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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謂可以酹西江川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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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謂可以酹西江川 (1)

北境的冬天長, 天黑得也早,申時才過沒光了。各個殿裏紛紛點上燈,獨孤遙扶著肚子, 披了大氅坐在屋檐下,看著親衛登高點燈籠。

她喜歡這紅融融的光, 看著舒坦,仿佛可以驅走所有陰霾。

封疆留在兵部議政,讓人進來傳話說晚些回府。獨孤遙樂得清凈,隨手挑了本話本子, 又讓人把幾個炭盆端出來, 準備在屋檐下一邊看一邊等他回來。

蕓紗帶著人去搬炭了, 獨孤遙剛喝完安胎藥, 口中還是有幾分發苦, 就起身去小廚房拿廚娘新漬的青梅。她沒拿燈籠, 封疆知道她怕黑, 王府裏各處都亮堂堂的,看得清路。

只是今日白天有些回暖, 晝夜溫差大了些,青石板上結了層薄薄的霜。獨孤遙也知道個中危險, 一段路走得格外小心,扶著紅墻慢慢往前挪,生怕滑倒。

走到前院兒的甬道前, 忽然聽見前頭傳來甲兵碰撞的聲音。

獨孤遙起先以為是封疆回來了。路這麽滑, 若是讓他知道自己一個人去廚房拿吃的,免不了要被絮叨幾句, 小姑娘幹脆拎起裙擺,準備悄悄溜回去。沒走出去兩步, 卻聽見雲翎刻意放低的聲音:“王妃娘娘呢?”

當值的親衛答道:“娘娘還在後院兒看燈。”

“這樣。”雲翎松了口氣,“軍中急報,王上這兩日就要帶兵去燕山,月底前怕是回不來了。娘娘若是問起,就說年根兒下兵部軍餉查出個簍子,王上這幾天要留在宮裏審賬,別讓娘娘擔心。”

“是。”親衛是個有軍銜的,跟在封疆身邊許多年,和雲翎也熟,就隨口問了一句,“都快過年了,王上去燕山做什麽?可是舜國人又有什麽動靜了?”

獨孤遙聽到“舜國”兩個字,心中泛起不好的預感,只覺得連周遭的燈火都暗了幾分。她放輕腳步,又屏住了呼吸,模模糊糊聽見雲翎刻意壓低的聲音:

“太子……舜國……察合臺……通敵……怕是非開戰不可了。”

聽到這,獨孤遙的腦子“嗡”的一聲,手腳瞬間被晚風凍得冰涼。

她忙扶住墻沿兒,思緒一瞬間亂了起來,什麽都想不到,腦海裏只剩下舜國皇帝給她的那張符紙,上頭錯雜繁覆的雲紋在她眼前扭曲著糾纏不清。

事到如今,她倒是真的希望有神佛了,就算是不護佑她,護佑護佑天下百姓也好。舜國年初剛吃了敗仗,沒幾個月察合臺被封疆連屠十六城,戰功赫赫,血債累累,受苦遭罪的只有黎民蒼生。

還有孩子。

若是再開戰,她肚子裏的孩子算什麽?皇帝的親生外孫,殺掉合情合理;若是封疆心裏還有幾分善念,留著也可以威脅舜國……不論如何,這個孩子都會成為案板上的魚肉。

雲翎還有任務在身,匆匆交代完就轉身要走,剛扭過頭,身後傳來一把甜而微沙的嗓子:“站住。”

他吃了一驚,差點跳起來,等回過身看清獨孤遙那蒼白的臉色,登時亂了方寸,“娘,娘娘?”

她捧著肚子慢慢走了出來,“燕山怎麽了?”

雲翎難得結巴了一下。

“回娘娘,沒,沒什麽,幾個流匪而已。”

“你不告訴我,我大可去宮裏問清楚。”

獨孤遙微微揚起下巴,語氣強硬了幾分,“到底怎麽了?說!”

她平常看著溫柔乖巧,但認真起來卻也威壓逼人,一雙鳳眸淩厲如刀。雲翎也怕她動怒,猶豫片刻到底是老實交代:“……舜國守將勾結察合臺,直逼燕山,攻打欽察。”

他小心翼翼觀察著她的神色,生怕一句話出錯,斟酌著往外倒,“不知道是舜國皇帝授意,還是守將自己反了。您月份大了,王上不願動幹戈見血光,要親自帶兵去看看。”

說完,見獨孤遙的臉色還是鐵青的,雲翎忙跪下去,“娘娘,娘娘,您千萬別動氣,小世子,您想想小世子。”

聽到雲翎說阿衍,獨孤遙理智回籠幾分。說到底,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還沒查清楚,現在著急也沒有用。她合上眼,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和焦躁,開口道:“知道了,你隨王上去燕山,一定要保護好他。”

雲翎連聲應下。獨孤遙讓他起來,又道:“剛才的事兒不許告訴王上。”

他把頭埋得更深:“是。”

“行了。”她長出一口氣,“你回去赴命吧。”

獨孤遙是這麽想的,燕山的戰火燃得蹊蹺,朝中局勢暗流湧動,封疆和太子都不是吃素的主兒。加上察合臺那位小北定王也進來攪渾水,這三個人的心眼兒掉到地上她都撿不起來。

眼下最好還是靜觀其變。等到真看出什麽端倪,再出手也不遲。

===

用過晚膳,獨孤遙讓蕓紗去庫房拿給阿衍繡肚兜的金線,又遣散了那些隨侍婢女。確定四下無人,她拿出鳴鏑,輕吹出聲。

沈戈很快出現,他看著比前幾日瘦了一些,膚色黑了,不知道遇到了什麽事。看見獨孤遙,他咧嘴笑了笑,把身上的寒氣抖掉才上前。

獨孤遙望著他,開門見山:“沈戈,燕山亂了,你知道嗎?”

沈戈的笑容消失在唇畔。他比劃著問她,“誰告訴你的?”

“王上就要帶兵去燕山了。”獨孤遙搖搖頭,出奇的平靜,“燕山這件事,你們陛下知道嗎?”

她口中的“你們陛下”,自然就是她的親生父親,獨孤曄。沈戈聽到這個生疏的稱呼,心中微微有些發酸,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告訴她:“知道。”

獨孤遙的心頃刻沈到谷底。

“他是打算再和舜國打一仗嗎?”她苦笑,“就這麽想把舜國的氣數耗盡?”

沈戈也有些無奈:“陛下請司天臺算過了,這仗一定會贏。”

又是司天臺!獨孤遙覺得可笑,親生父親,信了一群方士的話,要把外孫打掉;如今又因著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勾結了個比狼還危險的盟友,不顧她這個懷孕的女兒,也不顧舜國被掏空的國本,貿然出兵。

天下在他心裏算什麽?

“獨孤……太子呢?”她又問,“你們太子殿下怎麽說?”

沈戈搖搖頭。“太子殿下還不知道。”

“不過,也快了。”他又補充,“一旦襄王發現守將勾結察合臺是陛下授意,必然會開戰,屆時太子殿下就要帶兵上戰場了。”

封疆麾下有八十萬鐵騎,連小北定王都不能與之抗衡,舜國年初剛吃了敗仗大傷元氣,這時候帶兵上戰場就是送死。獨孤遙抿了抿唇,“我想辦法把行軍圖弄來,你傳給太子。”

沈戈卻立刻搖頭,“太危險。”

看著他緊蹙的劍眉,她輕輕嘆了口氣,攏住沈戈比劃不停的手,很慢卻很堅決道:

“說到底,我是舜國的公主。”

舜國再不仁不義、不顧她的死活,也是她的故國。

沈戈站著不動,這是無聲的拒絕。她笑了笑,擡手把沈戈眉心揉開,“若是舜國亡國,我在這裏,也就失去了意義,是不是?”

沈戈比她高很多,如今低頭看著她,那雙慣噙笑意的眸子裏,眼下卻只有痛苦和歉意。

不應當的,他的小公主。她那麽純良、那麽快樂,就應被人捧在手心,在錦繡堆裏高高興興地度過一生,而不是做一顆棋子,浮沈亂世,求岸不得。

沈戈心如刀絞,當初被人刺穿琵琶骨的痛,與如今比起來,都顯得輕巧了。

獨孤遙多麽倔的脾氣,沈戈不松口,她就不退步。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她。

===

封疆和封陵把獨孤遙保護得很好,王府密不透風,第二天起來一切如常 ,外面的一絲消息都未傳進來。獨孤遙昨夜睡得不踏實,她夢見了戰場,還有一處懸崖,許多爪喙鍍鐵的蒼鷹在天上飛,嘯叫著,直直俯沖下來,把陸地上將士們的眼睛啄瞎。

她沒有見過舜國的軍隊,可不知為什麽,獨孤遙就是知道,這些猶如砧板魚肉任人宰割的將士,都是舜國人。

為首的將領很年輕,五官深邃英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他似乎看見了獨孤遙,擡眼與她對視後怔了一下,眉眼彎彎正要笑著開口,突然尖嘯劃破穹蒼,蒼鷹亮出利爪,緊接著鮮血從他的眼窩中噴了出來。

獨孤遙尖叫著醒來。

封疆沒回來,他的寢具也都搬去了暖閣,只留床榻上還有幾分淡淡的龍涎香氣。四周靜悄悄的,連蟲鳴聲都聽不到。獨孤遙睡覺喜暗,如今寢殿裏一片漆黑,四處的窗子都用鮫綃遮住了,只有不遠處的地毯上有一小片光斑,是被窗欞分割成小塊的月光。

阿衍似乎察覺到了母親的不安,在她腹中懶洋洋翻了個身,輕輕的,像是逗弄人的羽毛。

她垂下眸,摸了摸肚子。

第二天一早,蕓紗進來為她梳妝,看到她眼下的青黑與蒼白的唇色後驚訝道:“娘娘這是怎麽了?怎的容色這般憔悴?可是哪裏不舒服了?”

獨孤遙倚在床頭淡淡地笑,一手撫著肚子,“昨晚阿衍折騰一晚上,怕是想他父王了。王上今日能回來嗎?他不在,阿衍鬧得厲害,我們娘兒倆都不好受。”

蕓紗彎腰俯身,扶獨孤遙起來,笑著道:“小世子這麽黏著王上,王上心裏不知道多開心呢。等會兒奴婢把消息遞進宮裏,娘娘稍安勿躁。”

獨孤遙笑起來,“那再好不過了。”

到了晚上,封疆果然回了王府。不過是兩天未見,他竟然消瘦不少,懨懨病容又一次泛上來,但威壓卻分毫不減,甚至淩厲更甚,只是一個垂眸或是擡眼,就帶著雷霆萬鈞的殺機。

到底是要上戰場了,人的本色就會露出來。封疆在獨孤遙和孩子面前溫存太久,以至於她都忘了,他本就是屠城殺降的兇神,手上淋淋漓漓有數十萬冤魂。

封疆回府匆忙,甚至都未乘馬車,而是帶親衛策馬加鞭趕回來的。星夜奔馳,難免帶了一身霜雪,他脫下風氅,在火爐前烤了一會兒,走到她身前依舊不敢靠近,怕身上的寒氣凍到她。

他站在小榻前,伸手拿起小桌上那個繡了一半的肚兜端詳,低聲問:“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獨孤遙怔怔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今日想了無數種法子騙到行軍圖,可是真的見到他,卻又心生怯意。

她不怕死,本來也沒怎麽想活。一邊是鐵血無情的丈夫,一邊是隨心所欲的父親,沒有人把她當人看,她犧牲後半輩子嫁到這裏,卻連一年的和平都沒換來。

她只是擔心阿衍,怕事情敗露後封疆遷怒阿衍,遷怒這個體貼懂事又頑強活著的小生命。

可是孩子到底比不上家國,她舒了一口氣,輕聲開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發顫:“阿衍想你了。”

提起阿衍,封疆英挺的眉眼柔和幾分。他屈下腿,半跪在獨孤遙身邊,大手慢慢撫摸著她的小腹,“真的?”

當兒子的也很給父親面子,慢悠悠蹬了蹬腿,在父親的掌心裏凸起一個小小的鼓包。

封疆低聲笑著咳喘起來。

獨孤遙怔了一下。

她很少見到他笑。哪怕是動情時,他也總是容色冷淡的,只有望向她的眸中冰雪稍融,流露出幾分溫存與深情。但對阿衍不一樣,像是狼腹最柔軟的地方,他總是對這個孩子有很多很多的縱容和愛護。

獨孤遙微微放下心。她趁熱打鐵,“王上今晚還回宮嗎?”

“不回了。”封疆說,“明日要離京幾天,年底才能回來,今日陪著你們兩個。”

獨孤遙心中暗暗吃驚,“明天就要走嗎?”

她本以為還要過幾日的。

早聽聞襄王演武有素,出兵詭譎,今日一見,卻比傳聞中更甚,若不是她拖了他一日,恐怕昨天戰報傳來,他就要帶兵開拔了。

和這樣一支兇悍強大的軍隊作戰,舜國怎會有勝算。

思慮至此,拿到行軍圖的決心更甚了。她對封疆道:“晚膳已經備好了,今日我特地去小廚房給王上燉了雞湯燕盞,王上嘗嘗?”

===

下人陸陸續續把膳食都端上來,熱氣騰騰撲著人臉。獨孤遙看著那些菜,臉色一直不太好。

封疆以為是害喜,他微微蹙眉,“阿衍平常很乖的。”當父親的放心不下,就要傳太醫進來把脈。

每天太醫都要為她請三次平安脈,獨孤遙自然知道自己如今的難受不是因為害喜。但戲要做全套,她將手腕放到太醫的迎枕上,以手帕掩唇,壓下心中一次又一次泛起的酸澀。

太醫半跪著回稟:“回王上,回娘娘,娘娘身體無礙,只是有些思慮憂心,才會胎氣不穩。老臣再加兩味安神的草藥在娘娘的安胎藥中即可。”

封疆聽到“思慮憂心”四個字後微微蹙眉,但也沒再多問,只是讓太醫下去煎藥。等到寢殿裏又靜了下來,他才問她,“有心事?”

獨孤遙點了點頭,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聽說生孩子特別疼,我害怕。”

之前她確實想過這個問題,眼見著腹中的胎兒一日比一日變大,當母親的開始為難怎麽把他生下來。

她甚至想到過難產的可能性,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聽誰說過,是哪家的太太難產之後,腹部被郎中活活剖開,才將孩子取了出來。

但這都是之前了,比起生不生得出孩子,舜國的安危成了更重要的事情。

封疆伸出手,獨孤遙下意識起身走過去。他像之前那樣將她拉進懷中,什麽都沒說,只是很有耐心地摸著她的後背。

“遙遙都知道了,是不是?”

他突然問。

獨孤遙怔在原地。

“什麽?”

“舜國的事情。”封疆的語氣很平靜,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你知道我要帶兵去燕山了,是不是?”

冷汗“唰”地就滲了出來。獨孤遙故作鎮定,“王上在說什麽?”

封疆沈默下來,等桌上溫著雞湯燕盞的燭火徹底滅了,才開口,“我此去燕山,從來沒有想過要為難舜國。”

獨孤遙的心臟又一次抽痛起來,她想要從封疆的懷裏掙脫,他卻緊緊圈著她,不肯松手。“我已經告訴你哥哥,舜國守將勾結察合臺謀逆之事。舜國經不住再一次開戰了,你哥哥會帶兵來平叛,我們聯合,逼走察合臺……別生氣,好不好?”

他說到最後,聲音慢慢低下去,接著扭過頭劇烈地咳了起來。

她下意識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又燙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他的話,於是沒動,只是低聲道:“王上發燒了。”

她要去拿桌上的參茶,封疆卻不放人,他咳得那麽厲害,卻還是拉著她的手,“相信我……”

“……我做不到。”獨孤遙沈默許久,低聲道,“我該怎麽做,才能去相信一個把我要來當禮物的國家?”

熟悉的冷意密密麻麻爬上胸口,可是封疆顧不得了,他痛得說不出話,只能竭力拉著她的手,仿佛這樣她就永遠不會再離開。

很多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都是濁骨凡胎,哪裏有什麽清白。

她狠下心甩開他的手。這時候她才意識到他的狀況有多麽差,當初能彎弓盤馬逐敵千裏的人,如今連孕婦都拉不住。

獨孤遙心中動搖起來,她抹了一把眼睛,為他倒好尚帶溫熱的參茶,竭力保持冷靜,“王上,先進些茶壓一壓,太醫馬上來了。”

他低低應了一聲,又吃力地擡起手要去拉她。她到底是沒忍心,就這樣任由他抓著自己,一聲不吭。

太醫沒歇一會兒,就又被請了過來,老頭子顫顫巍巍,看到封疆蒼白的面容登時變了臉色。他跪著為他診了脈,正欲開口,又猶豫地看了獨孤遙一眼。

這是不想讓她知道。獨孤遙很自覺走出寢殿,封疆竟然破天荒沒有阻攔。

過了一會兒太醫出來了,出於妻子對丈夫的義務,獨孤遙還是攔住他,問封疆的身子要不要緊。

老太醫擦了擦額角的汗,撿著不重要的告訴她,“回娘娘,王上這段時間一直病著,這兩日操勞過度,舊傷覆發了。”

“知道了。”獨孤遙想了想又道,“王上這幾個月病得尤為厲害。”

自從犀角那件事後,封疆的身體似乎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垮了下去。

起先她以為是餘毒未清,可如今已經養了有小半年,非但未見好轉,反而愈發嚴重,時常低燒咳喘,平日裏體溫也愈發低了。

“回稟娘娘,是因為年初王上在千林山遇刺,傷了根本,加之今年冬季尤其冷,王上又日夜操勞,病情便容易反覆。”

這麽解釋,倒是也有幾分道理。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方才為什麽要把她支開呢?

獨孤遙壓下心中剩餘的疑慮,“原來如此,辛苦張大人。”

太醫帶著藥童下去煎藥了。獨孤遙扶著肚子慢慢走進寢殿,封疆已經折騰累了,身上披了一件白狐風氅,正靠在隱囊上閉目養神。

聽見她走進來,他慢慢睜開眼,卻什麽都沒說。

“明天非要去燕山嗎?”她問他。

他的眸光閃動,微微點了點頭。像是怕她誤會似的,他又補充道,“這次察合臺帶兵來的是蕭悲隼,你哥哥應付不來。”

他以為她是不願他動身,疑心他要去攻打舜國,才又解釋給她聽吧?

她心中苦笑,自己本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擔心他的身體而已。

不過無所謂了,已經走到這一步。

“去吧。”她說,“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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