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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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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上)

【馭馬淩風雙英比武】

且說陸青與竇憲鬥拳,竇憲輸了,拿話趕著韓世峻,要他與陸青比試。

這韓世峻原也在禁軍待過,少年時從軍,殺敵掠陣無數,不論是拳腳功夫,還是諸般兵器皆是了得,尤其手中一桿點鋼槍,使起來神鬼莫測,實有萬夫不當之勇。

因他孤身一人,自到鳳棲山,就把竇氏兄妹當成了自己孩兒,甚是疼愛。竇憲聰慧,學什麽一點就通,可是性情略嫌浮滑,做事取巧,為韓世峻不喜,可也改不了他。竇靈兒畢竟是女孩子,練些防身的法子也就罷了。此外教習那些莊客,多的是庸才。故此韓世峻年近半百,一身武學沒有個得意的傳人,常自引為憾事。

今日一見陸青出手,就知他是個中高手,格外留意。及至竇憲落敗,愈發想探探他的深淺。那陸青最近練功進步,正在癮頭上,到處尋對手較量。聽說是竇憲的師父,從前在王府裏做過護衛的,如何不願?當下倆人一拍即合,交上了手。

莊客們從未見過韓世峻主動與人挑戰,樂得看熱鬧,在場上圍成了一圈。蔣銘和李勁也從廳上下來了,立在竇憲身旁觀看。

頃刻間場上二人戰了十幾個回合,韓世峻一招一式,沈著老道,陸青攻勢頗猛,每每欲要得手,卻又差著半分,一時鬥了個旗鼓相當。

蔣銘看著,心中暗自驚異,驚的不是韓世峻武藝高強,而是陸青:自從燒鍋巷第一次同他習武,距今不到三個月,陸青功夫已是大有長進。自思道:“他一路上練功不輟,這等個性堅執,日就月將,什麽事不成的!”

周敏和靈兒、允中,三個人也在廳上望。周敏向女兒道:“沒想這位陸公子,竟與你師父堪稱對手。”靈兒不答,滿面含笑。允中問:“靈兒妹妹,這回怎麽樣?你看誰能贏?”靈兒搖頭,笑說道:“這回我可看不出啦!”

正說著,忽見陸青一個招式用老,被韓世峻一閃身,順勢一帶,摔倒在地上。隨即躍起,抱拳笑道:“韓師父高強,陸青輸了!”韓世峻抱拳還禮,嘴上沒說話,心裏道:“慚愧!若不是使個詐,此番還真難贏他。”

竇憲拍手笑道:“還是師父厲害,可是陸大哥也不弱。我還頭一次見人跟師父戰了這麽久呢!這麽一看,竟是我最差了!”韓世峻佯嗔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又看陸青,眼神裏滿是讚賞:“韓某今日僥幸了,稍加時日,我不是陸兄弟對手。”陸青心裏歡喜,不知說什麽好,赧笑道:“晚輩豈敢。”

眾人議論紛紛。竇憲叫道:“陸大哥!拳腳我比不過你,兵器上還要比一比,不信也輸給你了。”命人取過兩桿槍來。

陸青接過一看,原來這槍沒有槍頭,只在末端包了氈片,知道是專門用來比較,以防傷人的意思。他剛比了兩場,正在興頭上,持槍擺個門戶,與竇憲鬥了起來。誰知槍法卻明顯不如竇憲,連連敗了。

蔣銘看竇憲使槍頗有妙處,看的興起,上前道:“樸臣,你讓我來試試!”接過陸青的槍,與竇憲對練起來。陸青和李勁一邊看,一邊與韓世峻攀話。

蔣銘和竇憲鬥了十幾個回合,未見高下。看看天色昏暗,韓世峻招呼他倆罷了手,命人收拾場子,眾人回廳上去。

卻見竇從義、李孟起、雲貞不知什麽時候都來了,在正中桌子旁圍坐,從義在上首位,右手邊是周敏,挨次是雲貞、靈兒。李孟起坐在左手第一位,然後是允中。旁邊桌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魏致遠,一個是孟起的隨從常興。

見他們進來,竇從義笑道:“怎麽休戰了?我們還沒下場呢!”韓世峻道:“天晚了,看都什麽時候了!”

李孟起早站起身來,竇從義兩下引見,二人相揖畢了。從義招呼蔣銘過來坐,允中把位子讓給哥哥,自己挨著哥哥坐下。餘者諸人都跟竇憲去旁邊桌上坐了,小廝奉上茶來。

竇從義接著方才的話頭說:“這才什麽時候?這會兒才剛過了申正,哪裏就晚了!”韓世峻望了望天,笑道:“這天陰的,我說沒多會兒功夫,怎麽就黑了呢!”

竇憲看他父親興致頗好,在那邊高聲道:“天光還在呢,爹爹想活動活動筋骨麽?要是想,兒子陪您老人家下場走一遭?”

竇從義哈哈大笑:“說笑話呢!我這老胳膊老腿兒,哪裏還禁得起!”

竇憲道:“爹爹怎地又說老?您跟我師父年歲差不多,方才我們比較,這些人裏,沒一個成我師父的對手!”

從義道:“我多時不動了都?哪裏比的了你師父!就是當年,我也沒他本事大。你師父像你這個年紀,早都征戰沙場了,萬馬軍中取上將首級,就是探囊取物!不然,太/祖皇帝怎麽專把他派去郡王府當差。”

蔣銘幾個聽這話,俱都心頭一震。陸青望了韓世峻一眼,心道:“原來我竟是輸給了這等人物,也算輸的有幸了!”

竇憲笑道:“爹給我們講講吧,這些事,師父總不跟我說。我最喜歡聽爹講古了!”

竇從義看了一眼韓世峻,笑道:“我這腦子,都忘的差不多了,你還是問你師父吧。”

韓世峻呵呵一笑:“你們聽莊主說呢,哪有那些事。要是我有那麽大本事,還不早掙個功名去了?落了江湖上沒飯吃,要不是莊主收留我,我只怕,早就凍餓得不知哪裏去了。”

眾人聽出他語中回避之意,都隨著笑了。

李孟起笑說道:“如今不打仗了,朝廷明白是要崇文抑武,我們這些武行的,都不知將來何往。我父親也常說無心戀棧,要回鄉下置幾畝薄田,長林豐草,了此餘生呢!只是我看,他老人家也就是嘴上說說,做不到兩位前輩這般襟懷豁達,說放下就放下了。”

竇從義正色道:“話也不能這麽說,再怎麽崇文抑武,朝廷也要武功護國,邊關不打仗了,地方上還得弭盜安民。令尊是擔當國事的人,哪像我們草莽,要是都一樣躲懶,天下不就亂了?哪裏來的這承平盛世。”

又問:“李公子也是習武之人,可曾上過戰場麽?”

李孟起答道:“晚輩學過些武藝,只是粗淺,並沒經過戰陣。”轉臉看了看蔣銘,又道:“方才看竇兄和蔣兄比試槍法,真讓晚輩吃驚不小,原來莊主這裏竟是潛龍伏虎之地。”

竇從義聽了這話,心中十分歡喜,便問剛才戰況,竇憲略說了說。從義道:“依我說,難得今日人多,趁著天還沒黑,你們小哥幾個再練練去!有人願意去不?”

原來這竇從義最是隨性,身邊人越是熱鬧自在,他越是開心。平素兒子女兒當面說些反對的話,他也不以為忤,是以竇家沒有許多禮法講究,這個情景,任誰都能發言的,蔣銘幾個來了不到半日,倒像是久慣熟識了。一時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忽見李孟起站起身來,向竇從義拱手道:“晚輩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竇莊主與韓前輩成全,休怪冒昧。”

竇從義略一怔,笑道:“賢侄不要拘束,有什麽話,盡管說好了!”

孟起道:“今日機緣難得,孟起想請韓師父指教一番,也給莊主與夫人助助興。不知兩位尊意如何?”

話音一落,眾人靜了一忽兒,隨即嘩然一片讚聲。自竇從義說了韓世峻舊年殺敵一番話,大夥兒都想看韓世峻施展本領,只不好提出來。這會兒李孟起主動提出,別人不消說,就連竇靈兒和允中、雲貞,乃至周敏都想看了。

韓世峻見此情形,不好推脫,只得應了。問道:“請李公子說,咱倆怎麽個比法?”

孟起笑說道:“韓師父練的是上陣殺敵的本領,不如,晚輩就與您好似戰場應敵一般,上馬比一比,您看如何?”

他話音一落,竇憲和靈兒先拍手叫好,眾人都看韓世峻。世峻無奈笑笑:“瞧你們這樣,我不答應也不行了!說不得,只得獻醜。”隨同孟起出了屋,招呼人取槍拉馬過來。

眾人都在窗邊觀望,竇憲、陸青、李勁三個索性出了門,站在廳前臺階上。此時空中陰雲密布,漸漸起了風。莊客拉馬過來,韓世峻仍是騎那匹棕黑馬,卻給孟起牽來一匹白色灰鬃高頭大馬,原是竇從義平時騎乘的。

二人上了馬,持了槍,跑開兩邊,立馬相對。他兩個身量都頗高大,一個五十來歲,老當益壯,一個二十七八,正在英年。眾人只見暗淡天光之下,兩匹駿馬,兩個大漢,威武雄壯。皆喝彩道:“好不威風凜凜!”

莊客們早把兩面戰鼓擡了出來,急急擂了兩通鼓響。韓世峻將手中槍向空中一舉,鼓聲息了。二人同時縱馬而出,鑾鈴響處,兩馬相交,雙槍並舉,戰在一處。但見來去往回,人對人,馬對馬,四條臂膊縱橫,八只馬蹄撩亂…眾人皆屏息觀看,沒一絲聲響。允中已是看的呆住了。

當下戰了十幾個回合,正鬥在酣處,忽見風勢轉厲,一陣接著一陣,獵獵地吹起來,星星點點的雪粒子從半空裏播撒下來,寒風卷著,撲到人臉上,沁涼入骨。

別人暫不表,單說蔣銘和陸青,他倆來時路上與響馬戰了一場,雖是小戰,卻都是平生頭一次在軍陣中廝殺,與平時演武場上大不相同。如今見這情景,都想起那日的事來,心潮翻湧,熱血上沖,恨不得也要上馬一試。那蔣銘見孟起槍法高超,心裏又是讚嘆,又有幾分嫉羨。

不一時,場上已鬥了三四十個回合。卻見風小了些,雪霰已變成片片雪花,飄飄悠悠,洋洋灑灑,漫漫地下來了。

周敏悄對竇從義說道:“叫停了吧。”竇從義才發覺天已昏黑,才要說話,卻見場上二人踅住了馬,並騎行到近前,都下了馬,莊客接過兵器。二人拉了拉手,一塊走上廳來。

李孟起笑說道:“韓師父手段高強,孟起輸的沒話說,實在欽服。”韓世峻道:“哪裏,是韓某僥幸了,要不是今日李公子旅途勞乏,我豈成對手?”

眾人因天色暗了,風雪交加,都沒看清楚誰勝誰負。聽如此說,才知是韓世峻略勝一籌。

竇從義大為喜悅。命人上了窗板,掌燈,又教廚房重新置備酒菜細果來。眾人吃酒說笑。直到起更時分,才漸漸散了。蔣銘幾個從教場廳出來時,那雪下的正緊,半空裏直如搓綿扯絮一般。

大雪直下了一夜。次日天光亮了,雪還未停,空中兀自紛紛的亂舞梨花,地上雪已有半尺多深。

靈兒一早起來就興頭頭的,跟雲貞商量今兒怎麽穿戴,怎麽玩。聽見外間桂枝和丫頭小紅說話:“少爺來了。”

只見竇憲忙忙的走來,不待小紅將身上雪掃幹凈,一頭進來裏間。拿出一個綢布包,打開看時,裏面是兩方銀紅綾銷金點翠汗巾兒,一柄掛著水晶墜兒的扇子,另有一個小盒子,盒裏盛著一尊一寸高,琉璃打做的彌勒坐像,顏色碧綠,笑態可掬,雕琢的十分精巧。

竇憲道:“這些都是蔣大哥他們送你的生日禮,昨晚給我的。”

靈兒驚喜,埋怨哥哥道:“是你告訴人家我過生日的?這多難為情,為著生日請人來,人家不來不好,來了不買禮物也不好。”

竇憲笑道:“我沒記得我說過啊,不知怎地,他們就知道了,或是我什麽時候說走嘴了,自己不知道。”

雲貞道:“應該不是你說的。那日到家,我跟錢媽媽說起過,想是他們聽見,留了心了。只是不知,他們什麽時候買的這些。”

竇憲:“就是走前晚上,我和陸大哥、允中兄弟逛夜市,他倆買的,還買了別的,我只當是給家裏人買的,沒想到是給靈兒買,要是知道,我還不攔著?也不能帶他們去呀!”

又笑說:“陸大哥買這琉璃像時,自己不會看,讓我幫著看,我還說,這個好!結果昨晚給我,我真是覺得不好意思!”

靈兒問:“給爹爹和娘看了嗎?”竇憲:“看過了,讓我給你拿過來。你收著吧,我找他們吃飯去!”

出了門,靈兒在後面趕著說道:“一會兒雪小些,就去柿林賞雪,繞西坡那條路走,哥別忘了!”

竇憲笑道:“知道了,我靈兒妹子倒是長大一歲,可知道操心了呢!”說的靈兒害羞,嘟著嘴直跺腳,雲貞抿嘴笑了。

兩人穿戴好了,到上房來見周敏,一起吃飯。周敏見女兒笑臉如花朵一般,甚是歡喜。說道:“雪下這麽大,估摸好多客來不了了,你外公和舅舅也沒來,我還怕你不開心呢。”

靈兒笑道:“沒有,外公和舅舅有事,不來也沒關系。這場雪下的正好,只是,要是下的再早些,這會兒停了,就更好了!”

雲貞瞧瞧窗外:“看這天光,到中午雪一定停了。”周敏點頭道:“就是這會兒停,雪也夠賞了。我剛跟你姨丈說了,待會兒一塊出去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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