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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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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葛成舟忽而站定了腳步,他張了張嘴,他想告訴易長行,項晚晚已經搬離了翠微巷。

他想告訴易長行,項晚晚似是打定了主意要離開。

他很想告訴易長行,他已經知曉了項晚晚目前所新居的地兒。

他想告訴這個大鄴年輕的皇帝,項晚晚縱然是衛國的帝姬殿下,但是……

最終,葛成舟看著易長行的身影離開了宮門,他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很快,易長行的車馬停靠在翠微巷的巷口,可翠微巷那兒,這會兒糧草盡數搬走,武器已經全部分發給十二兵營,一切,都在等待著北燕王的靠近。

因而,這會兒翠微巷的前後空無一人。

看守糧草和武器的侍衛們已然離開,這一點易長行是知曉的。

可是……

當易長行的腳步踏上翠微巷的青石板路時,卻只覺得,這兒似乎沒有人生活的氣息。

倒不是項晚晚的小屋那兒沒有燈燭輝映,而是整個幽長的巷子裏,只有滿世界的清冷,伴隨著搜刮而過的凜冽巷風。

沒有人生活的氣息。

這個想法在易長行的腦海裏萌生後,他頓時心頭一凜,一股子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恐慌促使著他邁開尚且還有些僵硬的雙腿,向著巷尾那兒奔去!

他的念頭是對的。

他住過的這間小屋,已然上了門鎖。這不是居住者出門後的門鎖,而是如拳頭大的門鎖,就這麽冰冷地懸掛在門扉和窗棱之間,宣示著這間小屋,沒有人住。

易長行慌了。

躺在龍榻上扮了一整天死屍的他,縱然在宮裏頭再怎樣地勝券在握,這會兒卻只覺得沒來由的恐慌,就像是這幽長的、沒有燈燭輝映的深巷,襲上心頭的,卻是滿世界的黑暗。

深巷裏的他縱然臉色再怎麽難看,奔出巷口的他,已經恢覆了臉上的平靜。

他對隨行而來的便衣禁軍們說:“去找這些屋子的主人,那個秦叔。把他帶到……朕的外宅去!”

“是!”

“等等,”易長行忽而想起了什麽:“外宅那兒,一切都安置好了麽?”

“用品物什這些,都安置好了!但是,侍婢管家什麽的,這些還沒安排。”

“這些暫且不用,快去找秦叔!再把城內所有的房牙子也一並帶去!”

“是!”

易長行轉身便催促車馬去了葛府。

葛成舟定定地看著易長行,直言道:“晚晚姑娘失蹤了?臣……不知。”

易長行眉頭微蹙,總覺得葛成舟縱然再怎樣地鎮定,在聽到項晚晚消失的消息,不該是這般的反應。

“你不知?不可能。”想了想,易長行又厲聲道:“她曾經對你說過,想要另外租房子的。”

葛成舟恭恭敬敬地道:“皇上,那會兒晚晚姑娘跟我說了這些,是因為她還沒有與你互訴衷腸。這會兒,跟原先已然大不一樣。”

易長行深深地看著葛成舟的眉眼,看得葛成舟覺得,他的眸子似是快要燒出火來。

於是,葛成舟趕緊俯身行禮,道:“臣,這就派人出去找!”

葛成舟轉身便出去吩咐府兵全城查找,易長行也沒那個時間在這兒耗著,他正準備離開這裏,誰知,雪竹恰好扶著丘敘從裏間走了出來。

易長行剛見著雪竹的那一瞬間,他忽而想起,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雪竹在小屋裏,為了計劃而哭泣的聲音。

他的腦海裏瞬間閃現出一個可能。

雪竹和丘敘都向易長行行了大禮,可易長行仿若沒有看到,也沒有聽見似的,他沒有回應這兩人,便離開了。

他明白了。

坐回馬車去外宅的路上,易長行在腦海裏思索著,項晚晚目前所在方向的可能性。

由於登基大典,金陵城的城門各處都是緊閉,沒有打開。

她應該不可能出了城。

而金陵城內的所有的街巷,各處官坊,衙門,易長行早已熟記於心,他在腦海裏推演一個個方位的可能性。

官坊?

易長行那雙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了開來。

子時的梆子敲響了深夜的靜。

項晚晚疲憊地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後,又晃動了一番有些僵硬的脖頸。

她將手頭這一面戰旗繡好後,想著明兒一大早是不是還要再去一趟官坊,好把手頭的這兩面完工的戰旗交給趙主事。

可一琢磨,只有兩面,似是少了些。

她的目光游移到桌案的那一堆尚未動工的旗面上,最終目光逡巡,定格在夾在中間的黑色旗面上,曾經,她在雲州城的塔樓上,所看到的景象再度席卷心頭。

她不由得打了個恐慌的寒顫。

可她轉念一想,萬惡的福政已經死了,這個人世間,已經沒有再讓她可恨之人。

只是遺憾罷了。

他沒有死在自己手裏。

項晚晚打開妝匣,準備將繡針、七彩線什麽的一並收拾起來,好打算睡覺。

可她的眉眼一瞥,發現燈燭下的銅鏡裏,自己的眉眼雖然平靜,卻缺失了幾分往日的神采。

目光再一淡淡掠過,卻是看見那根黑色的鐵刺,正橫躺在妝匣的第一層正中間。

那根曾經在易長行的身體裏,存在過的鐵刺。

想到這兒,項晚晚的心口不由得有些抽痛。

原先,她執意要離開易長行,恰巧雪竹姑娘的出現,給了她一個可以離開的理由。

雖然她知道,易長行的心在自己這兒。可那會兒,她一門心思要去行刺福政,她怕自己的行動影響了易長行今後的前程。

可現在,一切都已經大不同了。

現在,那個可恨的福政已經死了,而且,還不是死在自己的手裏。

真的是,雖然有點兒遺憾,但是,蒼天有好生之德。

這麽一來,其實項晚晚是可以回到易長行的身邊。

大不了,到時候見著他了,就說自己出了城門,又因登基大典的原因,一時半會進不了城,也能胡亂地蒙混過去。

可是……

易長行說過,他原先也是定了親的。現在這般看來,與他定親的人就在他身邊的不遠處,自己的存在,恐怕也會對雪竹姑娘不利。

這樣的念頭,項晚晚在腦海裏反覆掙紮了好久,也跟她父皇和母後的牌位念叨了好久。

最終,她還是決定算了。

她數了數妝匣裏自己存了的剩餘銀錢,不由得心頭一喜,再看了看桌案上,剩餘的那一大堆沒有繡制的旗面兒。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要離開了。

白天,她已經去城門口那兒打聽了一番,聽說明兒除了水西門外,其他幾處的城門還是不開。

這樣正好,明兒一大早,她就可以從水西門那兒走,到時候,在江口渡上一條小船,去臨安。

臨安。

正是中秋那天,易長行在畫舫中,對自己描繪出的那個美好的地方。

項晚晚對自己這會兒所做的決定非常滿意,本是有些困倦的眼皮,這會兒卻是感到精氣神十足。

她開始收拾自己那個不大的包袱,又將剩餘的未完成的戰旗旗面兒全部收拾到一塊兒。

明天一大早,她就去官坊,把這些做好的,沒做好的,都一並交給趙主事。

然後,就離開。

原先想著,在這兒最起碼要住得久一些,好賺得更多一些再走的。

但是……

項晚晚收拾完這些,吹熄了燈燭,踏踏實實地躺在床榻上,蓋著薄薄的被褥,在心底想:

若是在這金陵城多待一天,就會對易長行多一分不舍。

到時候,自己沒準兒又反反覆覆地,還是想回到他身邊都是有可能的。

這樣卻是對雪竹姑娘不利。

念頭剛想到這兒,她只覺得周圍一片寂靜,疲憊的身心似是終於要放松下來,進入夢鄉。

突然——

前院兒那傳來一聲輕微的,似是有人踩著碎石瓦礫的聲音!

這念頭剛剛在項晚晚的腦海中浮現,她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門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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