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大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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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盟大會（十三）
段仙桃的手在說完那句話後就離開了，但宋岐玉卻覺得她手的溫度和觸感還在。
他眼睛有些潤，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
段仙桃面對這雙眼有些失笑，但她很快就收斂了笑，像是會變臉般又突然嚴肅，她輕聲問：“為什麽你要叫這個名字，還要是這副容貌？”
姓名、容貌，他身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與段仙桃曾經說過的那些話吻合起來。
像是什麽？
像是面前這個人，特地、專門為她而生。
段仙桃的那雙桃花眼在不笑時也明媚，但宋岐玉卻根本放松不了一點，他喉結滾了又滾，視線移了又移，最後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我不知道。”
這個回答稱不上好，但段仙桃揣起的心沒有沈下，畢竟如今的眼前人，是一塊璞玉，一塊未經雕琢與打磨的璞玉，僅有的一些認知全靠從前她與他說過的話。
兩個人心中都清楚，他們不能說開，就要這樣模糊著講話，天道就在身邊，在段仙桃的腦海內，一丁點的露餡都能讓兩個人萬劫不覆。
他們都嘗受過那種滋味，都不想再試第二遍。
段仙桃問：“你修道多久？”
宋岐玉抿唇，明白她問的是什麽意思，說道：“十年。”
十年，段仙桃想，正好是在她成為這個段仙桃的五年後。
段仙桃沒再問了，她笑了笑：“休息吧。”
雨下了半夜。
修士無所謂白天黑夜，等屋外的雨停了沒多久，秦千朔先起身走到了客棧門口，他從儲物盒中取出了一樣法器。
段仙桃在身後看。
範知遠瞪大眼，輕聲與段仙桃說：“師姐，那個法器是魚鐘嗎？”
段仙桃一眼就認出來了，她點點頭，“是。”那就是她親手送給秦千朔的，在一個叫做香海城的秘境中得到的，專門來探尋妖魔蹤跡的。
範知遠湊近了瞧，他平時就愛上他們瓊玉宗的藏書樓看一些關於上古神器與法器之類的書，這魚鐘就包含在內。
秦千朔將靈力灌入魚鐘中，魚鐘外形像是一條鯉魚立於金鐘之上，策動之時，鐘聲嗡鳴，鯉魚在上面會不停地旋轉，當鐘聲停下，魚頭所指之處就是妖魔方位所在。
鶴寧也在身後安靜地看著，範知遠問：“這魚鐘你們怎麽得來的？”
鶴寧想了想，想到了那時青羽師姐剛從海中出來，渾身濕透狼狽又可憐，身上還有被妖獸咬嚙的痕跡，可她卻在出了海之後第一時間將這個寶貝送給了師兄。
半晌，他輕聲說道：“是一位師姐送的。”
範知遠不知內情，只感慨道：“你們白鸞宗弟子的感情真是好啊。”
段仙桃在身後莫名笑了下，宋岐玉知道她笑的原因，眼睛轉向還在旋轉的魚鐘。
鐘聲清越，嗡鳴不止。金色的鯉魚旋轉起來如同金秋時節從樹上掉落打著飄的葉子，異常美麗。
城外已經陸陸續續有白鸞宗和瓊玉宗兩門的弟子來了，他們去收拾城中剩餘的妖魔和異種，也有人去將城中的殘骸屍體收斂。
沒多久，鐘聲停了，魚頭指向西南的方向。
秦千朔收了魚鐘，轉頭對他們道：“各位道友，走吧。”
段仙桃提腳便走，宋岐玉也沒有遲疑地跟在她身後，秦千朔皺眉，叫住他，道：“你怎麽還跟著我們？”
宋岐玉沒說話，似乎將他的話當做耳旁風，倒是段仙桃走著路的腳一頓，也回頭看向宋岐玉，眼裏似笑非笑：“宋道友，還跟著我們嗎？”
宋岐玉說：“是。”
段仙桃笑意減了些，意有所指：“好不容易出了山門，不去看看這大千世間？”
宋岐玉搖搖頭。
鶴寧和範知遠的目光將他們兩人看了又看，而秦千朔皺起的眉頭沒松，他說：“你受了傷，還是別跟著我們了。”
他還留了些面子給宋岐玉，沒直接說會拖他們後腿。
段仙桃沒再說話，宋岐玉便也沒再說話，於是秦千朔的話再次被忽視，饒是秦千朔的脾氣再好現在都有些煩躁。
從昨天他一個小修士能說出那些堪稱是修真界秘密的話時，他就感覺不太對，就仿佛從小到大所有人傾註於自己身上的目光，忽然換了個人，這個人變成了宋岐玉。
這讓他產生了危機感。
他最終還是沒再多說什麽，只是步伐若有若無地快了許多。
宋岐玉始終與段仙桃保持三步遠的距離跟著她。範知遠覺得是因為昨天他們救了他，所有現在才會想跟著他們，也沒有多奇怪。
秦千朔走在最前面，段仙桃與鶴寧幾乎並列，她對這個小師弟的感官還好，畢竟天真單純的人總是會讓人喜歡的。
他們速度很快，宋岐玉竟然也跟上了，到了西南某個方位時就根本用不上魚鐘了，濃郁的魔氣與血腥味撲鼻。
前面是座林子。
森郁的樹林之上籠罩著一層煙灰色的霧，沒有任何活物，也透不出一絲聲音。
範知遠有些遲疑，喊了上“師姐”。
這魔氣濃郁地就好像擺在明面上說“我在這裏，快來找我”一樣。
鶴寧看向秦千朔：“師兄，這像是陷阱。”
段仙桃沒所謂，倒是秦千朔說道：“不過幾個異種。”
他率先踏入這片林子。
鶴寧緊隨其後，範知遠見狀問段仙桃：“師姐，我們也進？”
段仙桃笑了笑，“沒事，進吧。”
這下變成了她與宋岐玉走在最後，對比前面幾人小心謹慎的模樣，他們兩人便顯得格外地松弛。
因為他們知道時候未到。
樹林中的樹木像是被什麽侵蝕了一般，是幹枯、細瘦而虬曲的，地上的泥土透著腥氣的烏黑，越往前走腥氣越重。
驀地——
“你們真是好大膽子。”
一道嘔啞的聲音從天上落下，下一瞬濃重的身影猛地落下，地面都被震動地搖了搖。
秦千朔的面色不太好，離得這麽近他竟然沒發現。
“你就是幽冥？”他問。
“是。”對面的身影爽快地答了，他的樣子從霧中慢慢顯露，並不是他們想象中青面獠牙、滿嘴鮮血的模樣，反倒有些清秀，臉色很白，唇是反差的紫紅，眼睛瞳仁烏黑，身材健壯。
範知遠有些驚訝，明明他們在平春城見到的異種不是這樣的，他靠近一臉平靜的段仙桃，“師姐。”他叫。
段仙桃安撫地拍拍他的腦袋。
宋岐玉眼珠轉了轉，視線從她落在範知遠頭上的手滑過。
他想，他的頭發明明是她親口說過喜歡的烏黑，像綢緞一般，但至今為止，她還沒有碰過。
於是他自己擡手碰了碰頭發，這才發現頭發竟然有些蜷曲，發尾糾纏在一起。
那個名叫幽冥的異種在答完那個“是”字後就沒再開口，他打量面前的幾個人。
為首的那個心浮氣躁，身後的那個模樣呆頭呆腦，再後面三個，一個目光謹慎，一個目光平淡，還有個壓根就沒再看他，而是在擺弄自己的頭發。
幽冥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道：“只有你們幾個來找我？”
秦千朔冷哼一聲：“是啊，我們幾個就足夠了。”
話音剛落，幾人感覺到腳下似乎泥土在慢慢凹陷，腳下又濕又沈，像是踩進了沼澤。
他們動作迅速，飛身到了最近的幾棵樹上，而從泥土裏也慢慢站立起無數墨色的魔物。
段仙桃的桂魄已經拿在手中，發出烏瑩瑩的光輝，隨手一射，一支靈箭霎時就將剛剛站立起來的魔物串了三個倒下去。
幽冥挑了挑眉：“你們來找我必定也是知道緣由了吧，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秦千朔劍影如梭，瞥了他一眼，“無論你說什麽交易，我們都不會答應？”
“是嗎？”
“你為妖魔，滿口謊言，註定要死在我的劍下。”
幽冥沒有露出什麽憤恨的表情，依舊平平，不過他目光朝向段仙桃，高聲問道：“那位道友，你要聽聽我說的交易嗎？”
段仙桃箭尖對準了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下一瞬箭就脫離了弓，像是一道光穿過幾人眼前，然後他們就看見那支箭穿過了幽冥的左手臂。
幽冥擡高了手，絲毫沒有疼痛的感覺，但手臂上一個洞眼血如泉湧，他笑道：“這下能聽我說了吧。”
段仙桃收起桂魄，躍下樹去，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喊住她，宋岐玉也一躍而下，兩人幾乎是同時落到地面，而地面也沒有再凹陷，平坦而堅實。
段仙桃向前走了幾步，那些搖搖晃晃的魔物也沒攻擊她。
她道：“好啊，那就聊聊吧。”
秦千朔眉頭緊鎖，也落到地面，其他人緊隨其後。
幽冥找了棵樹倚靠，一副懶散的模樣，手臂上的血已經凝固，變成烏紫，但他仍是沒什麽所謂地說道：“我知道關於天道的事情。”
幾人現在聽著“天道”這個詞已經不會驚訝了，無比坦然。
段仙桃道：“你繼續說。”
幽冥笑了笑，“你們果然知道了，”他頓了頓，道：“王上與我說天道有異，正在分崩離析。”
他口中的王上，就是妖王。
天道有異，分崩離析。
這句話宋岐玉也曾經說過相似的，秦千朔想，於是他的神色覆雜起來。
幽冥道：“王上說這次是有人走下了天道。”
秦千朔問：“真的是人？”
幽冥聳了聳肩，說：“或許是神？”說完他自己笑了笑，“無論是神是人，我們都要找到他。”
“找到他，然後呢，做什麽？”段仙桃突然插嘴道。
幽冥懶散道：“那必然是……”他拖長嗓音，幽幽道：“剝皮抽筋，奪了他的天道之力啊。”
沒人回話了，似是在分辨他說的是真是假。
良久，段仙桃才道：“那我們要談的交易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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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這個回答稱不上好，但段仙桃揣起的心沒有沈下，畢竟如今的眼前人，是一塊璞玉，一塊未經雕琢與打磨的璞玉，僅有的一些認知全靠從前她與他說過的話。
兩個人心中都清楚，他們不能說開，就要這樣模糊著講話，天道就在身邊，在段仙桃的腦海內，一丁點的露餡都能讓兩個人萬劫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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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岐玉抿唇，明白她問的是什麽意思，說道：“十年。”
十年，段仙桃想，正好是在她成為這個段仙桃的五年後。
段仙桃沒再問了，她笑了笑：“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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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無所謂白天黑夜，等屋外的雨停了沒多久，秦千朔先起身走到了客棧門口，他從儲物盒中取出了一樣法器。
段仙桃在身後看。
範知遠瞪大眼，輕聲與段仙桃說：“師姐，那個法器是魚鐘嗎？”
段仙桃一眼就認出來了，她點點頭，“是。”那就是她親手送給秦千朔的，在一個叫做香海城的秘境中得到的，專門來探尋妖魔蹤跡的。
範知遠湊近了瞧，他平時就愛上他們瓊玉宗的藏書樓看一些關於上古神器與法器之類的書，這魚鐘就包含在內。
秦千朔將靈力灌入魚鐘中，魚鐘外形像是一條鯉魚立於金鐘之上，策動之時，鐘聲嗡鳴，鯉魚在上面會不停地旋轉，當鐘聲停下，魚頭所指之處就是妖魔方位所在。
鶴寧也在身後安靜地看著，範知遠問：“這魚鐘你們怎麽得來的？”
鶴寧想了想，想到了那時青羽師姐剛從海中出來，渾身濕透狼狽又可憐，身上還有被妖獸咬嚙的痕跡，可她卻在出了海之後第一時間將這個寶貝送給了師兄。
半晌，他輕聲說道：“是一位師姐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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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鐘聲停了，魚頭指向西南的方向。
秦千朔收了魚鐘，轉頭對他們道：“各位道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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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岐玉沒說話，似乎將他的話當做耳旁風，倒是段仙桃走著路的腳一頓，也回頭看向宋岐玉，眼裏似笑非笑：“宋道友，還跟著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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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仙桃笑了笑，“沒事，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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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嘔啞的聲音從天上落下，下一瞬濃重的身影猛地落下，地面都被震動地搖了搖。
秦千朔的面色不太好，離得這麽近他竟然沒發現。
“你就是幽冥？”他問。
“是。”對面的身影爽快地答了，他的樣子從霧中慢慢顯露，並不是他們想象中青面獠牙、滿嘴鮮血的模樣，反倒有些清秀，臉色很白，唇是反差的紫紅，眼睛瞳仁烏黑，身材健壯。
範知遠有些驚訝，明明他們在平春城見到的異種不是這樣的，他靠近一臉平靜的段仙桃，“師姐。”他叫。
段仙桃安撫地拍拍他的腦袋。
宋岐玉眼珠轉了轉，視線從她落在範知遠頭上的手滑過。
他想，他的頭發明明是她親口說過喜歡的烏黑，像綢緞一般，但至今為止，她還沒有碰過。
於是他自己擡手碰了碰頭發，這才發現頭發竟然有些蜷曲，發尾糾纏在一起。
那個名叫幽冥的異種在答完那個“是”字後就沒再開口，他打量面前的幾個人。
為首的那個心浮氣躁，身後的那個模樣呆頭呆腦，再後面三個，一個目光謹慎，一個目光平淡，還有個壓根就沒再看他，而是在擺弄自己的頭發。
幽冥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道：“只有你們幾個來找我？”
秦千朔冷哼一聲：“是啊，我們幾個就足夠了。”
話音剛落，幾人感覺到腳下似乎泥土在慢慢凹陷，腳下又濕又沈，像是踩進了沼澤。
他們動作迅速，飛身到了最近的幾棵樹上，而從泥土裏也慢慢站立起無數墨色的魔物。
段仙桃的桂魄已經拿在手中，發出烏瑩瑩的光輝，隨手一射，一支靈箭霎時就將剛剛站立起來的魔物串了三個倒下去。
幽冥挑了挑眉：“你們來找我必定也是知道緣由了吧，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秦千朔劍影如梭，瞥了他一眼，“無論你說什麽交易，我們都不會答應？”
“是嗎？”
“你為妖魔，滿口謊言，註定要死在我的劍下。”
幽冥沒有露出什麽憤恨的表情，依舊平平，不過他目光朝向段仙桃，高聲問道：“那位道友，你要聽聽我說的交易嗎？”
段仙桃箭尖對準了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下一瞬箭就脫離了弓，像是一道光穿過幾人眼前，然後他們就看見那支箭穿過了幽冥的左手臂。
幽冥擡高了手，絲毫沒有疼痛的感覺，但手臂上一個洞眼血如泉湧，他笑道：“這下能聽我說了吧。”
段仙桃收起桂魄，躍下樹去，其他人還沒來得及喊住她，宋岐玉也一躍而下，兩人幾乎是同時落到地面，而地面也沒有再凹陷，平坦而堅實。
段仙桃向前走了幾步，那些搖搖晃晃的魔物也沒攻擊她。
她道：“好啊，那就聊聊吧。”
秦千朔眉頭緊鎖，也落到地面，其他人緊隨其後。
幽冥找了棵樹倚靠，一副懶散的模樣，手臂上的血已經凝固，變成烏紫，但他仍是沒什麽所謂地說道：“我知道關於天道的事情。”
幾人現在聽著“天道”這個詞已經不會驚訝了，無比坦然。
段仙桃道：“你繼續說。”
幽冥笑了笑，“你們果然知道了，”他頓了頓，道：“王上與我說天道有異，正在分崩離析。”
他口中的王上，就是妖王。
天道有異，分崩離析。
這句話宋岐玉也曾經說過相似的，秦千朔想，於是他的神色覆雜起來。
幽冥道：“王上說這次是有人走下了天道。”
秦千朔問：“真的是人？”
幽冥聳了聳肩，說：“或許是神？”說完他自己笑了笑，“無論是神是人，我們都要找到他。”
“找到他，然後呢，做什麽？”段仙桃突然插嘴道。
幽冥懶散道：“那必然是……”他拖長嗓音，幽幽道：“剝皮抽筋，奪了他的天道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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