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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心眼的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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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心眼的狐貍

蕓娘體力不支,沒過多久便又睡了過去。

裴泠有想過立刻去尋淩澤將事情說清楚,但又實在擔心那華服男還有同黨,單留下兩位女子恐怕會再次出事,便只能先壓下心中迫切,靜心守門。

為了打發時間,她只能再次回到院子中繼續完成編了一半的花繩。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終於傳來一陣敲門聲,三短一長很有節奏,正是他們定下的暗號。

裴泠眸中的驚喜略現,立馬跑過去打開門,只不過外頭卻只有蕓娘丈夫一個人,並未見淩澤的身影,她不免表現出一絲失望。

“啊,淩夫人。”男人憨厚地撓了撓頭,並未察覺。

裴泠卻被這稱呼搞得一楞,後知後覺他們應當是通了姓名,畢竟她現在還是淩澤的妻子,叫她淩夫人也對。

“蕓娘這會已經醒了,大娘還在收拾東西。”裴泠將情況簡單地告知。

男人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

“不必。”裴泠搖了搖頭,“舉手之勞,淩澤呢?”

男人讓開了視線,此刻淩澤正坐在另一輛馬車上,微笑對他招手。

裴泠的表達欲噴薄而出,她眼裏再容不下其他了,匆匆和男人告別,立馬提起裙擺,小跑到了他身邊,她很是著急:“淩澤,我有話對你說!”

“我有些話想與你說。”

兩人皆是一楞。

“你先說!”

“那...你先。”

“……”兩人又重新歸於沈默。

結為道侶七年了,他們什麽時候這麽有默契過?

這樣的結果就是,兩人又誰都不說話了。

最後還是淩澤先開了口,他掀開馬車簾子:“罷了,先上車吧。”

裴泠此刻聽話得像個瓷娃娃,一聲不吭就鉆進了車裏,因為她知道,這趟旅途已經接近尾聲,下一站是哪裏不言而喻,他在這個時候有話對自己說,那不就像曼妖所言,淩澤是要同她表白了嗎?

那她真的要撕破臉皮嗎?

說出來好笑,她竟然到現在還想著怎麽才能挽回他,想著怎麽跟他解釋自己冒死挑戰十位隱世長老,是為了讓那些說她不配站在淩澤身邊的人閉嘴。

可是,若是淩澤根本不在意的話,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啊。

就在裴泠胡思亂想之際,淩澤突然鉆了進來,裴泠驚呼了一聲,“馬?”

“放心,我叫了替身。”

淩澤說著,自顧坐在她身邊。用靈力微微掀開車簾子,一道差不多的背影坐在馬背上,但裴泠知道,那是個紙人。

男人進來的時候帶著些許冷氣,混著草藥香,讓裴泠聞著發昏。

他進來定是有話要說的,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也微微緊繃,但她比他更加緊張。

可兩人並肩坐著,坐著,還是坐著。

也不知道又坐了多久,卻誰也沒有張口。

裴泠的腦子裏已經預演了各種可能性,以及她該做出什麽反應,但最後卻只是濕了手心,亂了心神,張了張嘴,話卻卡了嗓子。

她感覺自己簡直慫得要命,如此內耗過後,腦子越發不清醒了,甚至有些窒息,她極度需要掀開車窗簾子透口氣,她也是這般做的。

卻是沒想到,此刻,朗朗晴夜下,馬車正行駛在一片茂密的蘆葦蕩旁。

微風吹拂,蘆葦搖曳。

很美。

裴泠的瞳孔微微擴張,靜謐的夜景仿佛一下壓制住了她的焦慮。

“停車。”她說。

身旁的男人微微楞了一下,不過還是當即叫停了分身,馬兒停在了那片蘆葦蕩前。

“你……”

不待淩澤開口詢問,裴泠已然縱身躍下馬車,在漫天螢火光下奔向了那片蘆葦。

蘆葦的另一邊是一片湖泊。

水面蕩漾,月光清灑。

一只螢火蟲迎面飛向了裴泠,停在了她的指尖,裴泠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這個小生命。

它們同蜉蝣一樣,都是短命的生物,可即使到死它們都是明亮的,過著短暫又燦爛的一生。

漫天熒光閃爍之際,裴泠忽而覺得自己似乎理解蜉蝣離去時的心情了,他說的幸福,並不是為了安慰她。

而是在他的眼裏,看到了天邊的晚霞,在他的心裏藏住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哪怕對其他人來說那只有一瞬,但他也能銘記終生,帶入塵土。

男人不知何時也跟到了裴泠身邊,跟她一起遙望漫天熒光星火。

“我本以為看不到花海,你會很難過。”

裴泠回過頭,漂亮的鹿眼在螢火的映襯下更顯幽深,“談不上難過,我一開始也不過只是想見一見罷了。”

見一見在你心底留下痕跡的花海到底是什麽模樣,我到底能不能比得上。

“但如今見與不見都無所謂了。”裴泠釋然地笑了。

螢火很美,蘆葦蕩很美,湖中月很美,眼前人也是。

她接著說:“蘆葦花寓意著自尊又自卑的愛,看似矛盾卻又合理地存在著。”

“這也是一片花海不是麽?”

裴泠笑盈盈的,與其去見識別人的回憶,不如留下屬於自己的,這是蜉蝣教給她的。

“這片蘆葦蕩,這漫天星火,才是屬於我的花海。”

淩澤眸子微撐,他是真的有些詫異,“你從前,不會同我說這些。”

裴泠轉過頭,眼神坦坦蕩蕩:“那從前的我是什麽樣子的?”

話音畢,一陣冷風吹過,離開了城鎮,初春的風還很寒涼,讓沒有靈力護體的裴泠打了個寒顫。

男人嘆了口氣,徑自走到她身後,溫和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從前的你和現在一樣,很傻,天冷了也不知道加衣。”

“我這是——”封了靈力。

還不待裴泠反駁,一條溫暖的大氅已經披在了身上。

伴隨著溫度的上升,還有男人的耳語,“哪怕明知道是螳臂當車,也要擋在我面前,這不是傻是什麽?”

裴泠回頭,眸子裏的驚訝掩蓋不了。

“是我理解的那樣嗎?”她問道。

待淩澤緩緩點頭,裴泠的瞳孔微擴。

所以在鎮子上,她想去救蜉蝣時,他才會那般的緊張。

原來淩澤曾眼睜睜的看著孫靈兒死在了他的面前。

因為她的身死,他才沒能將她帶回修真界。

因為她的身死,他才會最終娶了與她相像的自己。

好像一切疑惑都能夠解釋通了。

但裴泠從沒有想到淩澤與孫靈兒兩人之間,會是這樣刻骨銘心的羈絆。

原來孫靈兒才是那個最值得被報恩的人。

如今她卻是鳩占鵲巢。

“你,你想同我說的就是這件事?”裴泠緩了好久,忍著心中酸楚,音色略發苦澀地問道。

“差不多吧。時間不夠,我們無法再前往花海,只要你不覺得的遺憾就好。”淩澤落眸望著她,“那,你要同我說的是什麽?”

裴泠垂下眼眸,她現在還沒有從知道真相的驚痛中緩過神。

她猶豫了片刻,而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指環一樣的花繩,借口道:“其實也沒什麽,剩下的材料編不出手鏈了,端午也快過去,你就帶著這個,湊合一下吧。”

說著,將那指環遞了過去。

他一開始沒接,但裴泠知道,淩澤一直在凝望著她。

裴泠第一反應,他能看得出自己在說謊,只是在猶豫要不要拆穿。

裴泠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情境下,去解釋一件與生死與共差得太遠的事情,那顯得她太過矯情。

她是火神堂的戰神,她理應大氣。

所以她不敢揭下面具,只能再次將手中那枚略顯粗糙的指環往前一遞。

終於,男人伸出了手,那指環聽話的順著他的食指滑向了指肚,很合適,不需要調整大小。

“多謝。”他望著那指環低聲道,而後又問,“但...只有這些嗎?”

裴泠:“……”

她一咬牙,擡起頭,有些兇的反問道:“不是你要的花繩,我都給你了,你還想怎樣嘛。”

淩澤望著她,平日裏她若如此撒嬌,他定會展顏一笑。

但今日,男人眉峰微斂。

良久,只聽聞一聲嘆息,“罷了。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兩人趕在辰時前回到了桃林。

裴泠找了個借口,沒讓淩澤直接送她回青玉林,而是避開人群從密道回到了她閉關的洞天內。

上次在梧桐苑內的溫泉旁飲酒時,裴泠就叫曼妖將她的儲物飾品留在了這處洞天內,她取回了儲物項鏈後聯系上了曼妖,叫她到這裏一聚。

不過在曼妖到達這裏之前,她還需要調整下身體。

也不知是不是將靈力封閉了太久,裴泠在回來的路上就感覺乏力的不行,若是再封印下去,恐怕會出事。

女人盤坐在洞天內解開了穴道,按照以往的步驟引氣入體,運行周天。

龐大的靈力仿佛找到了容器一樣向其湧來,裴泠控制著它們吸入自身,但太久沒有進行這項工作,還是稍微生疏了一些。

忽地,如針刺般的痛苦刺入頭皮,讓裴泠冷汗直冒,不得不暫緩,以更加溫和的方式先滋潤經脈。

她元神有損這件事不是什麽秘密,起碼身邊的人都是知道的,不知道的也多多少少猜了出來。

不然修真界也不會流傳著那麽一句。

火神堂堂主強歸強,但可惜啊,竟在元嬰巔峰期停留數年。

元嬰,即元神的幼兒形態。

在這個世界上,修士將金丹化為元嬰後需要慢慢將其培養長大,與之建立默契,待成熟之時抓住機會與自身相互融合,否則即使修為再如何精進,也永遠無法邁入合體期。

而一旦合體成功,即意味著擁有了元神,便是離不老神體又近了一步。

元嬰初孵化時有各種類型,比如淩澤的元嬰是一顆幼苗,曼妖的元嬰自然是只小狐貍。

而裴泠的元嬰卻是一團迷霧,裴泠其實能感覺到那應當是一把劍,但是它不完整,自然不能合體。

也就是說,她可能這輩子都無法成為合體期的真正強者。

且隨著修為的越發精進,元嬰無法承受太過龐大的能量,它會因無法承受而感到痛苦,而這痛苦裴泠自然也感同身受。

因此裴泠平日裏很小心,暫時的疼痛也在忍耐的範圍內,只是這次封印靈力不在她預料之內,也沒有先例,裴泠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終於,經脈已然搭建起橋梁,還差最後一步,喚醒元神。

裴泠一咬牙,體內靈力加速運行,沖向腦海,一聲尖嘯在腦中炸裂。

疼痛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這些日子的放任讓它活的太過舒坦,它很顯然不想再痛苦下去,它在不遺餘力的反抗著裴泠,巨大的撕裂感自頭頂天靈穴蔓延開來,額頭汗珠匯成水流滑落至脖頸,鎖骨。

一滴血珠自她嘴角滑落,嘴唇已經被她自己咬破了。

但這是一場拉鋸戰。

每個人與自己的元嬰都有他們獨特的相處方式,而裴泠清楚的知道,她們之間不是宿敵也不算朋友。

是誰先放棄誰就輸了的關系。

元嬰期修士的能量太過可怕,靈力溢出嚴重,洞天內的空氣都發生了扭曲。

不得不說,這是有史以來它最大的一次反抗,眼看裴泠就要堅持不住暈過去——

忽的,一股熟悉的溫暖的能量纏住了那一團霧,像是在安撫,或者是安慰,它竟逐漸停下了反抗,且漸漸出現了清晰的形狀。

七年了。

裴泠終於看清了她的元嬰,那竟是一把通體碧綠的長劍,劍身傳來了動聽的轟鳴聲。

裴泠近乎狂喜,雖然過程痛苦,但沒想到這次封印靈力竟成為了一個契機,一個說不定往後能成功合體的機會。

裴泠自然不能放過,很快她進入了心流狀態。

額頭那朵梧桐花鈿隨即綻放出耀眼的光。

不知過了多久,裴泠只覺從未有過的身心舒暢,她緩緩睜開眼睛,入目一張美人面,緊接著,就是相當肉麻的一聲,“阿泠~”

曼妖直接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你終於醒了!我可想死你了!”

裴泠摸了一把曼妖腰間的軟肉:“胖了這麽多,你確定是想我?”

“哎呀。”曼妖怕癢,連忙退避三舍,“這不是只能化悲憤為食欲嘛。”

曼妖說著,上下打量著她,“我還以為你回來得抱著我哭呢,怎麽感覺你還很高興的樣子。”

“怎麽,你很失望?”

“我失望什麽,只不過是看你這麽開心,不忍讓你失望罷了。”

曼妖唇角一勾,神秘道:“你們走的這段時間啊,我去了淩澤的密室。”

“猜猜看啊,我在裏面發現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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