淺松了口氣。

“我,我先去找劉管事,”她低著頭,“吩咐他雇車夫的事。”

說著就先行一步,離開了庫房。

雲萬裏跟在了後頭,聽杜菀姝喊來了李義,叮囑了幾句,又拿了銀兩給他。

只是李義剛跨出門沒多久,又一臉見鬼的回來了。

飛雲大將軍曾經的副官,難得擺出這般微妙神情。他原路折返,迎上雲萬裏冷銳的目光,不用主人多說,就自行解釋:“老爺,劉家的車馬在院子後頭。”

劉家?

還沒等雲萬裏出言,杜菀姝搶先一步:“可是劉朝爾?”

看後院的車馬,似是女兒家的。京城只有一個劉武威的劉家,而他有個大寶貝閨女誰人不知。

“應當是。”於是李義回道。

“快,勞煩劉管事請她進來,”杜菀姝趕忙說,“要她走正門。”

“啊?”

這話說的李義完全摸不到頭腦,怎還要叮囑一句走正門。

杜菀姝有些急了:“我與劉家娘子是舊識,管事你再不去請,她一會就要從後墻翻進來了!”

李義:“……”

領了夫人命令,李義趕忙出門去迎。

待到他跨出門檻,雲萬裏才開口:“你與劉武威的女兒認識。”

“是。”

武將家的女兒,和杜守甫家的女兒,怎也不像是能相處到一起的。

杜菀姝簡略將她與劉朝爾幼時的事一說:“朝爾與我有救命之恩,也是因緣結識。她雖然生性爛漫又不拘小節,但心腸不壞。”

雲萬裏聞言蹙眉。

這是……不高興麽?

杜菀姝有些摸不透雲萬裏的想法。

先前劉朝爾翻墻進杜府,說起雲萬裏,那叫一個眉飛色舞、直拍大腿,言談之間盡是崇拜之情。

劉朝爾又沒見過雲萬裏,這般好印象,自然是從其父劉武威那裏聽來的。

只是看雲萬裏對劉朝爾的態度……

杜菀姝不免心生忐忑:“夫君可是與朝爾有……有過節?”

雲萬裏闔了闔眼。

“我與她並不相識。”他說,“劉武威在肅州時,有鐵血將軍之稱。他治軍嚴苛,說一不二,別說是西戎部落,連肅州百姓都懼他威名。

“這般人物,到了京城後,卻是出了名的懼內寵女,你當是為什麽?”

杜菀姝楞住了。

雲萬裏又道:“官家忌憚劉武威,才將他從肅州召了回來。偏生你和他的女兒關系好。”

京城人提及劉武威劉將軍,多數印象是荒唐又親切。

能打贏西戎十二部的大將軍,偏生在府中被老婆趕的雞飛狗跳。生了個寶貝女兒,又恨不得寵上天去,劉朝爾生性彪悍、無法無天,名聲比她爹擊退西戎十萬騎兵還要響。

過往杜菀姝只覺得,再威風凜凜的武官,也怕老婆,這是叔父與叔母夫妻恩愛的證明。

怎,怎到了雲萬裏嘴裏,又好似不是這個意思了呢。

偏生杜菀姝莫名覺得他說得有理,好似抓住了什麽,卻又捋不清其中關鍵。

出神之時,李義已將劉朝爾帶了進來。

瞧見杜菀姝,劉朝爾一雙黃綠色的眼驟然亮起:“三娘,我來看你——”

話說到後頭,她才註意到杜菀姝身旁,還站著人高馬大的雲萬裏。

貓兒般剔透的黃眼瞬間黯了下去,劉朝爾秀眉一擰,亦如貓兒般警惕了起來。

“雲正使。”

她雙手抱拳,敷衍地行了個武人禮:“我來看三娘。”

其中態度差別,聾子都能聽得出來。

好在雲萬裏無意與小姑娘計較,他往劉朝爾的方向一掃:“我去庫房收拾收拾。”

意思就是要留下她們單獨交談。

雲萬裏轉頭就走,劉朝爾這才樂顛顛走到杜菀姝面前。

她對杜菀姝嘀咕道:“裝什麽呀,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李義:“……”

管事在旁輕咳幾聲。

真是有什麽情緒,到劉朝爾面前也只剩下好笑了。

杜菀姝忍俊不禁:“劉管事,去雇車夫吧,我來招待朝爾就好。”

“車夫?”

劉朝爾想也不想:“還用雇嗎,我送你呀!再送你幾匹好馬,外面雇的,還能有我家的人好使麽?就當你成婚隨禮了!”

哪有這麽隨禮的!

杜菀姝哭笑不得,可好笑之餘,她在心底又不免多想了一圈。

雲萬裏說,官家忌憚劉武威。

那是上一代的事了,而現在的官家,不止忌憚劉將軍,還不喜歡阿父。

杜菀姝思緒朦朧,卻敏銳地意識到,劉朝爾這份禮,她不能收。

“你少拿劉將軍的東西做自己的人情,”於是杜菀姝故作嫌棄,“要想送我東西,就把你那馬鞭送我。”

“這可不行!”

劉朝爾大驚失色:“你,你怎能奪人所愛!”

就知道她不給,杜菀姝故意打岔的。

“誰稀罕呢,”她撇了撇嘴,“我又不常騎馬。跟我回屋坐坐。”

“我……我看看你就走。”

劉朝爾卻擺了擺手,不好意思道:“本就是偷溜出來的,我爹不讓我過來,說哪有別人成婚第二天上門的。但,但我放不下,想悄悄從房頂看一眼。”

說著,她上下打量杜菀姝一番。

“看你沒哭鼻子,”劉朝爾壓低聲音,“我就放心了。”

杜菀姝只覺得心底一熱。

不管外面怎麽說劉朝爾,可她對杜菀姝是掏心掏肺的好。

但杜菀姝也知道,劉朝爾不會無緣無故地來。

擔憂是真,可這小倔驢也不是沒耐性。

掌握一手馴馬功夫的姑娘,聽說現下上門不合適,怎會耐不住脾氣?

“你是不是,”杜菀姝也不和劉朝爾遮掩客氣,“聽到了什麽才來的?”

“沒有啊。”

劉朝爾一雙眼睛躲躲閃閃:“我就不能擔心你嗎?”

杜菀姝垂眸:“不說就算了。”

她低下頭幹脆裝哭,這招屢試屢靈。

劉朝爾:“真沒有!這不是剛好——哎哎哎,我說,你可千萬別哭!”

劉家的混世魔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杜菀姝紅眼眶。見她低頭不語,分明是一副垂淚模樣,劉朝爾頓時慌了神。

“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她一張臉恨不得糾結到一處去,好似後悔自己大大咧咧跑過來了。

“你可千萬別傷心呀,”劉朝爾牽著杜菀姝的手嘀咕,“我也是聽旁人風言風語,不當真的。只是她們都在說,程太妃打算把程喜兒指給惠王。我,我想到你,怕……怕雲萬裏他欺負你,才偷偷過來看看。”

杜菀姝驀然僵硬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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