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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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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遠愈的咬牙切齒並沒有換來裏間的一絲動靜。

曾泌惶惶不知所措,一臉茫然。

裴遠愈抑制不住的妒火,往前緊著走兩步,一腳踹開了裏間的門。

“崔……”“逢月”兩字沒能從裴遠愈嘴裏叫出來。

裏間狹窄厭逼,將將容納下幾案。案幾上的火爐架著藥鍋,小火因裴遠愈勁道的踹門將一陣風帶入瞬間熄滅。還有兩扇晃蕩的門,一扇已經被踹壞,歪歪斜斜地搖搖欲墜了——屋內空無一人。

尷尬轉身一看,曾泌連同小東子齊刷刷跪在了地上。

到底是位高權重,臉上的訕色轉瞬即逝,那個風光霽月清冷的裴遠愈又回來了:“皇後娘娘往何處去了?”

“卑職不知,皇後娘娘在尚藥局拿了些進補的方子便離去了。”

曾泌埋怨不已,好不容易配好的藥眼見要制成,被裴遠愈這一腳給踹沒了。

崔逢月正與崔明珠計較著過往恩怨。

崔逢月對著把守森嚴的掖庭暴室怔忡了良久,才邁步入內。

崔明珠聽到了聲響,目光掃過,將憎恨和不甘全部都投到了崔逢月的臉上。

崔逢月並不理會,遣散了暴室內的所有人,死死地看著她,幽幽開口:“明珠,這些年,我崔逢月虧待你了?”

崔明珠紅了眼,聲音尖銳嘶啞,如同利刃劃在了瓷器上,叫人有些不寒而栗:“崔逢月,我阿娘就死在我跟前,你不肯施以援手!我喜歡崔行儉這麽些年,他的眼中卻只有你!我什麽都沒有了!我就想叫你嘗嘗這滋味!”

崔逢月心底無限悲涼與淒愴:“明珠,我瞧見過共患難的姐妹,她們一窮二白卻能榮辱與共。”

崔明珠陡然哈哈大笑:“我不信,你到了這個時候還能與我榮辱與共?你有仇必報的性子能放得過我麽?”

崔逢月定下心神道:“明珠,這些日子,我想了許久,都沒想明白該如何處置你。是,我眼裏揉不得沙子,可想到幼年時一同長大的情誼,終歸是下不了手。可是,你為什麽能下得了手把你的阿姐、沈姐姐都送上絕路?”

崔明珠有些癲狂了,眸光中血紅愈盛:“為什麽!為什麽!一步錯步步錯!既是鑄成大錯,不妨再錯一次!崔逢月,我們一同下地獄再敘姐妹情吧!”

她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完時,便已掐住了崔逢月的脖頸,崔逢月被她掐得幾乎透不過氣來,伸手往崔明珠的頸項劈去,無奈崔明珠已經失去理智,癲狂至極,力大無窮,加之她大病初愈,手還未觸及崔明珠便已經無力地垂了下來。

崔逢月倏然感到腹腔中的空氣被抽去,滿臉漲紅,神智開始渙散不清,眼見著就要死在了這裏。

突然一陣勁風掃過,只聽見崔明珠慘叫一聲,禁錮在崔逢月脖子上力道驟然卸去。她驟然得了空氣,竟然劇烈咳喘起來。一杯清茶已經遞到了她面前,一只手已經溫柔地撫上她的脊背,給她順氣。

她悲喜交加,凝眸一看,眼前是那個她魂牽夢繞的人。

“你怎麽來了?”她有些怔怔地問。

“出宮不帶侍衛,悄悄跑到這腌臜的地界兒,膽子簡直是越來越大了!”

崔逢月自知理虧,偏過頭,輕聲道:“我不是怕大元帥不叫我來麽?是我自己的決定,你可不要懲罰了殿中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長得面目可憎,他們都不敢與我親近,問句話都不知所措,帶著他們,無趣得很!”

哪裏是她面目可憎,是裴遠愈知曉承香殿的奴婢私下議論她要被自己磋磨後,叫小東子“好好”調教了他們一番。如今承香殿裏的奴婢都知道皇後娘娘是大元帥心尖上的人,但若是不要命便私下議論。要緊是要對娘娘忠心耿耿,運氣好,定能前途無憂,再不濟,也能性命無憂。所以,適才崔逢月不叫跟著的時候,奴婢們自然不敢忤逆了她的意思。裴遠愈心中嘆了一聲,還得讓小東子再好好調教一番。

裴遠愈一手已經攬過她的腰,一手細細的給她整理適才亂了的發髻。崔逢月想起崔明珠還在這裏,從他的手中掙脫,回頭看了看崔明珠。

只見她蜷縮在地上,嘴角帶著一絲血,應該是被裴遠愈踹中心口所致。她嫉恨地瞪著二人,厲聲道:“你二人果真有私情,老天真是瞎了眼!”

聽了這句話,崔逢月突然走到她跟前,想要狠狠地扇她一耳光,可揚起手掌在半空中驟然停止,攥成拳頭,輕輕放下。

“打你都臟了我的手!崔明珠,我本欲放你一條生路,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從此刻起,你我姐妹之情一刀兩斷!遠愈哥哥,你處置了吧!”不願再留在這傷心地,崔逢月頭也不回大步離開。

崔明珠仿佛在一瞬間清醒過來,突然跪到裴遠愈跟前:“大元帥,我知道你不信神佛,但你當崔逢月如珍如寶,想必不舍得她被我變成厲鬼之後日日詛咒短命絕壽,受盡折磨而死!您若能應準了我死前的請求,我便是到了地府,也日日為她祈福。”

裴遠愈看了她兩眼,淡淡道:“說罷。”

“我想見崔行儉。”

裴遠愈眉宇間凝起了一絲不屑:“我會應了你的請求,但絕非驚懼鬼神之說。逢月今日悄悄過來,想必是要放你一條生路,但你卻惡毒地想殺了她。她念舊,我不想她日後得知未能滿足你死前最後一個願望而有所牽掛。記住,崔明珠,你本就該死,李傅姆是你所殺。”

崔明珠驟然癱坐於地上,神智在清醒與模糊之間飄蕩,喃喃不解道:“那當年你為何當年要放過我?”

“若是叫逢月知道是你殺害她視作母親一般的李傅姆,她還能安心養胎與生產?放過你,皆因她對你情真意切;你非死不可,皆因你惡事做盡,終食惡果。”

出了牢房的裴遠愈知曉她今夜不痛快,想著能開解她幾句。但發覺崔逢月早已離去,一臉不快。

撫琴忙道:“娘子……娘娘說她今日未好好梳妝,不願在光亮之處被大元帥瞧見。夜已深了,她便先行回宮了,也請大元帥早些安置。若是大元帥已經處置好所有事務,明夜請往承香殿小聚。”

裴遠愈嘴角上翹,眼裏含著春意,點點頭走了。

“行儉哥哥來了?”崔明珠已經裝扮得如同往日一般俏麗妍妍,面上含著如春水般的笑意,似乎這裏並不是牢獄。

崔行儉眼中帶著一絲憐憫,勉強笑笑:“明珠,你這是何苦?”

“行儉哥哥,你知道庶出子女的痛苦麽?放眼崔家,眼中只有崔逢月,哪裏能夠想起我半分的好處?我自小就生活在她的光環之下,永遠要屈居於她之後。只有你,幼年時節氣所備的禮物,我與崔逢月的一模一樣,那時,我以為,你真心將我放在心上。那時候,我就不嫉恨了,因為只要有你,我就有自己的人間天地。這些日子,我算是想明白了,你不過是為了遮人耳目罷了!”

崔行儉長嘆了一聲:“明珠,阿兄確實待你真心,真心把你當成妹妹,也真心不願意瞧見你受苦。”

崔明珠輕輕一笑:“罷了,行儉哥哥,我叫您給我買的東西帶了麽,叫我看看,您給我了什麽?”

崔行儉從袖袋裏拿出了一支精美的步搖,上頭鑲嵌了無數的珍珠。

“明珠,下月便是你的生辰,阿兄前些日子出京所得,覺得很是稱你,上頭都是明亮的珍珠。”

崔明珠臉上露出了桃花般妍麗的笑,拿到手中輕輕摩挲著,片刻,將步搖貼著胸口問道:“行儉哥哥,我心甚悅。可否給我簪上?”

崔行儉起身靠近她,認真仔細地給她戴好,正準備坐下,不料崔明珠雙手環住了他的腰,將頭埋在了他的下腹上。

她的呼吸漸漸沈重起來,含著無望的笑意呢喃道:“行儉哥哥,叫我抱抱你,就片刻。”

崔行儉心中波濤洶湧,身子卻如木樁一般一動不動。良久,崔明珠才將他放開。

“行儉哥哥,我要死了,你能叫我一聲夫人麽?你能求求阿姐來日將我與你葬在一塊麽?”

崔行儉搖了搖頭。

“明珠,我不能騙你,我一生所願,是與逢月一道,即便不能生同寢,我亦盼著死同穴。”

崔明珠頓時覺得胸中的血液橫沖直撞,癡狂的冷笑從胸腔處蔓延而上,帶著極致的嘲諷:“崔行儉,你就是個傻子,比我還傻!她崔逢月怎麽可能與你死同穴,你我一生都在期盼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裴遠愈如今掌控了朝局,你還做著春秋大夢!”

崔行儉執拗地道:“那又如何,裴遠愈終究是太監,逢月如今年輕,等再過十年,她還能守得住?我未必沒有機會。”

崔明珠擡起眼,直視崔行儉,一字一頓道:“崔逢月的孩子一定是裴遠愈的!我與她姐妹十多載,她的心性我最清楚不過。她怎麽可能給新帝留後!那裴遠愈是不是太監,只等你來日探究了!”

明天的那一章,9點12分放出來,大家早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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