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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卿莫尋舊時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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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市在這片孤冷的荒漠中格外顯眼,倒是沖散了這大漠的寂寥。到了長街集市入口處,才算是真正見識了它的熱鬧。

商鋪是沿著毫無規劃的大漠隨處坐落,但也算是順著那兩條火光沿路開著。這家擠著那家,賣糖葫蘆的挨著屠肉的,變戲法的在那些人頭攢動的人流中用靈力搭了個表演的臺子,懸在半空中。

四人剛一走進集市裏就被洶湧的人潮沖散了。羽涅一人擠在一堆長相怪異的妖群中間不知所措的喚著:“玉郎,太子,國師。”

忽然身後有人一把拽住她的手,回頭一看,是蒼術。他好不容易從身後的人群中擠了過來,走到羽涅身旁才松了口氣:“差點把你弄丟了。這裏人太多,拉好,別再散了。”

羽涅老老實實的抓著蒼術的袖口,四處張望了一下,道:“你可曾見到太子和國師?”

蒼術搖搖頭:“光顧著找你了,沒註意,一擡頭他們就不見了。”

二人一路被人群推著走了一段,才算是到了集市較深的部位,這裏寬闊一些,人也不再摩肩接踵。

羽涅一路看過來也沒見著南星和京墨:“這可如何是好?”

蒼術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致的看了看這四周的攤販:“不用擔心,他們此刻怕是也逛得正開心。那麽大的人了,還是在自家地界上,丟不了。”說著一把拉起羽涅的手腕,朝著一家賣糖畫的小店走去,“這地方總共就那麽大,逛著逛著就能遇見的。咱先逛咱的。”

說的是,羽涅也不管他們了,興高采烈的跟著蒼術到了那糖畫店主面前。

跟周圍熱鬧的其他攤販小店相比,這家店冷清得多。店前沒什麽人,店家是個留著長須的老者,巍巍然坐在一個小桌前眼睛半閉著,身旁的鍋裏“咕嘟咕嘟”煮著糖漿,飄著香甜的氣味。見羽涅他們過來,才擡眼望了他們一眼,緩緩開口道:“兩位,畫情緣麽?”

羽涅此時對凡塵的記憶還不算多,在玉清境也不可能有這麽接地氣的玩意兒,見這糖畫,新奇極了,指著一旁那些畫好的小人道:“老伯,這畫完能吃嗎?”

老伯呵了一聲:“我這是通天先知算來的情緣,要吃,找別家去。”語氣堅決中帶著不屑。

這糖畫跟情緣有什麽關系,還通天?羽涅嘴一撇,道:“老伯,我就是天上來的,你倒給我算算?”

老伯眉一蹙,翻了半天白眼,隨後正襟危坐,“嘶”了一聲,捋著長須道:“仙人!情緣犯忌,有災!”

聞言,蒼術嘴角一斜,微微俯身道:“噢?你倒給我畫個瞧瞧。”

那老者斜眼看了蒼術一眼,又“呵”一聲,邊搖頭邊伸手拿起一旁的勺子,從鍋中舀了些糖出來,胡子朝身後一甩,便大手一揮,在案板上描了個人形出來。

隨即提勺收糖,攤手指著案板上的糖人像道:“此乃仙子命中註定之人。”

畫得不怎樣。羽涅歪頭一看,好生眼熟,頭頂上多出來的兩個凸起是什麽鬼東西?她蹲下來,湊近了,仔細琢磨了一翻,突然臉頰一紅,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羽涅:“這畫的是個什麽?我看不出來,不好。玉郎咱們走吧,盡聽他在這瞎胡說。”

老伯不屑的白眼一翻,道:“要走先把畫錢結了。”

羽涅:“畫的這麽醜,你還好意思要錢?”

老伯砸吧砸吧嘴道:“俗。我賣的是情緣,不是畫。”

蒼術狐耳一動,湊近了瞧瞧,嘴角一勾:“這畫的不是我麽?怎麽……我家仙子的情緣跟我有關?”

羽涅愕然,這麽難看的畫他竟能瞧出來是他。她趕緊拉起蒼術道:“你聽他瞎掰,八成是見我兩同行,你又是男子,照你的模樣隨便畫畫哄騙我們罷了。難怪你這都沒什麽客人,慣會瞎說八道,畫的也不怎樣。”

老伯自顧自的將畫好涼透的蒼術像用小鏟子一鏟,拿在手中搓著小棍轉了幾圈,伸手道:“錢。”

蒼術從袖中掏出一枚金珠,放在案板上,敲了敲案板道:“不如,你將我的情緣也畫畫?”

那老伯二話沒說收起金珠,卻搖頭道:“嘖,畫了你們也不信,不畫了,不畫咯。”

羽涅憤然道:“奸商。”隨即趕緊拉著蒼術往前走,邊走心還“砰砰”跳個不停。

打從羽涅憶起在憑瀾水榭的一些事情後,她就明白一開始對蒼術的那種莫名的親切感是從何而來。她對蒼術的感情從那時起便是有的,但她從不曾與別人提起過,蒼術更不知。

先不管這老頭說的是真是假,是否真能通天先知。但就羽涅而言,一切有可能暴露自己對蒼術私心的行為,都是要避開的。

或許在憶起凡塵往事之前,羽涅還曾幻想過與蒼術有那麽些可能。但憶起來了,她便不會忘記,在憑瀾水榭之時,蒼術是有多麽嫌棄她。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讓蒼術在這千年見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大,千年前和千年後簡直判若兩人。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期間一定還發生過什麽,只是羽涅一時還沒有想起。

二人還沒走出多遠,聽得身後那畫糖的老者長嘆道:“情之所起,惘而不可究其深,躲不過,躲不過喲。”

聲音越來越遠,羽涅遠遠回頭看了糖畫店一眼,若有所思。

蒼術見羽涅出神,身處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餓了嗎?”

羽涅這才回神,點了點頭:“有點,玉郎餓嗎?”

蒼術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個熱氣騰騰的攤子:“走,瞧瞧那家在賣什麽好東西。”

那攤子是個賣熱湯粉的,生意很好,擠滿了客人。那攤主長了一張魚臉,見客人來了,撅著那魚嘴一張一合的找呼道:“喲,兩位吃點啥?”

蒼術環視了這攤位一圈,道:“最拿手的是什麽?”

攤主道:“那肯定是咱的招牌濃湯粉啦,二位,來兩碗?”

蒼術看看羽涅:“嘗嘗?”

羽涅:“嗯,嘗嘗。”

攤主這就抄起手中的大勺子,吊著嗓子大喊一聲:“兩位找坐!”

擁擠的店裏忽然冒出許多個同樣長者魚頭的店小二齊聲應到:“好嘞!”

離他們最近的一個魚頭小二立馬將抹布一甩,抗在肩上,上前將羽涅和蒼術引到一個空位處,收拾好桌子,入座。

小二道:“二位稍等,馬上就來。”隨即從身後旋出一個茶壺,右手一勾,飄在半空中的茶壺便自動給他們斟了兩杯熱茶,然後轉身又去找呼其他進來的客人。

蒼術擡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還想看看我的情緣跟誰有關,你怎就不許?”

聞言,羽涅差點被剛喝進口中的茶嗆到,咳了兩聲。蒼術趕緊伸手過去擦她的嘴角:“小心些,茶燙。”

羽涅沒等蒼術的手碰到自己的嘴角,就迅速向後縮,自己擡手擦了擦,生怕再與他多接觸下去,自己就無法自拔了。她道:“按照他的路數,多半是要畫我的,玉郎不要輕信。”

蒼術嘴角微揚:“那怕什麽,只當是好玩罷了。”

羽涅這才意識到自己恐怕是有些反應過激,生怕露了馬腳,故作鎮定道:“玉郎倒是覺得好玩,可便宜了他那個奸商,一個金珠就畫一個糖人,不劃算。”

蒼術噗嗤一笑:“從前你就愛細算。”

聽到從前兩個字,羽涅目光黯淡了片刻,隨即話鋒一轉:“玉郎,你可知千年前,那南陽國的起義軍最後有沒有攻下皇城?我記不起來了。”

蒼術旋即正色,頓了頓,道:“攻下了。”

羽涅瞳孔一縮,緊接著問道:“那如今的南陽皇室,可是當年起義軍一脈傳承至今?”

蒼術道:“羽涅,前塵之事何必再究?”

羽涅瞪著眼睛道:“不究?我羽府慘遭滅門,雙親就倒在我眼前,你讓我如何不究?”說著,她哽咽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死活忍了回去。心裏道:“好一個‘自那以後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我這一千年間都不知哭過多少回,卻沒有一次是因為父母,今天這一哭,又算是什麽?父母的仇,到底是被我忘了。”

這時,店小二端著兩碗煮好的招牌濃湯粉走了過來,往二人面前一放:“二位請慢用。”

湯粉熱騰騰的蒸汽不斷往外飄著。蒼術看了羽涅良久,從筷筒裏拿了兩雙筷子,一雙放在自己腕緣上,另一雙拿在手裏,幫羽涅拌了拌她的那一碗,將筷子抽出,輕輕放在碗緣,道:“若是你清楚自己想要做的事意味著什麽,我也不會攔你。要殺要剮,定會助你一臂之力。趁熱吃,別涼了。”

羽涅楞了一下,道:“你早知道我去堰城是要找素柔?”

蒼術不緊不慢的拌著自己的那碗粉,淡然道:“嗯。”

羽涅蹙眉道:“既然如此,你早該知道我想做什麽,你沒勸我不要去,剛才卻又讓我不要深究往事。”

蒼術輕輕笑了一下:“你能怎麽做?殺了素柔?還是屠了整個南陽皇室?”

一語中的,羽涅茫然了,她確實沒想過到了堰城,見了素柔,問清了真相,之後該怎麽辦。若說有仇,整個荊氏都是仇人,但素柔這個出生在幾百年之後的人又做錯了什麽?

但她深知,若是不作為,心裏的怨氣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羽涅道:“滅門之仇,非報不可。”

蒼術夾起一筷頭米粉,頓了頓,道:“那就等你見到了素柔,親自問清了,再動手不遲。到時候,要我幫你滅了整個南陽國都行。”隨後他嘴角一勾,“先吃東西。”

羽涅用筷子用力戳著碗裏的米粉,湯汁飛濺:“滅南陽國倒不必,我要親手殺了荊氏叛軍狗賊!”

蒼術將筷子一放,認真的看著羽涅的雙眸道:“你殺過人嗎?”

聞言,羽涅愕然,搖頭道:“沒有。”

蒼術道:“殺人可不像你想象的那麽輕松。”

這話從堂堂玉面白狐口中說出,倒讓羽涅有些意外,畢竟傳說中他屠了整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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