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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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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下)

【沐星華戀影成雙】

靈兒登時大悔,痛惜不已,懊惱說道:“這是古書,一定是件寶物,被咱們給弄壞了!”幾乎流下淚來,陸青心下也覺憾然,安慰她說:“這也不能怪咱們,就算我們不動它,也是朽壞了,不能碰,看不成的。”

靈兒呆站了半晌,無可奈何,只得嘆息了一聲,將木盒原樣蓋上。

陸青道:“那邊好像還有一間屋子,過去看看!”走入玄關,果然右手邊又有一間石室,隱約聽見水流聲響,靈兒此時心情十分沮喪,拉住陸青衣襟,道:“陸大哥,別進去了罷,我……我們還是回去吧。”

陸青此時好奇之心大盛,拍拍她手臂道:“沒事,有我呢,不怕!”走了進去,忽見前方出現兩個亮點,與石壁上流光不同,倒像是兩盞燈光。

陸青道:“這又是什麽光,是誰點著燈了?”

將火把往前舉照了照……這一照不要緊,驀地看出輪廓,只見那邊壁上是個石龕,龕上一條碗口粗的大蟒,一層層盤踞著,疊的半人來高,昂著頭,那兩個亮點正是蟒蛇的兩只眼睛,映著火光,直瞪瞪望著他們。

靈兒倒抽一口冷氣,緊緊抓住陸青的胳膊,一聲不敢出。陸青也唬得一顆心提溜到了嗓子眼,頭皮發麻,渾身汗毛倒數起來,伸手把靈兒攔在身後,口裏說道:“沒事沒事……”眼睛盯著蟒蛇,慢慢彎下腰,把靴筒裏解手刀抽了出來。

靈兒緊張說道:“別,別惹它,咱們快走,這是它的地方,想是它在這裏守著的。”

陸青低聲道:“好,你先走,我殿後。”沖著那大蟒勉強笑了笑,說:“蛇兄,俺們不小心闖進來,擾了你老人家清修,您大人大量莫見怪,俺們這就告辭了。”

說著向後退去,靈兒回身向外走,就這樣兩個挨著,一步一挪,慢慢退了出來。出了洞口,看見天光,這才松了一口氣。

陸青忙又將那截枯樹移過來,堵住了洞口。靈兒道:“還是原樣關好了,別叫人發現,不然遇到那……”心有餘悸,不知怎麽稱呼才好。陸青道:“你說的是!”把那些石塊也都搬過來原樣壘上,將洞口堵得嚴嚴實實,又將些枯草敗葉劃拉過來掩住了。

此時已然入夜。陸青拿過火把,說:“外面咱不曉得路,還從原來的洞口返回去吧。”兩個尋到來時那山洞,覆又鉆了進去。因走過一遍了,沒甚顧忌,腳步匆匆忙忙,不多時就從前方洞口穿了出來,手裏火把還沒燃盡。

二人出得洞來,約莫已有三更時分。並肩站立,擡頭只見漫天繁星,一彎弦月如一片琉璃掛天上,山色幽明,風清氣朗。

手拉著手立了一會兒,陸青道:“咱們得在這裏過夜了。”往附近拾了些松枝枯木,用燃剩下的火把打底,生起一堆篝火來。來時纏袋裏裝了水袋,帶了兩個油紙包的酥餅,都取出來。靈兒笑道:“陸大哥你吃吧,我一點兒都不餓。”

陸青道:“我也不餓,等會兒餓了再吃。咱們只好在這兒待到天亮了!”往一塊大石上鋪了些幹草,又將包袱皮展開了鋪在上面,兩個人緊挨著坐下了。

靈兒把那只砭石梳子取出來,瞧了瞧說道:“這個東西,應該是醫家按摩刮痧用的,難道住在山洞裏的,是個給人看病的先生?”又搖頭:“不對,要是看病的先生,該去人多地方才是,怎麽會住在山洞裏?”

陸青道:“這裏見不著個人,一般人悶也悶死了。多半是個清修的道士,怕人打擾,才來這裏隱居。”

靈兒點了點頭,又道:“那個山洞做成那樣子,得多少人力物力,一個道士如何調動得來?況且修行的地方只要清凈就行了,何必這樣大費周章?”

陸青懶得動腦筋,拿過石梳擺弄兩下,笑說:“你別想了!也可能最早建造山洞的人早都沒了,後來修道的人住在那裏,不然好好的,住到深山老林有什麽趣兒!”將梳子遞還給靈兒,又笑道:“難不成真是個蛇仙,修煉成人形了,做成了這個地方?”

靈兒也笑了:“蛇精幻化人形的故事我聽說過,卻沒見過,也不相信。我們那邊倒是有人被蛇精附體的,要找法師驅邪才能好的。”

陸青道:“這種事我們家鄉也有,我聽過可多呢!蛇精、兔子精,還有黃鼠狼也能成精的,我有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叫陳四侉子,他哥有一回就讓黃仙附了身,躺在炕上不起來,只喊著要吃。家人煮飯給他吃,吃了幾大鍋還不飽,後來請人做法,把黃仙請走了,他哥醒了還說:好幾天沒吃東西,餓死我了!也不知那幾鍋子飯都吃到哪兒去了……”

說笑了一會兒。靈兒道:“那條蛇不知守了多少年了,真的好怕人。不知它在洞裏吃什麽,才長的那樣大,我這會兒想起來,還覺得瘆的慌。”

陸青笑道:“它是大山裏長成的,出來找吃的還不容易。那會兒聽裏面有水聲,想必洞裏還有別的出口,說不定它盤著的地方,後面就是出口。”

靈兒聽他這麽說,禁不住扭頭往身後看了看,一陣夜風拂過,不覺打了個寒戰。道:“那要是它這會兒出來了,到咱們這裏來可怎麽辦?”

陸青伸手臂摟住她,笑說道:“不用怕,離的還遠著哩,再說它也怕火,看見火光就躲的遠遠的,不敢過來。”

靈兒依偎在他臂彎裏,嘆息一聲道:“要是那部書能留下來就好了,外公一定看得懂。真是太可惜了。”

陸青不言語,他此刻擁著靈兒,感受她身上傳來少女的芬芳,一時間仿佛思緒都停止了。

兩個默默坐了一會兒,靈兒喚道:“陸大哥”,陸青應了一聲:“嗯?”

等了半晌,靈兒低低說道:“那時……你說的可是真心話麽?”

陸青問:“什麽時候?”靈兒不語,將臉兒轉向一邊去了。

陸青見此情景,才想起她指的是那時進山洞中了瘴氣,迷迷糊糊中自己說的話,本來那些話他說不出口的,當時情急才說了出來,這會兒想起,倒不覺得難為情了,笑著說:“當然是真的,你要不信,我再說給你聽!”

靈兒轉過臉來,抑制不住滿面笑容,目光閃閃,輕聲道:“好。那你就再說一遍,我想聽!”

陸青想了想,望著她眼睛含笑說:“那時你問我,喜歡你與喜歡雲姑娘一樣不,我說,不一樣,我對雲姑娘,是敬重,對你,才是真心的喜歡,我想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靈兒聽他一字一句說出這番話,心中喜悅難以言表,眼裏瞬間泛出淚水來,伸出雙手摟住他脖頸,聲音發顫說道:“陸青哥哥,你這樣說,我心裏……真的好歡喜,我們一生一世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陸青聽這話,亦是心潮翻湧。看她雙眸深湛,淚光映著星光和火光,迷離閃爍,美麗不可方物,再也按捺不住,將兩手環抱住她,低頭便向她櫻唇上吻去。靈兒婉轉相就。二人擁吻了多時,才分開了,靈兒將臉貼在陸青胸前,默默無語,沈浸在無限幸福之中。陸青此刻只覺得天大地大,志得意滿,人生都是喜樂。

那年他去金陵途中遇到雲貞,觸動了少年人愛慕之情,將雲貞看作天人一般,一見面就變得笨嘴拙舌、自慚形穢。後來看見雲貞和蔣銘好了,猶如當胸受了沈重一擊——本來就覺得自己不如蔣銘聰明多才,這下更有些自卑了。每每夜深人靜時想起,不免自怨自艾。

相比之下,他和靈兒的交往卻是一路輕松。靈兒美麗聰慧,性情活潑,起初陸青只當她是小妹妹一樣,並沒往男女事上想,正因如此,在靈兒跟前反而不覺拘束,揮灑自如。那天被曾建點醒,想起過去種種,才發覺靈兒其實老早就喜歡他了,一時心花怒放。越看靈兒越覺得可愛,由此心中自信滿滿,卻不知他這個樣,看在靈兒眼裏,也越發覺得他好了……如此這般,兩人相悅之情日漸增長,卻都羞於開口表白。今日終於天假其便,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卻說二人向火而坐,相依相偎,互訴衷腸。述說當初夜市相見情景,孤山子重逢,陸青攔馬救下靈兒,及至後來在鳳棲山上諸般往事。

靈兒輕聲道:“那時我見你只看姐姐,沒註意到我,知道你心裏沒有我,真的好難過。”

陸青道:“我傻乎乎的,在山上一直不知你心意。還是那天,曾建提醒才想起來,你那時處處都是看顧我的。”說畢將手臂用力抱了抱她,笑道:“不是我心裏沒你,是我壓根兒就沒想到,你是竇莊主的寶貝女兒,身份又高,生的又美,怎麽會喜歡我呢?所以沒敢往這上頭想。再後來……我成了牢城營的囚徒,就更不敢想了!”

靈兒聽陸青讚她,自是歡喜無限。道:“那時你和蔣二哥他們下山,我等在半路上,就是想跟你一路走,不想又遇到剿匪的事,沒去成。回到山上我哭了好幾次……後來,哥哥要去金陵送信,我跟他出來,也是想打聽你的消息,只知你家在宋州,卻不知確切在哪兒,又不好去找你,心裏著急……後來在金陵,打聽你在濠州牢城營,我就央哥哥帶我來找……接下來的事,你就都知道啦。”

陸青道:“我還要多謝你,請了韓師父來。你真對我太好了!有你在,我真覺得自己是世上最有福氣的人,就給個皇帝我做,我也不要做了!”說畢又往她額上親了一下。

靈兒羞澀地笑了,擡起手撫摸他額角上的刺印,說:“那時一見你,我看見這個印記,心裏好難受,在車裏哭了,我哥哥還笑話我……等以後到了宋州,我與太公說,請太公給你醫好了。”

陸青也摸了摸那印痕,笑說道:“行!我都聽你的。那時我娘也是一看見這個印就哭,我自己倒沒當回事兒,現在日子長了,常常都記不起來了。”

靈兒聽他提到母親,想起周敏曾說女孩子嫁人,對方家庭很是要緊。便問陸青家中都有些什麽人。陸青一一告訴她:“我娘和大哥都疼我,沒說的,叔父也是特別疼我,常背著人給我零花錢……從前的大嫂沒了,現在新娶了嫂子,新嫂子也是自小來我家,同我們都一塊兒長大的……”絮絮叨叨說了一遍,卻獨獨把文權略去了。

靈兒道:“我哥應該就快回來了,一回來,只怕就要催著我回家,我還想多在這裏待一陣子,遲些走才好。”

陸青頓了頓,說:“我當然也舍不得你走,可是你出來這麽久了,莊主和夫人一定想你,也擔心。你回去等著我,姊夫說,過一兩年想法子讓我去京裏。到時我就去鳳棲山向竇莊主求親。”

靈兒含羞道:“那我回去,就跟爹爹媽媽說咱們的事。你到了汴京托人給我捎信,我往汴京找你去。”

陸青笑說道:“也不知竇莊主和夫人,願不願意把你嫁給我這窮小子。”

靈兒羞澀不答,靠在他胸前輕聲道:“你不用擔心,從小到大,只要我開心的事,爹爹媽媽沒有不依的。只是不知你家裏大人怎麽樣。”

陸青道:“我家裏也是一樣,我娘見了你,不知多喜歡呢!”

說著話,只見天邊發白,日色漸明。二人就著火將酥餅烤了烤,分著吃了。收拾了包袱,將餘火熄滅,手拉著手往回走。

此刻太陽還未升起,清風吹拂,鳥鳴陣陣。兩人一夜未睡,卻都精神飽滿,腳步輕快。走到玄明觀山下時,遠遠望見前面來了兩個人影,沖著他倆大聲吆喝。待走近些,看清正是竇憲和曾建。

見面就說:“可找著你們了,一夜不見回,把我倆都擔心死了!”

靈兒和陸青都問竇憲什麽時候回來的。竇憲道:“昨兒晌午就回來了,和曾大哥在客棧裏等你們,總也不回來,你倆怎麽在山上待了一夜!”

陸青不好意思道:“本來是要早回的,不想遇著些意外。”靈兒伸個舌頭,笑道:“哥,你不知道,我們在山上遇見好奇異的事!”竇憲和曾建都問什麽事,兩人相互看看,笑而不答。

卻說次日,陸青和竇憲來到玄明觀,告訴吳宗元,周通序已往閩南去了,不知什麽時候回來。道官兒嘆息道:“這也沒辦法了,只好師父自己慢慢調理,從頭再來罷。”

又待了幾日,竇憲與妹妹商量回兗州。這次靈兒痛快答應了。臨去前一天,陸青約了李瑞霖兄弟倆,六人宴飲了一回,算是給他倆踐行。次日,陸青和曾建騎馬相送,直送至老鴉山附近,一一作別,看著兄妹二人上車往北去了。

預知後事,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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