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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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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上)

【引雕弓爭獵遇險】

上回說到四人被姓梁的男子攔在門口,兩下相持住了。

李存忠不悅道:“梁兄弟何必如此?都說了沒要緊,無緣無故的,留住人家香客做什麽?”

姓梁的道:“李大哥!這事兒不能大意,誰知他們是香客,還是探子?要是讓仇家知道大師父在這兒,豈不兇險?大師父安危要緊,不問清楚,絕不能讓他們走了!”說著,就欲拔劍出鞘。

蔣銘看他不懷好意,自思道:看樣子,這倆都是武行中人,屋裏只怕還有。自己這邊,他三個都沒功夫。真要打起來,顧及不暇,被人挾持住一個,就只能由著對方擺布了。況且自己又沒趁手兵器,竟還是息事寧人的好。

便向李存忠抱了抱拳,笑說道:“兄臺請了!我們原是趕路的,從金陵來,昨天徒步過了河,同行的馬車去繞路了,我們幾人在客棧裏等。今日無事,來觀賞山色,順便進香。這院門開著,我家小弟只當是供佛之處,進來瞧瞧,沒曾想打擾了師父清修,實是無心之過。還請兄臺見諒。”

李存忠見他氣度不同一般,不卑不亢,也拱手還個禮,才要開口說話。只聽身後一個低沈聲音道:“你們這是做什麽?大呼小叫的,這裏是佛門地方,來者是客,怎麽如此無禮!”

只見屋裏出來一個和尚,身穿黃色僧袍,年紀七十歲開外,須發蕭然,身材長大,卻瘦得形銷骨立,臉上皺紋溝壑縱橫,一雙眼睛陷在眼眶裏,目光明亮,炯炯生威。

姓梁的青年把手放開劍柄,向和尚躬身道:“大師父!晚輩剛才一進門,就看他兩個在這兒,也不知來了多久,聽了些什麽。這事兒有些蹊蹺,昨天我們才到,今天就有人闖進來,只怕不是什麽香客,倒是不速之客,也未可知。”

和尚打量一下蔣銘四人,鼻子裏“哼”了一聲,沈聲道:“這幾個客人,比你年紀也不大,哪兒來的蹊蹺?要說不速之客,倒是你們幾個,來的叫老僧一點準備都沒有。”

姓梁的陪笑道:“大師父這是說哪裏話,晚輩們實在擔不起。晚輩這麽著,也是心系大師父安危,以您老人家安危為重。”

和尚一直沈著臉,聽了這句話,忽然仰頭呵呵一笑,笑罷又撂下了面孔,沈聲道:“以我的安危為重?你無事生非,是顧及我的安危麽?我看,倒是要吵嚷的天下人皆知,你打量和尚老糊塗了,不知你打的什麽主意麽?!”

說著看向李存忠,語氣緩了些,卻仍含著慍怒:“我是快入土的人了,你要是還念著我一點兒好,今天,就不該來這兒!”

李存忠垂首道:“伯父息怒,存忠知錯了!”

那姓梁的男子被他說中心事,呆了一呆,陪笑拱手道:“大師父實在誤會了,晚輩們若有一絲不敬之心……”

還待要說,被和尚厲聲打斷:“不要再說了!和尚不想聽!”

轉臉向李存忠道:“你陪客人們出去吧,快快都離了這裏,從此以後,不必再來,就是再來,我也不見!”

李存忠叫了聲:“伯父!”

老和尚皺著眉,萬分不耐喝道:“快去吧!若是再來,你們索性就殺了我,大家也都幹凈了。”說畢,看也不看眾人,回身進去,“啪”一聲,將房門關上了。

梁姓青年沖李存忠攤了攤手,無可奈何笑道:“李大哥,這是怎麽說的?怎麽大師父誤會到如此地步。”

李存忠微微一笑:“梁寅兄弟,我看他老人家意志已決,咱們就別再勉強他了。”又問:“你回來,要跟我說什麽話?”

梁寅道:“還是昨日的話,想請李大哥勸勸大師父,叫老人家隨我們前去,大夥兒都好放心些。”

李存忠淡然道:“還是算了吧,老人家的意思,你也看到了。”

看向蔣銘四人,又拱了拱手:“此是我等家事,各位見笑了。方才,我這兄弟多有冒犯,還望多多包涵。尊客無事,就請自便。”

梁寅也向蔣銘笑了一笑,閃身讓出道路。蔣銘面色平靜,頷首道:“告辭了!”使個眼色,示意允中帶雲桂二人先走。忽聽李存忠說道:“且慢!”

存忠道:“不如我送幾位出去吧,”又向梁寅道:“大師父肯定是不走了。我今天就要回廬州,你們也要趕路,不如咱們各行其事,一起離開,如何?”

梁寅點頭:“就依李大哥。本來我們早上就要走的,三弟非要去玩玩,才耽擱到現在。”

李存忠道:“是了,三公子去哪兒了?你們怎麽沒在一處。”

梁寅道:“昨兒來時,咱們不是見著野鹿了,老三非要去碰碰運氣。”

李存忠:“倒是他年紀小,玩兒心大。”

一面說著話,一面看向蔣銘。蔣銘方才聽那老和尚說話,倒像是說這個梁寅別有用心,三人到底是什麽關系,一時看不出來。自思是非之地,還是盡早離開為妙。於是笑了笑:“好,那就一塊兒走吧。”都出門來。

六個人魚貫而行,沿著石砌小路,一直走到大殿前面,看到零星有人走動了。

蔣銘向李存忠道:“兄臺請吧,我們幾個,還要這裏等一等,還有幾位朋友,約好了在這兒匯合的。”

李存忠見他相貌不俗,言談舉止有禮有節,頗有好感,便有心結識他,笑道:“好說。在下姓李,賤名存忠。得罪之處,還請尊兄莫怪。不知兄臺貴姓?”

蔣銘笑道:“原來是李兄。小弟免貴姓蔣。”

李存忠聽他只報姓氏,不報名字,知道不願多說。便道:“原來是蔣兄!今天倉促,兄弟們還有事。日後有緣再見,李某再行請教吧。”

梁寅也在旁拱手,陪笑說:“蔣兄後會有期。”蔣銘淡淡客氣了兩句,別過了。李梁二人轉身向東南角松樹方向走去。

才走沒幾步,忽見寺門外急吼吼跑來一個小廝,喊道:“二位爺——”氣喘籲籲,奔到李存忠和梁寅跟前,叫道:“不好了!三爺在外頭,與人打起來了。請二位爺快去幫手。”

李存忠道:“怎回事?跟什麽人打起來了?”梁寅道:“常達呢?不在跟前嗎?”

小廝急道:“三爺找到野鹿了,還射中了,不想碰著兩個小賊,非要跟咱們搶,就動了手。小賊恁地厲害,常達竟拿不下來!三爺都著了拳腳,見了血了!教我過來叫人,二位爺先去,我去喊他們。”

說畢就往裏跑,李存忠喝道:“哪兒去?你不帶路,我們怎麽知道在哪兒?”

小廝道:“小賊著實厲害,我叫他們出來,大夥兒一塊兒去!”

梁寅罵道:“蠢貨!常達都不行,叫他們有什麽用,還不帶我和李爺去!”

小廝怔了一下:“是,爺們快隨我來!”二人匆匆跟著出寺門去了。

他們說話時,蔣銘幾個就在近前。一聽說遇到兩個人射獵,便想到李勁和陸青。四人面面相覷,桂枝允中幾乎同時說道:“是不是他倆?”蔣銘早也起疑,不及細講:“跟去看看!”

出了門,還好望見那三人身影,往左邊坡道拐下去了,蔣銘怕跟丟了,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招呼允中他們,不想雲貞和桂枝雖是女子,腳步甚為敏捷,緊隨著趕上來,倒是允中落在了最後。

且說陸青李勁,在山裏搜尋獵物,先後打了兩只兔子。陸青玩性大發,想跑就跑,哪管遠近,李勁老成些,總不教走的太遠,只往寺廟方向繞探。

正走著,李勁在前陡然停住腳步,揚起手,陸青會意,也站住了。一眼望去,只見前方一只麂子站在林間,個頭不小,麂肩也有半人來高,通體棕褐色,偏在腦頸後面長著蓬頭的金色長毛,尾巴黑白相間,金色陽光從樹頂上灑下來,晃耀在麂子身上,輝煌燦鑠,景象十分奇異。

就在二人看時,麂子也發覺了他們,將身一縱,跑開去了。倆人腳下同時發力,風馳電掣般追了上去,起初還見麂子在前晃了一下,之後就不見了,一氣追出二三裏路,蹤跡全無。

二人停下來喘氣,憾然不已。陸青道:“好俊的一個畜生,是個什麽?以前我從來沒見過。”

李勁扼腕而嘆,說:“這個叫烏金鹿,你看它頭上金毛!我從前只聽人說,頭一回碰見,真是開了眼了。有個說法兒,說誰要是打到一只烏金鹿,將來出將入相,貴不可言哩!雖是無稽之談,到底是個好口彩。可惜叫它跑了!”

陸青聽了這話,愈發不甘心,說道:“咱們再找找,就這山裏,還能跑到哪兒去!”

兩個人繼續探尋,哪裏還有蹤跡。因見了這個麂子,再看到什麽山雞野兔,都沒興致打了。轉悠了半日,遠遠的望見殿閣檐角,李勁張羅著去找蔣銘他們,陸青雖不盡興,也知道不能任性的,洩氣道:“那就算了!他們燒香拜佛,還得有一會兒,咱倆先歇歇再走。”二人坐在石上歇著。

歇了一會,起身欲回。正此時,忽見視線盡頭有一物晃了晃,不知怎地,幾乎直覺斷定是那麂子,陸青立刻將箭搭在弦上。

倏忽之間,就見那麂子直沖他們奔過來,口目都十分清楚了,麂子正跑著,陡地發現他倆,嚇了一跳,剎那間轉頭跳去。說時遲那時快,陸青屏息定睛,一箭飛去,只聽“颼——”地破空聲響,麂子應聲撞到一棵樹上,隨即摔落在地。

李勁大喜,喊道:“中了!”

話音未落,聽見遠遠的呼哨之聲,亦有人喊:“中了中了!”

李勁和陸青向獵物奔過去,卻見對面也來了三人,最前一個五短身材,身穿短褐,顯見是個下人,後面兩個,都是二十來歲模樣,中等身材,其中一個穿玄色布衣,蜂腰猿背,身形矯健,另一個穿淺青綢衣,瓜子臉,尖下頜,神情倨傲。他二人手上都持著弓箭,背上背著樸刀。

五個人一時都站住了,相互看了看。那小廝見他倆穿著樸素,像是當地鄉人,開言道:“你們哪裏來的獵戶?這鹿是我家公子射中了,還不快閃開!”

二人對視了一眼。李勁笑道:“怎見得是你家公子打中的?我還說,是我們打中的呢!”

小廝立起眼睛,叫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明明是我家公子打中的,竟敢當面胡說,找死麽?你還不知我家公子是誰哩,還不趁早滾開,饒了你好打!”

陸青笑道:“憑你家公子是誰,這鹿是哪個打中的,就是哪個打中,現有證物在,胡說不胡說的,是你一人說了算的?”

話說對面那二人,穿綢衣的姓李,叫做李季隆。穿布衣的,名叫常達,乃是李季隆的親隨伴當。只見常達一語不發,走過去,彎下腰,從麂子臀上拔下一支箭來,回身又從李季隆手裏接過一支箭,兩相比對,一模一樣。

小廝得意叫道:“看清楚了吧,你兩個還有甚話說?還不快向我家公子磕頭賠罪!”

常達目無表情望著二人,李季隆在旁抱著雙臂,臉上現出幾絲輕蔑,微微冷笑。

陸青正自詫異,卻見李勁走上前,探手到草叢裏,往那麂子頭上把住兩只短角,用力扯過一旁,原來麂子中箭栽倒後,上半身被樹下荒草遮掩了,扯出來,才看到麂項上另有一箭,左側一邊箭尾,右側一邊箭頭,竟是穿透了脖頸的。這支羽箭,與麂子臀上中的箭明顯兩樣,才是陸青射出的那一箭。

李勁道:“這支箭是我們的了,你倒說說,這鹿該歸誰才是?”

三人臉上俱都變色。小廝看看李季隆,轉頭對李勁道:“自然該歸我家公子。這鹿我們一早就看著了,追了大半天,若不是我們趕它過來,你見也見不著,還能射著了?”語氣倒是客氣了幾分。

李勁笑道:“既是追了大半天,怎麽都沒打著?就是這一箭,要不是我們在前頭攔住了它,你們怕也射不上呢。”

那小廝見他口齒厲害,自己的主子又執意要這獵物,便同李勁爭吵起來,如此這般,兩邊各不相讓。

按陸青的脾氣,往常遇到這情形,不過讓給他罷了,還得結識一個朋友。可是今天,一來因這烏金鹿是稀罕物,心裏著實放不下,二來對方傲慢霸道,反激起了他不忿之心。想:若是這樣就把東西讓出去了,知道的,是自己大度,不知道的,倒像是怕了他了!

另一方,李季隆從昨天上山,偶然瞥見這只麂子,紅了心就要打它,今兒一早出來,漫山遍野地踅摸,如今射中了,還沒來得及歡喜,偏遇著陸青也射中了,心中實是惱恨。他平素驕慢慣了,這會兒身邊又有常達跟著,那常達武藝高強,自謂無人能敵。故此也執意不肯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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