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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語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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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語樓

“知天知地,知人所求。七絕堂卯字號客服為您答疑解惑。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呢,親?”

銅鑼村一行,雁回也並不是毫無所獲。在距離銅鑼村不遠的野外他們撿到了一塊廣寒門形制的腰牌,與腰牌系在一起的還有一只香囊。

回到永州後的第一件事,雁回就帶著白曉生去了七絕堂。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七絕堂,打聽情報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之前雁回困於沒錢,兮風失蹤的時候都不敢上七絕堂問。如今有了青丘那位爽快的王族給的賞錢,連踏進七絕堂門檻時都覺得心中有底氣了不少。

客服小姐說著七絕堂的迎賓話術,將一張印有七絕堂六句箴言的宣傳單往前一推:“七絕堂,絕對不會讓您失望。我們向您承諾,只有您買不起的消息,沒有您買不到的消息。”

“我想問這塊腰牌的主人現如今在何處,你們能打聽到嗎?”雁回將腰牌遞上前,客服小姐接過仔細端詳了一番。

“可以的哦親。”客服小姐給了個標準的營業微笑:“只不過,要打聽人的行蹤,價格會非常貴哦~”

雁回自信一笑,將裝有賞錢的乾坤袋拍在桌子上:“這些,這些夠不夠?”

客服打開看了一眼,微笑道:“完全不夠呢親,您要打聽物主的消息,需要花費一萬金哦。”

“一萬金?!”雁回一把將錢袋搶了回來:“打聽一個人而已就要一萬金,你們這不是坑錢嘛!”

客服小姐將手指向宣傳單上的第五條——“絕不高價買賣”,理直氣壯道:“我們的價格,公正公開公道,絕不高價買賣,這是我們七絕堂的立根之本哦,親。”

白曉生想了想,問道:“你們這裏可有賣追蹤氣息的術法?”

雁回也反應過來了。或許是因為和妖族的關系緊張,辰星山這樣的大宗門研習的也皆是殺招,竟連追蹤術這樣的功法都未授過。若是有追蹤氣息的術法可學,那不僅僅是玄門人失蹤一事,小狐妖的娘親也可以通過此術找到了,簡直是一石二鳥。

沒想到這邪修還挺聰明的,和他一起能省下不少麻煩。

她追問道:“對啊,你們這裏賣不賣追蹤物件主人氣息的追蹤術?”

客服小姐保持著天衣無縫的笑臉:“賣的哦。價格是三萬金呢,親。”

“……當我沒說。”雁回挫敗了,她第一次體會到缺錢是多麽的寸步難行。本以為一千金的賞錢已經夠花一輩子了,沒想到連個消息都買不起。

“那,那如果我想打聽永州城所有三尾狐妖的消息,又需要花多少錢?”

白曉露的娘親正是一只三尾狐妖。

客服拿出了一個算盤啪嗒啪嗒地算著,良久才擡起頭微笑:“需要十萬金哦親。”

雁回徹底絕望了,拉起白曉生就想離開,卻拉不動。她正疑惑,就見白曉生拿起那個綴有七顆星的腰牌,指著上面掛的香囊問道:“如果我想要知道這香囊何處有賣,價錢應該不會很貴吧?”

哇……雁回震驚了,他也太聰明了吧。怎麽辦,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在白曉生面前好像不夠用了。主人沒有妖仆聰明,會不會顯得很丟人啊?

客服小姐看看他,又看看雁回,保持著那張笑臉,許久都沒有回答。

雁回怪道:“怎麽,這個問題你們答不出嗎?”

“您還想要問什麽呢親?”

“不是,剛才他的問題,你沒聽到嗎?”

“誰的問題?”

“他啊!”雁回滿頭霧水,難道這人看不見白曉生嗎?

客服小姐難得皺起了眉頭,這是雁回進門後第一次見她沒有保持住營業笑容:“客官,我們七絕堂是不會解答妖仆問題的呢,如果想要問問題的話,您得自己來問哦,親。”

雁回生氣了,從來沒有見過做生意的地方這麽不講理,漫天要價也就算了,還歧視妖仆。這樣的情報機構怎麽還沒倒閉?

“你們沒寫在告示上的第七絕,不會就是絕不做妖怪的生意吧?”

“不是的哦,親。第七絕只有我們老板知道哦。不過呢我們老板非常非常非常討厭妖怪,所以我們客服是不會回答妖怪問的問題的哦。”

雁回覺得莫名其妙:“都不做妖怪的生意,那你們還放妖怪進來幹嘛,幹脆把客人的妖仆全鎖在外面得了。”

“您的這個建議很好哦親。我們已經在著手建立妖仆的臨時寄放處了,等您下次來的時候就可以把您的妖仆鎖在那裏了呢,親。”

七絕堂客服荒唐的言辭和萬年不變的假笑讓雁回更加生氣,她擼起袖子就想上前打人。

“冷靜冷靜,雁回,別沖動。”卻是白曉生按住她的雙手攔下了她。

雁回憤憤道:“她這樣對你,你都不生氣的嗎?”

“我生氣啊!”白曉生說道,但臉上並未見多少怒意,他湊近雁回輕聲說:“我只是覺得,你要是把她打傷了,我們還得賠錢。”

“……你說得對。”

雁回猛地深呼吸了幾下,才勉強把憤怒壓回胸膛,哼了一聲放下手,搶過香囊摔在案上:“說吧,我想打聽這個香囊的來處,需要多少錢?”

“只需要八十八金哦,親。”

雖然八十八金也很貴,但是勉強還算付得起。雁回心疼地對錢袋摸了又摸,暗自發誓這地方以後永遠也不來了!

她摸出八十八顆金豆堆在桌上:“給你,可以說了吧。”

客服又開始撥算盤,這回倒是幾下就算了出來:“客官,除了您剛剛的問題,您還問了四個問題,加上詢問香囊的來處,您一共需要支付一百七十六金哦!”

“我要投訴!!!”

“可以的呢。投訴請出門左轉,不過每次投訴需另五十金哦,親。”

最終雁回以一百七十六金的高昂價格,從七絕堂買到了關於香囊的消息。

來自永州知名風月場所——忘語樓。

對於忘語樓,雁回一直心生向往但從未去過。理由也很簡單,想也知道花銷太貴了。不過她總想著要是自己有朝一日賺了足夠的錢,就要進去長長見識。

直到走到忘語樓前仔細打量了一番往來的賓客,雁回才發現自己的錢真是打水漂了。

原因無他,而是每一個從忘語樓走出的客人,腰間都佩戴著一模一樣的香囊。

原來這是每個來過的人都能帶走的紀念物品,所以就這麽爛大街的消息收了她八十八,不,一百七十六金?

雁回想起她臨走前那客服小姐還擺著僵硬的假笑念著“感謝您的惠顧,期待您的下次光臨”就狠狠攥緊了拳頭。

再沒有下次了!她恨不得現在就回去掀了七絕堂!

忘語樓內倒是一派歌舞升平,其樂融融。對於雁回帶妖仆入內之事也無人出手阻攔或是惡語相向,他們尋了個安靜角落坐了下來。

雁回早就聽聞這忘語樓的老板出了名的心善,對人對妖一視同仁。樓中的舞伎伶人多半是妖族,但平日也無人壓榨他們。在忘語樓只許賣藝,如果有客人要在這裏對伶人動手動腳,還會被忘語樓永遠拒之門外。

雁回喜歡這樣,她愛欣賞歌舞也愛欣賞美人,但不願意欺壓強迫別人。

既要打聽消息,總還是要先消費的。雁回捏著不再飽滿的錢袋,心虛地問:“我能再向你借點錢嗎?”

她說的借錢,自然是指剩下八百二十四金的賞錢。長嵐雖把賞錢給了她,但上報青丘王宮的事是白曉生一人所為,這錢按理來說全是他的,她只是代為保管。

她一個辰星山萬年一星弟子,下山這麽久還是窮得叮當響,也不知何時才還得起那一百七十六金。雁回想若是讓她知道七絕堂老板是誰,定要狠狠教訓那人一頓。

白曉生二話不說就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遞給雁回:“這些夠嗎?”

他想了想,又道:“我身上只帶了這些,若是不夠的話,我再回去取。”

“不用不用,我不是這個意思。”雁回有些不好意思了:“哎呀,我是說你之前保管在我這裏的錢已經花了這麽多,我再用,總覺得良心過意不去嘛。”

保管?

白曉生微一挑眉,才意識到她說的是長嵐給的賞錢。

他失笑。雁回一直是這樣的,前世在青丘的時候他們去賭錢,雁回賭輸上頭向他借了不少,最後還要倔強地給他塞一張欠條,說日後一定會還他。

雁回承諾過他許多事,最後都履行了諾言。只這一件事,直到她走了,也沒還上。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白曉生都一直保存著那張欠條。他不在乎那些錢,收著它只是為了留住他們之間那最後一點聯系罷了。

多可笑,最後他能擁有的她留給他的東西,就只有一張寫著她和他名字的八十八金欠條。

白曉生撫摸上心口,靈魂深處烙印的妖仆契約的波動讓他稍稍安心了些。起碼這一世,他可以完完全全地屬於她。

“沒關系,那些錢你先用著。”見雁回把錢袋推回來,白曉生也沒有推辭地接過,笑道:“不用擔心我的錢不夠花,我賺錢的方法可是很多的。”

可是你的錢是你的錢,又不是我的錢啊。雁回這樣想。

她心裏有種微妙的覆雜感,這種感覺很怪異,從沒有人這樣毫無保留地對她好過,她知道他肯定是有所圖謀,但不知道圖的是什麽,這讓她覺得不安。

雁回還想開個玩笑,說能把你的財富據為己有的只能是你的妻子,可一想到白曉生平日說慣了情話的性子,怕是她一開口,他就會順桿而上,再說些讓人臉紅的話來逗弄她。

好吧,在這方面她徹徹底底認輸了。她承認,是她慫了。

一曲終了,臺上獻舞的姑娘向客人們行禮致謝,便退下了。

欣賞完一曲舞,雁回又開始找白曉生聊天:“你覺得這忘語樓的老板,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白曉生努力回憶弦歌,他對弦歌實在沒什麽印象,只除了……

“我覺得,她會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姐妹。”他認真回答。

雁回一楞,才反應過來他是拿自己之前說他和小狐妖的話在開玩笑,氣道:“好哇,你還敢拿這話來取笑我!”說著便假裝要打他。

白曉生笑著求饒:“不敢不敢。”

雁回就著他的話暢想了一下:“你還別說,要真像話本裏寫的那樣是我姐妹就好了。開了這麽大一間忘語樓,得是多麽有錢的人吶。要是能有這樣一個富婆當我姐妹,那生活也太美了吧……”

她已經沈浸在了自己的幻想裏,捧著臉吃吃地笑了起來。

說話間下一曲舞又開始了。有小二來為他們空掉的杯子的續上茶水,雁回順勢問他可有見過這香囊與腰牌的主人。

對方努力想了想,抱歉地回答她:“這往來的賓客那麽多,每一個消費的客人都會附贈香囊,客官您要問這香囊的主人,我實在是不知。”

也是啊,這麽爛大街的香囊,怎麽可能打聽到有用的消息呢。雁回郁郁寡歡地將它丟回桌上盯著它發愁,腰牌撞擊到案上,七顆玉制的星敲擊玉環發出當啷的脆響。

七顆星?

雁回眼睛亮了亮,她好像找到了突破口。既然是廣寒門的七星弟子,一定不缺錢花,來了忘語樓也一定要聽最貴的曲,看最美的美人。那她只要把排在前列的樂師舞伎歌伶都問過一遍,不就能知道有關腰牌主人的信息了嗎?

再一想在大廳裏聽曲觀舞一天也只要十兩銀子,雁回拍了拍錢袋覺得自己有了無限底氣。她喊住樓內的跑堂:“把你們這裏最貴的都給我叫上來!”

雁回還真有些好奇,只是在大廳獻舞的姑娘都能如此花容月貌,那傳說中的花魁,該是何等的天香絕色啊。

樓內很快跑動了起來,說是有貴客,趕緊請十二公子出來迎客。

……十二公子?

雁回覺得不妙了。雖然忘語樓的伶人們男女皆有,但她潛意識覺得花魁定是天仙般的女子,怎麽看這架勢,倒像是十二名男子?

她下意識用餘光瞥向白曉生。說到底她還是花著他的錢呢,結果卻拿來看其他男子的歌舞,這樣是不是會很像話本裏騙人錢財的負心渣女啊?

但看白曉生臉色如常,雁回又覺得有些怪異。想起那些他張口就來的情話,說什麽喜歡她,果然是騙人的嘛。

他們被請到了雅間,十二位穿著各異的男子排開兩列從門後魚貫而入,依次站定後立在兩側,似在靜靜等待著什麽。

應著所有人的期待一般,一個風姿綽約的身影搖著紈素團扇裊裊而來。

那是一個氣質高雅的女子,螓首蛾眉,儀態萬千,舉手投足間皆是說不出的風情。

雁回看得癡了,這才是她想要看的嘛,那什麽十二公子,長得還沒白曉生好看呢。

她呆呆地問:“你就是這裏的花魁嗎?”

十二公子齊聲倒吸了一口涼氣,上一個對弦歌出言不敬的客人下場是被打折了腿丟出門去,這姑娘看起來老實,怎麽說出的話這麽嚇人。

那女子不怒反笑:“我可不是花魁,我是這忘語樓的樓主,弦歌。”

啊,原來她就是傳說中忘語樓的老板。

雁回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你長得這麽美……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

說著瞪了白曉生一眼,什麽姐妹,和這麽有錢有才又有貌的女子當姐妹,她配嗎?

白曉生無辜地聳了聳肩,他說的本就是實話嘛。

弦歌微微一笑,沒說原諒也沒說追究,只問:“我聽聞姑娘點名要十二公子來伺候,不知姑娘可付得起價錢哪?”

果然還是生氣了吧。雁回心虛地摸摸錢袋:“你,你先報價,然後我再看我付不付得起。”

弦歌拿扇子捂嘴輕笑,那笑聲如同銀鈴般悅耳。她笑說:“我想要的,姑娘一定付得起,只看姑娘願不願意給了。”

“你要什麽?”雁回好奇了。

“我要——”弦歌持著團扇在指間搖晃著,最終點向了白曉生的方向:“他。”

雁回只覺得渾身一冷,轉頭一看,他們周圍已凝聚起了隱隱的影力。平日裏總是笑意盈盈的白曉生此刻面色如冰地欲站起身,周身散發的冷意讓雁回看了都覺得害怕。

她趕緊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壓回到座位上,輕聲勸道:“冷靜冷靜,白曉生,別沖動,我不會把你給出去的。”

可不要在這裏打起來啊,賠錢事小,更主要的是她也不願見美人受傷。

弦歌笑得更開心了,好像雁回做出了什麽讓她極為滿意的舉動:“啊呀,方才我開玩笑的,只要正常收錢就行。姑娘是想要點哪一個呢?”

即便對她的氣質心生好感,雁回也因她對待妖仆的隨意態度有些許不滿了,她心念一轉,也起了幾分挑逗的念頭:“如果我說我不要他們,我要你呢?”

雁回上前一步撫上弦歌的臉,帶著無限柔情:“弦歌姑娘如此絕色,敢問我可否有這個機會,做佳人的入幕之賓啊?”

弦歌被她這樣輕浮地對待也沒有生氣,眼中笑意更深:“姑娘瓊花玉貌傾國傾城,細算起來,倒是我占便宜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叫我雁回就行。”

這短短片刻的情勢逆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最先反應過來的大公子玉瀝帶著墮雲霧中的十一公子和同樣茫然的白曉生離開了,說是要給姑娘們清凈聊天的地方。

見雁回還有些擔心他,弦歌特意囑咐說你們好生對待,不要欺負人家,不然雁姑娘可是會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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