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完結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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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完結章 ◇
胤禛讓胤禎做的事不難, 甚至可以說簡單。
那就是在逆賊以阿芙蓉誘惑京中之人後，將那些人控制住。
這個差事的靈感來源還是此前胤禛親眼目睹東岳廟即將崩摧之時，胤禎那簡簡單單一個“定”字便讓其傾倒之勢扼住。
這活計輕松, 且重要，是胤禛特意留給弟弟的。
胤禎聽完思索一番, 也知道其中利害, 重重點頭：
“好！我會做好的！四哥放心吧！”
“對你，四哥不能再放心了。”
胤禛並沒有久留，他還有更多的事兒需要做。
……
“轟！轟！轟——”
大地在顫抖，四散的煙塵遮蔽人眼，站在城墻上從下望去, 只能看到遠處濃煙席卷而來, 其中人影若隱若現。
胤禎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勁裝, 玄色金紋的腰封扣的緊緊的, 顯得整個人的身體曲線都頗為流暢。
此刻, 胤禎抱著一把尚方寶劍，懶懶的靠在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角落, 眼神銳利的掃視著不斷逼近的逆賊。
少年英姿勃發, 烏發飄揚，玄衣被風吹鼓翻卷，但見他神情懶散, 可是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他在等，等四哥說的時機。
城墻之上是死一樣的靜寂。
逆賊不過半月便如入無人之境半長驅直入, 抵達了京城, 這是怎樣可怕的速度？
阿芙蓉, 又是怎樣可怖的, 磨滅人心智的玩意兒？
這一刻，阿芙蓉的可怖方真真正正深入人心，所有人都不由握緊了掌中之兵戈，視死如歸的盯著那已經快要抵達城墻之下的逆賊之軍。
“籲——”
敵軍大將勒住軍馬，那馬膘肥體壯，且英武不凡，一看便價值不菲。
“吾乃直郡王，坐鎮京師！來者何人？還不速速報上賤名？！”
胤褆站在城墻之上，大聲道。
胤褆先聲奪人，若那人答話報名，是為賤名；若是不答，便是怯陣。
總之，答話或是不答，都落不著好！
胤褆這話一出，不管下面那位意氣風發的敵軍大將沈默了，就連身邊的胤祉等人也默了默。
沒想到大哥看著濃眉大眼的，竟然也心臟啊！
胤褆卻沒敢掉以輕心，都說玩政治的心臟，但玩軍事都手黑啊！
那敵軍大將先是一噎，隨後冷喝一聲：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直郡王，竟然成了看門狗，也就汪汪幾聲看著有氣勢！”
胤褆臉色一變，直接取了箭來，咻咻咻三箭連射，那敵軍大將左躲右閃，隨後狼狽的從馬上滾了下來。
胤褆隨即譏諷道：
“本王不過區區一個看門狗，都可以逼你至此，你豈不是畜生不如？
能讓阿芙蓉傳遍大清，毀了無數人家庭，根基的你們，豈不是更畜生不如！”
“你！”
“夠了，莫要多做口舌之爭。”
一旁坐在輿車之上的黑衣人，扶了扶鬥笠，露出一截冷若含玉的手指：
“按計劃來吧。此戰且有的耗，準備安營紮寨，讓先生來隨吾手談幾局。”
“是，大人！”
原本惱恨的敵軍大將立刻收拾了心情，他偏過頭，邪氣的看了胤褆一眼，比劃了一個侮辱性極高的手勢：
“等著吧！有你哭的時候！”
“投石車準備！”
胤褆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下面人調兵遣將，沒過多久投石車便已經整裝待發。
“大哥，怎麽了？”
胤祉對此不是很懂，之所以跟來也是怕大哥沖動，想著若是遇到事兒可以拉一把。
可是這會兒看到胤褆皺眉，胤祉心裏稍有不安。
胤褆看著下面的動靜，抿了抿唇：
“不對勁兒，太不對勁兒了！你看後面的軍隊已經開始清理地面安營紮寨了，可是前面的投石車卻動了。
京城不是那麽好打的，何況他們應該沒有要入城的想法。實在是太奇怪了！”
胤褆隨即讓所有人戒備，那敵軍大將得意的看了胤褆一眼，隨後做了一個放的收拾。
胤褆疾喝：
“所有人，小心躲避！”
可是那投石車投過來的巨石似乎只是用來唬人的，眾人仰頭看著，之間隨著和空氣摩擦，那外頭的一層“石衣”直接破掉，裏頭如雨點似的黑疙瘩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那是……阿芙蓉？！”
胤褆瞪大了一雙眼睛，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那群逆賊可以兵不血刃，可以長驅直入了！
“哈哈哈哈！收下吧！這是大人的恩賜！被壓制許久的人們，你們該清醒了！
追隨大人，榮華富貴，還有你們最喜歡的阿芙蓉，將用之不盡，取之不竭！”
敵軍大將大聲的將自己的醜惡目的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傳了老遠。
胤褆直接急了：
“爺去砍了他們！”
胤祉忙拉住胤褆：
“別，大哥忘了老四說了什麽？”
老四說，逆賊能如此迅速，勢必用了非常手段，且京中並不一定幹凈，是以須得隱忍為上。
放長線，釣大魚，務必要借逆賊之手將京城，乃至舉國上下清理幹凈！
“忍忍忍！再忍爺就成活王八了！”
胤褆看著那散落一地的黑疙瘩，一擡手就要讓把守的侍衛將之收拾了。
可是就在那一瞬，一群破破爛爛的窮苦百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之一擁瘋搶。
“這些人是瘋了！皇阿瑪有令，他們是想被誅了九族不成？！”
可是事情還遠遠不止這些，哄搶仍在繼續。
地上搶完的，就去搶別人手裏的，不惜一切代價的去搶，去奪，去爭，哪怕鮮血淋漓，也會用沾著血的手，從腰間抽出煙槍，靠在城墻根下吞雲吐霧，神情飄飄欲仙間，透著一股子頹靡。
“瘋了，瘋了他們！”
胤褆手指都開始顫抖了，他沒有想到朗朗白日之下，這些人能瘋癲至此！
而這，也不過是開頭菜。
接下來，每隔一日，外面的投石車便會投放一批阿芙蓉，令人防不勝防。
三日後，被養成習慣的平民百姓，達官貴人們全都眼巴巴的等著。
要不是胤褆昨日一刀斬殺了一個想要偷偷開城門出去的官員，只怕這些人早就亂了套。
可是還遠不止如此，這日，每日一次的阿芙蓉不再投放。
所有覆吸後癮更重的人眼睛都快要冒起了幽幽綠光，像是餓狼一樣，盯著城門。
他們清楚的明白，那扇門後，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阿芙蓉！
胤褆將這一切的變動看在眼裏，幾次都握緊了手中之刀，但都沒敢動手。
“大哥，不要沖動！”
“害！老四不知道怎麽想的，老是說時機未到，時機未到，我這幾日已經點過了那些人，咱們埋伏在郊外的禦林軍和其碰上生父也是五五開，還不如打一場來的痛快！”
胤褆嘟嘟囔囔的說著，胤祉確實隱隱約約明白胤禛的想法，可是他也不由在心裏咋舌，四哥是玩的真大！
終於挨到了第五日，大部分已經到了極限，他們站起來，沖向城門：
“給我吸一口，給我吸一口吧！”
“不行了，要死了！我要難受死了！”
“沖過去，沖過去就有阿芙蓉了！不沖過去也會難受死！沖，沖！”
……
“亂了亂了，都亂了！郡王，百姓們都亂了！”
“我看誰敢攔我？！都閃開！”
胤褆正頭大的時候，一聲嬌斥傳來，他一看就楞住了：
“恭王妃！”
六月初恭親王駕鶴西去，留下遺孀恭王妃，因為康熙敬重，便是胤褆都要恭恭敬敬的稱其一聲“嬸嬸”。
“嬸嬸怎麽會來這兒，這裏危險，嬸嬸……”
胤褆從城墻下走了下來，話還沒有說完，恭親王妃直接沖著胤褆劈頭蓋臉的扔了一把粉末，胤褆搖搖晃晃直接栽倒在地。
恭親王妃臉色蠟黃，雙眼無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一絲波動。
“去，開城門。”
恭親王府會不會因為她的舉動蒙羞她也懶得管了。
恭親王在世的時候頗有賢名，連她也不得不做一個賢妃。
可是，若是體會過那登上極樂的滋味後，又怎麽會願意當凡人？
早前的阿芙蓉都被盡數搜刮幹凈，若不是她在妝奩盒裏藏了兩塊，只怕是早就撐不住了。
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恭王妃麻木的令府衛去開城門，府衛乃是因為恭親王故去後，康熙因憐惜特意賜下。
而已經守了五日的胤禎，看著這樣的恭王妃，眼中閃過震驚。
如果他沒有記錯，恭王妃在一樁舊案中被妾室下了毒，且中毒已深。
可是，卷宗並沒有記載那是什麽毒……
胤禎震驚之餘，也反應過來，這是四哥讓自己等的機會到了！
七月流火，火球似的驕陽高懸當空，恭王妃不施脂粉，只露出枯黃憔悴的倦容，唯有一雙已經凝成魚目的眼珠帶著執拗。
胤禎緩緩站直了身子，那把尚方寶劍被他雙手捧起，緩慢的從陰影中走出。
那個低調無比的黑衣少年，在這一刻逆著光走來，手中的尚方寶劍之上的寶石在驕陽下熠熠生輝。
“恭王妃，停下。”
在恭王妃迷暈了胤褆，意圖開城門的那一刻，無異於叛國，是以胤禎並沒有再稱她一聲嬸嬸。
胤祉這時也終於下來，他有些腿軟的扶著墻，看著胤禎的眼神那叫一個如蒙大赦。
恭王妃帶著的府衛乃是當初恭親王座下的親兵，個個都曾見過血！
這會兒他們已經按照恭王妃的指示一步一步逼近城門，刀劍相碰，二者皆有負傷。
但下一刻，恭王妃便不受控制的說：
“都回來！”
胤禎看著恭王妃，只覺後脊竄出涼意。倘若今日四哥沒有讓自己過來盯著，以恭王妃的身份，並不能第一時間讓大哥警惕。
大哥敗陣，三哥可並無頂上的可能！
那麽，京城的大門勢必會被破開。
這一步棋埋得實在是高明！
胤禎也終於理解為什麽錢大人番那些舊案會被滅口了，他是在用生命，指引方向啊！
一墻之隔的逆軍中，胤禩和那位大人下棋都已經要下 吐了。
“大人”嗜睡，一天最起碼要睡八九個時辰，但是不管是什麽人在他身側，稍有動靜大人都會清醒，敏銳極了。
是以，哪怕胤禩分外好奇大人鬥笠下的真容，也沒敢伸手。
而這一次攻打京城，“大人”更是勝券在握，只在胤禩問起時沈思一下，說自己另有安排，讓胤禩好奇不已，卻不能直言。
畢竟，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他不能不要！
“大人，先生，城門有動靜了！”
敵軍大將興沖沖的進來報告，“大人”頓時精神一震，那是一種從內而外散發的精神勁兒。
哪怕他帶著鬥笠，不辨面目，可是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帶著一股，興致盎然的高興與喜悅。
胤禩袖中的手不由捏緊，“大人”將手中的棋子丟下，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胤禩見狀也趕緊跟了上去，心裏卻不由暗忖：不是吧不是吧，老四翻車了？！！
然而，等“大人”出去，城門絲毫未動。
“這是怎麽回事兒？！！”
“大人”第一次如此疾言厲色，敵軍大將不由低下頭，小聲賠罪：
“大人，想必，想必是裏面要先進行一場廝殺的。”
可那敵軍大將話音落下，胤禎已經登上了城墻，“大人”看到胤禎的一瞬，渾身一僵，急忙就要捂臉，等摸到頭上的鬥笠，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怎麽會在這兒？”
“大人”輕聲說著，眼中閃過厲色：
“如此危險之地，竟放任他出來，雍正當真不是一個好哥哥！”
他本以為，會有所不同的，明明，明明歷史一開始就扭轉了！
“大人”後面的話聲若蚊吶，敵軍大將並沒有聽清，只是盡職盡責的對“大人”道：
“現在城墻上守著的是十四阿哥，他年紀小，能讓他上來，定是咱們的人已經得手了！”
“滾！”
“大人”呵斥一聲，冷冷道：
“他的事兒需要你告訴我？”
隔著薄薄的黑紗，“大人”癡癡的看著城墻的人影，看他也穿著和自己一樣的黑衣，“大人”的呼吸都變得輕了。
“去，再投一次阿芙蓉。”
“大人”吩咐了一聲，那敵軍大將卻大驚失色：
“大人，咱們不能再拖了！糧草已經不夠了，現在京城的百姓應該已經有了癮頭，只要再等等，咱們便只要等他們自相殘殺就夠了！”
“住口！執行命令！”
“大人”看著城墻上的影子，抿緊了唇。
他不會讓人傷害到他的。
“告訴皇四子，他再利用親弟弟，休怪我不留情面！”
敵軍大將苦惱無比，但不敢多說一句，否則大人會扣光他的阿芙蓉！
皇宮裏，胤禛收到消息不由陷入沈思。
他早先以為那人是沖著十四來的，可是如今細細思索，那人都可以說服十四身邊的豌豆，為什麽只要他那些枝葉末節的瑣碎小事？
而且，他又怎麽能確定豌豆告訴他的是真的？
除非，他與十四有舊。
可是十四是在他眼皮子下面長大的，怎麽會和一個陌生人有舊？
胤禛越想眉頭皺的越緊。
胤禎也沒有想到，在他蓄勢待發，想要一下子按住那些暴躁的百姓時，逆軍竟然安撫一般的投下了阿芙蓉。
一瞬間，所有人都放棄了對峙，胤禎使了一個眼色，胤祉立馬會意帶人將這些人都抓起來投入大牢。
前頭是為了逼出來潛藏最大的禍頭子，但京城就這麽大一點，有一個恭王妃已經頂了天，現在將這些人收押，方能保京中安穩。
於是，在禦林軍的雷厲風行下，所有引發動亂的人都被投入了大牢。
一場無形之戰，在這一刻被叫停。
胤禎眼神古怪的看向遠處，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個帶著鬥笠的黑衣人。
如果他沒有感覺錯，那人似乎就是為了緩和民怨才特意投下阿芙蓉的。
若是胤禎自戀一點，他甚至可以猜測那人是為了自己。
嗯……畢竟他才上城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郡王爺，您辛苦了，我們爺請您回去歇息。”
蘇培盛小跑著上來對胤禎說道，胤禎隨意點了點頭，將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拋之腦後。
等回宮見了四哥後，胤禎敏銳的察覺到四哥看著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十四啊，你這麽些年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胤禎思索了一下，搖頭道：
“四哥你說什麽呢？我就小時候出了一回京，後面連窩都沒挪過去，打哪兒去見別人啊！”
胤禛聞言也陷入了沈默。
所以他弟弟到底怎麽被盯上了呢？
胤禎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沒有再讓胤禎以身犯險：
“十四，你這次的任務完成的極好，接下來你便回府歇著，後面的事一切有四哥。”
“啊？不能啊四哥！你這是卸磨殺驢！我跟你說啊四哥，他們那個領頭的有點奇怪，好像認識我似的！”
胤禎隨口說著，胤禛確實眸子一縮，語氣更加堅定：
“聽話，回府。”
“哦……”
胤禎只得蔫蔫的同意了。
同意歸同意，但是回府的路上，胤禎還是忍不住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幕。
“十四！”
胤禎擡眼望去，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府外，旁邊的小巷停了一輛樸素的馬車。
這會兒車簾被挑起，露出了一張清純嬌俏的臉，胤禎面上的凝滯不由化開：
“陳五姑娘。如今正是動亂之際，陳五姑娘還是快些回家……罷了，我送姑娘。”
“不，我有正事找你！”
陳玉丹跳下馬車，認真的看著胤禎，下巴微擡：
“十四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胤禎：“……”
“你，你知道啊……”
胤禎後知後覺才發現陳五姑娘竟然自己找上了門，卻見那姑娘笑容甜美的看了他一眼：
“猜出來的嘛！畢竟，這京裏滿打滿算也沒有府上能有十四個孩子。”
更不必提胤禎本就有一種天生的貴氣，那不是尋常人家可以養出來的。
“這，這樣啊……”
胤禎有些欲哭無淚，沒想到是阿瑪太能生暴露了自己。
但是隨後對上陳玉丹催促的眼神，胤禎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她引進府中。
豌豆被胤禎送到慎刑司，按背主論是出不來了，杏仁雖然留下，但是胤禎無法徹底相信他，是以郡王府中的奴才都換了一批，乃是胤禛特意盯過的。
而胤禎如今的貼身太監被賜名守德。
守德雖然跟胤禎時間短，但是打心眼裏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主子更好伺候的人了。
是以一聽到逆軍攻到城下，就在府上焚香祈禱，卻沒想到主子竟然真的回來了！
“給主子平安！”
守德直接一個五體投地，等他擡起頭，這才看到主子身後跟著一位俏生生的姑娘家。
“主子，這，這位是……”
胤禎忙道：
“這是，陳五姑娘，與爺有舊，你快去準備茶水來。”
胤禎將陳玉丹引到前院正廳，等喝過了茶水，胤禎這才問道：
“陳五姑娘尋我，是有合適？”
“十四爺，我善醫！我找到了可以解決阿芙蓉的法子！”
陳玉丹聲音脆如擊玉，胤禎直接楞住：
“解決阿芙蓉的法子？當真？不，我不是不信陳五姑娘，實在是那阿芙蓉如附骨之疽一般，只要嘗過，後面便會不受控制的去吸食。”
胤禎將自己曾經讓太子痊愈之事說了一遍，只是掩蓋了太子的名諱。
陳玉丹點點頭，開口道：
“此事我明白，早在去歲我家中有一仆人便開始吸食阿芙蓉，最後還鋌而走險，犯下盜竊之罪。
阿瑪嚴苛，本來要仗殺了他，但我心中好奇，把阿芙蓉當一種疑難雜癥來治。”
陳玉丹說著，抿了抿唇：
“還是今年皇上下令清除阿芙蓉時，我才反應過來，時至今日我已經為其做了診治，現在就是用阿芙蓉讓其吸食，他不但感覺不到痛快，還會非常厭惡。
當然，這些都是我一家之言，郡王倘若不信，可以用那些吸食阿芙蓉的人試試。”
陳玉丹提起這事兒，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胤禎，她是知道胤禎有這個權利的。
胤禎想著左右四哥也不讓自己去對陣，還不如看陳五姑娘能不能真正解決阿芙蓉，遂點頭同意了。
“好，不過大牢危險，我陪姑娘一道！”
“那再好不過！”
胤禛是次日才知道胤禎去搞了什麽，但是他沒有將這事兒放在心上。
無他，逆軍開始發動攻擊了。
他們以火箭燒了一部分糧倉雖然搶救及時，但也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胤禛已經開始想著是不是可以收網了，但是想著那人那般穩得住，他不由懷疑那人可是有什麽後招。
但當天夜裏，胤禎便漏夜入了宮中，對胤禛道了一事：
“四哥，陳五姑娘的藥對阿芙蓉有奇效！”
獄中用來做實驗的囚犯一日喝了三副藥後，雖然精神萎靡，可是對於那些靠近自己，身上有阿芙蓉味道的同伴那叫一個避如蛇蠍！
胤禛聞言直接精神一震：
“好！太好了！”
不管那人有什麽後招，都離不開阿芙蓉。
那麽現在，局勢直接翻轉！
胤禛分外欣喜，直接在城中宰殺牲畜，家禽慶祝，炊煙裊裊，香氣滿城。
而外面的逆軍聞到那股子香氣後，不由咽了咽口水，隨後罵了一句：
“好好吃吧！最後一頓吃好點，上路了莫要找爺爺！”
胤禎與陳玉丹並肩走在城墻下，神情難得愜意輕松。
藥方研制出來後，雖然裏面需要很多不易得的藥材，但是京城匯聚舉國上下的精粹，那些難得的藥材湊一湊也是夠的。
“丹娘，你看，他們都因為你不用死了！你真厲害啊！”
胤禎興致勃勃的指著那一隊排隊領藥喝的人，由衷讚嘆著。
因為阿芙蓉可以被控制，那麽原先的嚴刑就有些不適合了。
於是胤禛在康熙的那條新律後補了一句，若能按期按時飲藥，可免死。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活下來的人男者送入軍中，讓他們體會體會保護他們的軍人何其不易，女者則入新開的戒女祠，為軍隊做棉衣棉服軍糧等。
不過上述都是沒有酬勞的，也算是另類服刑。
但能活，誰又想死呢？
陳玉丹聽著少年的誇讚，睫毛撲閃了兩下，低下頭小聲道：
“十四，你真覺得我厲害嗎？我喜歡行醫，會拋頭露面，是，是不守婦道。”
陳玉丹有些難以啟齒，她甚至不敢去看胤禎。
胤禎卻直接道：
“不會啊，人吃五谷雜糧，哪裏會不生病？大夫有什麽不好？而且，丹娘你比太醫院的太醫還要厲害，要是只偏安一隅，那才是大清的損失！
還有，什麽拋頭露面，那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豈不是不用活了？丹娘，你真的很厲害很厲害呀！”
胤禎一口氣說完後，不經意瞥到了陳玉丹微紅的側臉，也是心口一陣怦怦亂跳，他磕磕巴巴道：
“咳咳，那什麽，我，我就是那樣覺得的，但是別人可不一定呢！”
“那這麽聽來，做十四的福晉會很棒呢。”
陳玉丹擡起頭，笑眼彎彎的看向胤禎，胤禎一時定住，好半晌才道：
“我，我還沒有福晉。”
“不過，我有喜歡的人了！”
雙目交睫，陳玉丹嫣然一笑，胤禎別過臉去，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自從胤禛決定拖下去看那群逆軍的後手後，京中日日都開始了香氣滿城的一幕，聞的逆軍都已經麻木了。
他們所有人都在用阿芙蓉來給自己提精神，告訴自己美食可比不過阿芙蓉帶來的飄飄欲仙，這才能穩住軍心。
時間匆匆過去，又是五日，逆軍已經到了極限，無他，他們的糧草不足了。
畢竟，人就算不吃，但是馬匹要是吃啊。
在軍馬動亂了第三回 後，“大人”終於動了。
但，動了又沒有動。
以胤禩的視角看去，只看到“大人”似乎做了什麽手勢，可是周圍沒有一個人影，胤禩不由懷疑暗中有暗衛。
當夜，一陣風吹過，大牢的守衛一個接一個的倒在了地上。
一個黑影在他們身上搜出來了鑰匙，直接將大牢的門一個接一個的打開：
“快出來！好多天沒吸阿芙蓉了，是不是難受壞了？只要咱們沖破城門，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阿芙蓉啦！大家快跟我走！”
“……”
一陣風吹過，所有人都沒有動。
十五看著眼前的一切懵了：
“你們，不想要阿芙蓉嗎？”
十五說著，從懷裏取了一塊黑疙瘩，點燃：
“聞聞，你們會喜歡的……”
“來人啊！快來人啊！這兒有人逼人吸阿芙蓉啦！”
“救命啊！好難聞啊！要死了要死了！”
“差役大哥，快來呀！好臭好臭！”
十五：“……”
“啪啪啪——”
三擊掌的聲音傳來，十五下意識轉過身，就看到胤禛推著康熙站在不遠處的陰影下。
“皇，皇阿瑪……”
“逆子！孽障！休要叫朕皇阿瑪！你早就不是愛新覺羅一族之人！來人，將其就地斬殺！”
“不！皇阿瑪！不……”
可康熙本就在病重，這會兒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胤禛忙遞上帕子：
“早前下面人說十五有異動，此事兒子不敢擅作主張，所以請了皇阿瑪您來，讓您動怒，是兒子之罪。”
“你已經做的極好了，也該收網了。”
康熙目光沈沈的說著，他知道老四是什麽意思，十五乃是他手足兄弟，他若殺十五，乃是不悌。
倘若康熙沒有屬意胤禛做太子的話，是不會出面的。畢竟，一個不悌之人如何堪配帝位？
但康熙來了，胤禛亦得到了他要的結果。
“啊——”
外面傳來一聲慘叫，此間事了。
胤禛推著康熙從大牢離開，兩人的身影被緩緩拉長，交疊，如同新舊帝位的交割。
城門外，“大人”吐出一口鮮血，胤禩故作驚訝：
“大人，您怎麽了？”
“大人”抹去血腥，對一旁的大將冷聲下令道：
“即刻攻城！”
“轟隆！轟隆——”
是數萬人齊聲跺腳的聲音，其聲勢震天，猶如雷鳴，一瞬間，城中也在這一刻嚴陣以待。
“攻！”
“沖呀——”
投石車，火箭，桐油，原始戰役的手段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胤禎還是偷偷上了城墻，雙方的交戰在這一刻開始，不久前才醒的胤褆一睜眼就開始領軍將功折罪。
若非他掉以輕心，若非老四提前讓十四準備，只怕京城已破，他將是愛新覺羅的罪人！
戰鼓擂動，聲勢赫赫。
一場大戰爆發了。
無數黑壓壓的人頭從不遠處席卷而來，讓上面的胤褆等人仿佛見識到了萬蟻分象的一幕。
逆軍悍不畏死，倘若擺了，他們將與阿芙蓉無緣。
他們不是為自己而戰，他們為阿芙蓉而戰。
為此他們激發了生命的潛力，勢必要攻下京城。
“大人”看著眼前的一幕，終於放松了身體。
不枉他一直吊著這些人，沒有徹底壞了他們的身子了。
一想到自己即將可以見到那人，“大人”臉上不由泛起微笑。
真期待……
“噗嗤——”
是利刃入體的聲音。
“十四，救我！”
胤禩一擊得手後，大喝一聲，懵懵然的胤禎聽到八哥的聲音，直接開口：
“八哥，回來！”
似是天上之人垂下無形之線，勾纏住胤禩的腰，直接將他提溜起來，胤禩被提起的那一刻，還不忘高呼：
“賊首已除，還不速速伏誅？！”
“速速伏誅！”
“速速伏誅！”
京中軍精神一震，隨後胤褆擡臂一指：
“開城門，迎援軍！沖！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
這一刻，方才所向披靡，無往不利的逆軍裹足不前，腹背受敵之下，不知是誰第一個放下武器，隨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
胤禩在這一刻才險險被隨意丟到城墻上。
被弄的灰頭土臉，沒有一絲一毫仙風道骨之氣的胤禩：
聽我說，謝謝你！
胤禎猶豫著上前：
“你，你是八哥？”
胤禩隨手撫須：
“怎麽，不像？”
胤禩這會兒臉上又黑又白，還做出一幅高深莫測的模樣，直接讓胤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八哥好本事，難怪四哥派你去了！對了，十哥呢？”
“方才叫陣的那個啊。”
胤禎：？？？
“演戲嘛，當然要真一點了！”
胤禎：他覺得那位大人要吐血了。
果不其然，“大人”看到自己身負重傷後，手下紛紛投降；看到自己倚重的“先生”叛了自己卻被胤禎召喚走；看著自己的大將直接利索的脫了衣服，臉上胡亂摸了兩下就開始和胤褆勾肩搭背。
“大人”直接噴出了一口血，他看著明晃晃的天空，知道自己此世時日無多。
“讓我，讓我見十四阿哥，我會告訴你們阿芙蓉種植之地，否則，否則我死了，還有千萬個我！”
“大人”的臨終遺願最終還是被滿足，只不過，並不是胤禎一個去見的。
胤禛陪胤禎過去，守在了門外。
在胤禛安心的眼神示意下，胤禎終於走了進去。
“我，終於見到，咳咳，你了。”
“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麽這麽做？”
胤禎皺著眉，鬥笠下的大人真容是個頗為清麗的女子，甚至是那種讓胤禎看了會升起驚艷的五官。
不過，這一切都不及大人是女子來的讓人震撼。
“傻魚，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你不記得萬鯉池的阿玄嗎？”
“什麽……萬鯉池？”
胤禎有些遲疑，腦中影影綽綽閃過了一些碎片般的場景。
萬鯉池很大很大。
裏面的鯉魚有紅的，黃的，白的，黑的，應有盡有，數不勝數。
它們喜歡水，又渴望自由，所以無時無刻不再期盼自己躍龍門成功。
當然，他們之中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
如果在萬鯉池中發現有一條鯉魚不見了蹤影，噓，那是他們化龍啦。
歲月悠悠，不知過去了多少載，一只紅色的小錦鯉有了除了鯉魚外的唯一一個朋友——一只小玄貓。
那只小玄貓是被人隨手丟進池中的，它的身上背脊被燙傷了一大片，露出了鮮紅的肉。
鯉魚雜食，不少鯉魚已經去吸食那逸散在空中的血，唯有小紅鯉拼命頂開所有鯉魚，一起一伏的將那只奄奄一息的玄貓送到岸上。
貓有九條命，小玄貓活了下來，還會給小紅鯉帶來沒有吃過飯草葉，食物。
它還在小紅鯉傻兮兮吃下人類的魚餌，差點被吊走時拼了命的去攻擊那人。
哪怕最後的代價是那人用魚線將它的嘴巴和身體四日勒住，它骨瘦如柴，無法長大，只能舔舐水源來活下去。
它們，是那樣好的，生死與共的一對兒朋友啊。
“你想起來了？”
阿玄笑著，眼中沁出淚花：
“想起來就好，想起來就好！我偷偷告訴你阿芙蓉種在哪裏，它在……
這樣，你就可以像我一樣，推翻這個朝代，做皇帝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
胤禎很是不解，他現在的感情很是奇怪，一面是摯友，一面是阿玄所做的錯事，他第一次覺得束手無策。
“你可以成為真龍的，只要有龍氣，就可以。”
阿玄喘了一口氣，慢慢道：
“本來，我想和你聯系的，可是我怕，我怕那些人會發現異常，排擠你。
後來，我想等我顛覆了這個國，將皇位給你就好了。沒想到，人類真的好奸詐啊。”
阿玄讓人稱她為大人，是因為她的心目中已經有了可以為帝的人選。
“那，你為什麽要殺了老師？”
胤禎悶聲說著，阿玄將目光方才了胤禎有些難過的臉上，他低聲道：
“他在查我，他們中有人見過我！我必須殺他，抱歉，傻魚，讓你難受了。”
“我……”
胤禎只覺得大腦一陣轟鳴，他沒有想到，阿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可是……他本不必如此的。
“我過來後，有一個聲音說，我只要保護好哥哥們，就可以……成為真龍。”
胤禎有些艱難的說著，他既覺得阿玄做了無用功，還害了許多人，又為阿玄感到難過。
阿玄，那個可憐兮兮的小玄貓，本不必如此的。
“原來，是這樣。我就知道，你那麽好，一定可以成為真龍的。”
阿玄的目光變得虛幻，他輕聲喃喃：
“真抱歉，我的朋友，讓你困擾了。阿玄真是一只小壞貓，偷偷告訴你，阿玄，真的，真的很討厭人類，唯獨不討厭現在的你，胤禎。”
阿玄說出最後一個字後，便停止了呼吸。
胤禎聽到這裏，已經不知該作何表情。
阿玄的意思，是它在報覆人類，它當初所有的淒慘都來自於人類。
可是，胤禎知道不是的。
它只是不想讓自己歉疚。
胤禎出來後，將阿芙蓉的產地告知了胤禛後，便雙目茫然的走到了大街上。
逆軍投降後，京城的大街重又變得熱鬧，到處響起了叫賣聲，說話聲，嬉笑聲。
他們是那樣富有活力的種族，他們又是那樣的百折不撓的種族。
愈難愈韌，是他們骨子裏的品格。
誠然，他們中或許有些品格底下之輩，可是看著眼前熱鬧的一幕，胤禎想，他還是無法討厭這個種族。
於是，最終胤禎將阿玄的骨灰灑向了江河湖泊，希望它的靈魂可以隨著水流，看遍人世美好，磨平曾經的苦難。
九月初十，是個好日子，也是那位救苦救難的丹心郡主與琛親王大婚的日子。
內務府一應按照最高的禮節來辦，按制，太子妃的嫁妝最高為一百二十八擡，這位新任的琛王妃便有一百一十八擡！
更不必提現在已經是太後的德貴妃賜下的賞賜，太上皇的嘉獎，新帝的祝福等等，好懸才壓在了一百二十六擡。
滿京城那叫一個紅綢滿城，紅妝十裏，羨煞眾人。
拜天地之時更是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不光太上皇和太後娘娘大駕光臨，便是新帝也前後腳來了。
太上皇與新帝對視一眼，最終，還是父子親緣讓新帝暫退一步。
於是，方使得大婚可以正常進行下去。
至於之後那些想灌胤禎酒的人，新帝只端著茶碗，輕咳一聲，所有人都一動不敢動了。
眾人：哪有這麽護弟弟的啊摔！
龍鳳燭亮，滿室通紅，胤禎手指微抖的挑開了紅蓋頭，只看著眼前的姑娘不由看癡了眼。
雲鬢花顏與日同輝，風華萬千如月高華。
“新人飲合巹酒啦！”
兩條手臂交纏，微苦的合巹酒緩緩入喉，掩不住臉上的甜蜜。
END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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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讓胤禎做的事不難, 甚至可以說簡單。
那就是在逆賊以阿芙蓉誘惑京中之人後，將那些人控制住。
這個差事的靈感來源還是此前胤禛親眼目睹東岳廟即將崩摧之時，胤禎那簡簡單單一個“定”字便讓其傾倒之勢扼住。
這活計輕松, 且重要，是胤禛特意留給弟弟的。
胤禎聽完思索一番, 也知道其中利害, 重重點頭：
“好！我會做好的！四哥放心吧！”
“對你，四哥不能再放心了。”
胤禛並沒有久留，他還有更多的事兒需要做。
……
“轟！轟！轟——”
大地在顫抖，四散的煙塵遮蔽人眼，站在城墻上從下望去, 只能看到遠處濃煙席卷而來, 其中人影若隱若現。
胤禎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勁裝, 玄色金紋的腰封扣的緊緊的, 顯得整個人的身體曲線都頗為流暢。
此刻, 胤禎抱著一把尚方寶劍，懶懶的靠在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角落, 眼神銳利的掃視著不斷逼近的逆賊。
少年英姿勃發, 烏發飄揚，玄衣被風吹鼓翻卷，但見他神情懶散, 可是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
他在等，等四哥說的時機。
城墻之上是死一樣的靜寂。
逆賊不過半月便如入無人之境半長驅直入, 抵達了京城, 這是怎樣可怕的速度？
阿芙蓉, 又是怎樣可怖的, 磨滅人心智的玩意兒？
這一刻，阿芙蓉的可怖方真真正正深入人心，所有人都不由握緊了掌中之兵戈，視死如歸的盯著那已經快要抵達城墻之下的逆賊之軍。
“籲——”
敵軍大將勒住軍馬，那馬膘肥體壯，且英武不凡，一看便價值不菲。
“吾乃直郡王，坐鎮京師！來者何人？還不速速報上賤名？！”
胤褆站在城墻之上，大聲道。
胤褆先聲奪人，若那人答話報名，是為賤名；若是不答，便是怯陣。
總之，答話或是不答，都落不著好！
胤褆這話一出，不管下面那位意氣風發的敵軍大將沈默了，就連身邊的胤祉等人也默了默。
沒想到大哥看著濃眉大眼的，竟然也心臟啊！
胤褆卻沒敢掉以輕心，都說玩政治的心臟，但玩軍事都手黑啊！
那敵軍大將先是一噎，隨後冷喝一聲：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直郡王，竟然成了看門狗，也就汪汪幾聲看著有氣勢！”
胤褆臉色一變，直接取了箭來，咻咻咻三箭連射，那敵軍大將左躲右閃，隨後狼狽的從馬上滾了下來。
胤褆隨即譏諷道：
“本王不過區區一個看門狗，都可以逼你至此，你豈不是畜生不如？
能讓阿芙蓉傳遍大清，毀了無數人家庭，根基的你們，豈不是更畜生不如！”
“你！”
“夠了，莫要多做口舌之爭。”
一旁坐在輿車之上的黑衣人，扶了扶鬥笠，露出一截冷若含玉的手指：
“按計劃來吧。此戰且有的耗，準備安營紮寨，讓先生來隨吾手談幾局。”
“是，大人！”
原本惱恨的敵軍大將立刻收拾了心情，他偏過頭，邪氣的看了胤褆一眼，比劃了一個侮辱性極高的手勢：
“等著吧！有你哭的時候！”
“投石車準備！”
胤褆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下面人調兵遣將，沒過多久投石車便已經整裝待發。
“大哥，怎麽了？”
胤祉對此不是很懂，之所以跟來也是怕大哥沖動，想著若是遇到事兒可以拉一把。
可是這會兒看到胤褆皺眉，胤祉心裏稍有不安。
胤褆看著下面的動靜，抿了抿唇：
“不對勁兒，太不對勁兒了！你看後面的軍隊已經開始清理地面安營紮寨了，可是前面的投石車卻動了。
京城不是那麽好打的，何況他們應該沒有要入城的想法。實在是太奇怪了！”
胤褆隨即讓所有人戒備，那敵軍大將得意的看了胤褆一眼，隨後做了一個放的收拾。
胤褆疾喝：
“所有人，小心躲避！”
可是那投石車投過來的巨石似乎只是用來唬人的，眾人仰頭看著，之間隨著和空氣摩擦，那外頭的一層“石衣”直接破掉，裏頭如雨點似的黑疙瘩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
“那是……阿芙蓉？！”
胤褆瞪大了一雙眼睛，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那群逆賊可以兵不血刃，可以長驅直入了！
“哈哈哈哈！收下吧！這是大人的恩賜！被壓制許久的人們，你們該清醒了！
追隨大人，榮華富貴，還有你們最喜歡的阿芙蓉，將用之不盡，取之不竭！”
敵軍大將大聲的將自己的醜惡目的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傳了老遠。
胤褆直接急了：
“爺去砍了他們！”
胤祉忙拉住胤褆：
“別，大哥忘了老四說了什麽？”
老四說，逆賊能如此迅速，勢必用了非常手段，且京中並不一定幹凈，是以須得隱忍為上。
放長線，釣大魚，務必要借逆賊之手將京城，乃至舉國上下清理幹凈！
“忍忍忍！再忍爺就成活王八了！”
胤褆看著那散落一地的黑疙瘩，一擡手就要讓把守的侍衛將之收拾了。
可是就在那一瞬，一群破破爛爛的窮苦百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之一擁瘋搶。
“這些人是瘋了！皇阿瑪有令，他們是想被誅了九族不成？！”
可是事情還遠遠不止這些，哄搶仍在繼續。
地上搶完的，就去搶別人手裏的，不惜一切代價的去搶，去奪，去爭，哪怕鮮血淋漓，也會用沾著血的手，從腰間抽出煙槍，靠在城墻根下吞雲吐霧，神情飄飄欲仙間，透著一股子頹靡。
“瘋了，瘋了他們！”
胤褆手指都開始顫抖了，他沒有想到朗朗白日之下，這些人能瘋癲至此！
而這，也不過是開頭菜。
接下來，每隔一日，外面的投石車便會投放一批阿芙蓉，令人防不勝防。
三日後，被養成習慣的平民百姓，達官貴人們全都眼巴巴的等著。
要不是胤褆昨日一刀斬殺了一個想要偷偷開城門出去的官員，只怕這些人早就亂了套。
可是還遠不止如此，這日，每日一次的阿芙蓉不再投放。
所有覆吸後癮更重的人眼睛都快要冒起了幽幽綠光，像是餓狼一樣，盯著城門。
他們清楚的明白，那扇門後，正是他們夢寐以求的阿芙蓉！
胤褆將這一切的變動看在眼裏，幾次都握緊了手中之刀，但都沒敢動手。
“大哥，不要沖動！”
“害！老四不知道怎麽想的，老是說時機未到，時機未到，我這幾日已經點過了那些人，咱們埋伏在郊外的禦林軍和其碰上生父也是五五開，還不如打一場來的痛快！”
胤褆嘟嘟囔囔的說著，胤祉確實隱隱約約明白胤禛的想法，可是他也不由在心裏咋舌，四哥是玩的真大！
終於挨到了第五日，大部分已經到了極限，他們站起來，沖向城門：
“給我吸一口，給我吸一口吧！”
“不行了，要死了！我要難受死了！”
“沖過去，沖過去就有阿芙蓉了！不沖過去也會難受死！沖，沖！”
……
“亂了亂了，都亂了！郡王，百姓們都亂了！”
“我看誰敢攔我？！都閃開！”
胤褆正頭大的時候，一聲嬌斥傳來，他一看就楞住了：
“恭王妃！”
六月初恭親王駕鶴西去，留下遺孀恭王妃，因為康熙敬重，便是胤褆都要恭恭敬敬的稱其一聲“嬸嬸”。
“嬸嬸怎麽會來這兒，這裏危險，嬸嬸……”
胤褆從城墻下走了下來，話還沒有說完，恭親王妃直接沖著胤褆劈頭蓋臉的扔了一把粉末，胤褆搖搖晃晃直接栽倒在地。
恭親王妃臉色蠟黃，雙眼無神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一絲波動。
“去，開城門。”
恭親王府會不會因為她的舉動蒙羞她也懶得管了。
恭親王在世的時候頗有賢名，連她也不得不做一個賢妃。
可是，若是體會過那登上極樂的滋味後，又怎麽會願意當凡人？
早前的阿芙蓉都被盡數搜刮幹凈，若不是她在妝奩盒裏藏了兩塊，只怕是早就撐不住了。
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恭王妃麻木的令府衛去開城門，府衛乃是因為恭親王故去後，康熙因憐惜特意賜下。
而已經守了五日的胤禎，看著這樣的恭王妃，眼中閃過震驚。
如果他沒有記錯，恭王妃在一樁舊案中被妾室下了毒，且中毒已深。
可是，卷宗並沒有記載那是什麽毒……
胤禎震驚之餘，也反應過來，這是四哥讓自己等的機會到了！
七月流火，火球似的驕陽高懸當空，恭王妃不施脂粉，只露出枯黃憔悴的倦容，唯有一雙已經凝成魚目的眼珠帶著執拗。
胤禎緩緩站直了身子，那把尚方寶劍被他雙手捧起，緩慢的從陰影中走出。
那個低調無比的黑衣少年，在這一刻逆著光走來，手中的尚方寶劍之上的寶石在驕陽下熠熠生輝。
“恭王妃，停下。”
在恭王妃迷暈了胤褆，意圖開城門的那一刻，無異於叛國，是以胤禎並沒有再稱她一聲嬸嬸。
胤祉這時也終於下來，他有些腿軟的扶著墻，看著胤禎的眼神那叫一個如蒙大赦。
恭王妃帶著的府衛乃是當初恭親王座下的親兵，個個都曾見過血！
這會兒他們已經按照恭王妃的指示一步一步逼近城門，刀劍相碰，二者皆有負傷。
但下一刻，恭王妃便不受控制的說：
“都回來！”
胤禎看著恭王妃，只覺後脊竄出涼意。倘若今日四哥沒有讓自己過來盯著，以恭王妃的身份，並不能第一時間讓大哥警惕。
大哥敗陣，三哥可並無頂上的可能！
那麽，京城的大門勢必會被破開。
這一步棋埋得實在是高明！
胤禎也終於理解為什麽錢大人番那些舊案會被滅口了，他是在用生命，指引方向啊！
一墻之隔的逆軍中，胤禩和那位大人下棋都已經要下 吐了。
“大人”嗜睡，一天最起碼要睡八九個時辰，但是不管是什麽人在他身側，稍有動靜大人都會清醒，敏銳極了。
是以，哪怕胤禩分外好奇大人鬥笠下的真容，也沒敢伸手。
而這一次攻打京城，“大人”更是勝券在握，只在胤禩問起時沈思一下，說自己另有安排，讓胤禩好奇不已，卻不能直言。
畢竟，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他不能不要！
“大人，先生，城門有動靜了！”
敵軍大將興沖沖的進來報告，“大人”頓時精神一震，那是一種從內而外散發的精神勁兒。
哪怕他帶著鬥笠，不辨面目，可是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帶著一股，興致盎然的高興與喜悅。
胤禩袖中的手不由捏緊，“大人”將手中的棋子丟下，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胤禩見狀也趕緊跟了上去，心裏卻不由暗忖：不是吧不是吧，老四翻車了？！！
然而，等“大人”出去，城門絲毫未動。
“這是怎麽回事兒？！！”
“大人”第一次如此疾言厲色，敵軍大將不由低下頭，小聲賠罪：
“大人，想必，想必是裏面要先進行一場廝殺的。”
可那敵軍大將話音落下，胤禎已經登上了城墻，“大人”看到胤禎的一瞬，渾身一僵，急忙就要捂臉，等摸到頭上的鬥笠，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怎麽會在這兒？”
“大人”輕聲說著，眼中閃過厲色：
“如此危險之地，竟放任他出來，雍正當真不是一個好哥哥！”
他本以為，會有所不同的，明明，明明歷史一開始就扭轉了！
“大人”後面的話聲若蚊吶，敵軍大將並沒有聽清，只是盡職盡責的對“大人”道：
“現在城墻上守著的是十四阿哥，他年紀小，能讓他上來，定是咱們的人已經得手了！”
“滾！”
“大人”呵斥一聲，冷冷道：
“他的事兒需要你告訴我？”
隔著薄薄的黑紗，“大人”癡癡的看著城墻的人影，看他也穿著和自己一樣的黑衣，“大人”的呼吸都變得輕了。
“去，再投一次阿芙蓉。”
“大人”吩咐了一聲，那敵軍大將卻大驚失色：
“大人，咱們不能再拖了！糧草已經不夠了，現在京城的百姓應該已經有了癮頭，只要再等等，咱們便只要等他們自相殘殺就夠了！”
“住口！執行命令！”
“大人”看著城墻上的影子，抿緊了唇。
他不會讓人傷害到他的。
“告訴皇四子，他再利用親弟弟，休怪我不留情面！”
敵軍大將苦惱無比，但不敢多說一句，否則大人會扣光他的阿芙蓉！
皇宮裏，胤禛收到消息不由陷入沈思。
他早先以為那人是沖著十四來的，可是如今細細思索，那人都可以說服十四身邊的豌豆，為什麽只要他那些枝葉末節的瑣碎小事？
而且，他又怎麽能確定豌豆告訴他的是真的？
除非，他與十四有舊。
可是十四是在他眼皮子下面長大的，怎麽會和一個陌生人有舊？
胤禛越想眉頭皺的越緊。
胤禎也沒有想到，在他蓄勢待發，想要一下子按住那些暴躁的百姓時，逆軍竟然安撫一般的投下了阿芙蓉。
一瞬間，所有人都放棄了對峙，胤禎使了一個眼色，胤祉立馬會意帶人將這些人都抓起來投入大牢。
前頭是為了逼出來潛藏最大的禍頭子，但京城就這麽大一點，有一個恭王妃已經頂了天，現在將這些人收押，方能保京中安穩。
於是，在禦林軍的雷厲風行下，所有引發動亂的人都被投入了大牢。
一場無形之戰，在這一刻被叫停。
胤禎眼神古怪的看向遠處，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一個帶著鬥笠的黑衣人。
如果他沒有感覺錯，那人似乎就是為了緩和民怨才特意投下阿芙蓉的。
若是胤禎自戀一點，他甚至可以猜測那人是為了自己。
嗯……畢竟他才上城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郡王爺，您辛苦了，我們爺請您回去歇息。”
蘇培盛小跑著上來對胤禎說道，胤禎隨意點了點頭，將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拋之腦後。
等回宮見了四哥後，胤禎敏銳的察覺到四哥看著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十四啊，你這麽些年有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胤禎思索了一下，搖頭道：
“四哥你說什麽呢？我就小時候出了一回京，後面連窩都沒挪過去，打哪兒去見別人啊！”
胤禛聞言也陷入了沈默。
所以他弟弟到底怎麽被盯上了呢？
胤禎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沒有再讓胤禎以身犯險：
“十四，你這次的任務完成的極好，接下來你便回府歇著，後面的事一切有四哥。”
“啊？不能啊四哥！你這是卸磨殺驢！我跟你說啊四哥，他們那個領頭的有點奇怪，好像認識我似的！”
胤禎隨口說著，胤禛確實眸子一縮，語氣更加堅定：
“聽話，回府。”
“哦……”
胤禎只得蔫蔫的同意了。
同意歸同意，但是回府的路上，胤禎還是忍不住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幕。
“十四！”
胤禎擡眼望去，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府外，旁邊的小巷停了一輛樸素的馬車。
這會兒車簾被挑起，露出了一張清純嬌俏的臉，胤禎面上的凝滯不由化開：
“陳五姑娘。如今正是動亂之際，陳五姑娘還是快些回家……罷了，我送姑娘。”
“不，我有正事找你！”
陳玉丹跳下馬車，認真的看著胤禎，下巴微擡：
“十四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胤禎：“……”
“你，你知道啊……”
胤禎後知後覺才發現陳五姑娘竟然自己找上了門，卻見那姑娘笑容甜美的看了他一眼：
“猜出來的嘛！畢竟，這京裏滿打滿算也沒有府上能有十四個孩子。”
更不必提胤禎本就有一種天生的貴氣，那不是尋常人家可以養出來的。
“這，這樣啊……”
胤禎有些欲哭無淚，沒想到是阿瑪太能生暴露了自己。
但是隨後對上陳玉丹催促的眼神，胤禎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她引進府中。
豌豆被胤禎送到慎刑司，按背主論是出不來了，杏仁雖然留下，但是胤禎無法徹底相信他，是以郡王府中的奴才都換了一批，乃是胤禛特意盯過的。
而胤禎如今的貼身太監被賜名守德。
守德雖然跟胤禎時間短，但是打心眼裏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主子更好伺候的人了。
是以一聽到逆軍攻到城下，就在府上焚香祈禱，卻沒想到主子竟然真的回來了！
“給主子平安！”
守德直接一個五體投地，等他擡起頭，這才看到主子身後跟著一位俏生生的姑娘家。
“主子，這，這位是……”
胤禎忙道：
“這是，陳五姑娘，與爺有舊，你快去準備茶水來。”
胤禎將陳玉丹引到前院正廳，等喝過了茶水，胤禎這才問道：
“陳五姑娘尋我，是有合適？”
“十四爺，我善醫！我找到了可以解決阿芙蓉的法子！”
陳玉丹聲音脆如擊玉，胤禎直接楞住：
“解決阿芙蓉的法子？當真？不，我不是不信陳五姑娘，實在是那阿芙蓉如附骨之疽一般，只要嘗過，後面便會不受控制的去吸食。”
胤禎將自己曾經讓太子痊愈之事說了一遍，只是掩蓋了太子的名諱。
陳玉丹點點頭，開口道：
“此事我明白，早在去歲我家中有一仆人便開始吸食阿芙蓉，最後還鋌而走險，犯下盜竊之罪。
阿瑪嚴苛，本來要仗殺了他，但我心中好奇，把阿芙蓉當一種疑難雜癥來治。”
陳玉丹說著，抿了抿唇：
“還是今年皇上下令清除阿芙蓉時，我才反應過來，時至今日我已經為其做了診治，現在就是用阿芙蓉讓其吸食，他不但感覺不到痛快，還會非常厭惡。
當然，這些都是我一家之言，郡王倘若不信，可以用那些吸食阿芙蓉的人試試。”
陳玉丹提起這事兒，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胤禎，她是知道胤禎有這個權利的。
胤禎想著左右四哥也不讓自己去對陣，還不如看陳五姑娘能不能真正解決阿芙蓉，遂點頭同意了。
“好，不過大牢危險，我陪姑娘一道！”
“那再好不過！”
胤禛是次日才知道胤禎去搞了什麽，但是他沒有將這事兒放在心上。
無他，逆軍開始發動攻擊了。
他們以火箭燒了一部分糧倉雖然搶救及時，但也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胤禛已經開始想著是不是可以收網了，但是想著那人那般穩得住，他不由懷疑那人可是有什麽後招。
但當天夜裏，胤禎便漏夜入了宮中，對胤禛道了一事：
“四哥，陳五姑娘的藥對阿芙蓉有奇效！”
獄中用來做實驗的囚犯一日喝了三副藥後，雖然精神萎靡，可是對於那些靠近自己，身上有阿芙蓉味道的同伴那叫一個避如蛇蠍！
胤禛聞言直接精神一震：
“好！太好了！”
不管那人有什麽後招，都離不開阿芙蓉。
那麽現在，局勢直接翻轉！
胤禛分外欣喜，直接在城中宰殺牲畜，家禽慶祝，炊煙裊裊，香氣滿城。
而外面的逆軍聞到那股子香氣後，不由咽了咽口水，隨後罵了一句：
“好好吃吧！最後一頓吃好點，上路了莫要找爺爺！”
胤禎與陳玉丹並肩走在城墻下，神情難得愜意輕松。
藥方研制出來後，雖然裏面需要很多不易得的藥材，但是京城匯聚舉國上下的精粹，那些難得的藥材湊一湊也是夠的。
“丹娘，你看，他們都因為你不用死了！你真厲害啊！”
胤禎興致勃勃的指著那一隊排隊領藥喝的人，由衷讚嘆著。
因為阿芙蓉可以被控制，那麽原先的嚴刑就有些不適合了。
於是胤禛在康熙的那條新律後補了一句，若能按期按時飲藥，可免死。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活下來的人男者送入軍中，讓他們體會體會保護他們的軍人何其不易，女者則入新開的戒女祠，為軍隊做棉衣棉服軍糧等。
不過上述都是沒有酬勞的，也算是另類服刑。
但能活，誰又想死呢？
陳玉丹聽著少年的誇讚，睫毛撲閃了兩下，低下頭小聲道：
“十四，你真覺得我厲害嗎？我喜歡行醫，會拋頭露面，是，是不守婦道。”
陳玉丹有些難以啟齒，她甚至不敢去看胤禎。
胤禎卻直接道：
“不會啊，人吃五谷雜糧，哪裏會不生病？大夫有什麽不好？而且，丹娘你比太醫院的太醫還要厲害，要是只偏安一隅，那才是大清的損失！
還有，什麽拋頭露面，那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豈不是不用活了？丹娘，你真的很厲害很厲害呀！”
胤禎一口氣說完後，不經意瞥到了陳玉丹微紅的側臉，也是心口一陣怦怦亂跳，他磕磕巴巴道：
“咳咳，那什麽，我，我就是那樣覺得的，但是別人可不一定呢！”
“那這麽聽來，做十四的福晉會很棒呢。”
陳玉丹擡起頭，笑眼彎彎的看向胤禎，胤禎一時定住，好半晌才道：
“我，我還沒有福晉。”
“不過，我有喜歡的人了！”
雙目交睫，陳玉丹嫣然一笑，胤禎別過臉去，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自從胤禛決定拖下去看那群逆軍的後手後，京中日日都開始了香氣滿城的一幕，聞的逆軍都已經麻木了。
他們所有人都在用阿芙蓉來給自己提精神，告訴自己美食可比不過阿芙蓉帶來的飄飄欲仙，這才能穩住軍心。
時間匆匆過去，又是五日，逆軍已經到了極限，無他，他們的糧草不足了。
畢竟，人就算不吃，但是馬匹要是吃啊。
在軍馬動亂了第三回 後，“大人”終於動了。
但，動了又沒有動。
以胤禩的視角看去，只看到“大人”似乎做了什麽手勢，可是周圍沒有一個人影，胤禩不由懷疑暗中有暗衛。
當夜，一陣風吹過，大牢的守衛一個接一個的倒在了地上。
一個黑影在他們身上搜出來了鑰匙，直接將大牢的門一個接一個的打開：
“快出來！好多天沒吸阿芙蓉了，是不是難受壞了？只要咱們沖破城門，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阿芙蓉啦！大家快跟我走！”
“……”
一陣風吹過，所有人都沒有動。
十五看著眼前的一切懵了：
“你們，不想要阿芙蓉嗎？”
十五說著，從懷裏取了一塊黑疙瘩，點燃：
“聞聞，你們會喜歡的……”
“來人啊！快來人啊！這兒有人逼人吸阿芙蓉啦！”
“救命啊！好難聞啊！要死了要死了！”
“差役大哥，快來呀！好臭好臭！”
十五：“……”
“啪啪啪——”
三擊掌的聲音傳來，十五下意識轉過身，就看到胤禛推著康熙站在不遠處的陰影下。
“皇，皇阿瑪……”
“逆子！孽障！休要叫朕皇阿瑪！你早就不是愛新覺羅一族之人！來人，將其就地斬殺！”
“不！皇阿瑪！不……”
可康熙本就在病重，這會兒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胤禛忙遞上帕子：
“早前下面人說十五有異動，此事兒子不敢擅作主張，所以請了皇阿瑪您來，讓您動怒，是兒子之罪。”
“你已經做的極好了，也該收網了。”
康熙目光沈沈的說著，他知道老四是什麽意思，十五乃是他手足兄弟，他若殺十五，乃是不悌。
倘若康熙沒有屬意胤禛做太子的話，是不會出面的。畢竟，一個不悌之人如何堪配帝位？
但康熙來了，胤禛亦得到了他要的結果。
“啊——”
外面傳來一聲慘叫，此間事了。
胤禛推著康熙從大牢離開，兩人的身影被緩緩拉長，交疊，如同新舊帝位的交割。
城門外，“大人”吐出一口鮮血，胤禩故作驚訝：
“大人，您怎麽了？”
“大人”抹去血腥，對一旁的大將冷聲下令道：
“即刻攻城！”
“轟隆！轟隆——”
是數萬人齊聲跺腳的聲音，其聲勢震天，猶如雷鳴，一瞬間，城中也在這一刻嚴陣以待。
“攻！”
“沖呀——”
投石車，火箭，桐油，原始戰役的手段在這一刻盡顯無疑。
胤禎還是偷偷上了城墻，雙方的交戰在這一刻開始，不久前才醒的胤褆一睜眼就開始領軍將功折罪。
若非他掉以輕心，若非老四提前讓十四準備，只怕京城已破，他將是愛新覺羅的罪人！
戰鼓擂動，聲勢赫赫。
一場大戰爆發了。
無數黑壓壓的人頭從不遠處席卷而來，讓上面的胤褆等人仿佛見識到了萬蟻分象的一幕。
逆軍悍不畏死，倘若擺了，他們將與阿芙蓉無緣。
他們不是為自己而戰，他們為阿芙蓉而戰。
為此他們激發了生命的潛力，勢必要攻下京城。
“大人”看著眼前的一幕，終於放松了身體。
不枉他一直吊著這些人，沒有徹底壞了他們的身子了。
一想到自己即將可以見到那人，“大人”臉上不由泛起微笑。
真期待……
“噗嗤——”
是利刃入體的聲音。
“十四，救我！”
胤禩一擊得手後，大喝一聲，懵懵然的胤禎聽到八哥的聲音，直接開口：
“八哥，回來！”
似是天上之人垂下無形之線，勾纏住胤禩的腰，直接將他提溜起來，胤禩被提起的那一刻，還不忘高呼：
“賊首已除，還不速速伏誅？！”
“速速伏誅！”
“速速伏誅！”
京中軍精神一震，隨後胤褆擡臂一指：
“開城門，迎援軍！沖！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
這一刻，方才所向披靡，無往不利的逆軍裹足不前，腹背受敵之下，不知是誰第一個放下武器，隨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
胤禩在這一刻才險險被隨意丟到城墻上。
被弄的灰頭土臉，沒有一絲一毫仙風道骨之氣的胤禩：
聽我說，謝謝你！
胤禎猶豫著上前：
“你，你是八哥？”
胤禩隨手撫須：
“怎麽，不像？”
胤禩這會兒臉上又黑又白，還做出一幅高深莫測的模樣，直接讓胤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八哥好本事，難怪四哥派你去了！對了，十哥呢？”
“方才叫陣的那個啊。”
胤禎：？？？
“演戲嘛，當然要真一點了！”
胤禎：他覺得那位大人要吐血了。
果不其然，“大人”看到自己身負重傷後，手下紛紛投降；看到自己倚重的“先生”叛了自己卻被胤禎召喚走；看著自己的大將直接利索的脫了衣服，臉上胡亂摸了兩下就開始和胤褆勾肩搭背。
“大人”直接噴出了一口血，他看著明晃晃的天空，知道自己此世時日無多。
“讓我，讓我見十四阿哥，我會告訴你們阿芙蓉種植之地，否則，否則我死了，還有千萬個我！”
“大人”的臨終遺願最終還是被滿足，只不過，並不是胤禎一個去見的。
胤禛陪胤禎過去，守在了門外。
在胤禛安心的眼神示意下，胤禎終於走了進去。
“我，終於見到，咳咳，你了。”
“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麽這麽做？”
胤禎皺著眉，鬥笠下的大人真容是個頗為清麗的女子，甚至是那種讓胤禎看了會升起驚艷的五官。
不過，這一切都不及大人是女子來的讓人震撼。
“傻魚，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你不記得萬鯉池的阿玄嗎？”
“什麽……萬鯉池？”
胤禎有些遲疑，腦中影影綽綽閃過了一些碎片般的場景。
萬鯉池很大很大。
裏面的鯉魚有紅的，黃的，白的，黑的，應有盡有，數不勝數。
它們喜歡水，又渴望自由，所以無時無刻不再期盼自己躍龍門成功。
當然，他們之中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
如果在萬鯉池中發現有一條鯉魚不見了蹤影，噓，那是他們化龍啦。
歲月悠悠，不知過去了多少載，一只紅色的小錦鯉有了除了鯉魚外的唯一一個朋友——一只小玄貓。
那只小玄貓是被人隨手丟進池中的，它的身上背脊被燙傷了一大片，露出了鮮紅的肉。
鯉魚雜食，不少鯉魚已經去吸食那逸散在空中的血，唯有小紅鯉拼命頂開所有鯉魚，一起一伏的將那只奄奄一息的玄貓送到岸上。
貓有九條命，小玄貓活了下來，還會給小紅鯉帶來沒有吃過飯草葉，食物。
它還在小紅鯉傻兮兮吃下人類的魚餌，差點被吊走時拼了命的去攻擊那人。
哪怕最後的代價是那人用魚線將它的嘴巴和身體四日勒住，它骨瘦如柴，無法長大，只能舔舐水源來活下去。
它們，是那樣好的，生死與共的一對兒朋友啊。
“你想起來了？”
阿玄笑著，眼中沁出淚花：
“想起來就好，想起來就好！我偷偷告訴你阿芙蓉種在哪裏，它在……
這樣，你就可以像我一樣，推翻這個朝代，做皇帝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
胤禎很是不解，他現在的感情很是奇怪，一面是摯友，一面是阿玄所做的錯事，他第一次覺得束手無策。
“你可以成為真龍的，只要有龍氣，就可以。”
阿玄喘了一口氣，慢慢道：
“本來，我想和你聯系的，可是我怕，我怕那些人會發現異常，排擠你。
後來，我想等我顛覆了這個國，將皇位給你就好了。沒想到，人類真的好奸詐啊。”
阿玄讓人稱她為大人，是因為她的心目中已經有了可以為帝的人選。
“那，你為什麽要殺了老師？”
胤禎悶聲說著，阿玄將目光方才了胤禎有些難過的臉上，他低聲道：
“他在查我，他們中有人見過我！我必須殺他，抱歉，傻魚，讓你難受了。”
“我……”
胤禎只覺得大腦一陣轟鳴，他沒有想到，阿玄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可是……他本不必如此的。
“我過來後，有一個聲音說，我只要保護好哥哥們，就可以……成為真龍。”
胤禎有些艱難的說著，他既覺得阿玄做了無用功，還害了許多人，又為阿玄感到難過。
阿玄，那個可憐兮兮的小玄貓，本不必如此的。
“原來，是這樣。我就知道，你那麽好，一定可以成為真龍的。”
阿玄的目光變得虛幻，他輕聲喃喃：
“真抱歉，我的朋友，讓你困擾了。阿玄真是一只小壞貓，偷偷告訴你，阿玄，真的，真的很討厭人類，唯獨不討厭現在的你，胤禎。”
阿玄說出最後一個字後，便停止了呼吸。
胤禎聽到這裏，已經不知該作何表情。
阿玄的意思，是它在報覆人類，它當初所有的淒慘都來自於人類。
可是，胤禎知道不是的。
它只是不想讓自己歉疚。
胤禎出來後，將阿芙蓉的產地告知了胤禛後，便雙目茫然的走到了大街上。
逆軍投降後，京城的大街重又變得熱鬧，到處響起了叫賣聲，說話聲，嬉笑聲。
他們是那樣富有活力的種族，他們又是那樣的百折不撓的種族。
愈難愈韌，是他們骨子裏的品格。
誠然，他們中或許有些品格底下之輩，可是看著眼前熱鬧的一幕，胤禎想，他還是無法討厭這個種族。
於是，最終胤禎將阿玄的骨灰灑向了江河湖泊，希望它的靈魂可以隨著水流，看遍人世美好，磨平曾經的苦難。
九月初十，是個好日子，也是那位救苦救難的丹心郡主與琛親王大婚的日子。
內務府一應按照最高的禮節來辦，按制，太子妃的嫁妝最高為一百二十八擡，這位新任的琛王妃便有一百一十八擡！
更不必提現在已經是太後的德貴妃賜下的賞賜，太上皇的嘉獎，新帝的祝福等等，好懸才壓在了一百二十六擡。
滿京城那叫一個紅綢滿城，紅妝十裏，羨煞眾人。
拜天地之時更是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不光太上皇和太後娘娘大駕光臨，便是新帝也前後腳來了。
太上皇與新帝對視一眼，最終，還是父子親緣讓新帝暫退一步。
於是，方使得大婚可以正常進行下去。
至於之後那些想灌胤禎酒的人，新帝只端著茶碗，輕咳一聲，所有人都一動不敢動了。
眾人：哪有這麽護弟弟的啊摔！
龍鳳燭亮，滿室通紅，胤禎手指微抖的挑開了紅蓋頭，只看著眼前的姑娘不由看癡了眼。
雲鬢花顏與日同輝，風華萬千如月高華。
“新人飲合巹酒啦！”
兩條手臂交纏，微苦的合巹酒緩緩入喉，掩不住臉上的甜蜜。
END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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