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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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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侍衛長瞧著不過一個小小孩童,還當是多了不得的大人物,登時將心中那半點猶豫都徹底撇開,連帶著嗓子裏的聲調都大了不少。

“我還當是什麽大人物,你一個小破孩兒也敢這樣高聲直呼京兆尹大人的名諱,想來也是活膩歪了!”

“來人,竟敢當街藐視朝廷命官,你們一個兩個的楞著幹什麽,還不趕緊給我把人都帶走!”

侍衛長狠了心要讓他們狠狠栽跟頭,哪裏還會有半點猶豫的地方,當下那街上巡邏的守衛兵就被召喚了過來。

清平有些忐忑,生怕會出現什麽變故,畢竟這大好的日子實在該順順當當的度過,不應該再平添出什麽其他的波折與麻煩。

他原本張口想要問一問,是不是需要做出點兒什麽舉動來對抗一下眼前的事,但是他瞧著玉姑娘與他們家公子臉上竟是半點波動都沒有。心裏頭想要問出來的話,最後也被強行壓制了回去。

就這樣,一群人很快就到了京兆府尹的衙門裏頭。

“這也是個不長眼的把他們帶到這大堂上?直接關到後面的監牢裏!”

侍衛長一個沒有註意就發現他手下將溫時衡幾個人帶到了審案的大堂之上。

大堂向來都是審問有罪的人才用的,平時沒事的時候也不會輕易把它打開。

著絳藍蜀錦的小孩皺著眉頭,看著在旁上躥下跳的侍衛長,卻是冷哼一聲,那鼻腔裏面透出濃濃的不屑與幾分蠻不在乎,就好像是在看戲。

“閼朝律法第十三章六條,不得擅自將未審查清楚的關進監牢,若有此犯錯者,不論其官職高低,以虛妄罪論處!”

“侍衛長在軍營裏待了這麽多年,想來不會不清楚虛妄罪的刑法懲處是多麽厲害。”

說話的聲調很是有些步步緊逼,分明聽著聲音還是一個孩子,但是因為多了點兒義正言辭的味道,倒是也很能唬住人。

虛妄罪是閼朝律法裏面刑法比較重的一項。一般都不會輕易的查處人,但只要出現了什麽問題,最後遭受的懲罰都是很嚴重的。

“你?你是誰家小孩兒,為何對我朝律法這麽清楚?”

沈吟了片刻之後,那侍衛長突然問出來這句話。他好像是突然才想到這一點一樣,因為尋常人家的孩子,能夠識幾個字就已經很了不得,更不要說上學堂。而眼朝的律法,這些平常的人都不太清楚,也只有真正掌管律法與在朝為官的人才會清楚其中的細節。

“什麽事兒這麽吵鬧?”

說話間,從後堂的屏風裏面轉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身上雖然沒有穿官服,只穿著平常的便裝,但是舉手投足之間通身的氣派卻像是一個執掌一方的地方官。溫時衡只掃了一眼便知道他就是京兆府尹高立。

“大人您怎麽休沐日還過來,倒真是勞心勞力,沒有什麽事兒做,不過就是有幾個刁民在這裏上躥下跳,敢侮辱您的名號,我正要讓人將他們抓了,關到監牢裏好生審問。”

“來人!你們還楞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把這幾個都給我關起來,免得汙了大人的眼睛。”

這侍衛長顯然是有一些著急了,他言辭之間才會這樣的緊張。

“什麽刁民,又有什麽事兒你細細同本官說來。”

“這件事說來話長,三言兩語的也說不清楚,大人還是容我過些時日再來回稟。”

“到底是怎樣的事,這樣著急也罷,我今日原本是休沐,不過是來轉一圈。若是沒有什麽太著急的,那你就自己去處理吧,過兩日再來同我說也行。”

高立原本今日休息就有些興致缺缺,此時聽著侍衛長的話也就沒有再做其他的想法,畢竟這侍衛長跟在他身邊時間不短,之前行事並沒有出過大的差池。

高立轉頭又同侍衛長交代幾句就要出去,好像是有什麽其他的事情要趕著去做。

正在這時,那小孩卻突然輕笑出聲。

“原來您的父母官就是這麽當的,倒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先前去國公府上拜見時,口口聲聲信誓旦旦,卻不是如今這般言論。”

“想來你的祖父看到自己孫兒如今這般模樣,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

“這上京裏裏外外眾人,對於如今的府尹高立大人可是讚不絕口,說您是這麽多年來最讓人尊敬的父母官,行事最是公正。這上京裏裏外外數萬民眾能夠遇到您這樣一個父母官,當真是走了大運,這是如今我瞧著,言過其實。”

那小孩身形立在原地,又略微整了整他的衣袖,便自顧自地尋了個圈椅坐下,那椅子用的是上等的黑檀木材質,表面上因為時間的長而打磨的發亮光。摸起來手感細膩又滑溜溜的他坐上去以後身子端正,眼神犀利,倒是頗有幾分上位者的姿態,好端端的侍衛長瞧著他的眼神,卻後背生出冷汗。

高立當這父母官多年,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氣勢,一時之間倒是被這小孩兒的三言兩語給震懾住了,怔楞了片刻,約摸又過了半盞茶功夫,他才反應過來。

“你究竟是何人?”

高立原本要走的腳步,已經生生頓住,他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怎麽眼前的這個少年會對他的事情了如指掌,這般清楚,並且瞧著這小孩兒的年歲不過十來歲,他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身邊哪位至交好友的家中有這樣年歲大小的孩子。

那侍衛長站在一旁本來還想反駁什麽,卻瞧著他們家大人的臉色變得很差。

看來這小孩兒口中所言所語並非胡言亂語的,而是字字句句都說到了他的心裏,難道這小孩兒真的同他們家大人有什麽瓜葛?

在摸不清楚對面人的情況之下,行事還是要穩妥些。

“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還不勞煩高立大人來親自過問,只是不知高大人對於方才您侍衛長的所作所為想要有什麽判斷呢?”

“此時此刻倒是不著急要將我們幾個人都關進監牢裏去候審,反而是有閑心來過問我的來歷。卻不知道高立大人的京兆府尹這麽多年來就是這樣當差的嗎?”

那小孩兒與詞之間很是咄咄逼人,分毫都不退讓,他說話之間眉毛也透著幾分的淩厲。

玉惹站在一旁皺著眉頭,還是沒忍住,拽了拽溫時衡的衣袖。

“衡哥哥,你為何不同這京兆府尹說明白,你正是今朝的新科狀元。一旦說明身份以後咱們就能夠走啦,又何必讓這小娃娃在前面同他費這麽多的唇舌。”

溫時衡瞧著她臉色有些白,伸出右手將她的雙手緊緊握住。

“你可是有些累了?”

“我不累,這兩日都不用操心鋪子上的事情,就只管在茶樓裏面等著你回來,倒是你今天早早的就出門兒游街,又游了整整半日,此刻是不是覺得累了?”

“我不累,只要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麽都不覺得累。”

溫時衡很自然的就伸出左手,將玉惹臉頰一旁的碎頭發輕輕的掖到耳後。

“瞧你的頭發都被風吹亂了。”

“咳咳,少爺,這好歹是在京兆府尹的審問大堂上。”

瞧著他們,兩個人膩膩歪歪,沒完沒了,清平實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輕聲的咳嗽兩聲,站到前面,將他們兩個人擋住,又小聲地提醒一句。

溫時衡聽到這個話卻是有些不樂意,還是不在意的挑了下右邊兒的眉頭。

他原本長相是偏溫婉謙和,如玉公子的感覺,此時此刻這樣鋒利的一挑眉,倒是平生了幾分桀驁不馴。

“我同我家娘子正大光明。”

“我家娘子面露倦色,開口詢問都不成?”

“是是是,可少爺,您如今同玉姑娘不是還沒有正式拜堂嗎,到底還是要註意些。”

清平忙不疊地說著。

這話卻是讓溫時衡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是到底是他疏忽了他,雖然在出門兒之前已經同自己的祖母說過,並且也做了一些其他的準備,但到底還沒有正式的同玉惹拜堂成親,此時此刻,他們兩個人還不是名義上的夫妻。不過是有個名頭罷了。

玉惹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在一心的為他,他也要回饋給她。

正大光明,堂堂正正。

“也對。”

溫時衡沈吟了片刻,便將清平的話聽進去了,但是他緊緊握著玉惹的手,卻是沒有松開。

“沒事兒,衡哥哥,我一點兒也不累,我也不冷,就是我想著你今日這樣的大喜日子實在不應該被破壞。”

“無妨,只要你在我身旁,每天都是好日子,永遠也不會被破壞。”

若非同溫時衡自幼相識,這話玉惹定會懷疑是誰家浪蕩公子隨口而言,半句也不會走心。

清平站在一旁沈默,心裏頭卻是想著,京兆府尹就算是再沒有腦子也不應該隨便將新科狀元抓進了監牢裏,幾個時辰前為了方便,溫時衡已經換成了常服,並沒有著新科狀元的吉服,或許是因了這個緣故那侍衛長才敢如此猖狂。

想來這京城裏的局勢同他家少爺說過的一樣,很是波瀾起伏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這樣簡單,那裏面隱藏了多少的漩渦,每走上一步都要加倍的小心,以防一著不慎便跌進了深谷裏,再也爬不起來。

卻說那高立是將自己的心想全部都收斂起來,難得正經的再問這眼前的小孩兒心裏頭的想法。

高立少年就進了軍營,一路過關斬將,立下了汗馬功勞,後來又得了皇上的賞識,被連拔三級,提升為京兆府尹,他這麽多年過的可算是順風順水。從來都沒有什麽人敢給他臉色看,就算是那些比他官職大的或者是資歷高的,也都會看在聖上的面子上,不與他計較。也就是這樣這麽長時間以來,這京兆府尹倒是被養成了驕縱狂妄的性子,沒有什麽人敢同他置喙一二,也連帶著他手下生得這般猖狂。

“你莫要等鼻子上臉。我不過是瞧著你個小孩兒有幾份可憐罷了,這才關切的問上兩句,你竟是這般的不識好歹。”

“哼,什麽叫不識好歹?高立,你這麽多年的京兆府尹竟是也白做了,高大人不在第一時間將您的侍衛長關起來,收進監牢裏將功折罪,卻反而在這裏刁難一個小小的黃口小兒以及新科狀元,卻不知道大人這當的是哪門子的官。”

“你說什麽新科狀元?”

那高立轉身問道,語氣之中的疑問卻不像是裝出來的。

“府尹大人的眼神兒當真是極好,卻不知今歲聖上禦筆欽點的新科狀元就站在我身邊。”

那小孩兒從黑檀木的圈椅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高立的面前,雙手負在身後,雙眸裏像是裝滿了整個秋日裏頭黑沈沈的潭水烏黑發亮,天生語氣裏有帶著讓人不可忽略的高貴。

“侍衛長何在?!”

“這在場的人裏,竟當真有新科狀元?”

“回稟大人,這人不過膽大包天來假冒的!且這幾個人當街辱罵大人,所言所語實在是太過分。屬下是為了維護大人的清譽,又為了維護這整個上京的秩序與安全才忍,過要將這幾個人帶到府尹裏頭詢問幾句,卻不想這幾個人行事越發潑辣,是要上手責打屬下。”

“哦,當真如此?本官倒想聽聽他們這幾個人口中是如何形容本官的,你且一一說來。”

那高立來了興致,尋了個地坐下來,一旁早有丫鬟給他添茶上水。

侍衛長閉上眼,橫了一條心,知道今日之事,不破不立,不是他們死就是他要亡。

“那些汙言碎語大人當真要聽嗎?”

“你且說來聽聽,本官當官這麽多年,什麽樣的汙蔑之詞沒有聽過,倒是要看看今日是否能有什麽新花樣出來。”

“高大人如今這京兆府尹的位置,不過是因為當時走了狗屎運被聖上看中才得來,這麽多年來都是沽名釣譽,這位置早就應該讓給更加有才情與賢明的人去做大人,這不過是占著茅坑不拉屎。”

侍衛長跟在高立身邊多年,自然知道他最討厭最不能忍的事情是什麽,所以這三言兩語的卻全部都是朝著高立心窩子上往下戳,句句都是他不能忍的。

果然這話一說出來以後,那高麗的臉色就變了,幾乎是當場就勃然大怒。

一旁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抱著上等的青花瓷水壺過來,往高麗的茶盞之中添水。瞧著那茶盞裏頭茶葉翻滾霧氣蒸騰,倒是極為上等的茶葉備著滾水,一澆燙便發出清甜的味道。

“豈有此理!”

高立幾乎是一瞬間就將手中茶盞扔了出去,那茶盞在地面上滾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青石板上摔了個粉碎,茶盞裏面剛剛被熱水泡的舒展開的茶葉子,此時也有氣無力的躺在青石板面兒上,透著幾分的無精打采。

“真是胡言亂語!這種虛妄之詞,都是從他們這些小人口中一一散播出來的吧。我這麽多年的名聲,都是有他們這些小人給汙蔑的。”

“來人還楞著幹什麽,還不將這些人全部都帶下去,以免再惹大人生氣。”

“真是可笑,卻不知道這今朝覆印這麽多年都是怎麽當的。”

“不過是手下人的三言兩語便能讓你信以為真,哼,我從小到大還從來不曾見過像高立這樣蠢笨的人。”

那小孩兒仍舊是一臉的氣定神閑,分毫不想再去理會眼前眾人,自顧自的就轉頭朝著玉惹所站的方向走了過來。

“姐姐莫怕,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救咱們了。”

“我還想問,姐姐手裏的那些糕點都是怎麽做出來的?我回去讓我們家裏廚子也跟著學,我祖母是個嘴特別挑的,她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吃飯了。我瞧著姐姐做的糕點甚是清甜可口,祖母一定也會喜歡的。若是姐姐能夠讓祖母重新好好吃飯,不再終日靠吊著藥罐子維持,那可真是幫了我們家大忙了。”

“嗯,那些糕點不過是我隨意做的,難道這偌大的汴梁城裏頭沒有跟它味道相似的糕點嗎?”

侍衛長覺得自己的威嚴一次又一次被無視,這幾個人就是絲毫都不將他說的話放在眼裏,當下就惱羞成怒,胸腔腦海靈臺之上都被氣血翻湧滾燙,一遍又一遍的交融著。

那身旁的侍衛兵一時間圍上來,要將玉惹等幾個人全部都壓到監牢裏去。

這侍衛長確實等不及了,要自己親自動手。

正在行動間瞧著再過一瞬,那繩子就要將他們幾個人全部都捆住。

這小孩兒卻仍舊是不著急。

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

“大人!那楊管家來了!”

原本守在門口的小廝突然腳步匆匆地跑過來,直接就站在高立的面前,額頭上滾燙的汗珠,滴答滴答的落到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高麗聽到這話,猛地從圈椅上站了起來。手中的茶盞也因為他起身過猛的原因,從桌面之上滾落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又瞬間摔了個稀巴爛。

侍衛長還有一些不清楚他家大人為何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這楊管家是,您為何這般激動?”

那原本要將幾個人都捆起來就送到監牢裏的侍衛兵們見到自家大人這樣的反應,手中的動作確實也楞住了,停在原地,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你真是糊塗,在我手下當差當了這麽久,竟是連楊管家是誰也不清楚。當真是長了一個榆木腦袋!”

“我這腦子自然是沒有大人好使,還請大人示下,也好讓我聽個明白。”

那高立卻是不像在同他說這個笨蛋的手下多廢話什麽了。而是連忙起身往大堂的門口走去,要迎接楊管家進來。

“什麽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了?”

這楊管家瞧著年歲不過40左右,面相大氣,雖是一個小小的管家,但是這通身的氣派非凡。與高立站在一處,倒像是一個主子與仆人之分。

玉惹打量著站在一旁的兩個人瞧著這管家似乎來頭不小,他雖然穿著普通,但是身上的衣服料子瞧著就價值不菲。反而是將站在一旁的高立襯托著,越加不上臺面。

“我若是不來,只怕國公爺的心尖兒肉就要死在這京兆府尹的大堂裏了!”

這話一出,確實讓在場的眾人全部都楞住了。

閼朝上下立朝這麽多年,經過了四任皇帝,卻只出過一個國公爺。

他們這些人長期都在天子腳下生存,又在天子腳下當差,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國公府是誰,又怎麽會不知道國公爺是誰?

那高麗聽到這話卻是瞬間就被嚇到臉色發白,他臉上心頭情緒亂跳卻是強行壓制著。

“楊總管可是說笑啦,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

楊管家確實不理會他,徑直就往身後走去。

“少爺,您這般出府為何也不打個招呼?若不是我先前派在您身邊的暗衛回府去稟報,今日豈不是要出大事?”

那小孩兒正被繩索捆綁住,全身都動彈不得。瞧著楊管家走過來,他卻仍舊是異常鎮定。臉上的神情沒有任何一點兒的變化,讓人瞧著,倒不像是八九歲的孩童,反而像是久經戰場,見慣了起起落落的人才會這般的淡定。

“之前就同你說過不要在我身邊放暗衛,你怎麽還是不聽?回去我要同祖父說,一定要將我身邊所有的暗衛全部都撤走,實在是太無聊了,走哪兒都被他們跟著,沒有半點自己的自由,我想出去溜達溜達,結果就碰到了京兆府尹的侍衛長被人家請到這裏來喝茶,還說我目無尊上胡亂攀咬朝廷命官,給我扣了一頂好大的帽子。原來這京兆府裏頭規矩是這麽大,隨便張口就能夠給別人定上罪名,當真是大開眼界。”

“府尹大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國公府從立朝開始就一直存在,這麽多年新朝舊朝更疊。國公府卻依舊屹立不倒,並且威望也越來越大。這百年的國公府累積下來的不僅僅有名聲而已,更是背後無數的人脈與權勢。

整個朝廷上下有大半的人都能夠同國公府扯上關系,有的是沾親帶故,有的是老國公爺一手提拔出來的,有的是從老國公手下讀了書,或者是蒙了科舉的恩惠,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若是細細算來,這高立同老國公爺也還有半點兒師生情誼。

這樣的事情,高立從來都沒有想過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一時之間怔楞在原地,後背上都出了細細的汗。分明是夏天,天色雖然陰沈,有微風吹起,帶著幾分的涼爽,但他額頭上的細汗卻沒有落下。

“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來人還楞著幹什麽,還不快給小公子松綁。”

“是。”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會是國公府上的小公子?國公爺不是只有兩個兒子嗎,什麽時候府上還有一個小公子?!”

“怎麽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侍衛長大人還在質疑我的身份。”

“難道非要我將手中的錦囊玉令牌全部都拿出來,讓你們一看過才能夠徹底死心?”

因為國公府的權勢與地位實在是過於高貴。所以到了這一朝,皇上登基以後便給這國公府上的小公子每個人都配了一塊兒玉令牌,上面都刻著他們的名字。國公府雖然名聲大,但直系的血脈並不多。府上也只有一位小公子,剩下的全部都是姑娘。所以可以說這一塊兒玉令牌是獨一無二的,就只有國公府上的小公子才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玉令牌只有皇室宗親身上才會有。也就等於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玉牌,也是代表了一種高貴的象征。

等到那侍衛長親自看過錦囊玉令牌後才徹底死心。

“今日若不是我早早的趕過來,只怕我們家的小公子就要死在這裏了!卻不知道京兆府尹大人對於此事作何解釋。您最好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都說清楚。不然我回到國公府裏頭,見了老國公爺也不好交代。”

京兆府尹跌坐在青石板上再也站不起來,面上都被冷汗籠罩,身旁竟是也無一人敢上前將他攙扶起來。

今時今日這樣的場景,他如果不能夠有一個很好的交代的話,只怕他這京兆府尹的官兒也不用再做多久了。

誰都知道這國公爺是極為懼內的,特別聽他夫人的話,國公夫人一連生了兩個兒子,卻不想到了這孫輩兒上卻是緣淺的,命裏頭卻沒有孫子的命,兩個兒子生的孩子全部都是女兒,就沒有一個嫡孫,將他們老兩口愁的卻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聖上對於這件事也是頗為關註,明裏暗裏賞賜了不少的東西,也想著說要給國公爺的兩個兒子再納妾,卻是被國公爺拒絕。

好不容易等了這麽久,才迎來一個嫡孫。可算是成了這個府裏頭上下最金貴的存在。

“楊總管,不知可否先聽在下一言。”

溫時衡從後邊兒角落裏走出來。臉上的神情帶著冷靜自持,說出來的話也是十分的悅耳動聽,讓人忍不住就被他的聲音吸引過去,想要聽聽他到底要說些什麽。

楊管家瞧他身上的衣著打扮,又想著這說話之間的談吐便知道眼前的人,應該就是今歲的新科狀元。

“請說。”

“方才京兆府尹大人口口聲聲說我等眾人枉議朝廷命官,對京兆府尹大人多番辱罵。那麽就請高大人拿出證據來證明。若確然屬實,我等沒有半句不服,但若是高大人做不到,拿不出,那麽就是倒打一耙。”

“就算是到了金鑾殿前到了聖上面前,我也是要將此事追究到底的。”

溫時衡言語之間異常的堅定,若是不能夠將今天的事情有一個妥善了結,他斷斷不會輕易罷休。

任憑是誰被無端端的扣上虛妄罪名,也不能做到無動於衷,更何況是溫時衡。

“這是自然,高大人,既然說他們幾個犯了律法,那麽就請拿出人證與物場來證明他們確實犯了錯。國公府也不是徇私舞弊的,就算是國公府的小世子,犯了錯也都不能夠輕易的被饒恕。”

“畢竟今時今日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麽就還請京兆府尹高大人拿出證據來讓我們瞧一瞧。”

侍衛長臉上蒼白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他並沒有證據,這一樁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個人編造的一場夢。

高立冷著一張臉站在原地看了侍衛長許久,從他面上的神情就已經看出了結果。

他深深閉上雙眸,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

“祖母!”

秦桁飛奔進祖母的懷中,又拉著玉惹的手給他祖母介紹。

“祖母,這位姐姐做的糕點極為可口,同其他人做的都不一樣,我請她來府上給您親手做了嘗嘗,孫兒可算是孝順罷。”

國公夫人面色慈愛,伸出手拉過秦桁的手,順帶又仔細瞧了瞧玉惹,自然是滿頭說好。

楊管家早就已經將所有的事情經過都告知了國公爺,老國公面色慈愛的瞧著溫時衡卻是越看越喜歡。

“此番溫公子於我國公府是有大恩的,若是不嫌棄,這段時間便先在府上住下,待過些日子,狀元府收拾妥當後,再搬過去也不遲。”

他向來都是惜才之人,更是此次春闈的主考官,自然也看過溫時衡所做的策論,加上素日裏對於庚川榜也有所了解,對於眼前這少年卻是從心眼裏喜歡。

老國公爺拉著溫時衡便往書房走去,“我有幾本珍藏的古書,正好可一同賞閱。”

玉惹被秦桁拉著去小廚房做糕點,一通忙活後,熱氣騰騰的夏日酥便出鍋了。

秦桁端著一盤子夏日酥往老國公夫人的房間走去,一路上又忍不住偷吃了幾塊。

“這藥味兒也實在太大了,我這老婆子原本沒什麽病,日日喝這破藥也得喝出病來。”

她一臉抗拒,很明顯是不願意喝下去。

楊總管站在一旁也是十分為難,卻也知道這老夫人的脾氣上來後,便是誰也攔不住。

正在為難之時,秦桁端著夏日酥推門進來。

楊總管急忙迎上去,卻是也被那盤子中的香味兒所吸引。

“小公子,這是何物?”

“這便是我先前所說的夏日酥,祖母,快些嘗嘗罷。”

這老夫人原本也沒有什麽大病,不過是因到了夏日天氣日漸炎熱,越發沒了吃飯的胃口,那面色自然也蠟黃幾分,國公爺便日日遣了那郎中上門來烹煮藥給她喝。

這時間一長,老夫人便更加的沒有胃口,自然身子越發虛弱。

老國公爺因為此事頗為憂心,甚至曾放出言論,若是有人可解了此樁難事,便收其為義子或義女。

老夫人聞著那糕點忽而食欲大開,不過半盞茶功夫竟是將那一盤子夏日酥都吃了下去。

飲過熱湯後,面色也好看了幾分。

秦桁與楊管家瞧見這等模樣,心中大喜。

“丫頭,快,到我身邊來。”

老夫人許久不曾這樣包餐一頓,正是酒足飯飽之後,拉著玉惹開始說閑話。

這一番拉扯,老夫人便覺得與玉惹極為投緣。一連七八天,每一日都拉著玉惹同她說話抄佛經,每一日都吃玉惹親手做的糕點與熱湯,她的氣色也越發紅潤。

國公爺看著自家夫人這樣紅潤的氣色,連帶著精氣神也極好,更是歡喜。

這一日,酒足飯飽後,老國公爺與國公夫人似乎是商議了什麽事,兩人相視一笑。

玉惹推門進來的時候,兩人還在說著。

“老夫人,該喝熱湯了。”

這湯裏加了幾味中藥材,卻又不苦澀反而更加清甜,回味無窮。

老夫人喝下去後,便問玉惹可是有什麽心事,她低頭不語。

“你的情哥哥如今貴為新科狀元郎,可是擔心自己配不上她?”

玉惹擡起頭,清澈的雙眸之中帶著震驚。

她從來都不是什麽妄自菲薄的人,也不會自怨自艾,只是人心中一旦有了在意與愛,便會束手束腳三分,怕自己連累他,怕自己拖累他,怕自己影響他日後的仕途與光明遠大。

“這還不好辦,過幾日就辦個賞花宴,將這京中名門世家都請上門來,也告訴京城眾人,你是我的孫女兒。”

“我這一條老命可算你救回來的,怎麽你竟是不願?”

老夫人的語氣有些嗔怪。

“祖母。”

玉惹的眼眶子裏帶著淚珠,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裏她感受到了許多溫情,與在溫家不同,與溫老夫人不同,她真的歡喜。

“這下一步,就是得商議你們的婚事,我的孫女兒出嫁,定是要風風光光十裏紅妝。”

“這話不錯,我捧在心尖尖兒上長大的姑娘,自然是是要十裏紅妝,不輸任何人。”

玉惹只覺得這說話聲音異常的耳熟,心中似乎有了答案卻又不敢輕易開口。

等到她擡頭的瞬間,溫老夫人等人正站在她面前,對著她招手。

這些時日京城中可說是相當的熱鬧,單單是國公府裏新收了位美貌無雙的玉姑娘,被老國公和國公夫人捧在手心裏,羨煞了京中一眾名門閨秀,卻又無可奈何。

誰知這好事竟是成雙,那國公府新進的玉姑娘竟是要嫁於新科狀元郎溫時衡。

吉日選定,玉惹從國公府裏風光出嫁,帶著十裏紅妝與整個京城少女的羨慕與妒忌嫁入了新科狀元郎府邸,成為了溫時衡的嫡妻。

等到熱鬧散去後,整個暖閣之中也只剩下了溫時衡同玉惹兩個人,這數月來在官場上縱橫自在的溫大人,竟是也紅了臉。

他將頭不自在的低下去,竟是有些害羞。

“衡哥哥,我好餓。”

她嘟著嘴巴,雙眸裏帶著水汪汪的亮。

後來,他就拿了許許多多的糕點過來,看著她吃得香甜。

“慢點,小心噎到。”

吃飽喝足之後,玉惹也梳洗完畢,她轉過頭看著坐在床榻一側的溫時衡,有些不解的眨著大眼睛。

“衡哥哥,洞房花燭夜都要做什麽呀。”

“怎麽樣才可以有小娃娃?”

她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拉著他的手指往自己臉上帶。

溫時衡只覺得靈臺之上最後的一點冷靜也徹底消失不見,他用力將眼前人抱住。

一陣天旋地轉後,便將懷中人死死禁錮在懷中。

那吻好像鋪天蓋地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落在她雪白的肌膚與唇畔之上。

“玉惹,我告訴你,這樣,就會有了。”

後來的幾天,整個狀元府的下人都知道,他們的夫人看見自家老爺就繞路走,卻也不知是為何。

只是又過了幾天,依稀在那花樹下,聽到名滿京城的狀元郎在低聲討好般哄著自家娘子。

“娘子,我錯了,下次改,好不好。”

“哼!”

“罰你三天睡書房!”

“三天啊,太長了,一天好不好。”

後來她要說出口的話被溫熱的唇擋住,只剩下嗚嗚咽咽。

“娘子,我們生個娃娃好不好。”

這萬裏山河,可與你同覽,才是最好。

我的小玉惹。

正文完結~下面可能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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