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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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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密

死者是男性,在第一實驗室內工作了十年之久。屍體在衛生間被發現,腹部兩刀,胸口一刀,最後一刀在頸部,鮮血噴濺了半面墻壁,直接造成其死亡。

最先發現這具屍體的,是一臺清潔機器人。

那臺清潔機器人專門打掃公共區域內的衛生間。清晨六點鐘,通風設備自頂部灌入巨大的氣流。它在巨型機器的嗡鳴中行動起來,清洗完案發地地面上的血跡,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同其他清潔機器人一起回到了角落裏。

第一實驗室自建所以來每年都會有幾個研究員消失。這些案件裏的主人公有死於細菌操作不規範的,有死於爆炸的,有死於自殺的,還有因為觸及科學倫理而被警察逮捕的……卻唯獨沒有發生過他殺命案。

一蓬血澆在了第一實驗室的光輝標志上,一聲尖叫劃破寂靜的清晨。

第一實驗室有資歷的研究者們大都經手幾條人命,一雙雙被尊崇的、科學家們的手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或多或少掰開過實驗者的胸骨,撫摸過跳動的內臟。然而面前是同為審判他人生命的同僚,這具屍體跪坐在不潔凈的衛生間地板上,自詡為造物者的鮮血狂亂地潑成一幅濃烈腥臭的圖像。

毫不體面地死在他們的科學庇護所裏,令旁觀者們面面相覷,脊骨生寒。

赫雷斯陰沈著一張臉,撥開人群走進了案發現場。

清潔機器人盡職盡力,只讓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淺粉的濕痕,這些顏色可怖的水痕未幹,便被參觀者踩得亂七八糟。

赫雷斯戴上手套,半跪在屍體邊,撥開死者的胸前衣物,看了一眼被血浸濕的胸前名牌。

助手匆匆趕了過來,附在赫雷斯耳邊說:“清潔機器人有錄下案發現場視頻。”

“監控呢?”赫雷斯脫下了手套。

助手有些為難,將聲音放得很低:“您知道的,這裏是公共活動區域,監控覆蓋率沒有試驗區那麽……”

赫雷斯一撣衣擺,站了起來。

“兇手一定是宮紀。”薄賽珂抱臂站在人群之外,冷冷出聲。

這擲地有聲的判斷一出,旁觀者紛紛朝聲源投以目光。見發話人是薄賽珂,不少人先皺起了眉,才去看周圍人胸前的名牌。

第一實驗室的每個項目都是值得耗費一生的大工程,不同項目組的研究員有可能相處十餘年都見不了幾面。

薄賽珂一發話,不同項目組之間互不熟識的人瞬間離彼此半米遠。

“宮紀是誰?隸屬哪一個項目組?”

“0號啊,你們忘了嗎?Geae計劃最成功的樣本。”

提到Geaa計劃,所有人默然了半秒鐘。除去制造出“不老的金蘋果”的YIDUN計劃,Gaea計劃是第一實驗室成立幾十年以來最出名的項目之一。

“0號不是阿斯蒂的女兒嗎?她還活著?”

“最成功的樣本,當然要讓她活著。”

“我還以為當年的騷亂……”

“為什麽是她?她不是一個被管控的實驗體嗎?”

人頭攢動,眾口紛紜,每一個人眼裏都閃露著疑慮恐懼的光。

“除了她還能有誰?”薄賽珂冷笑:“昨天晚上,我親眼看到,她藏起了一把手術刀。”

“夠了。”赫雷斯揚聲呵斥,“不要胡亂猜疑,都回到崗位上去。”

他掃視了眾人一圈,對身邊的助手吩咐:“通知組織的人,第一實驗室內發生了一起命案。”

“大概率是手術刀切割出的傷口。”組織的人在檢查過致命傷口後,又按了按死者僵化的皮膚,觀察他身體上的屍斑,”死亡時間在七個小時以內。”

除此之外,組織派來的人又檢查了死者的腹部和四肢關節,“渾身上下沒有掙紮打鬥的痕跡,指縫也被擦得幹幹凈凈……你們有為他做過血檢嗎?”

“我們采集了屍體的血管末梢血液。”

一張白熾燈照亮解剖臺上的屍體,赫雷斯顯得青白的面容被半隱在口罩內。

“血檢結果表明,死者沒有服用任何非常規藥物。”

“那就是熟人作案。”組織的人反而開了個玩笑:“也對,兇手不可能蠢到對你們這群科學家下毒。”

“多長時間可以找出兇手?”因為這個玩笑,赫雷斯的語氣開始不耐煩。

“缺少監控,這份活兒很難辦。”那人回應:“先從手術刀入手。”

死者的脖頸上的創口並不是一個平滑的創面,“刀刃精準地落在了大動脈上,但是,因為行兇者的力氣不足以一刀致命或是受害者發生反抗,刀刃略有偏移,劃破了致命創口周圍的皮膚。”

“致命傷口長達十一厘米,而造成大動脈出血的創口只有不到五厘米,這道致命傷的傷痕兩邊窄淺,中間縱寬。”

“結合行兇者可以藏匿在監控死角內行動,可以初步推測出行兇者是一個體型瘦弱的人。”那人的話音一頓,不懷好意地補充道:“當然,殺人手法生疏也有可能。”

“我特指你們實驗室那個新來的警察。”

赫雷斯冷冷地同他對視。

每天早晨七點鐘,貫穿金屬天花板的那道彎曲如河流的燈光準時亮起,淡藍色的光霧營造出幻夢。宮紀夢到了測試裏的那些血腥照片,上她記住了那些人的臉。

現在,那些身穿警服的男男女女拖著殘肢斷臂從她身邊奔跑而過。世界坍塌,她被留在一方孤島。

巨大的蒼白的月亮從天際緩緩上升。

那顆恐怖的月亮上碎痕斑斑,周表出現宛如深淵的幽綠。那是蘭薩德的眼睛,月亮被裝在蘭薩德的眼眶裏。天空變成了生冷的白和蒼涼的綠,蘭薩德的眼睛替代天穹球體。她流淚時,月亮碎裂坍縮,碎片從她眼眶裏掉了下來。

宮紀小跑了幾步仰望天穹,從她的眼球裏看到一副圖像。

蘭薩德的手正在剪碎一只蝴蝶的翅膀。

隨後,她又夢見了波本,波本站在一面濕漉漉的玻璃後面,身後一截灰紅色鋼筋,糾纏著橫貫天際。

那扇隔住他們的玻璃涓涓淌著水。

被困在鋼筋叢裏的宮紀擡頭看了看天,發覺沒有下雨。

波本潦草地擦了擦面前的水霧,露出他那張很容易被原諒的臉來。然後,他對準宮紀,舉起了手中的槍。

而宮紀手裏的武器只有一把用來惡作劇的手術刀。宮紀凝望著手裏的刀具,思考著要以一個什麽樣的角度擲向膽敢朝她開槍的波本。

刀不可能比槍更快的。宮紀目視前方,眼睜睜看著波本慢條斯理地扣下扳機。

“砰”

宮紀自己在心中模擬出聲音,被嚇到後縮一下,閉上了眼睛。

沒有任何痛覺,在置身天堂的錯覺中,宮紀悄悄睜開了一只眼睛。

波本的手指按死在扳機上,而他的槍口裏蹦出來一朵小雛菊。

小雛菊的花瓣被打濕折起,花蕊被強行懟在玻璃上,非常醜陋。

隔著發光的鋼鐵和濕漉漉的玻璃,波本倒是笑得很開心。

走廊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密碼門被推開,赫雷斯大步跨入宮紀的病房內,用床頭的遙控器打開了“窗簾”。

圍攏在玻璃上的黑色金屬向兩邊彈開,走廊上的人造光鋪天蓋地地湧進來。

宮紀從睡夢中掙紮著起身,在走廊熾烈白光的照射下閉上了一只眼睛。

她含含混混地問:“我的小雛菊呢?”

“什麽小雛菊?”赫雷斯罕見地語氣急躁:“第一實驗室裏沒有那種花。”

一大群人呼啦啦地湧進來的時候,宮紀立馬清醒了過來。

“發生了什麽事?”

赫雷斯凝望著她,“我聽說,你藏起了一把手術刀。”

“我沒有。”宮紀立即搖頭,“一定是薄賽珂說出了這種話,她看上去對我抱有恨意。”

“我們要對你的病房進行檢查。”赫雷斯深深看了宮紀一眼,指了指她,“還有你。”

第一實驗室依據功能不同,可以簡單粗暴地被劃分為試驗區、核心試驗區、公共休息區和公寓區。不同於試驗區和核心試驗區,作為員工休息、社交場所的公寓區和公共休息區存在著大量的監控死角。

宮紀目前的活動範圍在試驗區和公共休息區的邊緣,而死者恰好殞命在宮紀的活動範圍之內。

宮紀的病房周圍倒是布設了大量監控。監控顯示,宮紀從22:30以後,便再也沒有踏出過病房一步。

“我會把這段監控交給技術部門的某個人,檢查是否有造假痕跡。”組織派來的人將u盤拔了下來。

赫雷斯感覺事情走向不太妙,他問:“監控片段要交給誰去檢查?”

“交給誰?”那人仿佛在講冷笑話:“當然是組織最好的黑客蘭薩德。”

對宮紀進行檢查的居然是薄賽珂。檢查完畢後,宮紀忍受薄賽珂陰冷的目光洗禮,頭也不回地踏入走廊。

隔著窗戶,她看著一行人在病房裏面來來回回地翻檢。

沒有人可以找到那柄手術刀。

惡作劇就要惡作劇地徹底,宮紀自然也不打算說出手術刀的下落。

她百無聊賴地靠在寬厚的金屬窗沿上,困意席卷而來。

赫雷斯為她制定了神經治療的療程,治療看上去非常有效。

昨晚,奇怪的夢境一個接一個,一覺醒來,她的精神反而更加疲憊。

果不其然,赫雷斯的人翻遍了病房,也沒能找到一柄手術刀的蹤跡。

得到這個結果後,他陰沈著臉,轉身朝外走去。

“我真的沒有偷竊一把手術刀。”宮紀跟在他身後孜孜不倦地解釋:

“這對我們的契約沒有好處,對我的處境也沒好處,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赫雷斯一言不發,身影穿過走廊,走向人影寥落的開放空間。

而這是宮紀被劃定的行動範圍邊緣。

宮紀只能站在走廊盡頭的金屬嵌合線前,對赫雷斯的背影喊:“手術刀是一次性用具,每天有那麽多的手術刀報廢,為什麽不能查一查你們的醫療垃圾呢?”

“還有薄賽珂和松枝雅也,他們也動過手術托盤。”

赫雷斯的背影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昨晚23:45,皮膚切片手術完成後,松枝雅也端著手術托盤從病房裏走出來,撞上了等在門外的薄賽珂。

薄賽珂呵斥一聲,松枝雅也便乖乖地站在原地。他的手臂緊張地顫動著,作出了用手掌蓋住托盤的動作。

薄賽珂上前,與松枝雅也相隔半米,低頭瞥了一眼金屬托盤。她面色一變,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突破潔癖的安全距離伸手去拽松枝雅也。

松枝雅也一反常態地掙紮起來,他的雙腳仍然粘在原地,戰戰兢兢地扭身過去,雙臂完全遮住了金屬托盤。

組織成員在此處按下暫停。

“還是看不清這裏面有沒有少東西。”組織成員摸了摸下巴,轉頭對赫雷斯說:“把監控裏的這兩人叫過來吧。”

赫雷斯沈默著點點頭。

監控繼續播放。薄賽珂和松枝雅也拉扯著,薄賽珂的力氣更大,幾乎是拽著松枝雅也強行轉身。

兩個人完全背對著離他們最近的攝像頭。薄賽珂先是拿出玻片看了眼其中的皮膚組織,隨後一臉厭惡地搶過手術托盤,揚長而去。

“薄賽珂對我說,她多年沒有見到0號,所以擅自領了皮膚切片的任務,順便去探望阿斯蒂的女兒。”赫雷斯走上前,看著監控的這一幕,微微皺眉,“她並沒有為宮紀做手術。”

“看她的神態,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那個金屬盒子裏是不是少了點東西。”組織成員不斷回放近十五秒內的錄像。

“但是,就在今天早上,薄賽珂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我——她親眼看到宮紀藏起了一把手術刀。”

赫雷斯話音剛落,便聽到房門外傳來怯懦的敲擊聲。

“導師?”松枝雅也彎著腰輕輕推開大門,他的視線在組織成員身上一觸即收。

薄賽珂挺直腰板站在他身後。

“進來吧。”赫雷斯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巡視了一圈。

他坐在辦公椅上後退,將薄賽珂和松枝雅也兩個人交給了前來調查的組織成員。

松枝雅也垂著頭,薄賽珂放在口袋裏的手指攥緊。

“薄賽珂小姐,你昨晚有沒有為0號動手術。”組織成員雙臂撐在桌子上,向前傾身。

“我很抱歉,導師。”薄賽珂看向赫雷斯,“宮紀對我很抵觸,寧願選擇一個學徒為她進行病理切片。”

“所以你並不知道那些手術器具裏有沒有少點東西?”

“我沒有刻意留意過。”薄賽珂沈默了半晌,“我為我先前的言論道歉。”

“你呢?有沒有看到0號藏起什麽東西?”組織成員的目光轉向松枝雅也,“別發抖,這麽慌張幹什麽?”

薄賽珂冷冷地瞥了松枝雅也一眼,松枝雅也在這個時候恰好擡頭。視線交匯,他被燙到一般,雙手揪緊了衣側的布料。

組織成員正拿屈起的指節敲擊桌面,一下一下,給松枝雅也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進行手術時,我只使用了托盤裏的10號、14號、15號手術刀和小針刀。”松枝雅也顫聲說:“傷口縫合完畢,我好像看到0號拿起了托盤裏的其他手術刀。”

薄賽珂的眉目放松下來,隱隱松了一口氣。

“好像?”敲擊聲停了下來。

“0號不願意進行局部麻醉,我是第一次做手術,不敢多看她一眼。0號拿起手術刀的時候,我背對著她。她有沒有將手術刀放回托盤裏,我並不知道。”松枝雅也的聲音恐懼又歉疚:“對不起,但我絕對不會撒謊……”

薄賽珂和松枝雅也走後,組織成員轉身,問:“第一實驗室每天扔掉的手術刀有多少?”

赫雷斯回答:“數以千計。”

“每天有這麽多手術刀消失,因為薄賽珂‘無意間’的一句話,嫌疑人被完全框定在0號身上。”組織成員說:“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赫雷斯手撐著額頭,“十幾年來,我一直在得罪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赫雷斯知道——他不可能從組織派來的人口中得知真相了。

“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不必這麽大動幹戈。”組織成員說。

“找出犯人是警察的工作,我們只會殺人。”他聳聳肩,“再不濟,我向上級報告,讓他們送個專業的來破案吧。”

在這之後,第一實驗室擴充了監控攝像的布置範圍;另外,從某一天開始,第一實驗室開始嚴格管控危險刀具的使用和銷毀——赫雷斯不僅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將各類手術器械進行編碼,還專門開發出一個申請系統,確保能對每一柄刀具的使用流程進行溯源。

連一次性醫療器具的銷毀都要通過專門檢查。

然而,那柄殺人的手術刀消失了,沒人能夠找到。這把手術刀成為了許多人的心頭隱患,讓那些各懷鬼胎的人惴惴不安。

因為一具屍體,宮紀被限制行動,在病房內待了整整五天。

五天後,她終於得到許可,能在規定時間離開自己的房間,在某些區域內活動。

宮紀自己的心情倒是非常愉快,只是周圍人仿佛對她避之不及,一看到她便自覺地躲五米遠。

出於對實驗室工作人員照顧她整整五天的感恩,宮紀選擇在人流量最大的時期前往公共食堂。

她端著自己的餐盤左顧右盼,在倏然散開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松枝雅也。

這個十八歲的小孩很容易出神,又總是低著頭,所以他並沒有發現周圍人的異樣。

周圍空空蕩蕩,宮紀徑直走到松枝雅也身邊,向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松枝雅也的銀叉掉進了餐盤裏。

宮紀格外好心地撿起銀叉,塞回了他的手中。

“我總是看你在第一實驗室裏跑來跑去,你一定知道很多小道消息吧?”宮紀不顧松枝雅也的意願,強行坐在他身邊。

松枝雅也將嘴裏的東西強行咽下去,用一雙可憐的眼睛望著她。

宮紀看不到松枝哀求的巖石,她將手中的銀刀在空中轉了半圈,“比如,兇手是誰?”

“我、我不知道。”松枝雅也餐盤中的土豆泥被他戳得稀碎,“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自從宮紀來到第一實驗室,他安靜打工、默默升級的樸素願望碎了一地。

“你總能說出一些大眾認知裏的嫌疑人吧?”宮紀一手按上松枝雅也的肩膀,“說不出三個嫌疑人,不許離開我身邊。”

松枝雅也的刀叉被嚇得掉了下去。

“第一嫌疑人就是、就是你。”松枝雅也低著頭顫抖聲說:“但是、但是他們找不到任何證據,也沒有監控作證。”

“嗯,然後呢?”宮紀滿不在乎地應了一聲。

松枝雅也害怕的表情太明顯,以他們為中心,方圓五百米內的研究員紛紛向宮紀投來責備厭惡的目光。

卻沒有一人敢上前阻止宮紀的暴行。

實驗體這麽招研究人員害怕還挺罕見的。

“前輩們口中的第二嫌疑人,是、是薄賽珂女士。”松枝雅也的話音被吞在哭腔裏。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忍者眼淚。

“不要害怕,繼續。”宮紀好心情地揉了一把小孩的頭發,順手給他遞了一張紙巾。

“謝謝。”松枝雅也雙手接過。

他用紙巾捂著臉,咬著牙繼續說:“死者是支持Gaea計劃的中堅力量,而薄賽珂女士格外反對Gaea計劃。”

“薄賽珂女士曾是Gaea項目的執行人員之一,正是通過這個基因項目,薄賽珂女士拿到了代號。”他說:“可是當年發生了一起意外,不僅Gaea項目的實驗數據被銷毀大半,那個項目組還死了不少人。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薄賽珂女士站在了Gaea計劃的對立面。”

“我或多或少從別人口中聽說過這些往事,他們都說我是Gaea計劃的0號。”宮紀思索著,“這就是薄賽珂討厭我的原因嗎?另外,Gaea項目組那麽多成員,為什麽只懷疑薄賽珂?”

“因為薄賽珂女士有過、有過案底。”松枝雅也低著頭。

“薄賽珂女士的脾氣本身就有些怪異。我聽說,當年的Gaea計劃遭到反對時,薄賽珂曾給一個反對者下過毒;所以,不少前輩們都在懷疑薄賽珂女士會故技重施。”

“嗯?”宮紀被提起了興趣,“如果給同事下毒的傳言為真,她為什麽還能留在這裏?你們實驗室的活人員工待遇這麽好嗎?”

松枝雅也咬著嘴唇,明顯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宮紀擡頭看一眼時鐘。她的用餐時間快要結束了,也不想把小孩逼得走投無路,便不再執著於這個答案。

“最後、最後,還有不少前輩懷疑赫雷斯導師。”松枝雅也的聲音幾近消失,宮紀要俯身靠近才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他們的頭發挨在一起,透過頭發的縫隙,松枝雅也看到宮紀的睫毛和瞳孔。

他害怕那雙清亮的灰色眼睛。

“雖然這麽說很不尊重亡人——死者在第一實驗室內待了十餘年,一直沒有像樣的科研成果。他是投資人放在第一實驗室的眼線。赫雷斯導師非常厭惡這類人,在過去的十幾年裏,他曾通過不少政治手段將這些渾水摸魚的科學家送出了第一實驗室。被害人死亡,赫雷斯導師是既得利益者。”

看來赫雷斯在這裏並不是一手遮天,第一實驗室內部存在對當權者的反對力量。

赫雷斯擬將重啟的基因編輯項目困難重重,在內部受到了不小阻力。

難怪第一實驗室將她當做閑人養著,平時頂多做一做病理檢查。

同松枝雅也相比,宮紀就顯得百無禁忌。她聲音透亮:“我聽說,那個被投資人派來調查兇殺案的人空手而歸。如果你的赫雷斯導師是兇手的話,他不僅鏟除了眼線,威懾了投資人,甚至將自己的嫌疑降到最低——因為被害人是他的支持者。”

宮紀低頭去看松枝雅也的眼睛,“你那些前輩們做出了這樣的推測?”

“是的。”松枝雅也低聲說。

聽完第一實驗室的八卦,宮紀擡頭環視周遭一圈,評價道:“你的學術生涯應該會很精彩。”

松枝雅也小聲吐槽:“最近的生活確實精彩。”

這時候,薄賽珂拉開西側的防火門走進了公共食堂。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將染上臟跡的手套脫下來扔進樓道口的垃圾箱,又戴上一副新手套,慢吞吞走向了食堂窗口。

“我上一份職業應該是警察。”宮紀將一顆西藍花撥到餐盤邊緣,隨口開啟另一個話題。

“你是一個警察。”松枝雅也囁嚅著說。

“我猜測,我幹得不那麽稱職,我不適合做警察工作。”宮紀單手撐著臉,銀叉尖端在下巴不遠處閃著寒光,“警察應該在這個時候根據蛛絲馬指認出兇手,而不是在這裏看熱鬧。”

宮紀看著不遠處的薄賽珂,語調裏藏著愉悅和狡黠:“有好戲看了呢。”

松枝雅也將頭埋得更低。

談話告一段落,在宮紀端著餐盤離開前,松枝雅也第一次主動出聲。

“宮小姐。”他擡起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我沒有告密。”

“你當然不會告密啦。”宮紀笑著,特意後退幾步返回,揉了揉松枝雅也的腦袋。

離開前,她說:“今晚會出現死者嗎?”

宮紀一語成讖。就在她被放出來的當晚,第一實驗室內出現了第二個受害者。

-——

【記憶恢覆進度:6%】

【開始服用藥物,整晚都在做夢,夢到了警察、蘭薩德和波本】

【第一實驗室有很多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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