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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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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上)

【無由案迷離撲朔】

三人又都坐下。嬌兒道:“官人請把銀子收回去,但要問什麽,奴說了便是。”

陸青笑道:“拿出來了,怎的還好收回去?”

曾建問:“你快說,劉奎到底因為什麽得罪了都監?”

潘嬌兒道:“這事底細,奴也不盡得知。劉奎貪錢不假,可這碼頭上,哪個不貪錢?哪個辦差不是圖落錢的,劉奎是個粗人,要說貪,比起謝三還不知好多少呢,與府裏人通奸,更是沒有的事兒!這些說辭兒都是那天殺的謝胖子捏出來的。劉奎被打死,是因為他得罪了人,聽說那人勢大,給了都監一大筆銀子,非要他的命不可!”

曾建聽到這裏,心裏怦怦直跳,急問:“那人是誰?

婦人道:“是誰我也不知道,只聽謝三這麽說,劉奎一死,他接替了碼頭上差事,高興的不了,昨兒喝醉了酒,來我這兒啰唣了一夜。開始我還尋思,是不是他要占劉奎的位子,故意陷害,就問著他,胖子也要撇清,才說了幾句,說是劉奎在外頭得罪了人,人家交代都監殺他。貪汙也好,奸情也罷,都是捏出來的罪名罷了。”

曾建道:“到底奉了誰的命,胖子沒說麽?”

婦人搖頭:“沒說,只說是京裏來的大人物,都監也得罪不起的。”

曾建大失所望。追問:“依你看,謝三知道這人是誰不?”

婦人想了想:“我問了好幾次,他也不說。看著,倒像是他也不知道,不過也難說,謝三心眼壞的很,誰知他心裏藏著什麽奸哩!官人請想,這是人命大事,劉奎現死在那裏,就是榜樣,謝三知道什麽,他敢亂說?”

頓了一頓,恨恨地道:“我覺著劉奎死的屈,多問了幾句,他就不耐煩了,話裏有話,意思要我跟他一心,就把我跟劉奎的事不告訴人去。我呸!我一個院兒裏的人,怕他告訴誰去?用這話嚇唬我,難道老娘是嚇大的不成?”

事情紛至沓來,曾建也有些懵了,思忖片刻問道:“還有個事兒,劉奎這次從南回來,得了不少銀子,你知道不?”

嬌兒聽聞此言先是一楞,落後臉色變了:“這我可不知道。他一個下人,辦個差事,就是辦得好,都監相公賞幾兩銀子,不過三瓜倆棗的,能得多少?”

曾建笑道:“上次我在你這裏,他不是把兩錠大銀子掉地上了,你瞧見的,怎會不知道?”

婦人冷笑一聲,道:“那是他的銀子,又不是給我的,我怎麽就該知道?”又道:“劉奎是管生意的,身上帶些銀子也是常事。難不成他貪汙的銀子,也敢光天化日拿出來現世?”

曾建仔細瞧了瞧婦人,笑了:“貪汙不貪汙的,我是不知道,我看他帶著大銀錠子找你,只當是給你的盤纏呢!”

潘嬌兒一時頓住了,勉強笑道:“官人說的好笑。這碼頭上,有一個算一個,誰不把銀子當命?我又不是他老婆,他倒好慷慨,把那多銀子給我。”

曾建住了笑:“他對你那等上心,回來就忙看你,把來銀錢給你又有什麽奇怪的!”

盯著婦人臉色,認真地道:“你請放心,我又不要你的銀子!我問的事跟都監府也沒關系,是我自己的事,實話告你說,我是看那銀錠子有些蹊蹺,想看看什麽模樣。”

潘嬌兒略怔了怔,少頃訕訕地道:“官人說笑了,劉奎那廝手緊的很,尋常都不漏財,真是來路不正的銀子,還不好好捂著,舍得給我?”

曾建聽她不吐口,心裏不甘,卻又不好逼問她,只瞅著她半晌不做聲。婦人攤了攤手,說道:“我這兒真沒有!你要不信,這裏樓上樓下,裏裏外外,由著你翻好了!”

曾建苦笑道:“那也不用,我信你罷了。”

陸青在旁說道:“你好好想想,要是想起什麽,早點兒告訴我們,劉奎牽連的事可大著呢!說不定,這些來路不明的銀子,就是他的死因。”

曾建點頭:“二哥說的正是。”向嬌兒道:“往後謝胖子跟你說什麽,只要與劉奎有關的,你告訴我,我也不讓你白告訴,一定重重地謝你。”

潘嬌兒應道:“奴知道了,要是有,一定跟官人說。”

陸曾兩個看問不出什麽了,就要走,出了門,曾建又回頭叮囑:“回頭謝三要問你劉奎什麽事,你都說不知道。今天我倆來也別告訴他,銀子的事更是一字兒也別提,說多了,恐怕給你招禍。”

潘嬌兒行了個萬福,感激道:“奴知道了,多謝官人關懷。”

二人出得門來。陸青道:“這事兒奇怪了!銀子沒看著,人又突然死了,怎麽咱們步步都趕不上?”

曾建恨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現在想不出辦法了,等等再說。”

正垂頭喪氣,忽聽身後有人喊:“二位客官留步!”回頭一看,卻是潘嬌兒那邊八老,氣喘籲籲追了上來,叫著:“客官慢走,娘子請二位回來,有話說哩。”

兩個連忙折返回來。潘嬌兒見面就說:“請樓上坐,才好說的。”吩咐八老:“來人你支應著,莫讓上樓來。”三人同到樓上坐定。

原來潘嬌兒見他倆去了,心中十分不安,自思道:“劉奎莫名死了,謝胖子為人又陰險,我要不尋個依靠,往後碼頭上如何安身?只能憑人欺負去了。這兩個人,陸二是沒指望,那曾建倒像有情的,人品也比劉奎勝百倍,不如攏住了他……”如此這般,才將兩人喚了回來。

嬌兒道:“劉奎拿的銀子我見過的,是兩錠禿元寶,鏨鑿過的。”

曾建聽聞驚喜:“這銀子哪裏來的,他跟你說過沒?”

潘嬌兒:“我說給你,你知道罷了,可別說是我說的,以後有什麽事,也莫來搜尋我。”

曾建道:“那是當然!我們是講義氣的人,你幫了我,豈有牽連你的道理,你快說!”

婦人又看了看陸青。陸青疑惑道:“怎麽不能我聽麽,要不,我下樓去等著?”

曾建失笑:“二哥說什麽呢!”對婦人道:“我跟陸二哥就如同一個人,有什麽話你只管說罷。”

潘嬌兒說道:“上次劉奎來,那兩錠銀子確是拿來給我的,我看鏨鑿的怪模怪樣兒,就問他,銀子從哪裏得來的,這等作怪!開始他不說,晚間喝醉了,跟我吐了兩句,說那銀錠子,是他道上黑吃黑,訛來的!”

曾建一驚:“黑吃黑?難道這銀子,是誰偷的搶的麽?”

嬌兒點頭:“劉奎說,是他回來路上,遇到一個同鄉,那人十年前就在東嶺山寶華寺剃了頭發,出了家。他身邊還跟著寺裏一個火工道人。兩人身上帶著四百多兩銀子,都是這個銀錠子。被劉奎看見了,問他怎麽帶得許多銀子。那人說,是給寺裏采辦物料用的。劉奎看銀子鏨鑿的亂七八糟,又聽說話含糊,猜到來路不正,威脅要去報官,那人怕了,劉奎又帶著手下的,硬生生把四百兩銀子勒索來三百兩。為此劉奎得意的很,跟我說,有福之人不用忙,不知那倆費了多少力氣搞到這些銀子,沒想卻是給他預備下了。”

曾建問:“那兩個人,一個和尚,一個火工道人,都是從東嶺山寶華寺下來的?”

嬌兒道:“是,劉奎說的,有鼻子有眼睛,應該是準的。”

陸青道:“那這銀子,是從寺裏偷出來的了?”

婦人搖頭道:“那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偷的,但不知從哪兒偷的。因為錠子上有字,不敢明面兒上使,就鏨鑿下邊角兒,路上使費,後來把字跡鑿的模糊了,預備走遠些,拿去鋪子裏傾成小塊兒,就好使了。”

曾建道:“那你知不知道,銀錠子上原來鑄的什麽字?”

婦人搖頭:“這我真不知道,劉奎也說沒看見。他說,那兩個人都不識字的,問了想必也不知道。”

曾建心中一喜,拍桌子道:“銀子呢?快拿來我看看!”

婦人卻道:“銀子不在我這兒。”

倆人都一怔,陸青問:“剛才不是說,是讓你收著的?”

潘嬌兒道:“先是給我收著,可是沒過兩天,又讓劉奎要回去了,慌慌張張的,說是拿去分成小錠子再給我。我不給,問他為什麽,他急了,就用搶的,把兩錠銀子都搶去了!”

曾陸愕然道:“怎麽會這樣?”婦人道:“我先也不知道,後來劉奎回來,叫我罵了一頓好的,才說實話,說是前時路上碰見的那兩個人,不知怎的都叫人殺了,屍首漂在河裏,官府正在追查,他害怕跟這銀子有關,就把我這裏兩錠銀子,連同身上還有幾個錠子,都拿去傾銀鋪裏重新澆鑄了……結果,現在人也死了,也不知那些銀子在傾銀鋪子裏拿沒拿回來……”

見陸曾都不言語,只盯著她看。便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別不信!”

曾建洩氣道:“不是不信,劉奎傾銀子我們知道,前日他到鋪子裏取銀子,我們碰見的,這下可好,一定是查抄了,當成了貪證,沒收了!”

婦人恨恨地道:“怪不得賊胖子說,劉奎貪了不少銀子,堆在屋裏來不及藏,想來就是這些了。估計胖子也得了好處,要不高興的那個樣兒!”

曾建苦笑道:“劉奎死了,往後油水都歸他了,能不高興麽。”

又問了些劉奎情況,婦人答了,都沒什麽要緊的。曾建囑咐道:“從今往後,這事不要對任何人說,只當你不知道。我可不是嚇唬你,萬一走漏風聲,你這條小命兒,還不夠人家一捏的。”

潘嬌兒道:“奴知道了,奴看官人正氣,才說給你們,再不敢對別人說的。”

二人又略坐了坐,要走。潘嬌兒看著曾建,目光留戀,欲言又止。陸青知局,向曾建道:“我先下去等你。”下樓去了。

留下曾建和婦人在桌旁,一邊一個站著。潘嬌兒走過來,拉住曾建手臂,含情一笑。

曾建也笑了,拍拍她手背說:“今天不便,改日我再來看你。”

婦人道:“劉奎無故死了,胖子總來啰唣,奴這心裏……害怕的緊。”

曾建擡起手,捏了捏婦人下巴,戲謔道:“我看你潑辣的很,也知道害怕麽?”

嬌兒順勢往他臂上掐了一把,笑嗔道:“你當我是死人啊?!”

曾建笑了,輕輕拍了拍婦人臉龐:“你不用怕。劉奎犯的事兒,跟你沒關系,只要別多話,保你沒事。胖子也別管他,憑你這麽個伶俐人兒,管他天王老子呢,使出幾招狐媚妖法,還不都叫你拿下馬來?”

婦人笑,舉拳又來敲打,被曾建握住了。將她摟在懷裏,帶笑問:“你既不敢說,怎地又把我叫回來了?”

婦人忸怩不答,只把手掌在他背上摩挲,半晌方道:“往後要是我有事找你,你來不來?”

曾建扳著婦人肩膀,臉對臉兒看看她,笑吟吟點了點頭:“行!以後有要緊事兒,遣人來找我就行。”放開手要走,卻又被婦人攏住了,問:“你還來麽?”

曾建笑道:“來!怎麽不來!有空我就來看你。”親了她一口,低聲道:“真得走了,陸二哥還等著呢!”

婦人這才松開手,含著笑,目送他下樓去了。

當天下午,陸青和曾建來到濠州城,到衙門找崔押司。押司奇怪:“你倆怎麽來了?”陸青笑呵呵道:“沒事兒,過來轉轉。”曾建問:“先生前日說的浮屍案子,如今怎麽樣了,結了沒?”

押司笑道:“哪有那麽容易!無頭案子,又沒苦主,不曉得猴年馬月哩!”

陸青問:“上回不是說,可能是東嶺山上下來的麽,到底是也不是?”押司道:“不知道,前日往四周發過告示了,還沒見回覆。”

陸青就說想看看屍首:“長這麽大,我還沒看過這等,押司哥領我倆瞧瞧行不?東嶺山我也去過,說不定能認出是誰呢!”

押司笑道:“你兩個淘氣,這是什麽好景兒?行!想看就去看看吧,可別嚇著了。”

領著二人去停屍間看了一回。兩具屍首早被水泡的不成模樣,又放了好幾天,形態醜惡,氣味難聞。陸青和曾建掩著鼻子瞅了幾眼,忙出來了。

辭別了押司,回到營裏,在屋裏商議。陸青道:“劉奎是從這兩人手裏勒索的銀子,現在銀子沒有,劉奎也死了。要報官府,什麽證據都沒有,光靠婦人幾句話,官府也不會管,這事擺不到明面兒上了。”

曾建皺眉道:“這件事不簡單,除非有過硬的證據,不敢明面上說。要查,也只能私底下查,不能讓人知道。你想,剛有點疑影兒,劉奎就死了,這兩個人也死了,很可能都是因為這筆銀子。”

陸青思忖道:“你說會不會,這三個人的死,都是一個人幹的?”

曾建變臉色道:“怕的就是這!潘姐兒說牽涉到京中的大人物,這背後的水不知多深!要是讓人知道咱倆在查這筆銀子,咱在明處,人家在暗處,怕是咱倆的小命也危險。”

陸青如今懂得世事險惡了,聽說到此,不由也有些緊張。問道:“上次你見著那些劫餉銀的,到底什麽樣,一個都沒記認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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