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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盟大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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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盟大會(十六)

似乎每次從陣法中脫離出來時身體與大腦總是疲憊的,段仙桃試圖回憶上一個陣法中自己經歷了什麽。

不過,一片空白。

腦海中仍然停留著她成婚那日的陣法景象。

但那不對。

段仙桃晃了晃腦袋,她覺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一段記憶,這樣想著她又覺得自己的記憶好像本就殘缺。宛如一張被人撕得七零八落的羊皮紙。

良久,她坐起了身子。

四周空寂的厲害,滿眼都是白茫茫,這是哪裏?

心中剛有這個疑問時,周圍的景象就像是湖水中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漣漪了一般,段仙桃感受著這種奇妙的變化。

倏地,一道聲音似近似遠,緩緩響起:“你有什麽願望?”

這聲音蒼老質樸,段仙桃驚楞地呆滯了兩息,然後才張了張口問道:“你是誰?”

一聲笑後,段仙桃聽見了回答,“我是寄托在這陣法中的一縷亡魂罷了。”

段仙桃“哦”了聲,她問:“你能幫我實現願望嗎?”

“說不定可以。”

一個可進可退的回答。

段仙桃低下頭,眼睫很長,她是盤著腿坐著的姿勢,發絲從肩膀上垂落,一副頹廢的模樣。

“我很想回家。”她說。

她將這縷亡魂當做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她仰著臉,目光慢慢飄遠。

她還沒穿過來時生活在一個小康家庭,父母恩愛,她是獨生女,擁有很多愛,但卻因為一次走路摔跤突然昏睡不醒才會來到這裏。

這裏與她認知的世界完全相反,人們出行禦劍;殺人如切瓜;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實力才是唯一說話的途徑。

段仙桃說的很慢,聲音也輕,似乎害怕自己說的話是個泡沫,輕輕一戳就會將它碰碎再也回不去。

說出來後段仙桃才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對這份記憶開始有些模糊了,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努力回想現世,回想自己的父母,回想自己開心的事情。

最後,她有些洩氣,好多事情怎麽都像是打了結的毛線,有一根線頭就能將記憶全部扯出來,但是她弄壞了那根線頭,許多線頭揉成一團,讓她想不起來那些曾經發生過的美好的事情。

那縷亡魂聽得很認真,即使段仙桃有很多地方講得斷斷續續,它也沒有出聲打擾,只在她真的講完後它才問道:“那你的心願就是回家嗎?”

段仙桃點點頭。

那亡魂又問:“你回了家後,這裏的一切、所有,無論人或物全都不會與你再有聯系,你有割舍不下的嗎?”

段仙桃又是點點頭,不過下一瞬她又很遲疑地搖了搖頭,“好像有一個人。”她說:“有一個人,我好像、有點……”舍不得。

“那個人是誰?”亡魂的聲音很輕柔,仿佛涓涓細流,讓段仙桃慢慢敞開心扉。

段仙桃念出那個名字。

“宋岐玉。”

這個名字說出口後段仙桃無意識地舔了舔唇,他們並不是相識很久的人,不過她竟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亡魂很安靜。

段仙桃垂著頭,一個名字說出口後她又繼續道:“其實還有師姐、師兄還有師弟他們。”

對她很好的人她都有些舍不得,至少如果她真的還有可能再回到現世的話,她希望能與他們道別之後離開。

等到段仙桃說完名字後,四下微微起了風,吹拂起她肩上的發。

等到風停止後,那亡魂似喟似嘆,它說:“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段仙桃的心重重一跳,她忽的半爬起身,問道:“你是誰?”

亡魂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像是消失了。

段仙桃站起來,又不死心地問:“你是陣法中的亡魂,那我想問你,我剛剛是又進了一個陣法嗎?”

“是。”

她指尖掐著掌心,果然。

“那我為什麽不記得了,沒有一點印象?”

“因為那是一個不該被記住的法陣。”

段仙桃想起宋歧玉與她講過的,每個陣法都有自己的名字。

“那剛剛那個陣法的名字叫做什麽?”

亡魂似乎在猶豫,不過最終還是告訴了她。

“叫做倒流,就是山川倒流,時間倒流的那個倒流。”它聲音滄桑而沙啞,可是聽聲音卻能想象出是個慈眉善目的老者。

段仙桃低聲重覆這兩個字。

“倒流。”

“倒流。”

所以在剛剛的那個陣法之中,有什麽倒流了呢?

她的心臟撲通狂跳,似是即將打開魔盒的潘多拉,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既膽怯卻又強烈地渴望答案。

心中一團火越燒越旺,但最終還是煙消火滅,膽怯占了上風,她不再問是什麽倒流了。

而那亡魂也沒有回答她的意思,許久許久就當段仙桃以為它真的離開的時候,她又發出一句輕聲的疑問。

“那在剛剛的那個陣法之中,我有失去或得到什麽嗎?”

這句話似乎是一句廢話,因為她既沒有覺得自己有哪裏不對,修為不高也不低,還是自己進來時的那個修為。

可誰知亡魂竟然回了她一句肯定的答案。

“有。”它說:“你得到了一樣很好的東西。”

它說的實在太多了,亡魂留下了它的最後一句。

“孩子,我最後送你一場好夢。”

聲音漸遠,而段仙桃也仿佛看到了一場美景,她目光慢慢渙散,甚至擡起手來想要觸碰,而後意識沈淪。

藏書樓已經連續開了三十三天,這些天裏一直有人從陣法中出來,然而也有人再也逃脫不了那個陣法。

謝渙之與容音在陸渭的陪同下已經看完了藏書樓三層的書,他們翻閱速度極快,過目不忘在修為高了後也能盡量做到。

這些天裏,他們幾乎不眠不休,珍惜著在藏書樓中的時間,偶爾也會交談尚未從陣法中逃脫的幾個師弟師妹。

範知遠是幾人中第一個出來的。

他出來時陸渭有感應,往極高的木窗處一瞥,就看見自家的小師弟像一只呆鵝般地站在原地。

陸渭高興地直接從三十六層跳了下去。

“師弟,師弟!”

範知遠聽到聲音,緩慢擡頭隨後眨了眨眼睛似是在確認來人,陸渭毫不客氣地在他頭上敲了敲,“怎麽,連師兄都不認識了?”

這樣乖巧傻不楞登的師弟陸渭還是頭一次見到,趁著範知遠還沒回過神來,狠狠地摸了幾把他的腦袋,不然過一會就要變成一個渾身帶刺、脾氣暴躁的小師弟了。

陸渭笑盈盈地問:“在陣法中待的感覺如何?有什麽收獲嗎?”

不遠處謝渙之和容音也走了過來。

範知遠的意識一點點回歸,他瞪了陸渭一眼,隨即將他還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拍下去。

“修為長進了。”他說:“現在我快金丹中期了。”

先前在天沐城他金丹幾近碎裂,而今已經快金丹中期,這修為速度不可不謂之神速,陸渭讚嘆地說了句:“真好啊。”

謝渙之終於找到機會上前來搭話,“範道友,你在陣法中有遇見過我們幾位師弟師妹嗎?”

範知遠頷首,陣法十層,他經歷了起碼三四層,眼花繚亂,掏心掏肺又刻苦銘心的一些情感讓他出了陣法後久久不能回神。

這些對於修士而言都是累贅,凡是修為高深的大多都是無情無欲,一心只有修煉的人,現在他經歷的那些情感還需要一些時間將它們煉化,屆時他的修為只會更加精進。

而在陣法之中他也的確遇見了一些白鸞宗的人,陣法之中大多時候都是無法掌控自身的,他也是慢慢地才有了自我意識。

範知遠回答道:“遇見了。”

容音與謝渙之似乎安心了些,他們沒有設想過自己師弟師妹會出不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於是他們又溫聲道謝,繼續回到藏書樓上看書,順便等待師弟師妹們的出來。

各大宗門已經在統計人數了,有些宗門甚至十天之前就已經湊齊了人回去了,而有些宗門損失了幾個弟子也打算回去了,現在還留在陣法之中的只有白鸞宗與瓊玉宗的弟子最多。

瓊玉宗掌門派人下去問了聲,宋岐玉還沒出來,段齊懷便也問了聲,自家的幾個弟子也沒出來。

那一天快落日時,段仙桃脫離了陣法,突然出現,宋岐玉緊跟其後,沒多久秦千朔與鶴寧也一起出來,幾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段出來的。

周圍有白鸞宗與瓊玉宗的弟子相互傳話給各自師尊或掌門。

秦千朔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很久連眼睫都沒有顫動一下,還是鶴寧先回過神來問他:“師兄,你怎麽了?”

秦千朔抿唇,搖搖頭,“沒什麽。”他說。

有一些似真似假、似夢似幻的記憶碎片出現他的腦海中,讓他分不清虛實。不過他慢慢回過神,將它們當做是陣法遺留的記憶,他笑著問鶴寧:“怎麽樣,這次修為該長了吧。”

鶴寧眨眨眼,點頭道:“是,這次回去我就該結丹了。”

這種比之修煉來說修為長得實在是快,一日千裏,日後這種機遇怕是難求。

話罷,他看見近處的段仙桃,宋岐玉與她靠得很親密,從背影看兩人幾乎是緊緊相依,似乎還在說些什麽,而事實上,段仙桃也的確在與宋岐玉說話。

宋岐玉先開口問的她,他說:“在陣法中有遇見什麽記憶深刻的事嗎?”

段仙桃還沈浸在最後那個所謂亡魂留給她的那場美夢之中,那個夢不是別的,正是她沒有想起來的關於自己在現世的記憶,那裏有父母,有她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她被愛包裹著,嘗了許多蜜糖,幾乎忘記了所有煩惱。

所以聽到宋岐玉的這個問話後她毫不猶豫地點頭,“有,這個陣法很好,我很高興。”

看她眉眼洋溢的模樣宋岐玉也沒忍住彎唇笑了笑。

能讓她如此開心,他猜到了是什麽,是從前她最愛與他講的一個字。

——家。

家這個字眼光是念起來就會讓人忍不住帶笑,光是聽她的那些描繪就會讓他心生向往與想象,只是可惜,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幸運的機會,能在夢裏見一回也值得了。

他忍不住蜷縮了下指尖,一個既卑怯又羨慕的動作。

早就想好了,之後讓小宋跟著女主回現代,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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