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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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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

天花板上的燈光投下一片深色的暗影,打在商澤臉上,唯那雙清涼幽邃的瞳仁,如蒙塵霧,定定望向時尋秋,在等待一個回答。

前世的時尋秋根本無法抗拒這樣的商澤。商澤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像是淬了毒藥的蜜糖,讓他忍不住沈溺。

可現在的時尋秋卻覺得有點好笑。

為什麽?

他總不能說是因為前世他被商澤玩弄感情,慘遭拋棄,這一世吃一塹長一智,不敢再重蹈覆轍了嗎?

這理由確實夠拙劣夠可笑的。

但時尋秋到底還是沒能笑出來,因為在他沈默的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裏,商澤垂下眸,落寞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阿秋,我不問了。”

商澤起身,望向落地窗外飄雪漫天的夜景,光是身影,都透了股深入骨髓的哀痛和不解。

確實,站在商澤的立場,時尋秋也是無法理解自己的冷漠和堅持的。

從年少和時尋秋相識,到如今已經是商氏集團最年輕的掌權人,這麽多年,在遭受到無數次拒絕和無視後,商澤都沒有放棄過。

光是今天,商澤一個總裁,千裏迢迢地跑到另一個城市,只為給他煮一頓飯,還有那無數份寄過來,卻最終只能躺進垃圾桶的,象征著浪漫和愛情的鮮花及禮物,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都沒辦法不動心吧。

時尋秋定定凝視商澤的背影,更何況,商澤還是這麽一個無論是外在和內在,都無比優越完美的男人。

時尋秋也曾試圖說服自己,商澤已經不是前世的商澤了,就比如說,時至今日,商澤的左耳依舊沒有那枚標志性的耳釘,再比如說,他現在已經和時家劃清了界限,對於商澤應該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況且,明明他自己的內心也放不下商澤。

時尋秋從不回覆商澤的消息,卻會在每一個深夜難眠的夜晚,將商澤那些為數不多的動態,甚至是頭像,看了一遍又一遍。

時尋秋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商澤。

可就在兩人相距僅兩步之遙時,他停下了。

這短短兩步,他好像,跨不過去了。

人都是怕痛的生物,痛過一次,就不願意,也不敢,再靠近了。

“下雪了。”

時尋秋望了眼窗外,輕聲開口,“我去給你拿把傘。”

“不用。”

商澤沒有轉身,依舊背對時尋秋,只那平直的雙肩卻好像不受控制地輕抖了抖,“送傘的寓意不好,不用的。這點小雪,沒關系的,南城從不下雪,正好,想出去淋淋雪。”

“阿秋,段先生讓我轉告你,你是他所帶過的那麽多學生當中,最勤奮,也是最有靈氣的一個。這次畫展,他並不是想幫你,而是想同你相互成就。用你的感知力,來描繪一個屬於你的世界。”

商澤終於回頭,沖時尋秋一笑,“段老師說的話,也是我想對你說的話。你一定會成功的,阿秋。”



商澤走後,時尋秋發現自己原本空空蕩蕩的冰箱都竟都被商澤塞滿了,裏面有很多洗好切好的菜,被分類裝在保鮮盒裏,除此之外,商澤還買了應季的水果和一些做起來很簡單的速食食品,而他放在冰箱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泡面則統統被商澤給扔掉了。

時尋秋有點無語,瞪著滿滿當當的冰箱看了一會兒,才決定先收拾收拾心情,再繼續工作繪圖。

當時尋秋洗完澡重新回到工作室,已經過九點了,今晚風大得很,即使屋裏開了暖氣,偶爾從窗縫裏鉆進來的冷風還是凍得人打了個哆嗦。

時尋秋正打算關嚴窗戶,可卻看到,路燈下,竟然有一個人影,對著他公寓房間所在的窗戶下,仰頭張望。

路燈昏黃,那人模糊的身影被拉得老長,在深雪中幾乎要融成一個白點,可便是這樣一個白點,時尋秋還是認出來了,這人,除了商澤還有誰。

商澤這是瘋了嗎?!

今晚大雪,外面的溫度可能只有零下十幾度,很冷的,商澤穿的又不多,在雪地裏這麽凍肯定會凍出病,更何況,商澤這麽不聲不響的,都不知道待了有多久!

時尋秋怔住,他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想打電話讓商澤回去,結果直到提示音傳來後,才發現,自己早就拉黑了商澤的號碼。

時尋秋在通訊裏操作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解除拉黑的選項,想也沒想就把電話撥了過去。

商澤沒有換過手機號。

幾乎是嘟聲剛一響起,電話就被接通了。

“你在我家樓下做什麽?你知不知道今晚很冷,雪很大,你這樣會生病的,你別以為你把自己凍壞了我就會收留你,我告訴你,我可不吃你的那一套!你趕緊走,我現在就給你叫車!”

時尋秋夾著情緒,對著話筒劈裏啪啦地說了一通,商澤則一直默默傾聽,也不反駁。

等時尋秋終於停下來後,才緩緩開口,嗓音略顯沙啞,“沒什麽,就是想看看你。”

“下次再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只這一句話,就將時尋秋未發完的脾氣給統統堵了回去。

幾年前,時尋秋尚在讀大學時,商澤就常來他宿舍樓下等他,彼時商澤也是個學生,時尋秋不明白他是怎麽逃了那麽多的課,幾乎每個月都會雷打不動地來找他。

時尋秋每一次都會直截了當地拒絕商澤,可商澤卻還是執拗地,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在那片宿舍樓下的空地,偏執到可怕。

那是某個冬天,雪下的和今晚一樣大,商澤站的太久,肩上和發上都被雪覆成深白,宛若一個雪人,在夜色下巋然不動。

時尋秋的幾個室友率先看到了商澤,紛紛沖時尋秋起哄,時尋秋不勝其煩,索性拉上窗簾,徹底隔絕掉那人。

時尋秋不知道那一晚商澤在他樓下等了多久,他只知道,第二天,當他早早醒來,打開宿舍門時,卻發現門把手上掛了一份給他買的早餐。

時尋秋飛快地沖到窗前,拉開窗簾,正看到一個身影在樓下,遠遠地隔著玻璃窗,沖他招手。

時尋秋一動不動地趴在窗前,呆呆望著向他道別的商澤,直到熱氣熏上透明的玻璃,他再看不清那個融入雪中的身影,他才意識到,商澤,是真的單純地想看一看他。

細想下來,這一世,他同商澤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對商澤的耐性也極其有限,可即便如此,商澤卻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要靠近他。

他的心不是石頭,說不動容是假的,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他曾經深愛過的人。

可他不能動搖。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時尋秋從回憶中掙脫,聲音卻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絲哭腔,“你總是自以為是地在打擾我,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好,也很討厭你的糾纏!你走吧,趕緊走吧!別煩我了好不好?!”

商澤聽到時尋秋的聲音,明顯慌了,“阿秋,你別哭,別哭,我現在就走,你把窗戶關上,風太大了,別著涼。”

商澤的腳步有些趔趄,大概是在雪地裏站了太久,已經僵了,走得時候又太急,時尋秋眼睜睜地看他在雪地裏一個蹣跚,狠狠摔了一跤。

他不再看。

掛掉電話,熄滅燈,將自己融進一片茫茫黑暗之中。



從這之後,商澤就沒有再打擾過時尋秋。

無論是電話還是信息,都沒有發過了,商澤的動態也停留在了一個月前,再沒更新過,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時尋秋也將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籌備畫展的工作之中。期間,他同段堂老師通過電話,得知老師身體尚可,才舒了口氣,可自己要展出的畫卻仍舊沒有靈感和頭緒,時尋秋畫了幾稿,都不滿意,最後只好推倒重來。

段堂的畫展主題,叫做感知,不算難,但卻太過抽象,很難從日常生活的細微處著手,如果空談感知,又難免會顯得太過藝術化,無法吸引到更多潛在觀眾。

這次畫展在S大舉辦,除了在校學生外,還會有來自各界的成功校友參加,如何兼顧到大多數人的口味,實在是個難題。

時尋秋每天清晨,都會背上畫板,踏著雪外出寫生,試圖找尋靈感,可隨著時間臨近,畫作依然沒有完成,時尋秋只好暫且放下作品的事,打算先回南城,探望一下段堂老師。

其實去年時尋秋回過南城一次,主要是為了動手術,他的主治醫生一直都是那位陳醫生,手術也是由他親自操刀,恢覆得很順利,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時尋秋以為那次手術之後,他就不會再回來了,沒想到,這次重回故土,望著熟悉的街道,多的是百感交集。

訂好酒店後,為方便出行,時尋秋租了輛車。

安頓下來之後,便買了水果鮮花等禮物,打算先去探望一下恩師,可是沒想到,租車行的老板看時尋秋面善可欺,故意放了輛有問題的車給時尋秋,時尋秋也不知道,因為這車開上路時都很正常,直到轉彎有一輛對向的車超速行駛,時尋秋為避讓緊踩剎車,剎車卻竟失靈了,時尋秋就這樣被那輛迎面來的車給撞了。

此時距離畫展召開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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