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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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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頭一低,接著擡頭,眼裏的怯意比夏妍還要多一些,嘴裏的勸字不敢說出來,楊媽媽見朱氏已經扶著婉潞進去,雙手叉腰讓小丫鬟們把箱籠搬進去,重新拿鎖鎖好,這才轉身對面前的這兩個丫鬟,伸出手來一人額頭給了一指頭:"你們倆少和我打花呼哨,姑娘做了錯事,你們服侍的自然也有罪,要知道姑娘好你們才能好,什麽敢勸不敢勸,我看啊,不過是你們倆也想這麽做?"

春燕夏妍對看一眼,雙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一副撒嬌的樣子,楊媽媽拍一拍她們的臉:"你們倆啊,生生被姑娘疼壞了,日後姑娘出了嫁,你們跟了去,都這樣怎麽做姑娘的臂膀?"

春燕夏妍聽了這話,臉上神情陰晴不定,這樣陪著姑娘出嫁的丫鬟,不是預備給姑爺做小,就是要嫁給管事的,一生一世,一身榮辱,全系於姑娘身上。她們雖然知道,但心裏的想法還是千差萬別的。

楊媽媽見她們臉色,知道她們心裏在想什麽,只是這種事情,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做了人家奴仆,自然是主人怎樣就怎樣,推一下她們的肩:"進去吧,太太和姑娘進去這麽久,話也該說的差不多了,伺候著。"

楊媽媽話音剛落,就見朱氏的丫鬟聽著聲音掀開簾子進去,接著很快出來,俏生生地叫著:"太太讓打水伺候姑娘梳洗。"春燕她們忙去打水。

等到潑了洗臉水,楊媽媽這才進去,見婉潞臉雖已洗過,眼圈處還是紅紅的,忙上前行禮把那把鑰匙遞給朱氏:"太太,那裏都關鎖好了。"朱氏接過鑰匙,用手拍著婉潞的背:"血親總是血親,舅老爺不過一時糊塗,聽信了那起小人的話,方才舅老爺的舉動你就見到了,快收了這鑰匙,那些東西是你娘留給你的念想。"

婉潞接了鑰匙,看著朱氏:"太太,我平日總是自認聰明,今日才知道,以往全是我錯了。"說著長嘆一聲,朱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你年幼失母,又自小聰明,看過的書多,自然當我是那種刻薄人的後娘,對我存了十二分的防備我也是明白的。"

聽到這句,婉潞不由低頭不好意思地笑笑,朱氏看著她的笑容,臉上也露出笑容:"我對你好,若說全出本心不為自己那是不對的,但要全說虛情假意,那也不對,要知道人心總是肉長的,七八年下來,若我對你還無一點掛念,那不成了鐵石心腸?"

楊媽媽聽著她們說話,知道此時自己在旁邊也幫不上忙,悄悄退了出來,出來時候還示意丫鬟們也走出來,留她們兩母女在裏面說些貼心話。

外面太陽正好,院裏的鮮花競相開放,襯得修竹更是青翠欲滴,楊媽媽走到一株開的爭先恐後的迎春花旁,春天終於真正來了。

到了第二日,外面的管家就來報,李三老爺來辭行,朱氏出來外面客座見他,李三老爺額頭上纏了塊白布,面上的神色十分沮喪,聽到朱氏腳步聲的時候還在那裏發楞,直到朱氏走到他跟前,他才站起來道:"平太太,在下這就告辭回鄉。"

他的禮貌,比起前幾日已好了很多,朱氏請他客位坐下,自己在主位想陪:"舅老爺何不多在這裏幾日?大姑娘失父失母,俗話說見舅如見娘,讓大姑娘盡盡孝也是好的。"

李三老爺一語不發,突然眼裏滾出淚來,朱氏早有準備,也只是坐在那裏,長嘆道:"舅老爺這是何必呢?誰不會做些錯事,況且你們是骨肉至親,比不得那些外三路的族人,你怕嫁妝被我花用也是常事。"

李三老爺用袖子擦擦眼淚,哽咽著道:"昨夜一夜沒眠,天亮時才胡亂打了個盹,恍惚之中似乎姐姐來到身邊,長聲嘆息,稱婉姐兒年幼失母已經夠可憐了,我這個做舅舅的不但不維護著點,還看不得繼母對她好,聽了別人的話就來大鬧,泉下之人也難得安寧。"

說著李三老爺掩面大哭,朱氏用手帕遮一遮臉,當做陪了他幾滴淚,李三老爺收淚又道:"姐姐方走,又夢見爹爹來了,說當初對我萬分疼惜,全不想換來的是我今日豬狗不如的行徑,他在泉下實在難以安枕。"說著李三老爺仰面又流了幾滴淚:"我想著這是姐姐的婆家,夢見姐姐也是常事,爹爹的墳墓在千裏之外,竟也能夢見他,想必我的行徑確是天理不容,這才接連被數落。醒來之後,思前想後,想起那些事情只覺萬箭穿心,恨不得立時回了家鄉,去爹爹墳上大哭一場,在大哥面前跪著懺悔,哪還有臉在這裏做婉姐兒的舅舅。"

說完李三老爺捶胸頓足,哭個不停,這哭可就比不得昨日在靈前的那假哭,朱氏低頭思量一下,看來這李三老爺還算天良沒泯,他既是婉潞的親舅舅,話又說到這裏,對他可不能像對族裏那些人,等他哭了一陣這才開口勸:"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舅舅既有悔意,那我也不好強留,只是本是至親,日後也要常來常往,才是做親戚的本心。"

李三老爺含淚答應,朱氏又說幾句,就吩咐人進去裏面請婉潞,婉潞出來聽說舅舅要走,昨日雖然那樣決絕,但這時看見他眼哭的通紅,心裏還是不忍心,朱氏起身讓他們兩說些話,去外面打點去了。

李三老爺和婉潞還在說話,就見楊媽媽提著個包袱,身後的小廝也碰著個拜匣過來,楊媽媽先行了禮,然後就把包袱捧到李三老爺跟前,小廝也把拜匣放到桌上。楊媽媽拍著包袱道:"這是我們老爺的兩套衣衫,留給舅老爺做個念想,除了衣衫,裏面還有兩匹絹,四個小荷包,留著給舅太太和表姑娘們的禮吧。

李三老爺剛想推辭,楊媽媽又把拜匣往他那裏推一推:"這裏面是兩百兩銀子,太太說權當舅老爺回程的盤纏,請舅老爺千萬別推辭。"

李三老爺見了如此豐厚的饋贈,那臉已經燒的像塊紅布:"這使不得,我來這一趟,都沒帶禮物,連奠儀都沒備,哪敢再收這些。"婉潞是個聰明人,這兩日的言行下來,已經看出李家的家計只怕早已艱難,不說別的,李三老爺身上的這件白綢道袍,袖子處就有磨損的痕跡,哪家世家公子,會穿這樣一件衣衫?

還有自己的奶媽陳媽媽,身上雖幹凈,但頭上的銀簪還是娘當初在日賞的,也難怪舅舅想要拿了娘當日的嫁妝走,沒飯吃的時候,放著這麽一大筆錢財在別人家,有幾個心裏會高興的?

婉潞今早起來,已經把陳媽媽找來,給了她十兩銀子,兩匹布,還有四樣首飾,說就當是自己給媽媽的孝敬,除此已經打點了另一份禮物要給李三老爺的,想不到朱氏已經預備下了,忙站起來道:"舅舅快別推辭,我們是骨肉至親,甥女錦衣玉食,難道忍看舅舅們淡薄嗎?"

這說的李三老爺的臉更是火燒一樣,看著婉潞臉上那酷似亡姐的笑容,她出嫁前,曾把自己叫來跟前,用梳子給自己梳發,叮囑自己日後不要再像原先一樣頑劣。想起往事,還有昨日做的那夢,李三老爺的淚又掉落:"婉姐,我這做舅舅,實在對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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