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榻前，羽涅看著手裏的那顆銀鈴，心情久久不能平覆。雖然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卻也算是憶起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部分。

細細想來，如今的南陽皇室是荊氏，而自己的母親卻是蘭氏。羽涅不由的惶恐起來，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如今的荊氏就是當年的起義軍一脈，但這顆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她心中埋下。

她口中不停地重覆著：“荊素柔，荊素柔……”，竭盡全力的想將思緒再次帶回千年之前。她多麽希望此刻就能回憶起一些什麽，能夠證明荊氏不是屠殺了自己滿門的仇人，卻是徒勞。想不起來了就是想不起來了。

這時，房門被敲響，羽涅撐著虛弱的身體，前去將門拉開，門外站著的是之前幫她去取繃帶的小丫頭。這才想起蒼術還躺在榻上，也顧不得其它了，趕緊從小丫頭手中接過繃帶，禮貌的謝過，隨後將門關上，回到了蒼術榻前。

此時此刻再看到蒼術的臉，羽涅之嘆：“現在的他與千年之前不太一樣了。我在玉清境的這一千年間，他究竟經歷了什麽？呵，我竟然能把所有人所有事忘了，忘了整整一千年。”

她側坐在榻邊，將手上的銀鈴重新環上蒼術的脖頸，食指與拇指在斷裂處一捏，銀鏈再度完好如初。

隨後將他的傷口仔細包紮，邊纏著紗布，眼前邊不停的閃過羽府的屍橫遍地，父母的雙眼。雖是已經過去了千年之久，卻像是昨夜剛發生一般。她緊緊皺著眉頭，卻是強忍著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下來。

此後的一整夜，蒼術都靜靜地躺在榻上，羽涅在榻邊守了一夜。

天色漸白，蒼術口中喚著“曦兒”猛然從夢中驚醒，睜開雙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

餘光裏瞥見榻邊有個人影，於是扭頭看去，只見羽涅上半身趴在榻邊睡著了。

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那顆銀鈴，眉微蹙，不禁伸手想要撫羽涅的發。

剛一觸到，羽涅的眉便皺了一下，隨之緩緩睜眼，蒼術便迅速將手收回。

羽涅眉眼間帶著倦意，見蒼術醒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玉郎，醒了？”

蒼術欲言又止，欲止還言，萬般情緒只化作了兩個字：“……曦兒。”

聞言，羽涅微微一怔，片刻後又和顏道：“原來玉郎知道我憶起來了。讓我猜猜，是那顆銀鈴吧？我以前就一直很在意這鈴究竟是何方法寶。如今就更加好奇了，這能讓我憶起我怎麽都觸碰不了的記憶，當真很奇妙……”

“曦兒。”蒼術打斷了滔滔不絕的羽涅，似乎是看出了她想用轉移註意力的方式來掩飾自己明明快要崩潰的情緒。

聞言，羽涅住了口，看著眼前眉頭微蹙的蒼術，心口咯噔的痛了一下，卻還是故作輕松地道：“嗯，怎麽了？”

蒼術道：“又頭痛過了？”

羽涅道：“嗯。”

蒼術看起來有些懊惱，眉皺得更緊了：“對不起。”

羽涅愕然：“玉郎何出此言？”

蒼術沈默了片刻，掀了被子，將腳放下榻來，把羽涅扶起，坐在榻上，道：“有些事，想不起來反而好些。”

羽涅看了看身旁的蒼術，伸手往一旁的衣桿上取下一件京墨早早就讓下人備好的袍子，給他披上，道：“我已經糊塗了一千年，不想再糊塗一輩子。”

蒼術將衣物穿好，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大口飲盡。又倒一杯，回頭看羽涅，輕輕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羽涅過來坐。

二人同坐桌前。蒼術又另取一個茶杯，斟滿一杯，放在桌上用手輕輕推向羽涅，道：“若是曦兒放不下，也無妨，我與你同路，今後也不會如從前那般苦了。”說著又將手裏的那杯水飲盡。

聞言，羽涅有些感動，不知是蒼術真有此意，還是她誤會了。她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玉郎似乎待我有些特殊。”

但不確定的事不敢妄加揣測。羽涅擡起蒼術給她斟的那杯水，喝了一口，抿了抿嘴道：“凡塵種種，也不全是苦的。”

蒼術道：“所有事情都憶起來了？”

羽涅搖搖頭道：“部分。”

雖然她嘴上不說，但蒼術還是瞧出了她的情緒，轉移話題道：“如此……還望曦兒不要怪罪我。”

羽涅雙目一擡，道：“怪罪？為何？”

蒼術右手支頜，嘴角一勾：“那日曦兒將我拾回池幽觀，仙子曾問過我是否與你相識，我沒有說實話。”

他不提羽涅還沒往那方面想，這一提，倒是然她想起來了。好端端的，怎就會在路上撿到了一位故人。這故人在認出她後，居然還不承認二人早就相識。若說這相遇是巧合，羽涅實在不信。

她挑眉道：“莫非……玉郎是故意讓我撿回去的？”

蒼術垂眸，意味深長地笑道：“此言差矣。那日我恰巧就受傷，恰巧就在那條路上，也恰巧就遇到了曦兒，機緣巧合而已。”

雖然他不承認，不過羽涅道是肯定了七分。她將杯子一放，嘴角帶笑：“狐貍果然是狐貍，狡猾得很。”

蒼術噗嗤一笑，胸前那顆銀鈴從領口滑了出來，墜在他頸上。又聽得“叮叮”響動。羽涅忽然想起，先前她誇這鈴聲好聽的時候，蒼術的反應有些微妙，這銀鈴定不是什麽普通的飾物。

她看著銀鈴道：“昨夜便是這銀鈴響動，才讓我憶起了些許舊事。今日，玉郎不問就知我已憶起往事，多半也是因為這鈴。莫非這鈴有什麽玄妙？”

聞言，蒼術左手握鈴，摩挲了片刻，將其揣回已領內，一邊嘴角勾起：“是玄妙，玄妙無比。妙就妙在……不論是千年前憑瀾水榭的曦兒，還是如今玉清境的淩波仙子，都能聽到它的聲音。”

聽得蒼術一翻故弄玄虛，羽涅雙手抱於胸前，笑道：“難不成除了我，別人還聽不到一顆鈴響？”

蒼術笑而不答。

正在此時，屋外傳來一聲巨響，頓時一陣電閃雷鳴，嚇了羽涅一跳。

二人隨即起身推門望去，只見這朗朗晴空竟然一道驚雷劈在半空，正中太子寢殿。

寖殿瞬間燃起熊熊烈焰，殿內的仆從紛紛驚叫逃竄。殿外的侍衛見狀，趕緊去水缸打水，將水一桶接一桶的潑向殿內。

其中一個侍衛見火勢太猛，光憑他們幾個的力量無法控制火勢，便急忙對身邊的一個小丫鬟道：“你快去叫大國師來，快。告訴她，太子殿下還在殿裏，請她速速前來。”

小丫寰慌張道：“國師大人也在太子殿內。怎麽辦，他們不會出什麽事吧？要不我去叫陛下？”

聞言，侍衛像是松了一口氣，道：“不用了，陛下與皇後娘娘出巡邊塞了，還未歸來。國師大人法力無邊，會有辦法的，不用擔心。”

小丫鬟：“是。”

二人便匆匆往正殿處趕了過去。

羽涅道：“這看起來不像是尋常的雷電天氣。”

蒼術仔細觀察了一下這燃燒的正殿，挑眉道：“這可不是普通的火，是赤煉焰。”隨即轉身向正在往殿內潑水滅火的侍衛道：“你們不用潑水了，普通的水滅不掉這火的。”

赤煉焰是仙家之火，得用仙家之水或是仙家法術才能滅掉。

侍衛見蒼術銀發狐耳，下了一跳，道：“妖妖妖……”

羽涅道：“妖什麽妖，這是你們大國師的貴客，是神仙。”

聞言，侍衛不敢多言了，連忙叩首退下。

這皓月國太子果真與玉清境有過節，不然怎會派人來殺，此刻又仙雷灌頂，試圖把太子直接霹死？

蒼術不明所以，問道：“這是皓月國皇宮，你找到太子了？”說來也是，蒼術暈了這麽久，發生的這些事自然一概不知。

於是羽涅給蒼術道清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連南星在殿內作樂的細節都沒有講漏。

當聽到南星要京墨給他“補補精氣”的時候，一向鎮定的蒼術表情有些微妙。

正在此時，只見大殿內沖出兩名男子，一位自然是南星，另一位比南星高出一個頭的男子，羽涅就不認得了。

那名男子身著鴉青長袍，烏發披身，雙鬢邊各有幾條細細的辮子，劍眉星眼，灑脫出塵，可以算得上是非常英俊了。

南星邊跑邊將散亂的衣袍系好，隨即望向天空，道：“他又來了，玉清境怎就這般沒完沒了。”

男子道：“今日便讓他有來無回。”

南星笑了：“就算殺了他，也還會再派別的人來，當初是我不該去奉陽。”

男子道：“事情都發生了，後悔無用。”

與此同時，二人看見了羽涅和蒼術，南星瞇著眼睛看了看蒼術，道：“這位就是被國師打傷的朋友？”

羽涅向南星行了個禮，道：“正是。”

南星笑了：“大名鼎鼎玉面白狐，與我們國師齊名的四界妖王之一，久仰久仰。”

蒼術勾起一邊嘴角，道：“不敢當，只不過是比京墨有名一些罷了。”

南星聞言，眉梢一抽。

羽涅左顧右盼，望了許久不見京墨，有些擔心，問道：“國師呢？怎麽沒出來？”

南星看了看身邊的男子，眨巴眨巴眼睛道：“喏，這不就是國師嘛。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波回憶殺結束

友情提示，回憶殺不可跳過哦，有重要的細節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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