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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溫柔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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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溫柔極點

黎爾受寵若驚的說:“馮老師, 其實我結婚了。”

“啊?”馮餘喬的口張得很大,沒想到她看走眼了,像黎爾這樣靈動如森林小鹿的姑娘, 居然結婚了。

馮餘喬還以為她說不定連男朋友都沒有,一心撲在工作上, 眼眸裏流淌著的那股純粹靈氣, 像戀愛都沒談過幾場才有的。

“什麽時候結婚的?”

“一年前。”黎爾笑笑,老實說。

“對方是個什麽樣的人?做什麽工作的?對你好不好?”馮餘喬惋惜,他們家宋禹看來是來晚了。

黎爾犯難, 這個人馮餘喬也認識,昨晚他們一起同桌吃飯, 就是溫知宴。

她張了張口, 張屏進來, 要幫她們掛畫。

“抱歉,黎經理,我記錯了。”張屏給黎爾道歉。

“沒關系。”黎爾回應。

接著, 黎爾想離去,卻被馮餘喬叫住,“黎姑娘去哪裏, 不是說好今天陪我打四圈。來, 我把樸婭叫上, 還有周瓊。正好四個人, 張屏是男的,我們不跟他打。”

黎爾這下真的被難住。

“怎麽了?不會還是不敢?或者是不想陪我這個老婆婆消磨時間?”

黎爾可以找個借口, 說樓下還有工作, 然而那樣會很掃馮餘喬的興。

“沒有,可以的, 謝謝馮老師邀請。”黎爾陪三個女人打麻將,花了整個下午。

樸婭是馮餘喬的遠房孫女,跟她關系親密,自然知道這麻將怎麽打。

周瓊是老太太的心腹,跟了那麽多年,碰牌胡牌點炮什麽的,這一老一少都搭配得甚好,萬分討馮餘喬歡心。

只有黎爾完全不懂他們北城麻將的打法,戰戰兢兢的摸牌碰牌。

她們玩牌也輸錢,馮餘喬叫張屏去找酒店要了些籌碼來,算得小,一個下午玩完,黎爾成為最大的輸家,輸了小四萬。

周瓊不輸也不贏,樸婭贏得最多,馮餘喬贏了幾千塊。

把這一下午算業績的話,黎爾的業績是最差的,這不符合她業界精英的人設。

下牌桌的時候,跟黎爾年紀相仿的樸婭笑靨如花:“今天運氣好,贏了黎經理不少錢,不知道黎經理一個月的薪水有沒有這麽多。聽說黎經理家裏還有不少事情需要黎經理去打點,要不今天這場牌就不算輸贏了?”

“樸小姐說笑了,怎麽可能呢,牌桌上的輸贏,肯定要算的,不然我們一下午在這兒不是浪費時間嗎。”心裏訕訕的,輸了很不服氣,可是就得承認技不如人,黎爾臉上還是笑著,大度的說。

馮餘喬跟黎爾對桌而坐,全程都在觀察她。

適才有一局她出了張錯牌,把她們三個人的牌都點炮了,就是這樣的輸面,黎爾那張小方臉上還是洋溢著甜美的笑意,一點戾氣沒有。

外面那些閑言碎語,馮餘喬也聽到了,他們叫她不要把她的宴會交給這個女前廳經理負責,說她不配,會出亂子。

“我去叫王經理拿籌碼到樓下換現金來。”黎爾起身,去找王彼德過來。

馮餘喬答應:“好。”末了,又說,“明天我們再來玩幾圈吧,好久不玩手搓了,還挺有意思,特別是跟這些年輕姑娘家在一起玩,讓我這個老年人感受到不一樣的趣味。”

她誇今天的大贏家樸婭,“樸婭今天贏得最多,不請客嗎?”

“好啊,晚上去餐廳,請大家吃西餐,黎經理記得來啊。”樸婭一口答應。

黎爾莞爾:“我得看看到時手上有沒有工作。”

“好,我等著黎經理,到時候不見不散呀。”樸婭像只趾高氣昂的公雞,高聲叫著。

*

黎爾從頂層套房下來,感到又累又頹。

跑業務真不是人幹的事,人能不能不每天一睜眼就要為五鬥米折腰。

許珊珊正在大堂裏接待一對外賓夫婦,用地道的英文跟他們交流,一路領他們去後面的餐廳參觀,黎爾正面跟他們遇見,跟他們點頭示意。

金發老太太瞧出黎爾有些頹喪,揮手逗她道:“Charming girl, be happy.”

黎爾感激的笑笑:“I am happy now.”

許珊珊跟她擦肩,悄悄問:“你今天輸了三萬七給她們?然後現在還不松口要給你項目做?”

黎爾沒有否認,許珊珊替黎爾抱不平。適才王彼德下來幫她們換籌碼,說了這件事。

黎爾不打牌,在娛樂部沒有存有籌碼,換籌碼的錢,是她個人在微信上轉給娛樂部的人的臨時轉賬。

“姐妹,血虧啊,三萬七可以買個尚可的包了,趕緊找嚴董啊,算在集團的公費開銷裏。”許珊珊替人著急。怎麽能這倒黴。

“你先去忙,等一下回來再聊。”黎爾回應。

黎爾到前臺去了一趟,今晚她上晚班,她查看了客房的入住情況,跟上個月比不太好,還有一些沒有被解決的無理投訴,全是些負能量攝入。

許珊珊不久回來了,把那對外賓送走,她的業務也跑完了。

外賓夫婦周末要給自己十歲的雙胞胎兒子在儲運餐廳辦生日宴會,是個小項目,提成不多,但是輕松啊。

許珊珊只要幫他們在露天花園裏籌備一個buffet,請個專業的小醜魔術師扮演者來表演節目,讓兩個孩子還有他們的朋友開心就好了。

承辦這種兒童生日宴會一點難度系數沒有,許姍姍今天的上班KPI輕易沖到手了。

可憐業界精英,前廳女神陪人看京戲,又陪人搓麻將,還輸了那麽多錢,笑臉賠盡,到現在還沒一點眉目。

黎爾跟她聊了幾句,去了休息宿舍。

進宿舍後,黎爾換了便裝,一件粉色高腰針織衫,領口是奶白的寬絲帶結,下身是一條淺藍微喇叭牛仔褲。

許姍姍下班了,來拿東西,喜滋滋的,因為那對外國夫妻挺好說話的,定生日宴各項花銷都撿最貴的選,稍後許姍姍能拿好多提成。

相比她人逢喜事精神爽,昨天冒著大風雪去聽京戲,今天陪打四圈輸了三萬七的黎爾垂頭喪氣。

許珊珊問:“你把輸錢的事告訴嚴董了嗎?趕緊告訴啊。”

有時候在前廳上班是有這種事,陪賓客打麻將,輸了錢,要是會討巧,能找集團報賬。

黎爾這麽受嚴董器重,肯定能把這三萬七要回來。

然而黎爾卻並沒有這個意思,“人家問我玩不玩牌,純屬個人意願,我坐上去,願賭服輸,輸了,肯定自己要受著啊。”

“什麽自己受著啊,這個馮老太太還有她帶來的那個女漢服設計師,是不是把你當小醜耍了?”

許珊珊不悅的說,“以為自己有個臭錢,就可以把我們這些幹服務行業的人看扁。現在害你輸了那麽多錢,在不在我們酒店舉辦宴會也不放個準話,誰還願意繼續陪他們玩。”

黎爾說:“明天還讓我上去打。”

“……”許珊珊目瞪口呆,末了,臆測道,“肯定是把你當小醜了,想讓你繼續舔臉輸錢。”

黎爾想起下午那場牌局,自己的確表現不佳。她要自己振作精神,“我今晚學一下他們北城的麻將怎麽打,然後明天去把錢贏回來就行了。”

“哪那麽容易?”許珊珊嘆氣,“他們就是瞧準你不會,所以才抓住這個由頭為難你。”

“算了,你先下班吧,我睡會兒覺,今晚我夜班。”

“要是我是你,上夜班,我白天就不來,你白天給那個馮老太太當三陪,晚上還要打起精神上夜班,我真是服了。你不怕未老先衰啊?”

許珊珊覺得打工而已,沒必要替集團這麽賣命,上次港城的那個升職機會不是沒給黎爾嗎。

現在黎爾大可不必為集團沖鋒陷陣到這種地步。

“我還是先抓緊時間睡覺了。”

黎爾縮到四人員工宿舍屬於她的那張小床上,閉眼想睡覺,轉瞬又覺得不甘心,把手機調出來,找小視頻學習北城麻將的打法。

看著看著,看睡著了,大約是心情確實很不好,她就著那股失意做了個不愉快的夢,想起了高中時候的事。

那年蘇城夏天,黎爾十六歲,上高一。

黎家出了一件大事,黎正勤出軌自己在大學裏帶的女研究生,在一個大學舞會上喝醉之後就跟她一起上床了。

這事不但被人舉報到蘇城大學教務處,女研究生的家裏人也知道了,七姑八嬸,叔伯兄弟一起熙熙攘攘從安城老家組團,聲勢浩大的到蘇城來,要黎正勤對這個受害者負責。

事情沸沸揚揚鬧了很久,年少天真的黎爾一開始都是被父母刻意的隱瞞。

可是這世上哪有能包得住火的紙。

十六歲的黎爾在一個放學的傍晚,回到家裏,見到一個打扮艷麗的女子站在黎家住的三套一公寓門口等他們家的人回來。

女人身材很好,高個子,大胸,細腰,長腿,穿一件一字領洋裝超短裙,化著濃妝,頭發是當初才剛開始流行的法式慵懶長卷發。

十六歲的黎爾當時還不懂化妝打扮,身上是校服襯衫跟百褶裙,背著雙肩書包。

高一學期快要完了,高二學校裏要分科。

成績不好也不壞的黎爾在心裏打算念文科,因為這個,她總覺得很對不起她在學校裏當物理學教授的父親,他是那麽博聞強識的一個大學學者。

黎爾以有他這樣的父親而驕傲。

身為他的親生獨女,黎爾的數理化成績卻總是不甚理想。

直到這個女人上門來拜訪的這一天之前,黎爾都百分百的尊重並且熱愛自己的父親黎正勤。

“黎爾?”見少女放學回來,朱婧儀跟她自我介紹,“我叫朱婧儀,你知道我嗎?”

黎爾搖頭,在心裏想起了這個名字,好像是聽過的,可是一時記不起來是誰。

“你爸呢?”朱婧儀問。

“我爸去大學裏上課了,應該晚上還有課,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你找他有什麽事嗎?”黎爾怯怯的說。

年少的她未經世事,不太懂得朱婧儀這種充滿了一半譏誚一半期待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你媽也不在?”

“我媽在樓下的藥店看店。”

朱婧儀探望四周,有個鄰居買菜回來,路過見到朱婧儀打扮成熟又美艷,不禁朝她多看了幾眼。

朱婧儀牽唇笑了一下,說:“我是你爸的學生,找你爸有事,要交很重要的東西給他。你先開門,我們先進屋去說吧。”

黎爾遲疑,不願意帶陌生人進屋。

朱婧儀見她這麽防著朱婧儀,於是馬上掏手機給黎正勤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朱婧儀把電話遞給黎爾,黎正勤頹敗的聲音傳來,“爾爾,先讓她進屋去,我馬上回來。”

黎爾這才慢吞吞的開門,用並不歡迎的姿勢讓朱婧儀進屋。

三套一的公寓收拾得整潔舒適,兩個臥室,一個書房,客廳靠陽臺的地方還擺了一架正式的鋼琴。

鋼琴上放著可愛的絨玩偶。朱婧儀瞧出那是黎爾的鋼琴,墻上還有黎爾穿芭蕾舞衣跟舞鞋的藝術畫。

小姑娘才十六歲就發育得很好,穿上芭蕾舞衣,胸前已經很有輪廓,腿也筆直修長。

五官精細的漂亮,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從小被父母也教育得很好。

今日朱婧儀來找,她穿著一塵不染的校服裙,眉眼乖軟,禮儀極好,即使憑本能對朱婧儀露出敵意,放下書包後,也很快就給朱婧儀泡來一杯熱茶。

朱婧儀在沙發上坐下,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從名牌挎包裏拿出一張B型超聲檢測報告單,遞給黎爾。

“我懷孕了,是你爸爸的,你想要弟弟嗎?我給你生個弟弟。”她笑著說。

“……”十六歲的少女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如紙,她渾身發抖,以為自己聽錯了。

朱婧儀把手裏的檢驗單揚了揚,遞給她,“看啊。看了你就知道了,是真的。你爸跟你說了嗎?那天大學舞會,我們喝醉了,後來就……”

黎爾渾身抖得更厲害,眼睛一下紅得像兔子。

朱婧儀聳聳肩,裝作輕松的說:“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是你爸得負責,你幫我把這個報告單給他,我要走了。”

起身前,朱婧儀端起少女給她泡的那杯小葉毛峰,又喝了一口,一語雙關的說:“這綠茶還不錯。”

等朱婧儀走了,黎爾把那張顯示朱婧儀已經懷孕五周的B超報告單撿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讀,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一切竟然都是已經發生了的,不可被改變的事實。

見到墻上的鐘走到下午六點,黎爾很快把那張B超單藏起來,深怕她媽倪涓雅回來後會見到。

她想了很久,將它藏在哪裏。後來,她把它藏到她的物理書裏,準備去念文科後,物理書對她來說不是那麽重要了,但是平時還是要上課。

黎爾現在覺得這張邪惡的B超單就該這本物理書在一起。

因為黎正勤在大學裏教的就是物理。

倪涓雅很快上樓來,她的藥店就開在樓下,六點會回來準時給放學後的黎爾燒飯。

黎爾今天才發現,倪涓雅最近的精神一直不太好。

“媽,你怎麽了?”黎爾擔心的問。

倪涓雅放下菜,回答:“沒什麽,最近藥店生意不好,上次進的藥,藥商在著急的催款,我還沒湊夠。”

見到桌上有杯顏色不再新鮮的綠毛峰,倪涓雅問:“下午誰來過?”

“沒有,是我給自己泡的。”黎爾連忙將那杯茶端到自己臥室裏的衛生間倒掉。

一個小時不到,去廚房做了兩個快菜的倪涓雅招呼黎爾出來吃飯,吃完讓黎爾自己洗碗,說她還要下去再看會兒藥店。

眼見外面天黑得厲害,就要下雨了,黎爾建議:“媽,要不然就別去了。反正也沒什麽生意。”

“不去哪裏行啊,現在是正要錢的時候。”倪涓雅情緒很焦灼的回答。

“哪裏有那麽缺?”黎爾以為一家三口都不是擅長花錢的類型,忽然,她瞳孔顫動,想起了一個讓倪涓雅堅持在大風大雨天去藥店營業的理由。

是因為下午來過的女人,還有她帶來的報告單。

“我走了,你把碗洗完,好好寫作業,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倪涓雅吃也沒多吃多少,放下碗,起身拿了雨傘,就要出去。

走到門口,黎爾問:“媽,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你在偷偷瞞我。”

“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你現在上高中了,課業緊,眨眼就高考了。別亂想,好好溫書,考一個好大學比什麽都重要。”倪涓雅叮囑少女。

說完她便走了,黎爾一個人留在家裏,黎正勤到現在也沒回來,黎爾給他打了幾次電話,他也沒接。

黎爾洗完了碗,如常覆習功課,看物理書的時候,又翻到那張B超單,她用手機百度了上面寫的診斷的意思,就是朱婧儀懷孕已經一個月一周了。

黎爾覺得是不是搞錯了,等見到黎正勤,她一定要好好問問。

然而,等到她洗澡睡覺,黎正勤也沒回來。

半夜,黎爾從父母爭吵聲中醒來,其實他們已經吵很多次了,只是這一次,他們無論如何都按捺不住的聲嘶力竭。

倪涓雅說:“黎正勤,你居然喝醉酒就跟女學生上床了,你還是不是人?你就算不為我著想,你也得為爾爾著想,她才剛上高中,她的人生才剛開始。你怎麽敢啊?

有你這樣的父親,她以後走到哪裏都會被人詬病,你脫褲子快活的時候想過我們娘倆沒有?現在那個女學生要我們賠那麽多錢,我們就算把這套房子跟你的車子賣了都不夠賠,爾爾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她該怎麽想?嗚嗚嗚嗚,黎正勤,你這個殺千刀的,你怎麽不去死……”

因為太生氣了,倪涓雅說到最後就嗚啊嗚啊的哭了。

面對結發妻的控訴,黎正勤從頭到尾沈默得像個可怕的幽靈。

男人是什麽樣的生物,十六歲的黎爾從這個晚上徹底的懂了。

那之後,黎爾時常坐車去蘇城大學,在蘇大的校園裏瞎晃。

同班同學問她放學後經常坐公交去蘇大幹嘛,黎爾回答去他們圖書館看書。

大學的圖書館裏有很多書,很長人的見識,以後她要每一天都去看。

有一天,她又獨自坐公交去蘇大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書包裏突然有一把明晃晃的切片刀。

十六歲的少女已經厭煩了從深夜的可怕夢魘中醒來,聽見母親哀痛的哭喊,還有像個幽靈一樣只會嘆氣的父親。

朱婧儀天要他們湊錢,一次性給好幾百萬,不然就要將黎正勤告上法庭,讓這個軟弱又荒唐的男人去坐牢。

然而黎正勤夫婦根本拿不出那麽大數目的錢。

少女覺得這一切都是朱婧儀造成的。

小三都該死,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彌補對一個幸福家庭造成的傷害。

黎爾清楚的記得那天她專門沒穿校服,反而穿了一件特別風格成熟的吊帶印花裙,腳上套著米白厚底羅馬涼鞋,頭發沒紮馬尾,故意把烏黑濃密的長發放了下來,遮住她的小方臉。

時間是傍晚,蘇大的校園裏播著有情調的英文歌。

黎爾將肩上的JANSPORT背包取下,拉開拉鏈,伸手握住了木質刀柄,步履堅定的走向朱婧儀。

她已經計劃了很多天,在那些同學要約她去放學後玩樂的黃昏,她獨自坐車來蘇大,不是為了看書,是為了跟蹤她的目標。

她甚至專門去文具店買了個筆記本,用圓珠筆記錄了她觀察到的朱婧儀的生活作息,通常這個時候朱婧儀就會在這裏。

年少的少女以為這種事很簡單,只要看幾本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就能知道了,殺人一定要沈著,且有計劃,並且不要留下證據。

少女選定了,就是今天。

朱婧儀下課後,會一個人去蘇大後勤部大樓背後的非機動車棚取她的電單車,回她在校外的租屋。

這個時候,就是朱婧儀落單的時候,因為她的電單車款式很老舊,是她買的二手贓車,愛慕虛榮的她不願意讓她同學看見,就專門找了個僻靜地點去停。

黎爾就找的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她懷抱著她的深藍色書包,握住裏面裝著的長刀刀柄,屏住呼吸,一步步的靠近這刻,她止住怦怦跳的心臟,閉上眼睛,為自己鼓氣,要自己今天真的把這件事做了。

再睜開眼來,她真的要義無反顧去跟朱婧儀,還有朱婧儀肚子裏的孩子一起同歸於盡的當下,卻有人一把拉走了她的書包。

這個人個子比她高很多,跟她一樣年紀,穿胸口印花的黑體恤跟白色寬松工裝褲,打扮很潮,左手冷白的腕骨上戴了一塊價值不菲的定制款鉆石腕表。

在夏日餘暉下,他的手,他的表,還有他的衣著都在閃著耀眼的晶光。

“你幹嘛……”黎爾根本不敢鼓起勇氣看他的臉一眼,瑟瑟發抖的用顫音問。

他巨大的影子迎著落日掉在黎爾身上,罩住了她的嬌小身形。

他們重疊在一起。

他用酷似靜水流深的低沈聲音回應:“冷靜點,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你把我的書包還給我,我今天一定要做這件事。”黎爾不甘心,想把自己的刀搶回來,用哭腔說。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我已經報警了,以後再也不要來蘇大做這種蠢事。”他把刀從她書包裏拿出來,然後把書包還給她。

“關你什麽事。朱婧儀就是該死。你知不知道?”黎爾一聽,心慌得不敢擡頭看對方是什麽長相,她只敢輕輕擡眸,看了一眼他銳利的下顎線,目光淺淺的刮到他臉上,立馬移開。

他很年少,跟黎爾一樣歲數,面孔很帥,五官很淡,可是整個人的氣質卻極為凜然,英氣逼人。

黎爾只敢輕輕看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因為她清楚這個人肯定知道黎爾每一天都來蘇大,暗自計劃殺朱婧儀了。

黎爾在處心積慮的布詭計的時候,他也在暗處布他的詭計。不知道他有什麽目的的黎爾恐懼得掉下了眼淚。

伸手攬了攬少女柔滑的雪白脖頸,哄她一般,“可是,你不該死。”他咬字清晰的告訴她,“你值得一個快樂無虞的人生。”

那股溫熱從她的脖頸蔓延,傳到身體各處。

男生的手很大,帶著燥熱的溫度,他不知道那是那個夏天,自從黎家出事後,黎爾感受過的唯一一次熱量。

熱夏於她,早已變成了寒冬。

黎爾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對黎爾,在暗處如此關註黎爾的一舉一動,在她要沖動犯傻的時候及時來攔住她。

她蒼白著臉,低垂著脖頸,深怕他記住黎爾的長相,或者拿手機之類的東西拍下黎爾意欲殺人的現行證據。

在這種焦灼的心慌下,黎爾害怕到了極點,甚至不敢多說話,怕對方記住她的聲音。她只想快點從現場逃開。

“放開我,我要走了。”她聲如蚊吶的要求。

等來的是對方輕輕的放手,還有一句溫柔到極點的承諾,“回去吧,我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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