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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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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妃的回憶

在天快亮的時候,天色變得一片灰蒙蒙的,雪逐漸轉小。

雲汐的眼前蒙著白練,靜靜聽著落雪的聲音,許久之後,在滿園的梅花香中,突然隨著冷風傳來了一陣獨特的香味。

這陣香味在滿園的梅花香中一點也不突兀,因為它本身就帶著梅花的花香,只是在這之外又帶著一股似曾相識的花香。

那是什麽花的香味呢,為何會讓她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雲汐的心中慢慢升騰起這個疑惑。

而在她記憶深處緊閉著的大門,因為這股似曾相識的花香,慢慢打開了一條縫隙。

雲汐以手扶額,頭開始變得痛起來,那到底是什麽花的花香。

與梅花的冷香不同,那股花香帶著夏日裏雨後初晴的味道,沖淡了梅花的蕭索寒意,與梅花香很好地融合在一起,醞釀成一股脫俗的香味。

一陣冷風攜帶著雪花吹來,雪打在梅花樹上,梅花樹枝在風雪中搖晃著,落下了不少梅花瓣。

雲汐安靜地站在這片夾雜著梅花瓣的風雪中,那陣獨特的香味並沒有因為變大的風而變淡,香味反倒變得越來越濃郁。

隨著越來越濃郁的花香,雲汐記憶深處的那道大門縫隙變得越來越大。

而在雲汐漆黑一片的視野中,開始浮現了一朵形似白玉簪的花,那朵花顏色純白,在一片黑暗中十分醒目。漸漸的,那朵白色的話,輪廓變得越來越清晰,到最終,雲汐看清了這朵花的樣子。

“玉簪花。”雲汐在說出花名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股似曾相識的香味是什麽花的花香,原來是玉簪花的花香。

她漆黑的視野中,那朵飄浮著的玉簪花漸漸開始散發出光芒,玉簪花的光芒變得越來越盛,直至最後,雲汐的視野中是一片蒼茫的白色。

在這片白色的光芒中,雲汐記憶深處的那扇大門在此時完全敞開了,生前的記憶開始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中。

南夏國皇帝夏淩驍後宮中的妃子,多為權臣家的女兒,而在所有妃子之中,只有麗妃雲汐為商賈世家的女兒。

而雲汐的家族所販的也非鹽、糧等物,而是香料。

雲汐自小在香料世家長大,跟著父親學習了調香技藝,她也極喜歡親手調制出各種香料。在入宮之後,雲汐便時常差人尋來制作香料的原料,自己在寢宮中研制香料。

久而久之,這便吸引了南夏國的小公主夏蝶凜到她的寢宮中來,跟著她學習調香的技藝。

有時,雲汐調制的香料所需的原料比較特殊,宮人無法替她尋得,她便只能拜托自己的弟弟雲楓從宮外尋得後,帶進宮來交給她。

而幾乎每次雲楓進宮的時候,蝶凜小公主都會在她的宮中,時日久了,他們倆自然便也熟識了。

雲汐原本以為,往後數年便會如現在一般一直歲月靜好下去,只是沒想到,一年之後在南夏國長公主夏晴兮的出嫁之日,南夏國滅亡了。

那一日皇宮被叛軍攻破,四處燃燒起火焰的時候,雲汐剛剛用幹梅花花瓣、碎珍珠、白芷等原料研磨成的香粉。

火光還有宮人們四散逃亡的身影影影綽綽地落進雲汐的眼中,而在她手邊的一個白瓷水盆裏養著數枝將開未開的玉簪花,盈盈漂浮在水中。

雲汐的如雲秀發中戴著一根白玉簪,白玉簪的式樣古樸,但雕刻的十分精致,細看的話,便會發現白玉簪被雕刻成了玉簪花的樣子。

雲汐望著白瓷水盆中的玉簪花嘆息了一聲,她怕是沒有機會知道香料放入玉簪花中函香後,會散發出什麽樣的香味。

研磨好的香粉散發著梅花的冷香,只是漸漸的,空氣中傳來一陣木頭燒焦的氣味,空氣的溫度也變得高起來了。

火終於燒到雲汐所在的調香室了,密閉的調香室內開始彌漫起煙霧。因為調香室內存放著許多香料,這些香料又極易被點燃,一接觸到火苗便開始燃燒冒煙。

幾乎是在轉瞬之間,調香室內便滿是煙霧。多種香料點燃後冒出的煙混合在一起後,變成極具刺激性味道的煙霧。

受這陣煙霧的刺激,雲汐的視野頓時變得模糊起來。她暗道不好,大概是幾個香料相互沖突了,產生的煙霧混合在一起後產生了毒性。

雲汐伸手按住青案,身體搖晃著站起來。在她準備離開調香室的時候,“吱呀”一聲,調香室的大門被人推開了。

雲汐擡起頭,在她模糊的視野中,她看到雲楓牽著蝶凜小公主的手出現在大門前。

“姐姐,我們快走,叛軍已經攻破宮門了。”

雲楓的話音落下後,他便想牽著蝶凜的手走進調香室,雲汐出聲阻止道:“你們別進來,煙霧有毒。”

雲汐按著青案的纖弱身子搖晃了一下,打開的門沖淡了室內的煙霧,讓她的意識變得稍微清醒一點。

她強撐起精神,往大門外走去。

此時,南夏皇宮中,幾乎所有宮殿都在燃燒著火焰。雲汐帶著雲楓和蝶凜小心地避開了叛軍的軍隊,往可以通往皇城外的河道方向而去。

在他們來到禦花園的梅園中時,一隊叛軍恰好途經於此,雲汐便帶著雲楓和蝶凜暫時先躲藏到灌木叢中。

傍晚時分,天色變得黯淡起來,如果幸運的話,那隊叛軍並不會發現躲在草叢中的他們。

只是命運像是偏要和他們開玩笑一般,偌大的梅園裏,那隊叛亂的士兵卻偏要往他們躲藏的灌木叢所在的方向而來。

那隊士兵只要再走十多步,便能發現他們躲在灌木叢中。

雲汐看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士兵們,美目中閃過一絲恐懼,但隨後便被堅定之色取代。

雲汐從她的發間取下了那根白玉簪,在蝶凜有些不解的目光中,放到了蝶凜的手中。

在沈默了一會後,雲汐低聲開口對雲楓說道:“阿楓,我去引開他們,這裏離通往皇城外的河道不遠,你先帶著蝶凜小公主離開。”

雲汐在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便像是說著臨終遺言一般。在她的話音落下後,未等雲楓和蝶凜阻攔,她便從灌木叢中起身,往外跑去。

雲楓的瞳孔驟縮,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雲汐的衣袖,只是在他剛抓住她的衣袖時,衣袖便從他的手中滑走。

雲楓只能徒然地伸著手,目光痛楚地望著雲汐遠去的背影。

受煙霧的影響,再加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雲汐的視野變得越來越模糊,快要看不見前方的道路。

她跌跌撞撞一刻不停地往前跑著,在這期間,她不敢回頭,因為她的耳邊,淩亂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梅樹的樹影在雲汐的眼前快速的倒退著,現在是夏季,梅樹未開花,只有一個個青翠的梅果。

在梅園的盡頭,雲汐停住了腳步,因為在她的面前出現了一條河流,她的前方再無可讓她逃離的道路。

雲汐背後的腳步聲慢了下來,隨後響起了士兵們的不懷好意的笑聲。

如墨水暈染開的夜空被火光映染的一片血紅,連帶著將水面也染成了紅色。雲汐越來越模糊的視野中,血紅與黑色交織成光怪陸離的畫面。

雲汐咬緊了嘴唇,很快嘴唇被她咬破了,口中彌漫著血腥味。她不再猶豫,在她身後的士兵們快要伸手觸碰到她的衣擺時,雲汐縱身跳進河水中。

冰涼的河水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雲汐漸漸往河底沈下去,她望著越來越遠的水面,還有水面上跳躍著的光芒,緩緩伸出手來。

只不過她的手像是伸向鏡花水月一般,觸摸到的不過是一片幻影。

雲汐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恍恍惚惚中,她似乎聞到了梅花的冷香還有玉簪花清新的香味。

現在這個季節,梅花未開,她又是在水中,她為何會聞到梅花和玉簪花的香味呢?

生前的回憶在此戛然而止,之後便如潮水一般從雲汐的眼前褪去,雲汐的眼前重歸一片黑暗。

風雪聲在雲汐的耳邊響起,她的心臟雖然還殘留著陣痛的感覺,但有著一絲解脫的快感。

記憶已經褪去了,但那陣混合著梅花和玉簪花花香的香味依舊在她的鼻間縈繞著。

雲汐的眼眶開始有些發熱,原來將研磨好的香粉函入玉簪花之後,聞到的香味是這樣的。

雪下得越來越大,梅樹枝開始不堪重負,接連被雪壓斷了。

遠處,在一個屋檐之下,站著李明樓、夏晴兮等人。

在他們的身旁放著一個青案,而在青案之上放著一個正燃燒著的香爐。香爐中先前放入的香料已燃燒了大半,婳奴打開香爐蓋子,用匙子往裏面又加入了些許香料。

隨後,香爐中散發出來的香味又變得濃郁起來,帶著梅花和玉簪花香味的花香源源不斷地從香爐中往外冒出來。

雲楓望著梅樹下雲汐纖弱的身影,一向淡漠的眼睛中,開始出現觸動之色。

寒風迎面吹來,帶來冰冷的溫度。雲楓的手中突然一暖,他側目望過去,發現婳奴握住他的手,正對他溫柔的笑著,她美麗的眼中有著安撫之意。

溫暖的溫度從婳奴的手中源源不斷地傳過來,雲楓有些紛亂的心緒平靜了下來。

此時,在梅花樹下的雲汐身體突然開始散發出白光,李明樓瞧見後,將手中的折扇一收,對雲楓和婳奴說道:“雲汐小姐已想起生前的往事了,你們二位快去見她最後一面。”

雲楓與婳奴十指相扣,他們對視了一眼之後,看到了對方眼中溫柔的光芒。他們的手相握的力道變得越來越大,隨後一起走進了風雪中,往雲汐所在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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