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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氣盟(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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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氣盟(十二)

論劍大會的第四日,也是單人比武的最後一日。

白偀從早上起來就感覺頭隱隱作痛。她沒當回事,誰知頭痛卻愈來愈厲害。這股痛意在她站上比武臺時到達了頂峰。

白偀今天一共要比兩場。第一場,她依然贏下來了,只不過下比武臺時冷汗淋漓、面色蒼白,遠不如前兩日贏下比武那般輕松。

她一下比武臺,齊嬋就立刻迎上來、擔憂地扶住她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白偀搖頭:“沒事,我歇下就好了。”

她們走到旁邊稍微遠離比武臺的石桌椅上坐下。齊嬋給她倒了杯菊花茶。白偀抿了一口茶,又緩了一會,頭痛卻依然沒有減輕,腦袋裏像有利斧在攪。

她扶著額,心中有些起疑。

按理說,她最近常常練武,體質應該很好才對。原主之前也從來沒有這個毛病。她這幾天沒有過度疲勞、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怎麽今天會突然頭痛,而且痛得這樣來勢洶洶?

白偀心中疑惑了一瞬,很快又被新一波的頭痛壓下。她不敢再喝茶了,怕痛得厲害後犯惡心會吐出來。

她正緩著,剛結束完一輪比武的齊思楓也走了過來。

齊思楓看白偀臉色不佳,不敢大聲說話打擾她休息,只低聲問旁邊的齊嬋:“她怎麽了?”

齊嬋也小聲道:“她突然頭痛。”

他們雖然帶了很多傷藥,然而頭痛卻並不在這些藥的治療範圍內。更何況白偀此時的頭痛說不清緣由,也不能亂吃藥。

如今比武在即,白偀也沒有說出她的懷疑。她閉目調息了一會,時間差不多剛剛好到她上場。她睜開眼、拿起凝碧匕首,重新站起身走向比武臺。

齊嬋緊緊跟在白偀身邊。

她瞧著白偀臉色依然蒼白得緊,不由得十分擔心。比武臺上的每個人都是武藝出挑的高手,白偀這個狀態去比武,會不會出事?輸了倒沒什麽,只怕會讓她受傷。

想到這,齊嬋小聲對白偀道:“要不,我們去跟正氣盟的人說說,申請推遲比武?”

今天已經是單人比武的最後一日,估計難以推遲。而且白偀也不想因為她打亂大家已經定好的日程。

白偀忍著頭痛,安慰齊嬋道:“沒關系,我其實還好。反正這是最後一場,很快就比完了。而且我剛才休息了一會,現在頭已經沒那麽痛了。”這當然是謊話。她其實還是很痛。

齊嬋還是不太安心。正巧這時,比武臺上喊了白偀的名字。輪到她上場了。

白偀沒有猶豫,幹脆利落地登上比武臺。

這一場,她的對手是來自江南的醉雨莊小公子——岑如火。

岑如火也算是江湖上聲名赫赫的少年俠客。他使一把宛若新月的長柄筆刀,刀法就如他的名字般明亮勝火。

而白偀的名氣也是不遑多讓。這幾日她在比武臺上展現的高超武藝吸引了無數人的註意。她的驚世容顏和來自碧濤山莊的身份也為她吸引了更多的關註。

因此,白偀和岑如火的這場比武可謂是針尖對麥芒,是自帶頂級熱度的對決。一時間,臺下看客無數。

白偀知道她更不能在此時倒下。她手中的刀不僅僅代表她自己,更影響著碧濤山莊在眾人心中的形象。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碧濤山莊給了初至這個世界的她一個可以稱之為“歸處”的存在,她就要拼盡全力去守護它。

白偀握緊手中的凝碧,面無表情地擡起眼。

十餘個回合後,岑如火擊倒了白偀。

但與此同時,他也被白偀所傷。一時間,兩人都重重倒地。

岑如火咬牙從地上勉強爬起來,心中驚駭。

岑如火和白偀一樣,幾天比武下來都未嘗一敗。今日他是抱著必勝的絕對自信來的,卻沒想到對面的白偀著實是個硬茬子。

岑如火不願承認,若論武藝,白偀在他之上。只是不知為何,她似乎氣力不足,因此才在對決中落了下風。

然而,眼看著他就要擊敗白偀,白偀卻抓住了他著急取勝的心理。她在關鍵時刻殊死一搏,給了岑如火同樣致命的反擊。

兩人倒地的瞬間,比武臺下傳來一陣抑制不住的驚呼。

看見這一幕,觀戰席中的齊思楓緊抿住唇,握著劍的手用力到發白。而齊嬋也是心驚肉跳,狂冒冷汗。

相比於臺下人的震驚,比武臺上的兩名高手心中依然冷靜。

岑如火扶著比武臺邊緣的欄桿勉強爬起來後,在心中默數著。

按照規則,他沒有威脅到白偀致命處,所以不能判作他贏。但是,白偀若是倒地不起、在十息之上仍沒有起身,那麽岑如火依然勝了。

裁判開始倒數。

“十、九......五、四......”

眾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白偀動了。

“......三、二、一。”

在最後一刻,她爬了起來。

白偀擡起手,抹了把下巴上的血,看了一眼,又面無表情地拿起刀。

“再來。”她沙啞道。

又是數個回合後。

白偀的刀橫在了岑如火的頸前。

所有人都在歡呼喝彩。吶喊聲如浪潮般襲來,讓人血脈發燙。

在熱鬧的人群中,齊嬋卻並沒有歡呼。她心中像是有無數只手在擰,酸得發緊。

白偀聽到裁判宣布她的勝利後,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在了比武臺上。

她獲勝的代價,是身上的數道傷口。但她只是像不知道疼一樣,淡淡撇過眼,在人群中準確地捕捉到齊嬋等人。

白偀朝她淺淺地笑了下。

對視的一眼,齊嬋感覺有什麽滾燙的液體在從她的眼睛裏奪眶而出。

齊嬋想:她討厭白偀。

她討厭白偀就算豁出性命也要贏的倔強勁;她討厭白偀露出的笑意;她討厭白偀渾身的傷。

齊嬋捂住嘴,哽咽著流下淚。

人們來到江湖、來到比武臺下,是想看到什麽呢?

是刀光劍影,是你死我亡,是千鈞一發;是勝者的喜悅和意氣風發,也是敗者的失落和痛苦不堪。

在看客眼裏,所謂江湖,只不過是一場大戲罷了。

然而幕布之後,卻埋葬了無數人的血與淚。

白偀贏下了這一場後,碧濤山莊的分數依然穩居第一。

本來等著看熱鬧的正氣盟長老們臉色更難看了。

傍晚在長老堂中,司毓假裝惶恐地謝罪:“我實在不知道那白偀居然這麽能忍。早知道,我就下個再厲害點的藥劑了。”

雲掌門心中不悅,面上卻和藹道:“沒什麽,論劍大會本身就是能者取勝,可見那個白偀是個真有本事的,呵呵。司長老不必自責。”

司毓當然並沒有自責。不過他還是裝作感恩地謝過雲掌門後,才退出長老堂。

他邊走邊想:白偀能挺過這個考驗,說明他的確沒看錯人。

司毓一向不屑和人共事。不過白偀今日的表現,已經證明了她足夠強。在藥人一事上,她有能力做他的合作者。

另一邊,碧濤山莊等人的小院落裏。

白偀指著桌上昨天被她喝了一口的米酒道:“把這個丟了吧。”

齊嬋正在幫她上藥,聞言秒懂了她的意思:“正氣盟送來的這瓶米酒有問題?”

白偀:“嗯,昨晚我喝了一點,今天起來就沒有來由地劇烈頭痛......嘶,你輕點。”

齊嬋回過神,連忙把上藥的手放得更輕:“抱歉,弄疼你了吧。”她繼續上藥,咬牙切齒道,“唉,正氣盟的人真是惡心。還說自己是什麽名門正派呢,連下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白偀道:“還好我贏了,他們的打算應該是落空了。”

齊嬋心疼道:“雖然是贏了,可你也看看你自己受了多少傷。”

白偀隨意瞥了眼身上的傷口:“沒事,都是皮外傷。”其實那岑如火下手沒有很重,她的傷口只是上看著嚇人,實際並未有那麽嚴重。

她正說著,窗外突然飛進來一支羽箭,剛剛好紮在她身側的墻壁上。羽箭的尖端紮著一塊布條。

白偀取下布條,看到上面寫:“今晚請出來一敘。”

當晚。

白偀來到布條指定的地點。那是一片茂密的樹木下,連月光都很難照進來,看上去漆黑一片。

聽到腳步聲,司毓頭也不擡道:“放心,這裏很安全。這一片附近種著我的劇毒藥草,不會有人經過。”

白偀打量了下四周:“說吧,那瓶米酒是不是你幹的好事?”

司毓笑道:“你猜出來了。”

白偀瞇起眼:“你害我頭痛了一天,我覺得我應該向你討要一點代價。”

司毓立刻正色道:“別,你先聽我說啊。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白偀示意他有話快講。

司毓向前走了幾步,可本身依然在樹影之中。月光從遙遠的地方灑下來,無法照亮他們兩人的所在,只能模糊地勾勒出一點隱約的輪廓。這個場景令人有種隱秘的緊張感——他們也的確是在背地裏密謀某事。

司毓低聲道:“我是為了幫你。今天對面那位醉雨莊的小公子,你註意到了嗎?”

白偀想了想:“岑如火。”她腦子轉得很快,“難道藥人一事,和醉雨莊也有關系?”之前司毓的確說過,還有其他門派和正氣盟共同密謀此事。

司毓:“的確有關系,不過並非你想的那種關系。我就直說罷:如果在藥人一事上,世上有且只有一個能願意與你們結盟的名門正派的話,那這個門派一定是醉雨莊。”

白偀挑眉:“你的意思是,醉雨莊可能會願意幫我們對付正氣盟?”

司毓點點頭。

白偀不太相信:“難道他們和正氣盟有仇?”可是如果真有仇,醉雨莊怎麽會派弟子來參加正氣盟舉辦的論劍大會?

司毓:“具體的,我也不是完全清楚。我只知道,因為藥人一事,正氣盟似乎對醉雨莊虧欠良多,只是醉雨莊並不知情,這才傻傻地聽從正氣盟的號令。醉雨莊並沒有參與藥人之事,只是個受害者罷了。”

白偀問道:“醉雨莊遭遇了什麽?”

司毓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有一個猜測——醉雨莊掌門的夫人阮紅,數年前經歷過一場意外,以致下半身癱瘓、餘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我猜,很可能是正氣盟在試驗藥人一事時,不知怎麽傷到了那位夫人,卻又未曾把真相告訴醉雨莊。”

白偀想了想,道:“這只是你的猜測,並無證據。”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雁門太守行》唐 李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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