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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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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安國公府外。

徐效期待而焦急地走來走去,不時朝巷子口張望著,一雙眼睛看上去紅紅的,顯然之前才剛哭過不久。

秦媽媽立在他身後,同樣一臉的期盼。

“舅老爺,你別急。王妃說了,今日會和世子爺一同回來的。”

“潤兒小時候最愛吃西街吳家的餛飩,你讓人去看看,買回來了嗎?”

“早買回來了。”秦媽媽眼眶也有些濕。“這會兒那餛飩怕是糊成面片湯了,奴婢讓人再去買。”

“快去,快去。”

徐效嘴上應付著,目光一直不離巷子口。

遠遠看到有人走來,他一時看不清,急得跑到路上去看。等看清來人真是姜覓和徐澤時,一時歡喜激動不知該怎麽辦。

“快,快,都準備好,他們回來了!”

姜覓此時也看到了他,問徐澤,“你還記得舅舅嗎?”

“記得,小時候我最喜歡娘帶我回國公府。”徐澤懷念道:“那時候外祖父還在,他每次都會給我準備新奇的玩具,然後舅舅就會陪我玩。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有些挑食,舅舅總愛帶我去西街吃餛飩。那家的餛飩皮薄餡多,湯汁鮮美特別好吃。”

回京之後,他曾有意去過西街,那餛飩鋪子還在,只是做餛飩的人已換了。他沒有進去吃,因為他怕餛飩變了味,壞了他記憶中的美好。

巷子不長,他卻像是走了好多年。

他的視線中,徐效的面目身影越來越清晰。

當年那個高大年輕的男子,已被歲月霜染成了一個滄桑的中年人,眉宇間再無過去的開朗陽光。

十八年了。

那些不敢忘記的東西終於到了眼前,雖然物是人非,但還有人記得他等著他,為此多年來從不曾放棄尋找他。

徐效已是淚流滿面,嘴裏不停喃喃著,“潤兒,潤兒,是潤兒。”

徐澤在離他還有些距離時停了下來,有些遲疑不敢上前。而他亦是如此,明明很想過來卻腳步遲滯。

姜覓知道,越是近鄉近心,越是情怯。

好一會兒,徐澤才大步向前,跪在了徐效面前,“舅舅,舅舅,是潤兒,潤兒回來了!”

“潤兒,潤兒。”徐效哭著扶他起來,滿眼是淚地看著他。“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懷著激動的心情進了安國公府,入目所及的荒涼讓他有一瞬間的怔神,很快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這些年舅舅一人支撐著徐家,該有多不易。

凜冬時節,便是十分的景致也會蕭瑟幾分,更何況現在的安國公府用殘敗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看上去自然越發的淒涼。

進到屋子裏,他更是傷感。一眼看去全是斑駁掉膝的家具,零零散散地擺著。既無以往的雅致奢華,更無當年的氣派,顯得分外的寒酸。

姜覓道:“哥哥有所不知,這樣已經很好了。餘家被抄之後,還了一些東西回來。若是你前些日子來看,恐怕屋子裏連坐的凳子都沒兩個。”

徐效一臉羞愧,不停自責。“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沒能力,沒能好好守著國公府……”

“與舅舅何幹。那些人冠冕堂皇,行的卻是強盜賊子之事,你拿什麽和他們對抗。這些年你能守著徐家沒倒,已盡了最大的努力。”姜覓安慰道。

徐澤也道:“我們深知舅舅不易,舅舅千萬莫要自責。如今我們兄妹二人皆已歸家,以後家裏的事我們來操心,舅舅你安心享福即可。”

徐效原本就一直強忍著,聽到這話如何能再忍得住,當下哭出聲來。他找了這麽多年,盼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

兩個孩子已經長大,還這麽懂事孝順,一個比一個能幹有本事。他確實可以放心了,日後也有臉面下去見義父和嬌娘。

“快,快讓人把餛飩端上來……”

熱騰騰的餛飩很快端上來,共有兩碗,一碗是給徐澤的,一碗是給姜覓的。

徐澤嘗了一口,眼中全是懷念。

“還是當年的味道。”

“老吳頭年紀大了,餛飩鋪子早就交給他兒子打理了。他還記得你最愛吃他們家的餛飩,一聽說你要回來,天沒亮就開始忙活。”

“難怪哥哥一直惦記,這餛飩確實不錯,皮薄肉金湯汁鮮美,今日我算沾了哥哥的光了。”姜覓玩笑道。

她這一玩笑,惹得徐效又掉眼淚。

“是我這個當舅舅的沒用,你小時候我沒有抱過也沒有帶過,我都不知道你愛吃什麽……”

“好了,好了。”她真是怕了這個水做的舅舅,“從今日起我就搬回來住了,舅舅你可要好好照顧我。”

這話聽得徐效和徐澤都是一楞,齊齊看向她。

她低頭吃著餛飩,回避他們的目光。

“我和蕭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當時餘老婦為了惡心他,在明知我又蠢又壞,還疑似有心上人的情況下非要將我賜婚給他,目的本來就不單純。我恰好與他早已認識,索性來一個將計就計。我這麽說,你們可明白了?”

徐澤皺眉,“你是說你們是假夫妻?”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還是她哥聰明通透,一點就破。

徐效喃喃,“那…那陛下是打算與你和離?我瞧著他好像…對你不一般啊,我還你們感情甚好呢。”

徐澤垂著眸,男人才更了解男人,他可不認為蕭雋也是這麽想的。

良久,他對姜覓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姜覓還真沒想清楚。

一開始他們確實是假夫妻,她也一直抱著事成之後就離開的念頭。可是這些日子的相處,很多事情都在發生改變。對於蕭雋的感情,自然也在悄悄地產生了不一樣的變化。

愛嗎?

說不清。

好感肯定是有的。

她想搬回安國公府住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希望自己能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如何迎接蕭雋的報恩。

大局初定,百廢待興。蕭雋一直都在宮裏,她想著沒個十天半月的恐怕也無暇顧及其它。有這些天緩沖,她應該能思慮周全。

夜裏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一身,感覺有些不對。

身邊有人!

很快熟悉的氣息將她包圍。

“你怎麽來了?”

“來報恩。”

這麽快?

她瞬間清醒過來,擁被坐起。

房間裏沒有點燈,灰暗的光線中只能依稀看清身邊之人的輪廓。哪怕是這麽模糊的視線,美男人的光環還是那麽耀眼。

白得艷麗,又冷又美。

這剛當上皇帝的美男大晚上的跑到別人被窩裏來報恩,也是另辟蹊徑哪。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算賬吧。

“這個恩,你打算怎麽報?”

“我說過,事成之後你要什麽都可以。”

當初確實是這麽說的。

但姜覓也就只敢聽聽,哪裏敢當真。

現在的蕭雋是一國之君,有些話不是隨便能說的,比如說她以前開玩笑說江山之類的話。如果她再說這樣的話,難保蕭雋不會疑心她哥。

“我最初與你合作的目的就是想給徐家正名,讓安國公府擺脫不明不白的尷尬境地。現在世人已經知道蕭昶的真面目,我哥哥也回來了,這一點已經迎刃而解。”

“那你呢,你自己有什麽想要的?”

她想要什麽呢?

姜覓也在問自己。

從穿越到現在,她一直忙於查清徐令嬌的死,為原主和徐令嬌報仇,為徐家和安國公府正名而忙碌。如今徐令嬌和原主的仇她報了,也給徐家和安國公府正了名,接下來的日子她應該為自己而活。

“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在,我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沒有禮數教條的約束,不需要再在別人面前演戲做作……”

黑暗中她看不清蕭雋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對方異樣的目光。

“原來你想做個傻子。”

姜覓:“……”

這就是代溝!

跨空間的代溝。

她就知道蕭雋不會明白自己,也不可能理解自己。他們看似有很多相同之處,但所受教育完全不一樣。

“這不是傻子,這是我向往的生活!”

“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這不傻子是什麽?立容存禮,方有規矩束人束己,是以乾坤有定,綱常有倫。人存於天地間,當守天地之法,若有違,豈不大亂?”

“我沒說亂來啊,我就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姜覓快氣冒煙了,這男人大半夜的說什麽報恩,原來是想氣死她。“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氣死我你就可以不用報恩……嗚……”

她的嘴被堵住,嗚嗚聲很快被吞沒。男人清冷的氣息將她完全包裹住,她一時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空氣,也忘了如何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蕭雋才將她微微松開,但並沒有放開她,而是用自己的額頭抵住她,聲音低沈無比。“姜覓,我說過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我說的話永遠作數,但唯有一點我不允,那就是不能離開我。”

姜覓心跳得厲害,思緒也是一片混亂。

他都這樣了,自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可是明白歸明白,心動歸心動,男人的承諾卻不能全信。

當年姜惟還不是對徐令嬌山盟海誓,他們曾經那麽的恩愛,最後還不是被人插足。男人哪,動情時什麽承諾都敢許,情淡時便會有這樣那樣的借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需要認真想一想,可以嗎?”

“可以。”

城外的粥施沒有中斷,一切依舊。

寒夜過去,太陽如常升起,冷冷地普灑著陽光,至午時後方才有了溫度。暖暖地照在人身上,足以驅散深冬的寒氣。

流民們有吃有喝,瞧著也頗有秩序,領了粥以後成群結隊地端著碗窩在城墻根上,一邊吸溜地喝著粥,一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京中發生的事。

“我聽說當初廢太後強行指的婚,眼下新帝已經登基,封的封,查的查,該賞的賞了,該罰的罰了,沒聽提慎王妃一句,也不知道會如何安置慎王妃?”

“慎王妃多好的人,從一開始就給我們施粥,她可是我們所有人的活菩薩,陛下不會不要她吧?”

“你們沒聽說過她以前的名聲,那叫一個差…若不是陛下那時還病著,怕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可是…慎王妃的親哥哥立了大功,如今已是新的安國公,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麽著也不會不要慎王妃吧。”

“我猜啊,要肯定是要的,但後位怕是有點懸,一個妃位應該還是可以有的……”

議論的人多了,想不聽到都難。

秦媽媽一臉的擔心,看著姜覓幾番欲言又止。

姜覓有幾日沒來粥棚這邊了,先是過問了近幾日施粥的情況,又問了一些關於流民的事。聽到流民們都沒有鬧也沒有亂時,她大大松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除了子規外,小鈴鐺也一直在粥棚幫忙,看上去比之前開朗了一些,氣色也健康紅潤了許多。

她小聲問姜覓,“姐姐,你和陛下…你們會分開嗎?”

很顯然,她聽了太多這樣的話,難免為姜覓擔心。

姜覓斟酌道:“世事無常,在一起是緣分,分開也是緣分。”

自己和蕭雋相遇相識到合作,這是有緣分。如果以後他們真的分開了,也是因為緣份太淺,無關其它。

小鈴鐺“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原本看到姜覓之後的喜悅黯淡了幾分,黑珍珠似的眼眸上也像是蒙了一層陰霾。她低著頭,一只腳無意識地在地上磨來磨去,看上去有些糾結。

“你是不是想問你娘?”

一聽到姜覓的問話,小鈴鐺的眼神瞬間亮了。

“姐姐,你…你能告訴我嗎?”

“她已經出了宮,如今安置在京中的一處宅子裏。”

“那就好。”小鈴鐺笑起來,目光有些濕潤。她到底還只是十歲的小姑娘,便是再懂事忍著沒有繼續問,神情多少帶了幾分可憐與委屈。

姜覓摸了摸她的頭,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顧妤從頭到尾都沒有問起她這個女兒,她惦記著顧妤,顧妤或許壓根不想見她。

她有她的委屈,顧妤有顧妤的痛苦,誰也沒有錯。命運的捉弄最是讓人無可奈何,局外人更是無能為力。

“小鈴鐺,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希望無論發生什麽,無論別人如何對你,你都應該好好活著。”

“姐姐,我知道的。”

城外流民雖然不少,但不亂。

趁著天色還早,姜覓決定去顧妤那裏一趟。

安置顧妤的宅子位置並不偏僻,是鬧中取靜之地。關起門來是一方清靜天地,走出去則是市井煙火。

正準備敲門時,她隱約感覺有些不太對。

心下微微一動,四下一環顧。

“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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