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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眼皮瞧了她一眼,又閉上了。

“小姐,尋梅呢?她沒來伺候您?”

“沒有。”

踏雪一哽,把手中的小碟子端過來:“奴婢方才去要了一碟梅子,您剛吃完藥嘴裏苦。”

“不必了,膩得慌,收拾一下東西,我要去佛堂。”

阮綿綿的面色還有些蒼白,但是話音落下,她就強打起幾分精神,眼神裏透著幾分神采。

踏雪聽她說要去佛堂,眸光閃了幾下,張嘴似乎要說什麽,但是瞧見阮綿綿主意已定,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小姐現在是個主意大的人了,不容她們這些下人置喙。

阮家人多,庭院也大,房間更多。

但是在西南角一片,幾乎無人踏足,稍微走近就能聞到一片檀香的氣味兒。

哪怕是同屬於一個阮家,這裏卻與世隔絕。

阮綿綿看著像是獨立門庭的佛堂,一時間駐足凝望。

這裏面關著阮家最尊貴的兩個女人,一個是阮家太太,另一個是阮家老太太,她的母親與祖母。

她們都沒有犯什麽錯,不是阮家當家人關得她們,而是她們把自己鎖在了這裏,再不願與外界有任何的交集。

“去敲門。”阮綿綿擡手一指。

踏雪會意,看著緊閉的大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在心底替自己打氣,才伸手敲門。

“吱呀”一聲,古樸的大門打開,像是陳年老鎖,刺耳的聲音讓人牙齦發疼,也不知道多久沒人出入過了。

“有什麽事兒嗎?”開門的是太太身邊的邢嬤嬤,聲音波瀾不驚。

“六小姐來燒香。”

邢嬤嬤面色一頓,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阮綿綿,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快速收回。

“老太太和太太都不見人,六小姐請回吧。”她人堵在門口,顯然是不讓進。

踏雪回眸,求助地看向阮綿綿。

“嬤嬤,我不是來見祖母和母親的,只是來燒香。嬤嬤忘記了嗎?我這個病秧子出不得門,家中只有這裏能清靜地拜佛燒香了,心中有苦,想求一求佛祖,也不知我這身子,是否能熬過今年冬天。還請嬤嬤讓綿綿進去求個心安。”

阮綿綿慢吞吞地往前邁了一步,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裏就帶著幾分喘意,咳嗽不斷。

邢嬤嬤眼皮一跳,動作比她的思維還快。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讓開,請她們主仆二人進來了。

“六小姐莫要說喪氣話,您快進來。”

邢嬤嬤領著她們主仆二人一路走過來,阮綿綿的步伐有些慢,她也不忍催。

這小院子的主屋被建造成佛堂,看著就很肅穆,佛堂兩邊則被劃為兩塊區域,一邊住著老太太,另一邊住著太太。

走道上除了兩三人行走的地方光禿禿的,其餘都是雜草叢生,顯然許久沒有外人踏足過了。

“小姐您自便。”

進了佛堂之後,邢嬤嬤拿來一炷香,遞給踏雪,便轉身匆匆走了。

這佛堂上用金身雕了一座如來佛祖,還是多年前從香火旺盛的靜安寺求來的。

地上擺著幾個蒲團,還擺著木魚,以及水果等貢品。

這偌大的地方,僅有她們主仆二人,口鼻中充斥著濃郁的檀香,就莫名的讓人有種心靜的感覺。

阮綿綿跪在蒲團上,嘴裏念念有詞,但是聲音壓得很低,也聽不清說得是什麽。

踏雪原本是乖覺地站在一旁,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心底愈發不安起來。

“小姐,您出來時間久了,外頭找不到人,恐怕會鬧出什麽事兒來。”

無論踏雪說什麽,阮綿綿都充耳不聞,完全就是一副虔誠的信女模樣。

實際上她的面色蒼白,跪在蒲團上的膝蓋也酸得發疼,但是她依然規規矩矩地跪著。

她在等,等這佛堂裏住著的兩個女人對她的到來,做出反應。

作者有話要說: 盆栽:六小姐,我不是垃圾桶……

阮綿綿:我說你是你就是。你是嗎?

盆栽:我是……

哭唧唧。

☆、007 親母不見

身後響起一道腳步聲,阮綿綿垂了垂眼眸,心中有些失望,來者還是邢嬤嬤。

“六小姐,你身子不適,又有哮喘,不適合在這裏呆太久。您只要心誠,佛祖自會庇護您。”邢嬤嬤低聲勸道。

哮喘這病癥,實際上是不能聞太久香氣的,這裏檀香味重,待久了恐怕出問題。

阮綿綿輕笑:“母親身子也不適,依然日日與佛祖常伴,我自然也是可以的。”

邢嬤嬤一楞,苦笑著道:“小姐,太太發過誓的,再也不見您和八少爺。您還是莫要等她了。”

阮綿綿收回手,理了理衣袖,扶著踏雪的手臂站起來。

“嬤嬤,那你說我求佛祖還有用嗎?連母親都不肯庇護我。”

邢嬤嬤被她問得楞在了當場,阮綿綿沖她柔柔一笑,便轉身走了。

“六小姐。”邢嬤嬤看著小姑娘瘦弱的背影,仿佛風一吹就飄走了,心頭一軟就急切地喚了一聲。

“您心善,自會長命百歲的,那些喪氣話莫要再說了,老奴聽著辛酸。”

阮綿綿沒有回頭,低聲道:“嬤嬤才是心善,這個家裏沒多少人盼著我長命百歲了。”

邢嬤嬤目送著她離開,大門再次被關上,“吱呀”聲夾雜著嘆息聲,讓這個偏於一隅的佛堂,失了幾分寧靜。

“她走了?”

邢嬤嬤回屋的時候,就有人詢問。

“太太想知道,為何不去看看六小姐,她一直在等您。”

許明茹一楞,沈聲道:“我不想看見任何阮家人。”

若是尋常,邢嬤嬤是不會多這一句嘴的,但是阮綿綿明顯是受了欺負,才來佛堂找母親求助的,她難免想要回護:“太太您也是阮家人。”

“可是她身上流著阮富的血!”許明茹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也流著您的血。”邢嬤嬤拍了拍她的肩膀。

許明茹收斂起面上的恨意,唇色有些蒼白:“再說吧,我幫了她又如何,若是阮富不讓她活,她也活不成不是嗎?”

“太太,那是意外,老爺很疼六小姐的,您……”邢嬤嬤想勸什麽,但是自己的眼眶先紅了,哽咽著說不下去。

阮綿綿從佛堂出來,剛走出不遠的地方,就瞧見尋梅急切地在尋找什麽。

等看到她們的時候,尋梅的眼眸裏迸發出一道亮光來,快步走過來:“小姐,你們去哪兒,奴婢四處找也找不到你。踏雪,小姐身子不好,你帶她亂走什麽呢?”

阮綿綿嗤笑一聲:“咦,你不知道嗎?我是出來找你的。我躺在床上,左右都不見你,踏雪也不知道你去了何處,就扶我起來走走,順便找一找你。”

“奴婢不在這邊啊,這裏離佛堂很近,老太太她們不見外人的。”尋梅低聲提醒她道。

阮綿綿的神情暗了暗,的確是不見外人,連她都沒見到。

“那你去哪兒了?”她逼問。

尋梅的眸光有些躲閃,“奴婢去廚房了,問問看今兒吃什麽。”

“廚房啊。”阮綿綿挑了挑眉頭,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

***

好幾日沒有五小姐那邊的消息,等再聽到關於她的事兒時,就是她派了丫頭來請阮綿綿吃下午茶。

“五姐姐請我吃茶?”

阮綿綿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就覺得自己聽錯了,要知道五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摳門。

“是的,奴婢還要去其他小姐那裏通知,我們小姐讓六小姐一定要去,她特地給您準備了好吃的。”

小丫頭說完便匆匆離開了,看她腳步不停的模樣,五小姐那裏應該是有天大的喜事兒吧。

阮綿綿滿腹疑惑,帶著兩個丫頭前去。

那日琴姨太和五小姐鬧得那麽難看,聽說都是挨了阮富的訓斥,兩人還都被禁足了,阮綿綿並沒有聽到解禁的消息。

在這種時候要大張旗鼓地請她們吃茶,也不知道五小姐到底有什麽依仗。

阮綿綿趕到的時候,就見五小姐的院子裏,已經收拾好了,幾張桌子拼在一起,細軟的沙發,以及軟凳擺了好幾個,周圍擺了一圈盛放的鮮花,各式精致的糕點散發著甜香氣。

“六妹妹快來,這是西洋那邊最近盛行的摩卡咖啡,今日我特地請的咖啡師,你可要好好嘗嘗。”五小姐見到她過來,面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幾分。

“六小姐,挑一個您喜歡的杯子。”

所謂的咖啡師正是大姨太身邊的丫鬟半夏,因為大姨太喜歡喝咖啡,所以她身邊的丫頭曾經被送出去專門學過,如今竟然被五小姐給要過來幫忙。

阮綿綿點頭應了,隨手指了個陶瓷杯。

半夏能過來,證明這下午茶大姨太那邊提前得了消息,還送人過來替五小姐操辦,顯然是支持的。

父親火氣未消,在這個節骨眼上,大姨太幫著五小姐辦茶會,究竟為了什麽。

“您要幾勺糖?”半夏給她倒了一杯。

“我自己來。”阮綿綿往裏頭加了兩勺糖,端起杯子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

“怎麽,不合口味?我覺得很好喝啊。”五小姐時刻關註著她,見阮綿綿不喝,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不是,我最近哮喘犯了,忌口得很多,一吃甜膩的東西嗓子眼兒裏就發齁。五姐姐請我來,恐怕會掃興。”阮綿綿歉意地道。

非是她一口都不能碰,而是她不信任這裏的吃食。

“六小姐,這個不會甜膩的,帶著幾分苦味兒,很香的。上海灘的太太小姐們,都喜歡這些洋玩意兒。”半夏輕聲勸了一句。

阮綿綿淡笑:“半夏慣會哄人,這摩卡咖啡裏有巧克力醬,又有鮮奶油,如何能不甜。我倒不是不能吃,只是到時候如果當眾發了哮喘,攪擾了茶會,你讓五姐姐如何自處?”

五小姐原本想跟著半夏一起勸幾句,但是一聽阮綿綿說這個話,當下就反應過來,拉長了臉對著半夏道:“你只管做咖啡,旁的少說話。我這裏不比大姨太愛熱鬧,不喜歡你們嘰嘰喳喳的。”

半夏臉色一白,低著頭行禮算是賠罪,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踏雪給阮綿綿倒了一杯溫水,等其他幾位小姐都到齊了,五小姐才說明了這次茶會的主題。

“這次的茶會,是琴姨太向我賠罪辦的,她才發現自己鬧了個誤會,已經把錢補齊了。姐妹們吃喝之後,再帶十塊錢回去,不要嫌少就當是個彩頭。”

她的聲音輕輕脆脆,而且語調高昂,帶著十足的得意。

眾人一驚,皆有些面面相覷,要知道之前那場架打得可是非常兇,不少人都在心裏嘀咕這倆人恐怕要老死不相往來了,或者見面就掐。

結果五小姐這臉上的疤痕還沒好利索,二人就和解了?而且還是以琴姨太的全面頂鍋為結局。

“五姐姐,你倒是說說,你們是如何解決誤會的?這琴姨太又是替你操辦下午茶,又是給錢的,這麽好的事兒,改明兒我也試試唄。”八小姐眼珠子一轉,仗著自己年紀小,可以推說童言無忌,也就把心底的疑問給提了出來。

“小孩子不要問那麽多。我不是那種揪著不放的人,得饒人處且饒人,琴姨既然已經低頭認錯了,我見好就收。大家吃好喝好啊。”五小姐冠冕堂皇地說了這麽幾句話,要是琴姨太在場的話,估計能被氣得半死。

阮綿綿皺了皺眉頭,總覺得這茶會來得不簡單。

她敲了敲桌子,踏雪一直關註著她,立刻就矮下身湊到她身邊。

“待會兒有什麽不對勁的,我們立刻就走,機靈點兒。”阮綿綿輕聲叮囑。

一旁的尋梅正在走神地瞧熱鬧,等到她們說完,她才註意到這邊,立刻湊過來舔著臉道:“小姐說什麽有意思的話給踏雪聽呢,奴婢也要聽。”

阮綿綿盯著她瞧了片刻,忽而勾著唇笑了,壓低了聲音道:“說你當真是個蠢貨!”

尋梅還湊近了聽的,當那句話傳到她耳朵裏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有一種炸了的感覺。

她立刻擡頭,驚愕地看著阮綿綿,就見六小姐沖她柔柔一笑,還調皮地眨了眨眼,絲毫不見之前的嘲諷。

“八少爺、九少爺來了。”

正是熱鬧的時候,外頭有丫頭通傳了一句,就見兄弟倆手拉手走了進來,身後只跟著一個奶娘,劉婆子已經被發賣了,八少爺身邊伺候的婆子遲遲未定。

“我們姨太出不得門,讓兩位小少爺來湊熱鬧。”奶娘說了一句。

五小姐方才一直跟阮綿綿坐在一起,自從她知道阮綿綿是大款之後,就一直粘著她。

“喲,琴姨是讓這倆小家夥給我道歉呢。我可受不起,他們二人年紀雖小,但也是我們阮家的爺們兒,還是等琴姨能出門子了,再來給我道歉也不遲。”五小姐嗤笑一聲。

阮綿綿聽著眉頭直皺,倒是一旁未出聲的三小姐先開口道:“五妹妹,你方才還說了見好就收,怎麽說話不說話。來,小八、小九快吃茶,多吃兩塊讓你們五姐姐心疼!”

“三姐姐你可錯怪我了,是琴姨她自己說一定要給我道歉的,就算自己不到,也派人來當眾賠不是,表示她很對不住我的。”五小姐翻了個白眼,語氣顯得極其無辜。

氣氛一時有些冷場,大家都吃不準琴姨太究竟是哪根筋搭錯了,要做到這一步。

“五姐姐,這是咖啡?”

八少爺走了過來,好奇地盯著半夏手裏調制的咖啡。

“對,都是琴姨太讓人弄得,小孩子不能多喝。”五小姐點頭。

他看起來好奇極了,湊到半夏身邊伸長了脖子看。

“五姐姐,琴姨讓我跟你說對不住。”他輕聲道。

“不必了,我說了沒有讓爺們兒給我道歉的理,就算真的要——啊——”

五小姐的話還說完,就從嗓子眼兒裏冒出一聲尖叫。

八少爺一手提著咖啡,另一只手抓過熱水,雙手齊發全部潑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咖啡和熱水:請對我們尊重一點!

五小姐:誰來尊重我?小兔崽子,你等著!

咱們明天見喲~

☆、008 教訓八弟

察覺到滴滴答答的水,沿著衣袖落下來,一股濃重的咖啡香氣在她的鼻尖彌漫著。

阮綿綿的表情極其沈郁,八少爺這兩手可真厲害,她也跟著遭殃,或許她該慶幸一下,潑向她的是不冷不熱的咖啡,而不是那滾燙的開水。

否則現在叫得跟殺豬似的人,就不是五小姐,而是她了。

“哼,誰敢欺負我琴姨,我就統統打回去。什麽五小姐、六小姐都一樣!”八少爺看著她們二人的落魄相,臉上閃過幾分快意,叫囂著還要沖上來,不過被身旁伺候的人給攔住了。

“小姐,您沒事兒吧?”踏雪急聲問道。

方才八少爺出其不意地潑過來咖啡,幸好她眼疾手快地往前邁了半步,身上被咖啡潑濕了,不過阮綿綿的衣袖還是濕了。

“無事,你先回去換衣裳。”

踏雪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就被一旁的尋梅給擠到了一邊:“小姐吩咐你去,你就快去,磨磨蹭蹭的做什麽。衣裳濕了一片難看得緊,合著丟臉的不是你,小姐身邊還有我呢!”

踏雪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就因為尋梅在,她才不放心的,不過低頭一瞧,她胸口正好濕了一片,沒臉再留在這裏。

“奴婢去去就來。”

好好的一個茶會亂作一團,五小姐被燙得不輕,八少爺是對準了潑的,她是兜頭被澆下來的,白嫩的臉上已經紅了一大片。

“抓住他這個小兔崽子,我的臉啊,我要毀容了……”她尖著聲音叫囂著,顯然是不準備放過八少爺。

阮綿綿眉頭一皺,那是她的親弟弟,哪怕犯了錯也是受人教唆,她當然舍不得。

但是眼瞧著八少爺得意洋洋地站在那裏,阮綿綿的心中燒著一團火,她要的是親弟弟,可不是白眼狼,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治治這小混蛋!

幾個伺候的人站在八少爺周圍,卻沒一個敢動手。

他們當然知道五小姐傷得不輕,可是八少爺也是正經主子,而且還是太太生的爺們兒,論起尊貴來,可排在五小姐前頭,這要是誰沒輕沒重地弄傷了他,那可賠不起。

“你們都是死人嗎?這小崽子要殺人了,還不趕緊抓起來……”

任五小姐叫囂,也沒人敢動彈。

“五姐姐說的話,你們沒聽見嗎?我們阮家不縱殺人犯。”阮綿綿這句話,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本不敢上前的下人們,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直接一擁而上。

連八少爺一母同胞的親姐姐都如此說,他們自然是沒了顧忌。

八少爺只是個五歲的奶娃娃,他能是這幾個人的對手,還沒反抗就被人用巧勁給夾住了,短胳膊短腿的毫無用處地四下踢打,卻還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勢。

“你們這些奴才好大的夠膽,連我都敢抓,以後這阮家都是我的,整治兩個壞女人算什麽?誰開罪我琴姨,我就整治誰!”

八少爺依然不怕,這些話他幾乎張口就來,而且絲毫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可見平時琴姨太和劉婆子沒有少教壞他。

阮綿綿的眸光越發暗沈,把八少爺從琴姨太身邊弄走,這事兒不能再拖了,必須得盡快執行。

心中有了決斷之後,她臉上的神色稍定。

“你既然處處維護琴姨,來人去把琴姨太請來,她教養的八少爺如此對待兩位姐姐,不知是怎麽個道理?”阮綿綿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

五小姐見八少爺被制服住了,心頭稍安,已經進屋去收拾換衣服了,這裏的主事人自然就落到了阮綿綿的頭上。

牽扯到八少爺,其他人自然不會出來,免得處理不好還落得一身騷,阮綿綿是八少爺親姐姐,哪怕處理得不公允也沒人說話。

“你這個壞女人,想牽扯到琴姨的身上,這事兒與琴姨無關,就是我一人做的。你們都是壞人,都想欺負琴姨……”八少爺的臉上帶著幾分倔強。

“壞人?我倒是不知道,我這個親姐姐,什麽時候對八少爺做過壞事兒了?”阮綿綿冷笑一聲。

“你把奶娘弄走了,我親眼看見她一家子被綁走了,她白日嘴上頂你幾句話,晚上人就不見了,不是你弄得是誰弄的?”八少爺說起劉婆子,眼睛就紅了。

“還有我沒有親姐姐,琴姨才是親的!”

他這句話一出,滿室寂靜。

來參加茶會的幾個姐妹,紛紛低頭喝茶,裝自己不存在。

琴姨太可真是“用心”養了小八啊,任誰聽見一母同胞的弟弟,如此說自己,都是往心窩子裏紮刀子啊,更何況是身子病弱的六小姐。

還有人怕阮綿綿撐不住,直接被氣暈過去。

“好得很,八少爺既說你琴姨才是親的,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瞧瞧你這琴姨是如何對你的?”

阮綿綿的臉色難看,嘴唇幾乎失了血色,顯然氣得不輕。

“小姐,您喝茶,消消氣,八少爺還小呢,不太懂事。”尋梅雙手端過來一個杯子。

還沒到跟前,阮綿綿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咖啡味兒,摸了摸現在還濕漉漉的衣袖,她冷笑。

尋梅這丫頭是一刻都不讓她消停,看著咖啡可不就想起自己親弟弟的作為,讓她冷了心,對待小八這個孩子言語重了,只怕更傷了姐弟情分,惡性循環。

“我沒生氣,倒是你這丫頭,心思太重,把這茶喝了吧,我賞你的。”

尋梅扯了扯嘴角,剛想推辭,一擡眼就見阮綿綿冷著臉瞧她,目光嚴肅。

她一句話不敢多說,把這杯咖啡灌進了肚子裏,同時也把嘴巴閉得嚴嚴實實的,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廳內一片寂靜,直到傳話的丫頭過來回話。

“琴姨太說了,六小姐與八少爺是親生姐弟,處置什麽由您定奪就成了。只是還請六小姐看在八少爺年幼的份上,莫要太過苛責,免得傷了姐弟情分。她還要待在屋子裏抄寫佛經,精心養神,就不過來了。”

丫頭嘴皮子利索,三兩句就表達完了。

阮綿綿冷笑一聲,“你聽見了,琴姨太不來救你。”

八少爺的面色沒有原先那麽篤定了,他年紀還小,雖然性子被劉婆子帶的不上道,但是當他當做救命稻草的琴姨太,顯現出退縮的時候,他也跟著沒有底氣了。

阮綿綿明顯能看出來,他在害怕,但是他卻強撐著一口氣道:“哼,你就會仗勢欺人,琴姨目前不能救我,她是有苦衷的。”

“嗯,她的確是有苦衷的,那就看看她苦衷有多大?”阮綿綿冷笑一聲。

“你去跟琴姨太說,她不來的話,我就自行處理了。兩位少爺一起來的,自然是一樣的處罰,弄傷了親姐姐的臉,這事兒可不小,九少爺也不能回去了。”她對著那丫頭吩咐道。

周圍的人都聽到了這話,面上一楞,跟著九少爺來的奶娘,一把就將九少爺護在懷裏,驚恐地看著四周。

“大家都不要亂走,五姐姐,你讓人看住了這院子,可不能有通風報信的人。讓我們瞧瞧,琴姨太究竟為何那麽好心,要給你操辦這麽大一個茶會!”

阮綿綿說話的時候,恰好看見五小姐氣勢洶洶地沖出來,她的臉上抹了藥不太好看,但是傷痛也阻止不了她現在想要找人算賬的心情。

阮綿綿自然不會讓她傷八少爺,只有把這仇記到了琴姨太頭上了,原本琴姨太今兒唱這一出茶會,就足夠怪異的了,現在出現八少爺傷人,還連帶著阮綿綿也被咖啡潑了,目的足夠清楚了。

她這麽一挑明,五小姐那顆不大好使的腦子,也禁不住要轉兩圈,頓時冷著臉吩咐人圍好了院子,誰都不許出去。

“你把小九扯進來也沒用,一人做事一人當,本來就跟他無關!”八少爺這時候還伸長了脖子犟。

阮綿綿輕笑一聲,目光慈和地看著他:“好弟弟,你說什麽呢?我扯他自然不是為了懲罰他,而是瞧瞧你的琴姨會不會來啊?”

“父親不許琴姨出門,她自然不會來!”

“是嗎?她為了你當然不會來,但九少爺可跟你不一樣,是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親生兒子,她當真會不來嗎?”阮綿綿笑容不減,說這話的時候,輕輕歪著頭,一派溫和可親的模樣。

八少爺忽然不說話了,他楞楞地站在那裏,不再掙紮。

周圍一片寂靜,連氣急敗壞的五小姐都不說話了,眾人都能看出來,六小姐這是在教訓八少爺呢。

這回跟著傳話丫頭一起來的,還有琴姨太。

她身上穿的是家常衣裳,並不像平時那樣精心打扮,甚至頭發還有些亂,素凈的臉上未施粉黛,顯然是急匆匆趕來沒顧得上。

“小九。”她一進來,就沖到了九少爺的身邊,把他摟在懷裏,四處地檢查著看是否有傷。

“我以為琴姨不來了。”阮綿綿勾唇一笑。

“六小姐,你何苦跟兩個孩子過意不去?要懲罰什麽,就都由我受了。”

她確認了九少爺渾身沒有傷,才長舒了一口氣,頗有些大義凜然地說著。

“這話你跟五姐姐說,傷得是五姐姐。五姐姐,你可聽到了?琴姨太說你受了什麽委屈,都由她受著,孩子還小都是聽了她的話才會這樣,孩子雖然有錯,但是罪魁禍首應該是教唆他們的琴姨。”

阮綿綿不緊不慢地說著,她的話音剛落,琴姨太面色就變了。

好個六小姐,嘴巴一張,就把這話給顛倒了,屎盆子直接扣在她的頭上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琴姨太剛想替自己辯駁,就見五小姐已經端著一盆熱水沖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晚啦,抱歉哈,還有一更,我在加速寫,晚上更~

然後隨機掉落五十個紅包,前幾張也算的,大家多多留爪印,愛你們~

☆、009 天經地義

“五小姐,你要幹什麽?殺人啦,你們快攔住她啊!”琴姨太立刻驚慌失措地就要躲。

但是母親的本能,讓她直接抱起九少爺。

這是她的親生兒子,有危險沖過來的時候,自然是要把他護住。

可這個本能卻害了她,她一介弱質女流原本跑得就不快,再加上懷裏還抱個孩子,自然更跑不過來勢洶洶的五小姐。

她的呼救出口,下人反應過來再想往前的時候,五小姐已經沖到她面前,直接揚手就把一盆水潑了過去。

五小姐原本就一口氣堵在胸口,再加上阮綿綿的提醒,今天這個茶會,就是琴姨太布的一個局,更是氣急敗壞,就想洩憤,可不會管是否把無辜的九少爺牽扯進來。

“啊啊——”琴姨太看到水的瞬間,就背過身去,緊緊地將九少爺摟在懷裏,不讓他受一點傷害。

結果就是,熱水全部都潑到了她的後背和頭上,一滴不剩。

她燙得跳腳,但是第一反應還是檢查九少爺,見小娃娃雖然害怕地縮著,並沒有被熱水潑到,才松了一口氣。

精神放松下來,才察覺到熱水侵襲的疼痛感,後知後覺地喊起疼來。

“呵,琴姨太自己說得,我受了什麽委屈就由她來承受的,大家可都聽到了。我剛剛被潑了一盆熱水,現在還你一盆,你可不能賴我欺負你,這裏所有人都能替我作證!”

五小姐看著她這副狼狽的模樣,立刻得意地大笑,連用力過猛牽扯到痛處,都不管了。

她只覺得心頭極其舒暢,現在的琴姨太可沒有那種風流妖嬈的模樣,相反完全像一只落湯雞一樣,還是上不得臺面的。

“你,你放屁!”琴姨太被燙得齜牙咧嘴,立刻就出聲叫罵。

“呵,你反悔沒用,我就知道你之前是說好聽話,不過一口唾沫一根釘,受著吧!”五小姐冷笑一聲,沖著她啐了一口,再不理會她,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琴姨太可比她慘多了,因為這個熱水也比方才的燙,被衣裳遮住的地方還好,光/裸的後頸紅通通的一片,一搓都能把皮搓下來一塊,可見其嚴重性。

“你給我等著,等老爺回來——”

“爹回來也沒用,琴姨自己說得話,你不當真,我們大家可都當真了。這種事兒就跟欠債還錢一樣,天經地義。小八潑她一盆熱水,你說替小八認了,自然五姐姐也還你一盆熱水,現在你倆可是互不相欠。五姐姐,你說對不對?”

琴姨太還想說找阮富給她做主,五小姐還未曾開口,就被阮綿綿用話堵住了口。

“那當然,這裏的人都能作證。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八弟年紀小,受了人挑唆,我就當是平白遭受了無妄之災,不過我也潑了琴姨太一盆熱水,解了恨,我們就沒有恩怨了。若是以後再有沖突,那也是新仇。”

五小姐原本聽琴姨太說阮富,心裏有些發怵,但是有阮綿綿替她說話,她就完全有恃無恐了。

阮家人都知道,老爺最疼六小姐了。

“你們欺人太甚!”琴姨太氣得心口發疼,她現在是被人欺到頭上了,也毫無辦法。

她從到了這裏,就感到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把她往死裏按。

不過是說了兩句好聽話,就被人顛倒黑白,緊接著五小姐跟得了聖旨一樣,拿著水就潑,根本不給人反應時間,再之後她還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完全就是一副活該她承受的模樣。

直到現在,琴姨太才清楚地認識到,六小姐有多麽可怕。

不過就是動了幾句嘴皮子的功夫,就讓她淪落到這種地步,而且還抓不住六小姐的把柄,因為打她的是五小姐啊,牽扯不到阮綿綿的頭上去。

“五姐姐,散了吧。也委屈琴姨昧著心意辦這茶會,沒意思。”阮綿綿不輕不重地說了這麽一句。

五小姐想起今天一切禍端的源頭,就是這茶會,臉色立刻變得更加糟糕起來。

“呸,琴姨,你要是不想給我賠禮道歉,就別說好聽話,還指揮八弟和九弟這兩個不知事的稚子,來給我難堪。反正丟人的都不是你對不對?讓我得意的瞬間,立刻就遭殃,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還不快走,這是我的地盤,難不成你還想再來一盆熱水洗洗澡?”

五小姐這嘴巴跟下刀子似的,一連串說出這幾句話來,立刻讓琴姨太面色更加蒼白。

“你等著。”

琴姨太讓奶娘抱起九少爺就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放狠話。

眾人見這場戲終於唱完了,也都紛紛告辭,當然臨走之前再沒人提拿十塊錢走了,五小姐也就當忘了。

她為了這麽個破茶會,都破相了,還散錢出去個鬼,就當是給她的賠償了。

阮綿綿留到了最後,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不知所措的八少爺。

他怔怔地站在那裏,看著琴姨太離開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麽。

周圍控制他的人,都已經松開手退到了一邊,他卻一動不動。

五小姐這時候很識相地帶著人走了,只留兩個婆子看住大門。

尋梅的眼神閃爍,臉上興奮的神色怎麽都控制不住,似乎想看這姐弟倆掐起來一樣。

“八少爺留在這裏做什麽?五姐姐雖然洩了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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