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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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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

柳四娘就這麽看著姜容卿,消化她說的話,她的確不相信她是國公府的侍女,可如今她亮出身份,柳四娘也不免驚訝。

原來公子已經定親了,還是與侯府的姑娘,只有這樣的身份,才配得上公子這樣的天之驕子。

姜容卿見她發楞,接著勸解道:“你是個即將臨盆的孕婦,你和腹中孩子的生命隨時都可能受到威脅,就算生產順利,那產後呢?這裏可不適合坐月子,你決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你相信我,我可以幫你,所以你必須告訴我你是誰,懷的是誰的孩子,又為何在一個破亂的小莊子裏。”

柳四娘怯聲問道:“我,真的能奢求嗎?”

對於柳四娘這種底層女性來說,被奴役,被壓迫,已經成了她們的常態,她們早就習以為常,又或是已經麻木了,她們看慣了身邊的世間疾苦,覺得每個人的人生也許都如此艱難,實在不敢相信會有什麽奇跡發生。

可今日,她遇上了姜容卿。

柳四娘也不是沒見過富貴之人是何樣子,雖然姜容卿侍女打扮,可是高門貴女的氣質是無法輕易掩蓋的,這種氣質柳四娘曾見過,她曾在楚國公夫人身上見過。

不過,同樣是貴氣,兩個女子各有不同,楚國公夫人已年長,盛氣淩人,不怒自威,姜容卿與她是同輩,更平易近人些。

姜容卿見有希望,頓時熱淚盈眶,眼前這個被權貴蹉跎欺淩的女子,還沒有完全泯滅自救的希冀。

她一字一句承諾著:“當然,就算你不為自己,你還有腹中的孩子呢,你也該為他想一想,不要放棄更好的生活。”

為母則剛,提到孩子,柳四娘想為他們娘倆搏一搏。

她深呼一口氣,道:“小娘子容稟,我自幼無父無母,被賣到楚國公府,成了下等女使,一開始只是做一些粗活,後來,在我十三歲那年,我突然被大娘子指到了公子身邊,但不是貼身侍女,公子貼身的是男侍從,當時,我也不明白大娘子為什麽突然要我過去,想來,應該是我頗有幾分姿色吧。”

說到這裏,她不免苦笑,對於她這樣的底層女子,有幾分姿色,不知是福還是禍。

“那時候,公子只有十五歲,正是那方面啟蒙的年紀,有一日晚上,剛巧公子房裏缺了服侍的人,我就被叫到了公子的內室,公子叫我拉帷帳,我便照做了,可是正當我完事出去的時候,公子的手從羅帷那邊伸了過來,握住了我的手。

“我當時嚇得一激靈,不明白公子怎麽了,公子誇我的手又白又嫩,又說我容色不凡,那個時候,我心動了。”

當時楚鈺問她,要不要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她雖然年紀小,但也隱約知道公子說的是何事,她一個侍女,哪有資格說不呢,她同意了。

柳四娘回憶著自己與楚鈺的一點一滴,不免身心蕩漾,公子英俊瀟灑,氣宇不凡,又待她不錯,其實她還是挺感激公子的,她這樣的人,還求什麽呢?

“那之後的第二天,我從公子的床上爬起來,被大娘子叫了去,我當時害怕極了,怕她以為我勾引公子,要把我趕出府,或者發賣給人牙子,結果見了大娘子之後,她神色如常,並未發怒。

“我到現在都記得她當時對我的笑容,她笑著對我說,既然公子看上我了,她也就不用再找別的婢女了,我以後也不用再做下等女使了,就做公子的通房婢女,沒有臟活累活,只需要給公子暖床,公子才通情.事,只要我服侍公子舒服,我的日子也會更好過一些。”

“那後來呢?”姜容卿發問道。

“成了公子的通房婢女,我的日子的確好了一些,好在公子也並不是殘暴之人,對我多有體貼,只有一點,大娘子不許我懷孩子,我這樣的身份,不配給公子開枝散葉,所以每次服侍過後,我必須服下避子的湯藥。

“那避子湯喝多了,是會真的不孕的,後來大娘子見我的肚子安全了,就停了我的湯藥,沒想到這一停……我就懷孕了。”

說到這裏,柳四娘有些心虛,不敢看姜容卿的眼睛。

“一開始我知道自己有可能懷孕了,每天戰戰兢兢,生怕被人發現,沒想到最後還是被發現了,大娘子耳聰目明,我瞞不過她的眼睛,知道我懷孕後,大娘子震怒,要打了我的孩子,還要把我賣給人牙子,最後還是公子替我求情,我腹中的孩子才得以保住。

“之後我就一直在府裏養胎,雖然我們娘倆的命是保住了,可是我沒有名分,等到我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公子就突然把我打發到了郊外這裏,留下了一個懂接生的婆子給我,又時常讓楚六來給我送吃食衣服,公子的意思是,讓我在這裏生下孩子。”

姜容卿聽著柳四娘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的經歷,她不寒而栗,一個柔弱的女子,和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兩種這世上最弱小的群體,竟然遭受如此對待,她不能不管。

她擦擦臉上的淚水,道:“四娘,你的事情我已全然知曉,你放心,你不會一直待在這裏的,我保證,而且在你離開這裏之前,我會給你送更多生活用品來,再多給你弄一個接生婆子,還有郎中隨時待命,你只要保持好心情即可,你和孩子,最後都會安然無恙。”

柳四娘欣然道:“小娘子,奴信你。”

告別了柳四娘,姜容卿即刻離開了這裏。

柳四娘對著她的背影道:“對不起,你一片赤誠之心,我卻利用了你。”

在被打發到這裏之後,她的確想要認命,可是姜容卿今日前來,給了她另一種選擇,她願意幫她,那麽她就借勢,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柳四娘喜歡楚鈺,很喜歡很喜歡,她做通房婢女的那些時日,公子從未苛待過她,本來以為她卑賤之軀,這輩子都與公子無緣了,可上天待她不薄,她要重回國公府,回到公子身邊,哪怕是做妾也可以,只要有名分,她就有希望,她腹中的孩子也會是國公府堂堂正正的公子,姜容卿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日後啊,是有依靠了。

**

姜容卿換過了衣裳,二話不說,就要與楚鈺見面,她要聽他的說法,也不管天逐漸變黑,通知楚鈺,要與他薈茗樓一見,楚鈺欣然赴約,他思念姜容卿思念得緊。

到了雅間,他楞住了。

他開口道:“婉婉,你為何今日戴了帷帽?”

姜容卿淡淡道:“我們還沒成婚呢,你還是外男。”

楚鈺察覺不對勁,話是這麽說,可是他覺得今日的姜容卿,與他疏遠了許多,隔著紗布,他們很是遙遠。

“婉婉,你今日叫我出來,到底所為何事?”

姜容卿扭過頭,道:“京城郊外,一個不知名的小莊子裏頭,住著一位身懷六甲的可憐女子,你可知,她是誰?”

聽見姜容卿如此說,楚鈺的笑臉落了下去,他開始緊張起來。

“婉婉,是誰跟你說了什麽嗎?”

“沒有誰與我說,是我今日在街頭看到了楚六,覺得奇怪,就跟了上去,一路找到了那裏。”

“楚六真是個成事不足的家夥……”

“你莫要怪在旁人身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只需要告訴我,她是誰,你說,我便信。”

她再信他最後一次。

楚鈺見姜容卿的語氣漸冷,察覺到她與自己稍有離心,也開始正視他們之間的問題,他如今也顧不得什麽禮法了,兩只手把住姜容卿的肩膀,與她面對面。

“婉婉,你信我,我對她從未有過半分真心,只不過是兒時……欲.火難耐,見她有幾分姿色,才把她收作通房婢女,她原也只是個下等女使,她日後也不會回到國公府,也不會有任何名分,我楚鈺今生要娶的大娘子只有你一個,其他人,誰都不能取代你的位置。”

姜容卿眼眶微微濕潤,道:“可是她懷孕了啊!是你的孩子。”

“那又如何,國公府不會承認她肚子裏的孩子的。”

姜容卿看著眼前眉眼如畫的男子,她突然發現,她越來越不認識他了,也許從來,她都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楚尋霖,不論國公府認不認,那都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沒人能夠抹殺他的存在,你難道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你的骨肉流落在外,出生在那種地方嗎?你為何如何心狠?”

“我心狠?婉婉,我如此做可都是為了你啊!”

“你不要說是為了我!明明是因為你想娶我,才自己做了決定,你說為了我,那你事先可有與我商量過?把她送到那種地方可是我的意願?若不是,又何謂是為了我?”

“婉婉,你別生氣,先聽我說,我送她去那裏還有別的原因,你可知,是柳四娘先算計的我。我自從把她收作通房婢女之後,一直待她不錯,吃穿用度無一克扣。可你知道嗎?她不是個安分的女人,她一直都服用避子湯,結果卻懷孕了。

“我查過之後才發現,是她使計瞞天過海,那段時間一直偷偷停藥,才導致懷孕,為的就是往上爬,想逼我給她名分,她做我的通房婢女多年,想要的早就不止於此了,我堂堂世家公子,怎可被一個下等女使玩弄於股掌之間,得知被她算計之後,我惱怒非常,怎可再繼續留她在我身邊。

“同時,我又對你心生好感,我欲娶你做大娘子,怕你會介意她的存在,所以說什麽也不能再讓她留在國公府了,才打發她去了郊外。婉婉,我若是留著她繼續在身邊,怕你日後也會被她算計,我知道你最討厭宅院裏的女子們鬥來鬥去。”

他的仆從楚六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在下人堆裏很吃得開,他從很早就開始註意姜容卿了,楚六也從月霜那裏,得知了許多姜容卿的喜惡和經歷。

姜容卿的母親張雲秀是侯府的大娘子,卻整日裏與孫小娘爭風吃醋,這麽多年下來,全然沒了少女時的風采,人老珠黃,容顏憔悴,宅院是會吃人的,還專吃女人。

而姜容卿呢,據說她也受了小娘庶姐不少的嘲諷,與庶姐這麽多年來關系不和,她雖是嫡女,卻也活的汲汲營營。

不讓柳四娘進門,是他對姜容卿的真心,也是誠意。

“那柳四娘定是見你尋來,把你當成了救命稻草,將計就計利用你想要進國公府的門。”

姜容卿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她道:“我信你是被她算計了,也謝謝你為我做的考量,可是尋霖,世間的所有事不是都得算計得如此一板一眼,那柳四娘的算計,並未對你的利益有任何威脅,她只是為了自己的處境才鋌而走險,你的報覆未免有些太過了,那孩子到底是你的骨肉,你氣她算計你,所做的一切已經威脅到她和孩子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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