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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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崽中——
“還是逗你的。”
淩澤無奈地解釋道，“抓他的時候他寧願死，也咬著那粽子不放，估計生下來便是這個喜好了，不算難猜。”
這種妥協加上看透了你想法所以解釋一下的語氣，直叫裴泠老臉一紅，連忙別過頭去，為自己剛剛的驚慌而感到羞愧。
慌忙找補道，“尊上有子嗣也屬正常，只是...只是您看上去太年輕了，總有些錯覺。”
淩澤大概也是知道她臉皮薄，微微一笑，不再讓她難堪。
插曲很快過去，天色尚早，兩人並未著急啟程，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到那片花海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再加上兩人都對這個能成精、又特別愛吃的蜉蝣著實很感興趣。
尤其是裴泠，特別想看看他到底能吃多少東西。
蘋果橘子香蕉梨，豆沙糕蕓豆糕栗子糕，反正淩澤拿什麽他就吃什麽，最後淩澤拿出了一顆大蒜，他都一口吞了下去。
裴泠噗嗤笑出了聲，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男人都忍不住彎了嘴角。
唯有蜉蝣沒有反應過來，他抹了把嘴，揪著裴泠的袖子，“什麽，笑？什麽？”
裴泠哭笑不得地望著他，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軟乎乎的臉，手感真好！
“我覺得你還是不知道為好。”裴泠衷心道。
蜉蝣皺起了小眉頭。
他大概在心裏想，人類，果然都是猜不透的壞心眼的生物。
而後趁著裴泠不註意，嗖得一下，從長座背後的欄桿一躍而出。
“哎！”裴泠驚道，“說好了不跑的呢？！”
蜉蝣回頭沖著裴泠做了個鬼臉，而後跑得更歡了。
“這！小騙子！”裴泠有些惱，起身就去追。
別看蜉蝣他長得小，走路姿勢不太地道，但跑起來還挺快，不用靈力裴泠一時之間還真拿他沒辦法。
“好小子，跑得倒是快！”裴泠擼起袖子，這回她直接從亭子中抄近路。
淩澤配合地伸手助了她一臂之力，裴泠一躍三步遠，果真與蜉蝣迎面撞上。
小孩：“哇啊啊啊！”
裴泠咧嘴一笑，“我看你這回哪裏跑！”
蜉蝣也被突然出現的裴泠嚇了一跳，叫喚了一聲慌忙轉頭，不料竟是一頭撲進了另一個滿是煙火氣的懷中。
“哎呦！”
蜉蝣叫了一聲向後仰去，還以為最少得摔個屁蹲，沒想到竟被大力拽了回去。
他驚慌失措的擡頭一看，抓著他的是個老婦人。
老婦人身著一身簡樸的衣裳，半條紮腰的圍裙，一雙手粗糙卻有力，此刻正笑瞇瞇地望著他。
“呵呵，山路坑窪，娃娃要小心一點才是。”
而後對著蜉蝣身後的兩個大人道，“這孩子真是活潑，你們也是一家三口一起來踏青啊？”
當事三人都是微微一楞，連蜉蝣都聽懂了一家三口的含義，看了看裴泠，又看了看淩澤，竟是低下了頭，耳根微微發紅，沒有說話。
倒是裴泠先反應過來，解釋道，“我們不——”
卻被淩澤一把拉住，“老人家也是？”
老婦人緩緩一笑，將蜉蝣送回了他“母親”身邊。
裴泠怔怔地接過蜉蝣，淩澤剛好回頭，對她微微挑了下眉。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沒想到才剛說完子嗣的問題，她就白撿了個大兒子。
賺了！
繼老夫人後，又有兩道身影自山坡下露出頭，他們走的很慢一男一女，男人一手拎著許多重物，一手護在年輕女人因孕期而格外脆弱的腰部，兩人有說有笑，頗為溫馨。
老婦人看到他們後，語調都難掩喜悅：“來了來了。”
老婦人快步上前去迎接，小心翼翼的扶著女人，還不忘了同淩澤等人寒暄，“這就是我兒子和我兒媳婦了，不瞞你們說，我們家啊，其實馬上就要四口人了。”
淩澤微微頷首：“真是恭喜了。”
望著他們相互扶持的身影，蜉蝣突然很小聲地在裴泠身邊說了一句。
“好，幸福。”
裴泠一開始沒聽清，“你說什麽？”
蜉蝣擡眸望她，眼神很認真很認真：“這就是，幸福吧，我不懂，但感覺很好。”
“而我，沒有。河裏，只有我自己。”說罷，不自覺的低下頭去。
小小的身影，從裴泠這個視角望過去，說不出的低落。
蜉蝣這種生物壽命不過一年，大部分時間在水中度過，成蟲後生出翅膀離開水面，幾小時後身亡。
怕是千百年也就這麽一只靠著人類的願力修煉成精。
雖然眼前這個男孩還是人類年幼的模樣，但裴泠深知，他已經是成年體了。
裴泠頓時心生憐愛，摸了摸他的頭，俯下身在他耳邊輕柔道：“現在你有了。”
蜉蝣有些疑惑地擡起頭。
裴泠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和他耳語 ：“我們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不能叫別人發現我們的身份，為了避免暴露，你就和我們裝成一家三口，怎麽樣？”
蜉蝣的眼裏瞬間冒出了光，“真，真的嗎？”
以淩澤的耳力，自然是都聽到了，他回過頭，眼含笑意，嘴唇動了動，不知是隔空傳音還是什麽。
但裴泠不用聽猜也猜出來了，淩澤同蜉蝣說的肯定是：叫聲爹之類的。
因為蜉蝣冷哼了一聲，然後羞答答的，只怯生生地沖她喊了句，“娘，娘親。”
裴泠配合的垂眸道，“嗯。怎麽了？”
“我想，我想吃。”說罷，伸手指著老婦人兒子手中拿著的一個簸箕。
裴泠十分震驚地望過去，“？怎麽又要吃？你不是剛吃過蘋果梨子——，而且那些只是糯米飯！”
“不是，粽子嗎？”蜉蝣露出了費解的神色，他大概分不清粽子和糯米飯的區別。
剛來到他們身邊的那對年輕的夫妻都被蜉蝣逗笑了。
那老婦人很是慈祥地望過來，眼神裏滿是喜愛，“呵呵，小孩子嘛，貪吃是正常的，但這些糯米啊，要放上甜棗，再用這蘆葦葉包上，大火煮上，出鍋後才是最好吃的！”
果然有經驗的人就是不一樣，蜉蝣在老婦人的引導下，一個楞一個楞的，甚至乖乖的點了點頭，“那，我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我想偉人應當也願意同一個小朋友分享。”老婦人拄著膝蓋，笑瞇瞇的看著他，“不過啊，這粽子，自己包的最香，你想不想試試？”
蜉蝣一雙眼都亮晶晶的：“我，可，可以嗎？”
裴泠也有些不好意思，她這個當娘的著實不太有經驗：“這...他不會給您添亂嗎？”
老婦人身後的女子道，“不會的，我們這次準備的材料很多，我看你一身素凈，要不要編一條花繩來帶？不僅是裝飾，也是圖個平安。”
那男人也配合道，“相聚就是緣，兩位就不要客氣了，我們來得晚，只有我們一家三口也是寂寞，兄弟要是不嫌棄，和我去撿柴搭鍋如何，這裏就留給她們女人家吧。”
淩澤點了點頭，“請。”
裴泠看著已然分配好工作的“父子倆”，真是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那，她反而成了臉皮最薄的那個，嘴上一直說著麻煩了之類的話。
不過裴泠也很想體會一下俗世的平凡生活到底是什麽樣子，便沒再反對，隨著女人回到亭子中。
遠處的老婦人同蜉蝣守著鍋，尋了兩塊方正的石頭做凳子，老婦人一點點交著蜉蝣包粽子，尤為耐心。
而懷了孕的女人身形有些臃腫，她身量纖纖，肚子卻不算小了，很是辛苦，在裴泠的攙扶下才緩而落座在亭子中。
“幾個月了？”裴泠不禁問道。
“七個月了。”女人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就像蜉蝣說的，滿臉都是幸福的味道。
她從身旁布包裏取出針線等玩意，交給裴泠，“跟著我做就好。”
裴泠點頭答應著。
女人是個安靜的性子，非必要很少說話，但裴泠能感覺出來，她是個受了教養的。
吐字，邏輯都很是清晰。
而裴泠到底是被靈力滋潤了幾百年的身體，手自然相較普通人更加的巧，很快就學會了許多花樣，女人毫不吝嗇的將其一頓誇讚，而後便讓她放手去做。
自己則拿出一塊刺繡，上頭的虎頭雖不算多麽精妙，卻也栩栩如生。
裴泠一邊編著花繩，一邊好奇地問道：“這是？”
女人笑盈盈的說：“這是給我腹中孩兒繡的虎頭帽，我的繡工不太好，讓你見笑了。”
裴泠連忙擺手，“不不不，你繡的很好看，不像我，我都不會這些東西。”
女人輕笑一聲，溫婉柔情，“你手那麽巧，卻從未給孩子繡過衣物嗎？”
裴泠搖了搖頭，硬著頭皮尋了個借口，“都...是他幹，他幹。”
“是麽，那真好。”
女人仍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只是放下了刺繡，盯著那虎頭，眸中有些失落，她說：“看得出，你們一家三口很融洽，他一定經常陪著你吧。”
裴泠微微一楞，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小心翼翼的反問道：“難道你們不常在一起嗎？”
女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幾縷愁思染上了眉頭。
裴泠有些詫異，她之前看老婦人的神情，本以為是個幸福的一家四口，沒想到竟是還有隱情？
裴泠安慰道：“可以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女人勉強笑笑，“這種事怎麽好意思，不過，倒也沒什麽不能講的。我男人他啊，是當兵的，今日算是特例，不然今年年初一走，三年五年，都回不來一次。”
她雖說得輕松，但眼裏的苦澀卻騙不了人，裴泠握了握她的手，卻是不知該說什麽好，結結巴巴道，“怎麽著能回來就是好的，證明他也是心裏有你的。”
女人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裴泠的手背，“謝謝。雖然我沒同你男人說過話，但他看你的眼神不假，我看得出，他也很愛你。”
裴泠跟著笑笑，這回再說不出什麽了。
因為有點諷刺，他愛我，但我，卻不是我。
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一眨眼，小半天就過去了，太陽來到了眾人正上方，煮了大半的粽子幾乎都進蜉蝣肚子裏，搞得裴泠是相當的不好意思，但她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只能一個勁地道謝。
一家人紛紛說著沒事，好在是將上供的粽子提前留了出來，一家三口同她們道了別，先行到了河邊祭祀。
雖然已過正午，但河邊的溫度仍然很低，涼風吹拂過，亦如三人之間的氣氛，陡然僵硬起來。
尤其是蜉蝣，剛剛一口一個娘親叫得歡，如今卻不知該對裴泠作何稱呼。
小小的人還故作輕松：“我知道，人們一般給完吃的，就會走了，你們，也要走了吧？拜拜，謝謝，我，今天過得很愉快。”
裴泠微微一楞，這個控制不住自己食欲的小鬼在這方面還真是出奇地懂事。
也讓人心疼。
裴泠和淩澤交換了一下眼神，默契地互通了心思。
裴泠拄著膝蓋讓自己同蜉蝣一邊高，撥開男孩額頭前細密的劉海，看到了一雙閃躲的眼：“那你剩下的時間，便要在這河裏躲著不出來了嗎？”
蜉蝣使勁扒拉開裴泠的手，別過頭，“我，本就是。河裏的東西，死，也自然死在裏面。”
裴泠起了身，笑著看著倔強的小孩，可她分明瞧見了，男孩眼中的淚光。
畢竟這一別，就是死別。
裴泠裝作很可惜的模樣，“這樣啊，那真是可惜了，天色尚早，我們還打算帶著你一起同游人間，吃遍天下美食呢。”
蜉蝣猛地擡起頭，“美，食，是吃，吃的嗎？”
裴泠可太喜歡他這幅貪吃的模樣了，笑著揉了揉他的頭，“是呢，而且還是好吃的！不過你得求求這位哥哥，畢竟我也沒有錢。”
蜉蝣咽了口口水，“真，真的，帶我去？”
“當然是真的！”
面對吃的，骨氣什麽的都不重要了，蜉蝣立馬轉頭對男人道：“哥哥！求求。”
淩澤看著一大一小兩人，眸中露出些許寵溺，他點了點頭，“走吧。”
最近的鎮子就在前面不遠，三人默契的步行前往。
蜉蝣肉眼可見的興奮，一手牽著裴泠，一嘴喋喋不休的在說話。
雖然說的是“晝夜顛倒”，但也能讓人聽明白。
他說自己第一天化形的時候初生牛犢不怕虎，遠遠的來這鎮上，看過一眼，結果還不等進城們，就被一個壞人直接從背後抱住裝進了麻袋，丟上了馬車。
好不容易逃出來，自此就有了陰影。再沒敢去過。
裴泠問，那個人販子後來怎麽樣了？
蜉蝣回答，被他帶進了河裏，發誓再也不害人，他才放了。
裴泠聽罷簡直哭笑不得，也不知到底誰給誰留下的陰影更大些。
不過她還是捏了捏蜉蝣的小手安慰道，“放心吧，這次有我們在，不會再讓你被抓住的。”
眼看臨近了城門，周遭人流都匯聚到了一起，淩澤卻突然脫離了入城的人群，帶著兩人往墻角的位置走去。
裴泠不明所以，快步跟上，小聲問道：“我們不直接進城嗎？”
淩澤搖了搖頭，“俗世進城需要通關文牒一類的身份證明，我們沒有這些東西。”
原來如此，這些是書上沒寫過的東西。
三人偷偷摸摸來到一處墻根，淩澤已經提前取出了瞬移符，見四下無人，輕輕一招手，三人轉眼就降落在一處院落內，比臨時造假身份可方便太多了。
眼前是個四四方方的院子，不算多麽豪華，但卻給人幹練的感覺，就連雞窩都收拾的一絲不茍，想來是個體面人家。
裴泠連忙帶著蜉蝣貓下腰，準備找個旮旯翻墻而出。
淩澤望著倆人偷偷摸摸的動作疑惑了，“你們在幹什麽？”
淩澤毫不掩飾音量的疑問讓裴泠整個心都提了起來，她回過頭義正嚴詞道，“我們這是私闖民宅！你怎麽知道裏頭有沒有人住著就敢這般大聲說話？”
蜉蝣不太理解裴泠的意思，但他顯然是向著裴泠的，挺直了腰板一起質問淩澤，“對！你怎麽知道！”
淩澤完全是被這倆人氣笑的，他負手來到二人身邊，問：“還記得在河邊遇到的那一家人麽？”
裴泠恍然大悟，開始光明正大的四下打量，原來這裏是那老婦人的家。
“可你怎麽知道他們的家在哪裏？”裴泠頗為好奇。
淩澤解釋道：“我與那家主一同撿柴時，我曾邀請他來我們家裏坐坐，他出於禮貌，自然也會回禮。”
“這樣。”
裴泠剛準備認同，忽然覺察出一絲不對勁，她猛地轉頭，“等一下，你說啥？我們...家？”
淩澤笑道：“隨便胡謅的一個地方，聽起來沒什麽問題，但只要他細打聽，便是尋不到的。”
“不愧是您啊，撒謊都不打草稿不臉紅的。”
裴泠由衷的感嘆道，先師將淩澤帶回了桃林，教他禮政禮法是個頗為正確的事，不然若是被心術不正之人撿了回去，絕對是修真界的一大禍害。
這會子裴泠已經確定家裏頭沒有人了，所以她又有新的疑惑了：“那你是知道他們一時半會不會回來的？”
淩澤不厭其煩：“那家主還說，他馬上就要回兵營，我想一家人關系良好，他的媳婦同母親應當會相送。”
裴泠不住的點頭，這邏輯，堪稱完美。
怪不得他當初答應那一家的邀請時答應的那麽快，想來是一開始就想好了要怎麽安排接下來的行程了吧。
男人身上獨有的藥草香氣，順著微風竄進鼻孔，說不出的舒服。
裴泠知道，自己是真的迷戀著這個做事滴水不漏的男人，不然又怎會只是聞聞他身上的氣味都這般愉悅。
她後退了一步同男人拉開了距離，不然她真怕自己哪一天失了智，那就真的如曼妖所說，無可救藥了。
“不過。”淩澤盯著一面空空如也的墻壁半晌，雖算無遺策，但偶爾也會犯難，便詢問道：“你覺得我為他們準備什麽謝禮為好？”
瞧瞧這差距，明明一直在一起，可她卻連謝禮都沒想到。
不過裴泠倒是立馬想起了自己同女人的談話，點了點下巴問：“有什麽辦法能免了那男人的兵役麽？”
淩澤略微有些驚訝：“哦？這是那女子的願望？”
裴泠點頭道：“是，女人說他們總是聚少離多，我看得出她很想多讓他丈夫陪陪她。”
“那男人雖並不想免除兵役，但也同我說，想要陪妻子生產。”淩澤低聲思索片刻，“我記得，此地如今隸屬西楚，國內平和，人丁興旺，是可以用糧食抵扣兵役，既然如此，便將選擇權交給他們自己吧。”
說著，一車米面憑空出現在三人面前，正好填滿了這片空墻。
裴泠已經見怪不怪了，但蜉蝣還是張大了嘴，仿若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指著淩澤的戒指，“裏面，什麽都有？”
淩澤忍俊不禁：“也不是什麽都有，但你想要的，應該都有。”
蜉蝣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盯著。
淩澤就當做沒看見，徑自略過，“我們走吧。”
出了老婦人的家裏，三人才向鎮子裏走出，這裏的青石板被雨水沖刷的有些滑，裴泠還以為蜉蝣會不習慣，沒想到他滑得還挺溜。
左一下，右一下，引得路人紛紛掩嘴笑。
忽而，他在一家酒樓面前停下了，伸長了小鼻子，可勁的聞，然後直勾勾的盯著裴泠。
裴泠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不能相信：“真的假的，你一個時辰之前剛吃過！”
蜉蝣大概也知道自己吃得有點多，背著手，微低著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兩人。
裴泠可受不得這樣的上目線攻擊，無奈，只得望向淩澤。
男人略微思慮片刻：“也好，這個點沒什麽人，清靜。”
裴泠無奈一擡手，“恭喜你！飯票同意了！”
蜉蝣：“耶！”
說著，就跑過來，牽起裴泠進了店。
小二熱情地引著他們上了二樓，“三位稍等，菜品馬上就來！”
裴泠頗有些驚訝地望著小二離去的背影，望向沒什麽變化的淩澤，“這...俗世的酒樓都不用點單的嗎？”
淩澤瞥了她一眼：“因為今日是端午，所以這家店的菜品都是一致的“五黃”加“五白”
裴泠從二樓向下望去，果然，不論人多人少，桌上都擺著八盤菜，一頭蒜，以及一壺酒。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淩澤無奈道：“因為店家在外頭的公布牌上寫的很清楚，你們走得急，沒看到罷了。”
裴泠想了想，好像酒樓門口確實放了個牌子，但她被蜉蝣拉著，沒有看清，“行吧，不過他家的盤子可不小，我們又剛吃了許多粽子，感覺吃不完啊。”
淩澤不假思索地用下巴點了點已經空了的一盤子前菜。
裴泠回頭，看了一眼連皮都不剩一絲的“花生米”碟，一挑眉：“謔，看來是能吃得完了。”
很快，小二就端著食盤吆喝著走了過來。
“客官來靠後！我給您上菜！”
“紅燒黃鱔、油炸黃魚、涼拌黃瓜、鹹蛋黃、以及一壺黃酒。”
“白切肉、白蒜頭、白斬雞、白豆腐、以及涼拌茭白！”
“菜齊了您慢用！”
小二專業幹這一行的，嘴皮子賊六，給蜉蝣羨慕壞了，待人一走掰著手指在那重覆，“紅黃魚，白，白！”
裴泠笑著搖搖頭，將勺子塞進了他手裏：“是紅燒黃鱔！不是紅黃魚。”
蜉蝣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真難記。”
淩澤嘆了口氣，“孺子不可教。”
雖然對於蜉蝣來說，菜的名字很難記，但菜品色香味俱全，可謂大飽口福。
六大盤子包括那頭蒜都進了他的肚子。
眼看著面前一掃而空，蜉蝣舔了舔嘴唇似乎還沒吃飽，想繼續覓食，很快瞧見了裴泠一開始就拿走了的小瓶。
也註意到了，兩位飼養員之間的氣氛似乎不太妙。
也不知是都想起了那晚的荒唐事還是怎得，淩澤同裴泠一人斟了一小杯黃酒，卻並未怎麽動。
裴泠其實挺想聽淩澤說說他在俗世時與孫靈兒的種種。
可又不知怎麽開口，淩澤這人人情世故溜得很，感情這方面卻不盡如人意，她旁敲側擊了半晌都進不了同一個主題。
久而久之，裴泠也累了，更不愛張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抿，突然就看見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向了她手邊的酒壺。
裴泠將那賊人之爪一把打掉。
裴泠瞪眼：“你在幹嘛！”
蜉蝣捧著自己的手，可憐吧唧地說：“嘗！”
“嘗一下也不行！”裴泠衿了矜鼻子，小聲道，“這是酒！你喝了會現形的。”
“呵。”
突如起來對面傳來一聲嘲笑，裴泠立即瞪了過去，“你笑什麽？”
還以為是如木頭般的淩澤終於出了點聲音，不成想竟是斜前桌的二男二女在小聲的議論。
“哇那女人好兇啊！”
“但那男子從背影看上去害不錯哎。”
話音還未落，背影看還不錯的男子投來了一道冷然的目光，直叫人心底發涼。
“噓小點聲，好看的不一定都是好的，他們會不會是人販子啊。”
“確實啊，父母穿得光鮮亮麗，孩子拉力拉埃，我們要不要報官啊？”
裴泠自然也是聽見了，無關緊要的話她不在意，只是後知後覺，蜉蝣身上還穿著他那身破布，是有些寒磣。
裴泠整理好頭發，藏起了酒壺，四下看了看，指著樓下一剛進門小姑娘的花裙子道：“想穿那樣的衣裳嗎？”
蜉蝣毫不猶豫的點了頭：“想！”
半個時辰後。
三人從一間成衣店離開，蜉蝣愛不釋手的看著自己的新衣裳，頭都快看到胸脯裏去了。
“可算找到了個除了吃以外的愛好。”裴泠也上下打量著蜉蝣，衣裳雖然好看，但時間不夠，不能按照他比例做，有些小了，小腿露出了一截。
好在他是妖身，不怕冷。
裴泠看著那露出的一小節腳踝，走了過去，“乖點別動，送你個禮物。”
“禮物？”蜉蝣果真不動了。
裴泠從手腕上摘下了今天上午編得花繩，戴在了小孩的腳踝。
蜉蝣擡腳看了看，還上手扒拉了一下，眼睛亮亮的。
裴泠笑著問：“喜歡嗎？”
“喜歡！”蜉蝣點了點頭，“我想，再去！”
說著，他指了指剛剛的成衣店。
裏頭有一張能照下全身的銅鏡，蜉蝣十分想看看自己如今是什麽樣子。
裴泠瞬間讀懂了他的想法：“照鏡子嗎？去吧。”
蜉蝣撒歡似的飛奔去。
裴泠望著蜉蝣的背影由衷的說道，“果然小孩子的快樂就是最簡單的東西啊。”
一回頭，卻見男人表情有些古怪的看著她。
裴泠看了看自身，沒什麽不妥，問道：“怎麽了？”
淩澤微微蹙了下眉，“沒有我的？”
裴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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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逗你的。”
淩澤無奈地解釋道，“抓他的時候他寧願死，也咬著那粽子不放，估計生下來便是這個喜好了，不算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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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忙找補道，“尊上有子嗣也屬正常，只是...只是您看上去太年輕了，總有些錯覺。”
淩澤大概也是知道她臉皮薄，微微一笑，不再讓她難堪。
插曲很快過去，天色尚早，兩人並未著急啟程，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到那片花海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再加上兩人都對這個能成精、又特別愛吃的蜉蝣著實很感興趣。
尤其是裴泠，特別想看看他到底能吃多少東西。
蘋果橘子香蕉梨，豆沙糕蕓豆糕栗子糕，反正淩澤拿什麽他就吃什麽，最後淩澤拿出了一顆大蒜，他都一口吞了下去。
裴泠噗嗤笑出了聲，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男人都忍不住彎了嘴角。
唯有蜉蝣沒有反應過來，他抹了把嘴，揪著裴泠的袖子，“什麽，笑？什麽？”
裴泠哭笑不得地望著他，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軟乎乎的臉，手感真好！
“我覺得你還是不知道為好。”裴泠衷心道。
蜉蝣皺起了小眉頭。
他大概在心裏想，人類，果然都是猜不透的壞心眼的生物。
而後趁著裴泠不註意，嗖得一下，從長座背後的欄桿一躍而出。
“哎！”裴泠驚道，“說好了不跑的呢？！”
蜉蝣回頭沖著裴泠做了個鬼臉，而後跑得更歡了。
“這！小騙子！”裴泠有些惱，起身就去追。
別看蜉蝣他長得小，走路姿勢不太地道，但跑起來還挺快，不用靈力裴泠一時之間還真拿他沒辦法。
“好小子，跑得倒是快！”裴泠擼起袖子，這回她直接從亭子中抄近路。
淩澤配合地伸手助了她一臂之力，裴泠一躍三步遠，果真與蜉蝣迎面撞上。
小孩：“哇啊啊啊！”
裴泠咧嘴一笑，“我看你這回哪裏跑！”
蜉蝣也被突然出現的裴泠嚇了一跳，叫喚了一聲慌忙轉頭，不料竟是一頭撲進了另一個滿是煙火氣的懷中。
“哎呦！”
蜉蝣叫了一聲向後仰去，還以為最少得摔個屁蹲，沒想到竟被大力拽了回去。
他驚慌失措的擡頭一看，抓著他的是個老婦人。
老婦人身著一身簡樸的衣裳，半條紮腰的圍裙，一雙手粗糙卻有力，此刻正笑瞇瞇地望著他。
“呵呵，山路坑窪，娃娃要小心一點才是。”
而後對著蜉蝣身後的兩個大人道，“這孩子真是活潑，你們也是一家三口一起來踏青啊？”
當事三人都是微微一楞，連蜉蝣都聽懂了一家三口的含義，看了看裴泠，又看了看淩澤，竟是低下了頭，耳根微微發紅，沒有說話。
倒是裴泠先反應過來，解釋道，“我們不——”
卻被淩澤一把拉住，“老人家也是？”
老婦人緩緩一笑，將蜉蝣送回了他“母親”身邊。
裴泠怔怔地接過蜉蝣，淩澤剛好回頭，對她微微挑了下眉。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沒想到才剛說完子嗣的問題，她就白撿了個大兒子。
賺了！
繼老夫人後，又有兩道身影自山坡下露出頭，他們走的很慢一男一女，男人一手拎著許多重物，一手護在年輕女人因孕期而格外脆弱的腰部，兩人有說有笑，頗為溫馨。
老婦人看到他們後，語調都難掩喜悅：“來了來了。”
老婦人快步上前去迎接，小心翼翼的扶著女人，還不忘了同淩澤等人寒暄，“這就是我兒子和我兒媳婦了，不瞞你們說，我們家啊，其實馬上就要四口人了。”
淩澤微微頷首：“真是恭喜了。”
望著他們相互扶持的身影，蜉蝣突然很小聲地在裴泠身邊說了一句。
“好，幸福。”
裴泠一開始沒聽清，“你說什麽？”
蜉蝣擡眸望她，眼神很認真很認真：“這就是，幸福吧，我不懂，但感覺很好。”
“而我，沒有。河裏，只有我自己。”說罷，不自覺的低下頭去。
小小的身影，從裴泠這個視角望過去，說不出的低落。
蜉蝣這種生物壽命不過一年，大部分時間在水中度過，成蟲後生出翅膀離開水面，幾小時後身亡。
怕是千百年也就這麽一只靠著人類的願力修煉成精。
雖然眼前這個男孩還是人類年幼的模樣，但裴泠深知，他已經是成年體了。
裴泠頓時心生憐愛，摸了摸他的頭，俯下身在他耳邊輕柔道：“現在你有了。”
蜉蝣有些疑惑地擡起頭。
裴泠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和他耳語 ：“我們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不能叫別人發現我們的身份，為了避免暴露，你就和我們裝成一家三口，怎麽樣？”
蜉蝣的眼裏瞬間冒出了光，“真，真的嗎？”
以淩澤的耳力，自然是都聽到了，他回過頭，眼含笑意，嘴唇動了動，不知是隔空傳音還是什麽。
但裴泠不用聽猜也猜出來了，淩澤同蜉蝣說的肯定是：叫聲爹之類的。
因為蜉蝣冷哼了一聲，然後羞答答的，只怯生生地沖她喊了句，“娘，娘親。”
裴泠配合的垂眸道，“嗯。怎麽了？”
“我想，我想吃。”說罷，伸手指著老婦人兒子手中拿著的一個簸箕。
裴泠十分震驚地望過去，“？怎麽又要吃？你不是剛吃過蘋果梨子——，而且那些只是糯米飯！”
“不是，粽子嗎？”蜉蝣露出了費解的神色，他大概分不清粽子和糯米飯的區別。
剛來到他們身邊的那對年輕的夫妻都被蜉蝣逗笑了。
那老婦人很是慈祥地望過來，眼神裏滿是喜愛，“呵呵，小孩子嘛，貪吃是正常的，但這些糯米啊，要放上甜棗，再用這蘆葦葉包上，大火煮上，出鍋後才是最好吃的！”
果然有經驗的人就是不一樣，蜉蝣在老婦人的引導下，一個楞一個楞的，甚至乖乖的點了點頭，“那，我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我想偉人應當也願意同一個小朋友分享。”老婦人拄著膝蓋，笑瞇瞇的看著他，“不過啊，這粽子，自己包的最香，你想不想試試？”
蜉蝣一雙眼都亮晶晶的：“我，可，可以嗎？”
裴泠也有些不好意思，她這個當娘的著實不太有經驗：“這...他不會給您添亂嗎？”
老婦人身後的女子道，“不會的，我們這次準備的材料很多，我看你一身素凈，要不要編一條花繩來帶？不僅是裝飾，也是圖個平安。”
那男人也配合道，“相聚就是緣，兩位就不要客氣了，我們來得晚，只有我們一家三口也是寂寞，兄弟要是不嫌棄，和我去撿柴搭鍋如何，這裏就留給她們女人家吧。”
淩澤點了點頭，“請。”
裴泠看著已然分配好工作的“父子倆”，真是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外人那，她反而成了臉皮最薄的那個，嘴上一直說著麻煩了之類的話。
不過裴泠也很想體會一下俗世的平凡生活到底是什麽樣子，便沒再反對，隨著女人回到亭子中。
遠處的老婦人同蜉蝣守著鍋，尋了兩塊方正的石頭做凳子，老婦人一點點交著蜉蝣包粽子，尤為耐心。
而懷了孕的女人身形有些臃腫，她身量纖纖，肚子卻不算小了，很是辛苦，在裴泠的攙扶下才緩而落座在亭子中。
“幾個月了？”裴泠不禁問道。
“七個月了。”女人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就像蜉蝣說的，滿臉都是幸福的味道。
她從身旁布包裏取出針線等玩意，交給裴泠，“跟著我做就好。”
裴泠點頭答應著。
女人是個安靜的性子，非必要很少說話，但裴泠能感覺出來，她是個受了教養的。
吐字，邏輯都很是清晰。
而裴泠到底是被靈力滋潤了幾百年的身體，手自然相較普通人更加的巧，很快就學會了許多花樣，女人毫不吝嗇的將其一頓誇讚，而後便讓她放手去做。
自己則拿出一塊刺繡，上頭的虎頭雖不算多麽精妙，卻也栩栩如生。
裴泠一邊編著花繩，一邊好奇地問道：“這是？”
女人笑盈盈的說：“這是給我腹中孩兒繡的虎頭帽，我的繡工不太好，讓你見笑了。”
裴泠連忙擺手，“不不不，你繡的很好看，不像我，我都不會這些東西。”
女人輕笑一聲，溫婉柔情，“你手那麽巧，卻從未給孩子繡過衣物嗎？”
裴泠搖了搖頭，硬著頭皮尋了個借口，“都...是他幹，他幹。”
“是麽，那真好。”
女人仍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只是放下了刺繡，盯著那虎頭，眸中有些失落，她說：“看得出，你們一家三口很融洽，他一定經常陪著你吧。”
裴泠微微一楞，不知該如何回答，便小心翼翼的反問道：“難道你們不常在一起嗎？”
女人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幾縷愁思染上了眉頭。
裴泠有些詫異，她之前看老婦人的神情，本以為是個幸福的一家四口，沒想到竟是還有隱情？
裴泠安慰道：“可以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女人勉強笑笑，“這種事怎麽好意思，不過，倒也沒什麽不能講的。我男人他啊，是當兵的，今日算是特例，不然今年年初一走，三年五年，都回不來一次。”
她雖說得輕松，但眼裏的苦澀卻騙不了人，裴泠握了握她的手，卻是不知該說什麽好，結結巴巴道，“怎麽著能回來就是好的，證明他也是心裏有你的。”
女人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裴泠的手背，“謝謝。雖然我沒同你男人說過話，但他看你的眼神不假，我看得出，他也很愛你。”
裴泠跟著笑笑，這回再說不出什麽了。
因為有點諷刺，他愛我，但我，卻不是我。
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一眨眼，小半天就過去了，太陽來到了眾人正上方，煮了大半的粽子幾乎都進蜉蝣肚子裏，搞得裴泠是相當的不好意思，但她身上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只能一個勁地道謝。
一家人紛紛說著沒事，好在是將上供的粽子提前留了出來，一家三口同她們道了別，先行到了河邊祭祀。
雖然已過正午，但河邊的溫度仍然很低，涼風吹拂過，亦如三人之間的氣氛，陡然僵硬起來。
尤其是蜉蝣，剛剛一口一個娘親叫得歡，如今卻不知該對裴泠作何稱呼。
小小的人還故作輕松：“我知道，人們一般給完吃的，就會走了，你們，也要走了吧？拜拜，謝謝，我，今天過得很愉快。”
裴泠微微一楞，這個控制不住自己食欲的小鬼在這方面還真是出奇地懂事。
也讓人心疼。
裴泠和淩澤交換了一下眼神，默契地互通了心思。
裴泠拄著膝蓋讓自己同蜉蝣一邊高，撥開男孩額頭前細密的劉海，看到了一雙閃躲的眼：“那你剩下的時間，便要在這河裏躲著不出來了嗎？”
蜉蝣使勁扒拉開裴泠的手，別過頭，“我，本就是。河裏的東西，死，也自然死在裏面。”
裴泠起了身，笑著看著倔強的小孩，可她分明瞧見了，男孩眼中的淚光。
畢竟這一別，就是死別。
裴泠裝作很可惜的模樣，“這樣啊，那真是可惜了，天色尚早，我們還打算帶著你一起同游人間，吃遍天下美食呢。”
蜉蝣猛地擡起頭，“美，食，是吃，吃的嗎？”
裴泠可太喜歡他這幅貪吃的模樣了，笑著揉了揉他的頭，“是呢，而且還是好吃的！不過你得求求這位哥哥，畢竟我也沒有錢。”
蜉蝣咽了口口水，“真，真的，帶我去？”
“當然是真的！”
面對吃的，骨氣什麽的都不重要了，蜉蝣立馬轉頭對男人道：“哥哥！求求。”
淩澤看著一大一小兩人，眸中露出些許寵溺，他點了點頭，“走吧。”
最近的鎮子就在前面不遠，三人默契的步行前往。
蜉蝣肉眼可見的興奮，一手牽著裴泠，一嘴喋喋不休的在說話。
雖然說的是“晝夜顛倒”，但也能讓人聽明白。
他說自己第一天化形的時候初生牛犢不怕虎，遠遠的來這鎮上，看過一眼，結果還不等進城們，就被一個壞人直接從背後抱住裝進了麻袋，丟上了馬車。
好不容易逃出來，自此就有了陰影。再沒敢去過。
裴泠問，那個人販子後來怎麽樣了？
蜉蝣回答，被他帶進了河裏，發誓再也不害人，他才放了。
裴泠聽罷簡直哭笑不得，也不知到底誰給誰留下的陰影更大些。
不過她還是捏了捏蜉蝣的小手安慰道，“放心吧，這次有我們在，不會再讓你被抓住的。”
眼看臨近了城門，周遭人流都匯聚到了一起，淩澤卻突然脫離了入城的人群，帶著兩人往墻角的位置走去。
裴泠不明所以，快步跟上，小聲問道：“我們不直接進城嗎？”
淩澤搖了搖頭，“俗世進城需要通關文牒一類的身份證明，我們沒有這些東西。”
原來如此，這些是書上沒寫過的東西。
三人偷偷摸摸來到一處墻根，淩澤已經提前取出了瞬移符，見四下無人，輕輕一招手，三人轉眼就降落在一處院落內，比臨時造假身份可方便太多了。
眼前是個四四方方的院子，不算多麽豪華，但卻給人幹練的感覺，就連雞窩都收拾的一絲不茍，想來是個體面人家。
裴泠連忙帶著蜉蝣貓下腰，準備找個旮旯翻墻而出。
淩澤望著倆人偷偷摸摸的動作疑惑了，“你們在幹什麽？”
淩澤毫不掩飾音量的疑問讓裴泠整個心都提了起來，她回過頭義正嚴詞道，“我們這是私闖民宅！你怎麽知道裏頭有沒有人住著就敢這般大聲說話？”
蜉蝣不太理解裴泠的意思，但他顯然是向著裴泠的，挺直了腰板一起質問淩澤，“對！你怎麽知道！”
淩澤完全是被這倆人氣笑的，他負手來到二人身邊，問：“還記得在河邊遇到的那一家人麽？”
裴泠恍然大悟，開始光明正大的四下打量，原來這裏是那老婦人的家。
“可你怎麽知道他們的家在哪裏？”裴泠頗為好奇。
淩澤解釋道：“我與那家主一同撿柴時，我曾邀請他來我們家裏坐坐，他出於禮貌，自然也會回禮。”
“這樣。”
裴泠剛準備認同，忽然覺察出一絲不對勁，她猛地轉頭，“等一下，你說啥？我們...家？”
淩澤笑道：“隨便胡謅的一個地方，聽起來沒什麽問題，但只要他細打聽，便是尋不到的。”
“不愧是您啊，撒謊都不打草稿不臉紅的。”
裴泠由衷的感嘆道，先師將淩澤帶回了桃林，教他禮政禮法是個頗為正確的事，不然若是被心術不正之人撿了回去，絕對是修真界的一大禍害。
這會子裴泠已經確定家裏頭沒有人了，所以她又有新的疑惑了：“那你是知道他們一時半會不會回來的？”
淩澤不厭其煩：“那家主還說，他馬上就要回兵營，我想一家人關系良好，他的媳婦同母親應當會相送。”
裴泠不住的點頭，這邏輯，堪稱完美。
怪不得他當初答應那一家的邀請時答應的那麽快，想來是一開始就想好了要怎麽安排接下來的行程了吧。
男人身上獨有的藥草香氣，順著微風竄進鼻孔，說不出的舒服。
裴泠知道，自己是真的迷戀著這個做事滴水不漏的男人，不然又怎會只是聞聞他身上的氣味都這般愉悅。
她後退了一步同男人拉開了距離，不然她真怕自己哪一天失了智，那就真的如曼妖所說，無可救藥了。
“不過。”淩澤盯著一面空空如也的墻壁半晌，雖算無遺策，但偶爾也會犯難，便詢問道：“你覺得我為他們準備什麽謝禮為好？”
瞧瞧這差距，明明一直在一起，可她卻連謝禮都沒想到。
不過裴泠倒是立馬想起了自己同女人的談話，點了點下巴問：“有什麽辦法能免了那男人的兵役麽？”
淩澤略微有些驚訝：“哦？這是那女子的願望？”
裴泠點頭道：“是，女人說他們總是聚少離多，我看得出她很想多讓他丈夫陪陪她。”
“那男人雖並不想免除兵役，但也同我說，想要陪妻子生產。”淩澤低聲思索片刻，“我記得，此地如今隸屬西楚，國內平和，人丁興旺，是可以用糧食抵扣兵役，既然如此，便將選擇權交給他們自己吧。”
說著，一車米面憑空出現在三人面前，正好填滿了這片空墻。
裴泠已經見怪不怪了，但蜉蝣還是張大了嘴，仿若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指著淩澤的戒指，“裏面，什麽都有？”
淩澤忍俊不禁：“也不是什麽都有，但你想要的，應該都有。”
蜉蝣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盯著。
淩澤就當做沒看見，徑自略過，“我們走吧。”
出了老婦人的家裏，三人才向鎮子裏走出，這裏的青石板被雨水沖刷的有些滑，裴泠還以為蜉蝣會不習慣，沒想到他滑得還挺溜。
左一下，右一下，引得路人紛紛掩嘴笑。
忽而，他在一家酒樓面前停下了，伸長了小鼻子，可勁的聞，然後直勾勾的盯著裴泠。
裴泠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不能相信：“真的假的，你一個時辰之前剛吃過！”
蜉蝣大概也知道自己吃得有點多，背著手，微低著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兩人。
裴泠可受不得這樣的上目線攻擊，無奈，只得望向淩澤。
男人略微思慮片刻：“也好，這個點沒什麽人，清靜。”
裴泠無奈一擡手，“恭喜你！飯票同意了！”
蜉蝣：“耶！”
說著，就跑過來，牽起裴泠進了店。
小二熱情地引著他們上了二樓，“三位稍等，菜品馬上就來！”
裴泠頗有些驚訝地望著小二離去的背影，望向沒什麽變化的淩澤，“這...俗世的酒樓都不用點單的嗎？”
淩澤瞥了她一眼：“因為今日是端午，所以這家店的菜品都是一致的“五黃”加“五白”
裴泠從二樓向下望去，果然，不論人多人少，桌上都擺著八盤菜，一頭蒜，以及一壺酒。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淩澤無奈道：“因為店家在外頭的公布牌上寫的很清楚，你們走得急，沒看到罷了。”
裴泠想了想，好像酒樓門口確實放了個牌子，但她被蜉蝣拉著，沒有看清，“行吧，不過他家的盤子可不小，我們又剛吃了許多粽子，感覺吃不完啊。”
淩澤不假思索地用下巴點了點已經空了的一盤子前菜。
裴泠回頭，看了一眼連皮都不剩一絲的“花生米”碟，一挑眉：“謔，看來是能吃得完了。”
很快，小二就端著食盤吆喝著走了過來。
“客官來靠後！我給您上菜！”
“紅燒黃鱔、油炸黃魚、涼拌黃瓜、鹹蛋黃、以及一壺黃酒。”
“白切肉、白蒜頭、白斬雞、白豆腐、以及涼拌茭白！”
“菜齊了您慢用！”
小二專業幹這一行的，嘴皮子賊六，給蜉蝣羨慕壞了，待人一走掰著手指在那重覆，“紅黃魚，白，白！”
裴泠笑著搖搖頭，將勺子塞進了他手裏：“是紅燒黃鱔！不是紅黃魚。”
蜉蝣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真難記。”
淩澤嘆了口氣，“孺子不可教。”
雖然對於蜉蝣來說，菜的名字很難記，但菜品色香味俱全，可謂大飽口福。
六大盤子包括那頭蒜都進了他的肚子。
眼看著面前一掃而空，蜉蝣舔了舔嘴唇似乎還沒吃飽，想繼續覓食，很快瞧見了裴泠一開始就拿走了的小瓶。
也註意到了，兩位飼養員之間的氣氛似乎不太妙。
也不知是都想起了那晚的荒唐事還是怎得，淩澤同裴泠一人斟了一小杯黃酒，卻並未怎麽動。
裴泠其實挺想聽淩澤說說他在俗世時與孫靈兒的種種。
可又不知怎麽開口，淩澤這人人情世故溜得很，感情這方面卻不盡如人意，她旁敲側擊了半晌都進不了同一個主題。
久而久之，裴泠也累了，更不愛張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抿，突然就看見一只白嫩的小手伸向了她手邊的酒壺。
裴泠將那賊人之爪一把打掉。
裴泠瞪眼：“你在幹嘛！”
蜉蝣捧著自己的手，可憐吧唧地說：“嘗！”
“嘗一下也不行！”裴泠衿了矜鼻子，小聲道，“這是酒！你喝了會現形的。”
“呵。”
突如起來對面傳來一聲嘲笑，裴泠立即瞪了過去，“你笑什麽？”
還以為是如木頭般的淩澤終於出了點聲音，不成想竟是斜前桌的二男二女在小聲的議論。
“哇那女人好兇啊！”
“但那男子從背影看上去害不錯哎。”
話音還未落，背影看還不錯的男子投來了一道冷然的目光，直叫人心底發涼。
“噓小點聲，好看的不一定都是好的，他們會不會是人販子啊。”
“確實啊，父母穿得光鮮亮麗，孩子拉力拉埃，我們要不要報官啊？”
裴泠自然也是聽見了，無關緊要的話她不在意，只是後知後覺，蜉蝣身上還穿著他那身破布，是有些寒磣。
裴泠整理好頭發，藏起了酒壺，四下看了看，指著樓下一剛進門小姑娘的花裙子道：“想穿那樣的衣裳嗎？”
蜉蝣毫不猶豫的點了頭：“想！”
半個時辰後。
三人從一間成衣店離開，蜉蝣愛不釋手的看著自己的新衣裳，頭都快看到胸脯裏去了。
“可算找到了個除了吃以外的愛好。”裴泠也上下打量著蜉蝣，衣裳雖然好看，但時間不夠，不能按照他比例做，有些小了，小腿露出了一截。
好在他是妖身，不怕冷。
裴泠看著那露出的一小節腳踝，走了過去，“乖點別動，送你個禮物。”
“禮物？”蜉蝣果真不動了。
裴泠從手腕上摘下了今天上午編得花繩，戴在了小孩的腳踝。
蜉蝣擡腳看了看，還上手扒拉了一下，眼睛亮亮的。
裴泠笑著問：“喜歡嗎？”
“喜歡！”蜉蝣點了點頭，“我想，再去！”
說著，他指了指剛剛的成衣店。
裏頭有一張能照下全身的銅鏡，蜉蝣十分想看看自己如今是什麽樣子。
裴泠瞬間讀懂了他的想法：“照鏡子嗎？去吧。”
蜉蝣撒歡似的飛奔去。
裴泠望著蜉蝣的背影由衷的說道，“果然小孩子的快樂就是最簡單的東西啊。”
一回頭，卻見男人表情有些古怪的看著她。
裴泠看了看自身，沒什麽不妥，問道：“怎麽了？”
淩澤微微蹙了下眉，“沒有我的？”
裴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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