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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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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散

“婚儀那日,無論發生什麽,你只能聽我的。”

崔逢月不在京中這幾日,崔府看似平靜,實則家宅不寧。

皇後豈會相信崔逢月會和舒王去鹹寧縣郊游,早就遣人追到鹹陽縣,查探崔逢月的蹤跡。

沈暖煙從皇後那裏聽得一二崔逢月的消息,憂心忡忡。

弄棋是那日伺候崔逢月的,回到崔府後守口如瓶,死活不肯交代崔逢月的去向,弄得崔懷亮差點用家法,給高氏攔下了。

崔行儉假借公務繁忙,已經好幾日未回崔府。

崔府只有一人暗自竊喜——林姨娘。她巴望著崔逢月永遠別回來了。

崔逢月逃跑第三日,與舒王一道回了京城,直接入宮。

太極宮 凝雲殿

“崔逢月,你真是膽大包天,你竟然敢跑!本宮真真把你寵壞了!”

崔逢月膝蓋一彎,後撤一步,重重地給皇後跪了下去。

“聖人、舒王、崔家和高家都要逢月嫁給不想嫁之人,逢月一時任性,今後再也不會了。”

皇後想起自己經年往事,不禁苦笑,執起她的雙手,扶她起來,低低問道:“逢月可是怨恨高家不給你做主?”

崔逢月搖搖頭,淚滾落到皇後的手背上:“姨母,舅父有他的難處,我不怪他。要怪,就怪逢月時運不佳。舒王已往兩儀殿向聖人請期,不日我便嫁入王府,還請姨母在宮中多看顧遠愈哥哥,終究是我負了他!”

皇後閉上了眼。須臾將她輕輕攬到懷中,微微一笑:“逢月,我的逢月終究是長大了,受苦了。”

午後,崔逢月寢房的大門緊閉。

“沈姐姐,您替我把把脈。”

沈暖煙用手輕輕戳了崔逢月的腦門:“你呀,真是什麽都敢做!害得我擔憂了兩日,回來就好,我給逢月好好瞧瞧,補補虧空。”

搭上她的脈,不到半炷香,沈暖煙猝然擡起頭,重逢的喜悅在一瞬間盡褪,直勾勾地看著她。

崔逢月一臉鎮靜,輕輕說道:“沈姐姐,您知道我為什麽要回來嫁給舒王了麽?”

沈暖煙倏地一下站了起來,一臉地不可置信。未婚生子這條路本就險之又險,如今她還要混淆皇室血脈,那豈不是將自個兒置於懸崖邊上麽?剛才還埋怨她膽子大,她簡直是膽大包天!

“逢月,你不能犯傻,這條路難於上青天,一步錯,滿盤輸。輸的不是銀錢,是性命。”

崔逢月點點頭:“沈姐姐,我省得,即便是刀山火海,荊棘遍地,我只能踏過去!”

“你不打算告訴裴遠愈麽?他會舍得將你置身於虎穴之中?”

崔逢月面色黯然道:“大婚以後再告訴遠愈哥哥,我怕他攔著我。”

“好,即便不顧及裴遠愈,那舒王多疑,王府有醫官,宮中還有為聖人親屬瞧病的翰林院醫術待詔,寧貴妃還有尚食局的司藥,聖人還可恩賜殿中省尚藥局的奉禦給你診脈,頭一兩個月能輕而易舉蒙混過關,但只要月份一大,懷孕的月份和生產的日期要想瞞住難於上青天。”

崔逢月鐵了心道:“佛不度人人自度,沈姐姐,幫幫我,我要以清白之身嫁與舒王!裴家血脈不能因我而終!”

沈暖煙長嘆一聲:“你真是為了裴遠愈,搭上了性命!你啊!

看她松了口,崔逢月又道“沈姐姐,我不想……不想與舒王行周公之禮,可有法子?”

“有,但要費些功夫。切記,日後不可讓他人給你把脈。”

崔逢月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只聽門外道:“大白日的,大姐姐怎麽把門都給關上了,是來了貴客麽?”

“二娘子,是沈娘子來了。”弄棋回道。

屋裏的兩人對視一眼,不再說話,崔逢月朗聲道:“明珠,進來吧!”

“大姐姐和沈姐姐說什麽悄悄話呢,婢女都遣走了,還關上了門。”崔明珠笑意盈盈。

“不過是些閑話,明珠,找我何事?”崔逢月顧左右而言他。

“大姐姐,姨娘近日有些咳疾,府上郎中瞧過,總不見好,聽聞胡醫有偏方,便想著來問大姐姐。無巧不成書,沈姐姐也在。問沈姐姐再好不過了。”

“林姨娘的脈我也把過,總歸還是小產留下的虧空,需緩緩而行。胡醫的偏方怕是治標不治本,若是咳得嚴重,也可試試。”沈暖煙笑著道。

崔逢月道:“明珠,你若願意試試,找阿兄幫忙。對了,和李傅姆說,花銷叫公中給出了。”

“如此謝過大姐姐和沈姐姐!不擾你們說悄悄話,我先走了。”

四五盞茶後,守在崔家大門附近的崔明珠瞧見了沈暖煙的馬車緩緩駛出。她一路悄悄跟著,看見沈暖煙進了西市的胡人藥肆。崔明珠在外等了兩盞茶後,再也按捺不住,徑直走了進去。

在藥肆的大堂並未瞧見沈暖煙,她便故意問小二各種藥材的功效。不多時,聽到藥肆二樓有人順著樓梯往下走,瞟了一眼,果真是沈暖煙。

崔明珠看準時機,等著沈暖煙能聽到自己說話時,朗聲對店小二道:“店中有沒有可治咳疾的偏方?”

去歲,太常寺卿的母親用了胡醫偏方後便死了。到底是老人年歲已高,藥石罔效,還是胡醫偏方的有問題,難以說清。但此事沸沸揚揚,鬧得皇帝過問,尚藥局和市司於是頒發禁令,禁止在藥肆中出售偏方。

如今到胡人藥肆詢問偏方的,若不是熟人,即便砸下重金,從店主到掌櫃再到小二,都諱莫如深,閉口不談。

店小二瞧著崔明珠是生面孔,心道,這位娘子好生怪異,人尋偏方,都是悄摸摸的,她這音量也大了些,立即連連擺手:“貴人說笑了,如今哪裏還有偏方。”

“沈姐姐!”崔明珠假裝剛看見沈暖煙。

掌櫃忙問道:“這位是沈娘子的?”

沈暖煙沖著崔明珠點點頭,轉身對掌櫃道:“這是自幼一塊長大的妹妹,她要尋藥,掌櫃安心給便是。”

這些年,雖說崔逢月與沈暖煙都不待見姨娘林婉茹,但崔明珠卻是明事理的,處處維護崔逢月。沈暖煙也把她當作自己的妹妹待著。

崔明珠盈盈一拜:“謝過沈姐姐!”又十分親昵地在她耳邊一陣嘀嘀咕咕,沈暖煙笑笑,也在她耳邊嘀咕了一陣,叫掌櫃、店小二瞧著兩人親昵得很。

末了,沈暖煙拍拍她得肩:“自家妹妹,無需多禮,有什麽需要,和掌櫃說便好,我先走了。”轉身離去。

店小二最會看人下菜碟,看著崔明珠穿著不凡,忙悄悄道:“娘子剛才要尋的偏方倒是有,只是價錢……”

崔明珠忙道:“價錢無事,我和沈姐姐都是自家人,日後免不了常來常往,博士(1)瞧著辦。”

店小二點頭稱是後掌櫃示意,掌櫃熱情地將崔明珠引到了二樓雅間。

“掌櫃,我想尋咳疾偏方。”

“嗯,適才聽得貴人說了,我給您取,你與沈娘子交好,就收您一貫錢。”

崔明珠點點頭道:“嗯,只是……我還想……”

掌櫃瞧她欲言又止得模樣忙道:“貴人是否還要尋得其他?”

崔明珠有些面紅道:“適才我與沈姐姐說了,我想買……買她適才買的……買的……偏方,不知還有麽?”

掌櫃頓悟,適才瞧見她兩人在樓下嘀咕,心道終究是這位小娘子年輕面薄,羞於將藥名說出口。他也委實見過不少當著他的面不敢將藥名說出口,實則玩得很開的小娘子特來尋此藥的。

“貴人,這迷魂散倒是還有一份,但金貴得很,五貫錢。”

確實金貴,尋常三品大員的月俸才六貫錢。既得了藥名,她無畏再花這些錢,忙道:“掌櫃,我未帶這許多,今日便先拿了咳疾偏方,過些時日,我再來買。”

“這迷魂散不常有,怕是貴人下次要跑空。”

“無礙,萬事隨緣吧!”

臨走還特意多給了半貫錢,掌櫃喜笑顏開。

崔明珠聽說過迷魂散。那是一種無色無味的西域迷藥,中了此藥,會把吃藥前的事情深深記入腦中,此後身體酥軟,神志不清。

六年前,崔逢月落水後,崔行儉在神佛面前許願那一幕猶又浮現在她眼前。

“我崔行儉,鐘情崔逢月,犯下了邪淫重罪,累她遭此大難,願孤獨終老,換她一世平安!”

“孤獨終老”四字如同驚雷狠狠砸在了躲在殿外崔明珠的心上,過了兩年她情竇初開之時,這驚雷就變成了肉刺,長在了她心裏。

這些年,崔逢月待她不薄,心中也只有裴遠愈一人,崔明珠對她恭恭敬敬,盼著她嫁了後絕了崔行儉的念想,卻不料橫生枝節。

她阿娘原是高氏貼身婢女時,常常陪這高氏入宮,與寧貴妃說得上話。寧貴妃深知自己兒子對崔逢月情有獨鐘,聽聞他更是在聖人跟前提起了已經與崔家定親的事情,有些急火攻心。她看著皇後的位置許久了,但高靜雨她是沒法撼動的,因而對高家有瓜葛的人都甚為不喜,更別提被皇後捧在心上視為己出的崔逢月了。

兒子勢強,她這個做母親的在其他事情上還能提點一二,但在要娶崔逢月這件事情上怕是說破天也改變不了兒子的心意。寧貴妃就盼著崔逢月不點頭,這王妃兒子也難納成。為了探得崔逢月的心意,前些日子,還特意詔林婉茹入宮敘話。

崔明珠先前聽林婉茹說起,崔家怕是要將崔逢月嫁給舒王,她心中暗暗竊喜,崔逢月嫁人,無論嫁與誰,都能絕了崔行儉的念想。

可等了數日,不見舒王提親,她有些焦急。

今日得見崔行儉與沈暖煙都閉門與崔逢月敘話,定是與這藥有關,崔逢月要它何用?

(1)博士,唐代稱店小二為博士,酒肆的叫酒博士,茶肆的叫茶博士。誒,沒點學歷都不要去唐代混了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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