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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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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驚天

崔逢月,承載了他所有青春年少的萌動。自始至終,疏離分別從未打消過裴遠愈心中的炙熱,只有午夜夢回時她那明艷傾城笑靨綻放的真心笑容,才能溫暖著他這兩年多來的蒼涼孤寂和情非得已,足以支撐他在這波詭雲譎的宮廷中尋找他與她未來的契機。

水中翻騰泛起的水花依舊很大,他放眼望去,似乎看見一片血海,崔逢月生產時的情形歷歷在目,落水之人是她用命換來的,那也應該是他的命。

眼見著池中的水花波瀾越來越小,電光石火之間,裴遠愈再無半分猶豫,脫下大氅,縱身一躍,跳入水中。

水中,地藏奴死死抱住了裴遠愈,直到上了岸,弄棋要把他從裴遠愈懷中抱走,但地藏奴卻閉著雙眼死死抓住裴遠愈的衣襟,怎麽也不肯松開。

金吾衛聽得動靜趕了過來,得了裴遠愈的吩咐搜查抱走地藏奴之人。

裴遠愈撿起地上大氅將地藏奴裹了個嚴實,只露出個頭,顧不上自己渾身濕漉漉,連忙給他檢查口鼻。還好,沒有淤泥,又使勁拍了拍的背,地藏奴“哇哇”吐出兩口水,悠悠睜開了眼。他兩顆水晶般的眼珠略帶委屈地望著裴遠愈,一動也不動。以為他受了驚嚇,裴遠愈掐了掐他的虎口,誰知道地藏奴竟然掉了下了金豆子,兩手又抓住他官服的雙孔雀紋,清清楚楚叫了句:“阿耶!”

邊上的弄棋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從來不說話的地藏奴,開口說話了,還說出了崔逢月心中的驚天大秘密。

她慌忙環顧四周,只有她與裴遠愈,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一切自然沒有逃過裴遠愈的眼睛。

小東子疾步奔來,沈聲道:“幹爹,推嗣王入水的內侍抓住的時候,已經服毒自盡,兒子無用,什麽也沒有問出來。兒子先伺候您沐浴更衣。”

雙手抱著地藏奴的裴遠愈點點頭,示意他下去。

“地藏奴,壞人沒有了,跟著弄棋回王府,別怕。”

地藏奴有些猶豫,但對上裴遠愈鼓勵肯定的眼神,帶著些許不情願松開了雙手。

起身將地藏奴交給弄棋:“先給嗣王換好衣服,已經是夏末,夜風還是冷硬。”

太和殿偏殿,小東子已經將熱水備好,換洗的服飾、巾帕、他鐘愛的出塵香澡豆一應俱全,小東子知曉,裴遠愈沐浴,所有人都不許留在屋內,退出湢室,關上門,轉身出了寢殿,將寢殿的大門關上了。

很快,裴遠愈衣冠整齊地走出寢殿,小東子迎了上去:“幹爹,要不要徹查。”

“不必了。挑兩名得力的金吾衛,日後嗣王入宮,一步不離地遠遠跟著。”

查,怎麽查。他查到冬至大典上第三支箭應該是太後所為,卻拿不住證據。宮中要做這樣的事,早就把痕跡抹掉,皇帝、太後、程振元都有可能對她的兒子下手,只怕是舒王也脫不了關系。事已至此,只圖將來更為重要。

他想查的是地藏奴今日叫他“阿耶”為何叫弄琴如此惶恐。他心中期盼過,疑心過,失望過,今日希冀再生。

崔逢月酒醒後內疚不已,沒有把孩子看好。讓她震驚萬分的就是地藏奴竟然叫了裴遠愈“阿耶”!他從來不開口說話,一說話就要把他阿娘嚇死。好在只有弄棋在側,但怕是這事要瞞不住裴遠愈了,他精於刑獄之事,與其叫他費心費力去查,不如將此事與他說清楚。以他現今的能力,應該可以護住她們母子的周全。

只是那日進宮之後,他似乎更忙了,前日還去了朔方,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京。

朔方節度鎮.節度府

周尹憂心忡忡道:“裴卿,您剛離開隴右,吐蕃可汗薛延陀就背信棄義,已經占領了西北數郡。隴右節度使只將吐蕃大舉東進的消息報給程振元後,按兵不動。周某得到消息,京中依舊如常,定是程振元密不上奏聖人。元帥此時不在京中,反倒叫周某尋了由頭,叫聖人派您來朔方,京中怕是要大亂了。”

裴遠愈會心一笑:“周兄過分憂慮了。裴某要的就是隴右按兵不動,要的就是薛延陀入京。”

周尹眼睛睜得如同銅鈴般大,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

“這些年,多少人想把程振元拉下馬,均無功而返。我與他虛與委蛇將近兩年,總算等到了良機。周兄,預先取之,必先予之。他程振元瘋夠了。我出京,就是為了撇清關系。”

周易簡直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八月,吐蕃軍隊包圍涇州,涇州刺史高暉不僅舉城投降,還成了吐蕃的向導。吐蕃大軍一路東進,直到攻占了邠州,皇帝才聽說此事。吐蕃以摧枯拉朽之勢,打到了京師直轄縣奉天,這是先帝陵墓所在,頓時震驚朝野。

皇帝緊急詔令,命裴遠愈為關內大元帥,出征鹹陽,保衛京城。早已有所部署的裴遠愈率領禁軍十六衛,與朔方節度使周尹前後夾擊,於渭橋剿滅吐蕃四萬大軍,可汗薛延陀被裴遠愈當陣斬殺。美中不足的是,裴遠愈下令搜尋吐蕃大將欽陵讚卓,但不知所蹤。

程振元一直認為自己有功於皇帝,竟然置朝廷利益於不顧,數次上奏聖人,企圖奪了裴遠愈關內大元帥之職,此舉根本就是蚍蜉撼樹。

殲滅吐蕃後,裴遠愈得勝還朝獻捷,被任命為大魏行軍大元帥及禁軍大元帥,大魏的軍事權完全落入了他的手中。

皇帝只是下旨剝奪程振元的一切官爵,念及他多年跟隨皇帝,是有功之臣,對於如何處置他猶豫不決,一直將他軟禁於掖庭之中,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夜幕降臨,已是宵禁。一輛馬車噠噠噠由朱雀大街直奔永興宮建福門,城門直長看到來人所持裴遠愈親筆書信,立即將城門打開,車上的一男一女,被帶到了紫宸殿內。

男的就是任浙江道任鄞州太守的江景逸。

“聖人,程振元在浙江勾結富豪,與百姓爭奪田地,引起民憤,謀取朝廷農改桑巨額利益,民怨沸騰,民不聊生。”

皇帝眉頭緊蹙,微微閉著雙眼,呼吸極重。都說水至清則無魚,但程振元此舉無疑是對皇帝新政的諷刺。

跪在地上的民婦從未得見天顏,用惶恐不已的聲音顫抖地說:“聖人……民婦乃浙江一織娘,多年前,元相命我織造此龍袍,並將這一封書信用性命保管至今。”這正是裴遠愈當年所救的元豐外室——雪娘。

龍袍和書信經裴遠愈的手遞到了皇帝手中。拆開書信,確實是程振元親手所書。當時,幽州兵變,京中有太後掌權,而皇帝親征,險象環生。書信中言明若是皇帝遇險,則立即擁立當時還是禹王的太子為新帝,元豐在程振元的囑咐下,找到雪娘,制下此龍袍。

皇帝看過,拳頭握得發白,雖說立禹王為太子也是為了大魏著想,但立儲他未經皇帝同意私制龍袍,就是謀逆!

裴遠愈適時開口道:“聖人,大理寺剛剛查獲,原來程振元是節湣太子生母的阿兄。兄妹倆人失散多年。”

原來如此!這麽多年,他要的就是太子上位!

皇帝怒極:“把程遠振帶來!朕要親自問他!”

話音剛落,小東子疾步而來,滿臉徨色,撲通一下跪倒了皇帝跟前:“聖人,掖庭該死,適才發現,關押程振元的殿內早就空無一人!”

“好好好好好,真是好極了!朕養的奴才竟然開始咬人了!裴遠愈,去把他尋到,格殺勿論!”

崔府自打李傅姆過世後,加之崔逢月有孕生產,一直由崔明珠協助高氏管理崔家。雖說她不如崔逢月能幹,但也算井井有條,崔家上下對她也還恭敬,只是偶有奴婢議論著她庶女的身份,聽過後她也一笑置之。

今兒一早,高氏把崔明珠叫過去說話:“明珠,這一年來多來,你協助母親打理中饋,確實辛苦。前日,門下省諫議大夫王家的夫人特意上門與我說,你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他家的嫡子瞧上你了。雖說諫議大夫正五品上,但家風清正,嫁過去後定是要執掌中饋的。我與你阿耶商議,都覺得是門好親事。母親就替你做主應允了吧。”

崔明珠聽得心底抽緊,心中如同被冰冷的潮水淹沒。臉上笑意盈盈溫順地道:“家中事忙,明珠還想替母親分擔,親事不急。不如母親替我回了吧!”

高氏笑笑道:“傻孩子,你如今也快十八了,前些日子,我顧忌著你阿娘的事情,不便與你張羅,現下兩年過去了,還要推遲到什麽時候?母親知道你孝順,家中你不用擔憂,你阿姐如今產後也養好了,她會把崔家打理妥當的。還是你的親事要緊。”

大魏律令,兒女親事由父母做主,高氏若一心將她許給王家,她只能從命。

她一時僵坐在那,無法呼吸,心裏頭在燒,手腳卻如同浸入冰水中那樣寒徹骨。

絕望中,她想到了一個人,只有他能將她從這絕境之中拉出來——崔行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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