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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離去與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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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離去與婚禮

謝巒枝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的神情有一瞬的僵硬,“母妃的意思是——”

石娘子坦然道:“你沒有聽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謝巒枝想起曾經在香鋪偶爾看到過的那個高大沈默的男人, 小心翼翼問到:“是香鋪裏的那一個麽?他是母妃現在的......”她不知該如何拿捏分寸,想了想還是用了“夫君”這個詞。

“我們沒成婚。”石娘子說,“我不會再成婚了,他也清楚。”

他們二人都是本不應再存活再這世上的, 他希望她能陪他,她便守諾陪著, 如此就夠了。

謝巒枝問:“陛下他知道麽?”

石娘子說:“我還沒告訴他,但那個孩子肯定會見他, 到時候自然就都知道了, 他剛才已經起疑了, 忍著沒敢問我, 我看出來了。”

朱炯不是傻子, 一個武功高強的男人跟在他母親身邊聽她支使,若說其中沒有一些心思他是不信的,但這種事一來做兒子的不好開口挑破, 二來怕傷了母親的顏面, 所以當時雖然覺得微妙卻並沒有問出口。

人在他的手上, 他可以先看一看弄清楚了是怎麽回事再論。

石娘子對謝巒枝說:“我同你說這件事也是希望你能幫我,如果炯兒真要對他下手......你是否能從旁勸說一二?”

她的聲音懇切, 聽著不急不緩,沒有任何催促逼迫之意,“這件事或許對你有些為難, 但炯兒身邊能說上話的我思來想去也只有你了,若到關鍵時刻, 哪怕是能勸炯兒消消火過一段日子再發落也是好的。”

輕嘆一聲,石娘子說:“他本不會被抓的,是因為我的要求他才會犯險,他分明可以拒絕我的。”

石娘子一直以來在謝巒枝心中都是清淡出塵的印象,所有的情緒都是內斂的克制的,如今見到她眼中的愧疚,便知道她就算沒有愛上那個男人,也必定是上了一分心的。

不過謝巒枝覺得石娘子的擔憂有些太過了,她寬慰道:“母妃,你的意思我明白,陛下一時難以接受是正常的,但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也不會如何的。”

石娘子眉頭微蹙,含著一分淺淺的憂愁,“這其中有些覆雜,他——”

……

那些山匪們今天又幹了一票大的,興致高昂,一邊喝酒一邊慶祝,還把山寨裏的女人們都叫了過來尋歡作樂。

祁王妃躺在地上,絕望地望著屋頂,然後她看到一個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視線和她對上一瞬,似有些波瀾,但也僅是一瞬便移開了,冷淡地看著屋內群魔亂舞的場面。

有人喊,“老七來啦?”

原來他就是那個老七,祁王妃想。

她聽過旁人議論,說山寨裏面老七的功夫最好,家裏人被仇家殺光了,他又把仇人家殺光了,不知怎的前兩年來了山上,不過平常不怎麽見得到他人,其他山匪都眼紅他功夫好,但又笑話他不會來事,不合群。

老七把一個人頭放在首領的桌上,“人在這裏了。”

首領哈哈大笑,“就知道老七一出馬,什麽威震天都是個屁。”他滿臉堆笑,“老七啊,辛苦了,留下來一起快活!”

老七淡淡地說:“不必了,我先走了。”

路過角落,他腳步微頓。

待他走後有人爆發大笑,“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這慫樣!”

“我看他根本不行!不是說有功夫得變成女人才能練麽?哈哈哈——”

從這以後,祁王妃又遇見了老七兩三次,雖然他面無表情地離開,但她總覺得他在看自己。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快要挺不下去了,或許這個人……可以試試看。

她尋機會攔住了他的去路,“求你幫我一件事。”

男人打量她一眼,“好。”

“你不問我什麽事麽?”

“什麽事?”

祁王妃沈默片刻,輕聲說:“我兒子被抓做了苦力,請你替我傳個話,告訴他我已經死了,讓他自己想辦法離開。”

“好。”他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竟然答應了下來。

三天後,他告訴她:“已經逃走了,不過中了一箭。”

她面色一白,良久,她閉了閉眼,“剩下的便由天定吧……”

她擡手解衣裳,男人卻冷淡地移開了眼,“不必了。”

“這不是你要的回報麽?”

男子深深看她一眼,沒有說話便走了。

祁王妃迷茫了一瞬,轉而便丟開了,她疲憊地想,反正自己要死了,管不了那麽多了,

第二天深夜,在大當家和二當家喝得爛醉如泥的時候,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撿起角落的燭臺扔到簾子上,又從地上撿起撥燭芯的細棍,走到他們二人身邊,對準眼睛狠狠紮下又擡起,毫不遲疑的四下,精準無比,像是練習了無數遍一般。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二人發狂一般跳起,卻因為看不見跌成一團,像困獸一般把屋內的東西撞得七零八落,她退到一個角落,冷眼看著。

火已經燒起來了,外頭能聽到喧鬧的呼喊聲。

她不為所動,就這樣直直地站著,看著二人撞上了滾燙的火苗,一邊淒慘地哀嚎一邊胡亂沖撞著想要在灼熱的火海中尋到一個出口。

老七破窗跳了進來,看清屋內的景象,他扭頭看到了角落裏的女子,她直直地站著,火光映襯著她光潔動人卻冷漠的面龐,攝人心魄。

他一直冷漠的表情終於第一次出現了裂縫。

他走到她面前,一聲不吭將她扛了起來,完全沒有看地上掙紮的二人。

“老七,你在做什麽?”

“他們要跑!他們殺了大哥!”

“都給我追!”

“拿箭來!弓箭在哪裏?”

他背著她狂奔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裏,身後火勢蔓延,越來越大,幾乎燒亮了半片天空。

她問:“你要做什麽?”

“救你。”

“為什麽?”

他說:“我也不知,剛才突然就想了。”

她冷冷地笑了一聲,“你應該救的是你那些兄弟。”

“他們不是我的兄弟,我只是流浪到了這裏。”他說,“我的名字叫柳銓。”他突然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這個女子,如果他死了至少她能記住自己到底是誰。

“你已經中箭了,放我下來,你自己跑吧。”她說,“你曾經幫過我,我不想再連累你。”

見他不語,她繼續道:“我本來今天就打算去死了的,你實在不必浪費力氣救我,我不會感謝你只會怨恨你,如果你是打算以此打動我,就更不必做夢了。”

“所以放我下來吧,你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我想死總能找到辦法的。”

“能活著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死了就什麽都是空的。”他說,“你不想知道你的兒子有沒有活下來麽?我看到他中箭了,但一直在跑。”

她的力氣消散了,無聲抽噎。

“我帶你去找。”

......

的確如石娘子所想,朱炯吩咐將關在牢裏的人先提到了自己面前,他心知肚明這個人或許與自己母妃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隱秘關系,雖然心中別扭,可是他也知道若真如自己所想,他最好什麽也別插手。

光看在他保護了母妃這麽多年的份上,他會賜給他榮華富貴,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是得親自看一眼這人品性如何。

只要不要太出格,母妃想留著他解悶......便留著吧。

朱炯淡淡地想,古往今來養面首的太後也不是沒有,左右他相信母妃心中有數,不會妨礙到政事就行。

但剛一見到柳銓,他就改了主意,他要殺了他!

朱炯認出了他,這不是當年來傳話的那個山匪麽!

“原來這裏還有一條漏網之魚啊!”朱炯站起,陰森森地盯著下方的男人。

朱炯的腦海中很自然地就串出了一條故事線索——

母妃為了救自己不得不向這個男人求助,他趁火打劫要挾了母妃,為了讓她斷絕過往騙自己母妃已經死了,之後更是以此事要挾,逼迫母妃不得不委身於他,甚至現在還唆使母妃與他一同逃跑。

此仇不報簡直恥活於世。

朱炯甚至沒有吩咐侍衛動手,自己陰沈著臉走到他身邊揮拳狠狠揍了兩拳,重重擊在他臉上,男人被侍衛壓著無法閃躲,生生挨了下來,立刻吐出一口血。

“你怎麽敢的——?”朱炯提起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當年你做的事情自己忘了麽?竟還敢現身?我告訴你,當年和那裏有關的人朕已經全部都殺了!”

柳銓不語,沈默地看著他。

朱炯又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腹部。

“既知道朕是誰,知道她是誰,你還敢想著帶人離開,你是真的觸怒朕了。”朱炯渾身的狠戾之氣猶如化為實質,“朕要把你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男人終於開口了:“她想離開,她留在京城很痛苦,你若真的為她考慮就不該攔她。”

此話一出朱炯愈發憤怒,又打了男人一拳,他起身在屋子裏一圈圈走著,卻無法發洩心中的怒火。

他心底有個聲音在說,這個男人說的是真的。

他有話想問,走到男人身邊,卻發現男人耷拉著腦袋。

“怎麽回事?”朱炯大怒。

小太監頂著皇帝的怒火顫顫巍巍地說:“陛下,此人已經昏死過去了。”他不明白皇帝為什麽發這麽大的火,但他很害怕自己受池魚之殃,連大氣都不敢喘。

朱炯終於稍微冷靜了一些,他盯著地上的人揮揮手,“把人先帶回去關起來。”

......

夜已經深了,謝巒枝坐在桌邊看書,一會便打算休息了。

突然,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是我。”朱炯的聲音低沈而疲憊,帶著一些沙啞的感覺。

謝巒枝連忙披上外衣穿好,這才去打開門。

門外就朱炯一個人,沒有任何侍從,他的面色很差,頹唐挫敗之感籠罩全身,謝巒枝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帝。

朱炯走進屋子,在軟塌上坐下,向後倚靠進軟墊之中,人一動不動,雙眼閉上眉頭緊皺。

如此不尋常的樣子讓謝巒枝心不由一沈,她關好門走到朱炯身邊坐下,輕聲問:“陛下,發生什麽事了?”

朱炯睜開眼看向她,謝巒枝頭發披在身後,穿著月白色的裙子,像一團融融的月光一般,她目光關切,似乎在為他擔憂。

這讓朱炯一直被燒灼著的痛苦不堪的心突然一下好受了許多,軟軟的,被滋潤了甘霖一般。

他開口了,聲音沈郁,“枝枝,你知道麽,那個被朕抓起來的男人是那個寨子的山匪,母妃與他......”

謝巒枝說:“我知道,母妃與我說過了。”

“母妃竟告訴你了。”

謝巒枝將石娘子所言的往事仔細與朱炯說了,而後又道:“他雖在山寨待過,但並不像那些匪徒一般,從不奪婦孺的性命,也不欺淩女子,而且還救了母妃的性命,守護多年,想來並非真正的惡徒,母妃對他心軟,也不是不能理解的,陛下,母妃她也很不容易,你莫要介懷了。”

謝巒枝覺得這二人或許不能用世俗常理的眼光來看,不過經歷過那番境遇,母妃能咬牙支撐到今日並逐漸走了出來,這位柳銓至少是有功勞的。

她小聲提醒:“我擔心若殺了他會令母妃愧疚傷心。”

朱炯說:“朕也怕,所以朕可以讓他活,可是朕不能忍他要帶母妃走,朕真的好想殺了他,可是怎麽辦......是母妃自己要走,她很痛苦,朕剛剛去問她了,她不願留在京城,甚至不願留在大興,她只想走,哪怕是我求她她也想走。”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她甚至求朕。”

謝巒枝看到朱炯的眼角邊滾落下一滴淚水,不由心神俱震。

朱炯也察覺了,他擡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枝枝,朕該怎麽辦?”

他再也無力掩飾來維持自己的尊嚴體面,痛苦地說:“母妃她也要走,她要拋下朕,是那個人比朕更重要麽?”

此刻的朱炯看起來格外的脆弱,與往日的他完全不同,但這種唯獨向她袒露的脆弱卻突然擊中了謝巒枝心底的某一個角落。

她突然想起了兩輩子中許多不同的畫面——上輩子撿起的“小啞巴”、坐在高高寶座上明明惱怒卻隱忍克制放她離去的淩熙帝、冷宮內說會護著她的少年皇子......她原來認識他這麽久了。

黑暗中,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朱炯的手背上,他楞住,所有的苦痛似乎都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他聽到謝巒枝說:“陛下,放母妃走吧,你......還有我,我會陪你,你不是一個人。”

朱炯突然想起剛才分別時母妃對他說的話:“炯兒,如果你真的喜歡阿巒,就得偶爾試著讓她心疼你,如果你一味強硬,是得不到她的真心的,她是個外軟內硬的女子。”

......

在帝後大婚的這一天,摘星塔上站著一個帶面紗的女人,她的眼神安心而滿足,看完了所有儀式之後,她轉身離去。

皇後寢殿內,粗壯的龍鳳喜燭燒得正旺,殿內到處都是紅彤彤的裝飾,格外熱烈喜慶。

帝後二人的袖擺被捆在了一處,二人並排在床上坐著。

合巹禮之後,伺候的宮女喜娘們都已經退出去了,屋子內只剩下他們二人,一片靜謐。

“母妃她——已經走了麽?”謝巒枝輕輕地問。

朱炯點點頭,“嗯,現在應該已經出渡口了。”

兩人說完,屋子又恢覆了靜謐,望著滿目的紅色,謝巒枝突然生出了窘迫和羞澀,她沒話找話,目光落到了捆在一起的袖子上,“這個要解開麽?”

朱炯說:“不能解開的,捆在一起是為了讓我們二人生死相依,解開就不吉利了。”

“哦。”謝巒枝訥訥地說。

朱炯轉向她,俯身籠罩住她,將她整個人靠進了自己的懷中,他自己則將頭埋在了她修長的露出一抹白皙的脖子邊上,用力聞了聞她的香氣。

“兩輩子了,朕的心願終於實現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好,美好到有一種不真實的虛幻之感。

“你答應我的,會陪著我的對不對。”

他長長地喟嘆一聲,“枝枝,我只有你了。”

謝巒枝輕輕擡手,反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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