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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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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惦記

◎一個側臉便已足夠驚艷◎

元成帝突然停了下來,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但沒人知道皇上忽然停下是為何。

欒哲哲可怕的直覺再次上線,他、他這往她們這邊看!

哪怕知道不可能是看自己,畢竟原主沒一點兒存在感,她都覺得元成帝壓根不記得自己後宮有個欒貴人,但欒哲哲還是很緊張,全身的神經都在這一刻繃緊。

褚鑠目光逡巡一圈,眼底現出一絲茫然。

桂花香和一屋子女人身上的各種香粉味早就糅雜一起,他分辨不出到底哪裏傳來的桂花香。

再仔細聞,桂花香又變得十分不明顯。

他眉頭輕輕動了下,只遲疑片刻,便沒再停留,轉頭,擡腳朝上首走去。

整個宴會廳,所有人都規規矩矩跪下行禮,是以沒人看到剛剛褚鑠神色的變化,除了一直盯著他的太後。

眼見他在停頓一瞬後,臉上寒意消減,眉眼間更是帶了幾分許久未見的松弛,太後蹙眉朝他剛剛駐足的方向看去。

是幾個位份低的妃嬪。

難不成,鑠兒打算寵幸後妃了?

一片小心謹慎揣測他到底怎麽渾身寒意這麽沈的心聲中,聽到這聲【難不成,鑠兒打算寵幸後妃了】,褚鑠剛被桂花香沖淡些許的寒意,再次拔地而起。

甚至,他眼神比剛剛踏進殿時,更沈了幾分。

母後還是這麽關心他後宮事宜。

想到一些往事,他眼底泛上些許冷嘲。

【皇上剛剛在看誰?那邊是幾個低位妃嬪的坐席,哪個小賤人背著我勾引皇上?別讓我知道,讓我知道,先揭了她的皮!】

林貴妃囂張狂悖的心聲驀然炸響,褚鑠冷沈的眉眼立時湧上濃濃的厭惡。

他看都沒看跪在太後身旁的林貴妃一眼,只沖太後行了個禮:“兒臣參見母後,恭祝母後千秋。”

眼看著皇上面色又這般難看,太後心裏有些不悅,這是不想看到她麽?來這麽晚就罷了,來了還黑著臉,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讓旁人怎麽看她?她怎麽就養了這麽一個白眼狼兒子!當初就不該心軟留下他!一點兒都不聽她的話!哪有她這麽憋屈的太後!

聽著太後心裏無情的怨恨,褚鑠面上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白眼狼?

若是六歲前,他或許還會認為母後是對的,但六歲那年鬼門關走一遭,死裏逃生後,破天荒有了讀心術能聽人心中所想的他,不再這麽認為。

尚且六歲的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間這麽多人心口不一,包括他一直敬愛依賴的母後。

想到幼年的事,褚鑠面色又沈了幾分,拘禮片刻,沒等太後開口,徑自站直給自己免了禮。

瞧他如此,太後心頭更不悅了,但今兒到底是她的壽誕,當著這麽多命婦,她也不好發作,只蹙眉心疼道:“皇上又清減了,朝政再忙,也該註意自己的身子。”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是一個關心兒子的母親的語氣。

欒哲哲聽著,眼底現出幾分迷茫,剛剛還表情扭曲陰陽怪氣,這會兒又慈祥和藹,怎麽感覺有點割裂?

是她剛剛看錯了?想差了?

這種表面關心,心裏卻全是利用嫌棄,褚鑠聽了這麽多年,從最初的茫然自我懷疑痛苦掙紮,到麻木,他已經習慣了。

“母後關心,”褚鑠沈沈的嗓音,淡淡道:“兒臣謹記。”

見他油鹽不進,太後心裏嘆了口氣,今日這麽多人,又是自己的好日子,太後到底還是沒發作,她心疼地嘆了口氣:“皇上能記在心裏最好,快入座罷。”

褚鑠面無表情落座,冷聲道:“都起來罷。”

話音剛落就聽到舒嬪幸災樂禍的心聲:

【嘁,打扮得這麽艷麗,特意穿了最接近正紅色的嫣紅不說,還故意跪得那麽靠前,皇上不也沒多看你一眼,以為是太後的親侄女,皇上的表妹,就與眾不同?真是笑死個人了……】

褚鑠今日心情本就不佳,到了這邊又是一窩蜂令人心煩的算計和人性醜惡,他眉眼間的不耐愈發濃烈。

這後宮,真是糟心透了。

不想聽那麽多醜陋心思,他從不進後宮,也盡量不見這些滿心算計的妃嬪,但總有一些場合避免不了,比如此時此刻。

【林貴妃那個蠢貨,還想借刀殺人,真當我跟她一樣愚蠢不成,還想用一個不中用的欒貴人壓我,真是可笑。林蠢貨的腦子,比欒貴人那個不中用的還不如!從禦香宮出來了又怎樣?不中用就是不中用!】

欒貴人?

滿臉不耐的褚鑠聽到這個十分陌生的稱呼,眉心蹙起。

太後什麽時候又往後宮塞人了?

想到太後總是自作主張,問都不問他,就塞人進後宮,褚鑠神色異常冷漠。

但在聽到禦香宮三個字時,褚鑠神色驟變,冷眸輕擡看向一臉恬靜笑意,卻笑裏藏黑刀的舒嬪。

察覺到皇上的目光,舒嬪瞳孔微微放大,眼睫更是激動地眨啊眨。

【啊啊啊啊!皇上看我了!看我了!哈哈哈,林蠢貨眼睛都噴火了,穿嫣紅又怎麽樣,容貌普通就是普通,醜不可怕,醜而不自知才最可怕……】

這般想著,舒嬪不著痕跡挺直了脊背,下巴也微微輕擡,稍稍側一些臉對著皇上——這個角度,她的美貌會無死角展露出來,她在宮裏練了無數遍,早已形成肌肉記憶。

對於舒嬪全方位展現自己,褚鑠眼皮都沒眨一下,他只是在聽到‘禦香宮’時,想起一些往事。

禦香宮所在的那片宮殿,他很熟悉。

住在禦香宮,欒貴人?

他這才想起來,確實有個貴人,他一直沒見過。

多來善似乎同他說過一嘴,就是住在禦香宮。

想來那個一直沒見過的就是欒貴人。

聽舒嬪的意思,欒貴人是林貴妃的人?

林貴妃能有那個腦子?只怕還是太後的安排。

想到這裏,褚鑠眼底劃過一抹冰冷,直接收回了視線。

亢奮得意的舒嬪還在幻想等自己今日得了臉要如何把林貴妃踩下去,壓根沒註意到褚鑠已經移開視線,更沒註意到,褚鑠臉色有多沈,目光有多冷。

【……等會兒我可得好好查一查,皇上剛剛到底在看誰,哼,能為我所用最好,若是不能……那也不能被林蠢貨所用!】

耳邊來來去去全是這些讓人厭惡的聲音,間或還夾雜著林貴妃咬牙切齒的【賤人】,褚鑠煩不勝煩。

“味道太沖,”他擡眼,左右看了看,冷漠又嫌惡地道:“離朕遠點兒。”

不知道是聽到心聲後,心生厭煩導致,他對氣味特別敏感。

尤其討厭各種脂粉糅雜一起的氣味。

三個月前就開始為今日做準備,打算施展拳腳博得皇上哪怕一絲關註的林貴妃和舒嬪二人,還沒得及施展一二,就被皇上這聲無差別又毫不掩飾的嫌棄給驚的臉色齊齊一白。

特制的胭脂都沒能擋住臉上的蒼白。

尤其是剛剛滿心得意,以為今日要出風頭的舒嬪,臉色尤其難看。

瞧見親侄女瞪圓著眼睛,羞愧難過到幾乎要哭出來,太後在心裏嘆了口氣,還是打了個圓場:“她們花兒一樣的年紀,哪有不愛美的,好了,你們自去歇著,這邊不用你們伺候了。”

讀心術能聽到的範圍極廣,離遠一些雖也不能避免,但到底距離遠些,聲音能小一些,不至於那麽讓人心煩。

太後打圓場,褚鑠也沒再說什麽——今兒到底是太後的生辰。

至於林貴妃和舒嬪心裏有多沮喪多難堪,他更是不在意。

原本她們對他也無情,更不是他點名要她們進的宮,他就更不用在意她們在想什麽。

見皇上始終面無表情,連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幾位後妃,太後又在心裏嘆了口氣:

【既然這些人都不能討鑠兒歡心,那等過了年,再選一波新人進宮好了。】

聽到太後又打算選秀,強忍著不悅的褚鑠,臉色直接沈了下來。

如今後宮這麽多人,還不夠太後折騰?

他擡眼,視線在廳內掃視一圈,落在後妃的坐席處。

一個個全都低著頭,哪怕離得遠,耳邊諸多聲音嘈雜不已他聽不太清她們的心聲,但不用聽,他也知道她們心裏都在想什麽。

爭寵。

口是心非。

他是真的心煩。

收回視線,目光瞥到一個陌生的身影。

想來這個便是舒嬪剛剛提及的欒貴人了。

被算計了這麽多年的褚鑠,目光又冷了幾分。

他雖甚少進後宮,也不耐煩見這些後妃,但後宮諸妃的底細,尤其是進宮的真實目的,他早就了解的一清二楚。

這個欒貴人,怎麽就給遺忘了?

低著頭乖乖當鵪鶉的欒哲哲,突然感覺到一陣冷風從後脖頸刮過。

欒哲哲:“?”

今日風雖大,但殿裏窗戶緊閉,她又遠離門口,怎麽會有穿堂風呢?

哪裏漏風了?

這會兒大家都安安靜靜的,欒哲哲也不敢擡頭查看,只默默縮了縮脖子。

本想把這個欒貴人叫出來,近距離聽聽她心中所想,確定太後在她身上到底是何安排……

但聽著太後連壽宴也不關心了,只在心裏認真盤算選誰家女兒進宮既能為她所用又好控制的心聲,褚鑠就一刻也坐不下去了。

來的時候,他是打算著無論如何,今日都會好好陪太後過壽。

但現在,這個念頭已經在太後的算計中,盡數消散。

再坐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戾氣當著這麽多命婦的面掀桌。

他深吸一口氣,起身,端起酒杯,道:“兒臣恭祝母後福壽綿長。”

話落,不等太後反應過來,便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太後有些奇怪他怎麽剛坐下又突然起身敬酒,但聽著這乖順的祝壽詞,太後嘴角不自覺揚起。

這下誰還敢背後議論她同皇上母子不和?

然而嘴角剛揚起,那句‘皇上有心了’還沒出口,就聽到:

“兒臣還有朝政要處理,就不陪母後了。”

太後嘴角的笑,直接僵在臉上。

褚鑠示意宮人奉上自己備的壽禮:“……兒臣告退。”

話落,在太後難看至極的表情中,徑直轉身離開。

至於那個尚不清楚情況的欒貴人,被褚鑠暫時無視。

一個沒甚存在感的貴人,料想短時間也翻不出什麽浪,他大步朝外走,沒有一絲猶豫。

殿內一片死寂。

沒有一個人發出動靜,就連呼吸聲都輕得不能再輕。

欒哲哲也同樣,不過她與旁人不同,她心裏更多的是驚奇。

皇上和太後關系,似乎有些差啊。

可他們不是親母子麽?

皇上又不是太後抱養的皇子,本該是最和諧的母子關系啊?

怎麽看著還不如歷史上的一些表面母子還要不如?

而且,褚鑠也沒一母同胞的兄弟,太後又不像德妃有個小兒子來偏心。

尤其,史書明確記載,元成帝是同懿德太後(當今太後)共同密謀奪的皇位。

這親子關系,實在是太奇怪了。

欒哲哲不解地坐在那兒,眼睛也不敢亂看,只用眼風打量著四周——皇上起駕,她們這些人,不用行禮跪安的麽?

她本能地覺得該跪安,但沒人動,她自然也不會做這個出頭鳥,就安安靜靜藏在人群裏繼續當鵪鶉。

撞上皇上和太後的不和,眾人雖然震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呆楞,還是有神思敏捷的人的。

在褚鑠走到大殿正中時,已經有人起身跪安。

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回神。

“恭送皇上。”

滿心驚奇的欒哲哲自然也跟行禮。

聽著明顯沒停歇的腳步聲,欒哲哲稍稍擡眼,朝那道明黃的身影看去。

只可惜,她離得遠,皇上走得又快,她只看到了一抹消失在門口的側臉。

不過一個側臉已足夠驚艷。

確實長得很好看。

可惜,是個暴君。

強壓著暴戾,從大殿出來的褚鑠又聞到了桂花香。

不知是因為距離遠了耳邊嘈雜的心聲消減,還是因為這縷桂香,褚鑠眼底翻騰的濃重戾氣,消散了大半。

離開時,眼角餘光瞥到那個瑟縮在角落的背影。

這麽多年聽心聲辨人的經歷,讓褚鑠對聲音特別敏感,哪怕是第一次聽見的聲音,他也能憑直覺準確無誤對上。

但剛剛從後妃的坐席前經過,他似乎沒有聽到欒貴人的心聲。

其他人心聲或輕或淺,他都有聽見,獨獨沒有欒貴人的。

偽裝?

褚鑠微微瞇眼,明日,單獨宣她!

還在默默裝鵪鶉的欒哲哲並不知道,她只是來蹭個席面吃,竟然被她最警惕的元成帝惦記上了。

作者有話說:

阿哲:吃席吃席……啊啾,誰在背後罵我?

褚鑠:我、我……完蛋啦我怎麽聽不到老婆在心裏想我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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