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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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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線

崔逢月身子一抖,隨即鎮靜下來:“送給你!哀家竟然是物件麽!你癡人說夢話!況且,三萬禁軍還在京中護衛,哀家豈會任人宰割!”

“逢月,高家的天雄軍很快入京,你那三萬禁軍能擋得住五萬鐵騎嗎!還是遵從高大將軍的安排為好。”崔行儉的眼中閃動著癲狂。

崔逢月怒視著他,沈聲道:“崔行儉,你今日前來,是我舅父的說客麽?枉你讀了這些年書!為了心中這點癡念,竟然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逢月,我是癡了。我原本願意等,他畢竟是內侍,想著你總有後悔的那一日。但我發現,原來等不起,他壓根就不是內侍!我不願再日日從天黑想到天明,想你是如何在他懷中承歡!”

崔逢月驟然靠近他,咬唇用盡全力揮手一掌摑去,清脆的掌聲,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右臉上。

“滾!”崔逢月的眼光中透出無比的厭惡,將崔行儉的希冀凍成冰,碾作塵。

“弄棋,去喚金吾衛大將軍。”

不多時,金吾衛大將軍入了寢殿。

崔逢月有些疲憊,面色有些蒼白,咬著牙撐著桌沿走到金吾衛將軍跟前小聲道:“大將軍,大元帥臨行說你可托付性命。如今,哀家把聖人和親王托付於你,選禁軍中河東親信,護送他們出京,往東都皇宮去,叫太/祖皇太後娘娘庇佑。若遇阻攔,格殺勿論。務必記好,高家天雄軍,與高家親近的任何人,包括太皇太後,一概不信,必要時,格殺勿論。弄棋,你跟著去,帶著將軍由密道出宮,趁人不備,立刻往東都去。將軍快去準備,一會兒來承香殿接聖人和親王。”

弄棋雖弄不清楚緣由,但知情況危機,惶然流出了淚:“娘娘,您不隨我們一道走麽?”

崔逢月搖頭勉強笑笑:“你不必擔心,我得留在宮中,掩人耳目,拖延時間,且還有這些禁軍護衛,不會出事。弄棋,我可把性命都交給你了,護著兩個孩子。”

高玉祁點兵往京城去的第二日,天降暴雨,大軍停止行進。一個時辰後,雨勢漸收。準備繼續往前行進之時,只聽傳令官大叫道:“傳高將軍令,大軍立刻往北行進,圍攻井陘關!違者一律斬殺!”

雨一直下,便是夏季,依舊清冷,但高玉祁心中熱血沸騰,那是大魏好男兒要收覆河山掃除邊患的豪情壯志。他胸膛貼著裴書怡義薄雲天的書信:“祁郎,河山萬裏,江山如畫,願大魏子民共享,願後代子孫同樂,願你我相見之日,河山依舊!”

他要往井陘關去,哪怕是違了高文淵之令,哪怕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天雄軍的好男兒,國破則家不寧,你們的父母妻兒如何安然度日,隨我掃平邊患,剿滅胡虜!”

“誓死追隨將軍!”回應聲在雨天震耳欲聾。

達摩嶺

裴遠愈和二萬多將士集於摩天嶺,無一人出聲,耳邊只有山嶺呼呼的夜風。

“小東子,把鏤銀宮燈拿出來,點亮。”裴遠愈摩挲著腰際的平安扣,沈靜道。

小東子由錦盒中拿出層層包裹的宮燈點亮,在漆黑的山嶺上如同指路明燈,讓人心生暖意。

裴遠愈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懸崖邊上,一言不發。直至破曉,薄霧托起東升的太陽,他仔細將燈熄滅,又小心翼翼地裝入錦盒。擲地有聲道:“眾將聽著,這是你我歸家的明燈,今日絕境,必得破釜沈舟,你我方能歸家!”

這些將士,都是從河東選出的精悍,便是面臨死境,從未動搖過追隨裴遠愈的信心,只聽達摩嶺上發出震耳欲聾之聲:“憑大元帥吩咐!”

只聽裴遠愈說道:“往回,必死。唯今只能順崖而下。我幼年時讀書,太行山脈多乃緩坡懸崖,夏季樹木叢生,適才我看此懸崖亦是如此,你我裹上毛氈,順懸崖滾下去,定有生路。聽著,若是我死,副帥統兵。剛才那盞燈,帶回京中,交給太後娘娘,說我裴遠愈此生有負於她,來生十倍償還。”

京中太極宮

黃昏時分,天色未暗,窗外不知何時已飄起了霏霏細雨,煙霏霏雨朦朦。

崔行儉走後兩日,密報送到的崔逢月手中。燈下的白字黑字,漸漸浮動晃顫地厲害,原來是她的手在抖:裴大元帥領兵三萬抄近道圍攻井陘關,在達摩嶺懸崖一帶失去蹤跡。

天旋地轉,沈沈的黑壓了下來。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誰都可能出事,他一定不會,他應承了她,他拿了她歸家的燈,他知道她一定在這裏等他!

崔逢月扶著桌沿,勉強讓自己站了起來,沈聲道:“金吾衛聽令,將宮中所有天雄軍送入大理寺詔獄,關閉京城所有城門,關閉皇城、太極宮、永興宮所有宮門,調集一千金吾衛守護承香殿,有劫持哀家者,格殺勿論!”

崔逢月頓了頓又道:“金吾衛副將聽令!不出十日,高家天雄軍便會踏入京城,是謀逆!隨我守著宮門,等待大元帥歸來!”

她與裴遠愈一路走來,惺惺相惜,他背負著家國天下,不是日日能圍著她濃情蜜意的世俗男子,她,亦不會成為只懂描眉裝扮的平淡婦人,他如今不知所蹤,那她便要為他抵禦風霜。

高家天雄軍於半月後才入京將太極宮團團圍住,比崔逢月預估的晚了五日。她以為來人定會是高玉祁,不料卻是高文淵親自帶兵。

崔逢月並未將天雄軍阻於京城通化門之外,而是叫所有禁軍退守太極宮,為的是不叫京中黎民百姓陷入內亂的戰火之中。

月明星稀,崔逢月親自上了承天門。宮外依舊是列陣森嚴的天雄軍,甲胄矛戟,火把將承天門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天雄軍已經圍困太極宮兩日了,只是按兵不動。

但崔逢月知道,這是狂風暴雨前的寧靜而已。兩日前,高文淵親自書信,讓太皇太後送到太極宮,讓她=崔逢月顧全大局,助高家一舉成事,但她拒絕了。高文淵從來沒有想過他一直疼愛的外甥女竟然與他不是一心。

也是,她對裴遠愈情根深種,但那個男人怕是已經死在了達摩嶺的懸崖峭壁之間了,她還如此執拗!恨恨地告訴崔逢月,只給她兩日時間考慮,兩日過後,就別怪他翻臉不認人了。

爬上了城門,守衛的金吾衛齊齊給她行禮,盡管城下敵眾我寡,但依舊鎮靜,崔逢月頓感心安。

她深吸一口氣,揚聲肅然道:“金吾衛將士,你們的大元帥領兵北征,為的是我大魏邊境安寧,為的是

我大魏子民的安居樂業。但高家天雄軍趁亂謀反,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誅之!大元帥不日班師回朝,眾將平叛有功,忠勇可嘉!”

“誓死效忠大元帥!誓死效忠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一個聲音從宮墻外傳了上來。這個聲音原來是崔逢月的避風港,如今成了催命符。

高文淵緩緩擡起頭了:“逢月,叫金吾衛開城投降,把聖人交給我,我畢竟是你的舅父,定能保你母子一生榮華富貴。”

崔逢月冷冷頷首道:“舅父,你已經不配!你的榮華,是高家的榮華,是你那點狼子野心的榮華。怕是在你心中,崔家的女兒就是你們狼子野心的工具罷了!裴家據有河東之時,逢月可以嫁給裴遠愈;裴家一倒,為了河東領地,逢月可以嫁給舒王;如今,你為了將裴遠愈送上絕路,又想將逢月送給誰!家國有難,趁火打劫,視天下蒼生如同螻蟻,這就是高家作為武將的擔當麽!城外高家天雄軍,若是繳械投降,恕爾等無罪!”

崔逢月一席話,圍城的天雄軍將士面面相覷,高文淵騎在馬上,歸然不動,但手中握著的橫刀已然蓄勢待發。卻見他將橫刀入鞘,反手於馬背上取弓搭箭。

高文淵怒喝道:“崔逢月!你身上流著高家的血,這是決然要與高家為敵麽!”

崔逢月並不心驚,因為這距離,不是箭矢能達到之範圍。但邊上的金吾衛已經備好了盾牌,擋在崔逢月身前。

只聽一個柔軟卻又堅定的聲音傳來:“高文淵!流著高家血的個個都與你一心了麽!高玉祁高將軍為何不與你一同入京!”

是裴書怡。

崔逢月沖她感激地點點頭,裴書怡捏了捏她的手,繼續說道:“天雄軍諸將聽著,高小將軍已經往井陘關去了,他大義滅親,為的是你們家中父母妻兒不受外敵淩辱,而你們此時若在大是大非上犯糊塗,殺身之禍無可避免,禍及家人才遺恨終身。”

城門外的天雄軍依舊紋絲不動。高文淵無不諷刺地道:“果真是婦人之仁!就憑著你們兩幾句喊話就想動搖我天雄軍的軍心,簡直是白日做夢!”

金吾衛將軍是原先一直在外征戰的朔方將領,殺伐果決,對崔逢月道:“太後娘娘和太皇太妃趕緊回到寢殿,一場鏖戰在所難免,末將早已經書信往朔方求救,但眼下三萬金吾衛對抗五萬一直征戰的天雄軍,定無勝算,即便有援軍,朔方軍最快五日才能趕到。娘娘,末將只能破釜沈舟!”

崔逢月心中早做好了短兵相接的準備,點了點頭道:“只怕我們擋不了五日!”

“擋不住也要擋!”只見金吾衛大將軍擡眸,對守城傳令將士肅然道:“去,傳我將領:一旦天雄軍攻破皇城,本將軍縱火焚了太極宮,叫所有守城的金吾衛與天雄軍同葬!”

崔逢月心中一震,久久不能言語。

金吾衛大將軍凜然行禮,緩緩道:“太後娘娘,您先前與太皇太妃的喊話雖不能阻攔天雄軍攻城,但人心肉長,是非曲直,利弊權衡,都會叫天雄軍軍心有些許動搖,如今,末將傳令,是要破釜沈舟,再無退路,如此,金吾衛才能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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