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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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路過無晝沼澤的時候，宋老伯帶樓明瀟去看了一眼禁制，確實已經被侵蝕的十分嚴重了，時不時會有絲絲縷縷的魔氣溢出。
但是天魔若想徹底逃出，至少還需要個幾千年的時間。
可是，宋老伯沒有時間再等了。
源頭在他，那麽他必須在自己活著的時候把事情解決，絕對不能留給後世。
看過禁制後，兩人心裏都沈甸甸的。
兩人進了魔宗後，立刻被人團團圍住。
片刻後，光離出來了，面色不善地打量著面前的兩人。
樓明瀟見他臉色中透著說不出的疲憊，大概也能猜到緣由。
樓明瀟提出想和他借一步說話。
光離冷笑一聲就想動手。
“你難道不想知道玄煜究竟怎麽了嗎？”樓明瀟立刻給他傳音。
光離一楞，陰翳的眸中閃過一絲遲疑。
可是，這些天玄煜體內的魔氣反覆翻湧，他確實已經無計可施。
樓明瀟見他猶豫了，繼續道：“右護法，本座知道你我之間仇怨頗深，如果有可能，本座也不想來魔宗，但是此番確實有重要的事，還請右護法借一步說話。”
宋老伯也開口了：“小娃娃，你們這麽多人在，我們就兩個人，真要拼命我們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魔宗，別瞎想了，真的有十分要緊的事。”
這聲“小娃娃”叫的光離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終於還是抵不過對玄煜的忠心，跟著兩人來到僻靜處。
“說吧，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光離的語氣很差，很明顯如果不是為了玄煜他都很不能和樓明瀟同歸了。
宋老伯拉了拉樓明瀟示意他別開口，以免再造成沖突。
宋老伯上前哥倆好一般搭著光離的肩膀，光離眼角一抽想把他震開，卻被宋老伯輕易化解了。
“你們魔宗臨近無晝沼澤，所以你應該聽說過，十萬年前，仙門和天魔大戰遺址就在此處吧？”
光離擰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宋老伯嘆了口氣：“其實，天魔當年沒有死，而是被封在了無晝沼澤之下。”
光離詫異地看著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麽。
宋老伯緊接著道：“據老朽所知，魔宗原先叫鎮魔宗，三萬年突然供奉天魔，自此歷任魔君修為漲得極快，卻都活不過五千歲，是也不是？”
此事當年曾轟動一時，可西澤原本就和另外五州來往較少，顯少出現於人前，加上當年改宗名的魔君將前塵記錄幾乎全毀了，所以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魔宗從前的事。
“你...”
光離剛出聲就被宋老伯打斷了：“你不用管老朽怎麽知道的，你們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種種變化的原因嗎？”
光離沈默，自然懷疑過，眾人也曾背地裏猜測過或許和魔氣有關，但是所有妄圖窺探真的人都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直到老魔君登位封了天魔殿，一切終於平息。
但是後來天魔殿還是重啟了，一切都變得越發不可控。
光離聲音艱難道：“你們的意思是此事和天魔有關？”
他心裏祈禱千萬不是，最好只是普通的魔氣，否則...
可惜事與願違，宋老伯點了點頭：“還有六百年前你們準備建造的八方祭臺，實際上根本不是什麽覆活生靈的陣法，而是天魔自創的聚煞大陣，聚集天下煞氣，召喚天魔出世。”
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讓光離好半晌都沒回過神，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就全都被天魔利用了，一眾死去的修士死得實在太冤了！
可是...
“我憑什麽相信你們！”
“你不信可以跟我來去無晝沼澤看看。”
光離猶豫了片刻：“好，我跟你們去看一眼。”
三人重新返回無晝沼澤，重新看過禁制後，光離臉上烏雲籠罩，久久不散。
“你們繞了這麽大個圈子，到底想說什麽？你們為什麽要見君上？”
“小娃娃，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宋老伯嘆了口氣。
“...你們的意思是，君上不是被魔氣所影響，而是、而是...天魔？”光離的聲音艱澀。
樓明瀟正色道：“我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光離沈默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
傍晚時分，樓明瀟和宋老伯隱藏了氣息跟著光離來到天魔殿，熟悉的魔氣讓宋老伯完全確定了，這就是天魔的氣息。
光離想先進去稟報一聲，被兩人攔下了，為了防止打草驚蛇，兩人想直接進去封住玄煜的軀殼讓他離魂。
光離不同意，且不說這兩人會不會對玄煜不利，就算不會，萬一玄煜的魂魄離體被天魔趁機奪了軀殼可就是什麽都晚了。
樓明瀟解釋：“所以，我們會先將他的軀殼封住，護住靈府，天魔現在只有一縷殘魂逃出，魂力有限，肯定不會出問題的。”
光離瞇起眸子，目光審視地看著他：“萬一呢？萬一出問題了呢？”
樓明瀟回視著他，沈聲道：“本座用共生術護住他，如果出現萬一，就用本座來抵。”
共生術，同命連枝，一損俱損，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話已至此，光離確實沒有理由再阻攔，相比起他們來說，樓明瀟明顯更不願讓天魔重生。
光離沒有再阻攔，帶著兩人穿過天魔殿的禁制。
兩人依據光離的指引，動作極快地閃身進去了寢室，密閉的房間，光線昏暗，無數條枷鎖交相纏繞在中間的一道黑色身影上。
不待他反應，樓明瀟和宋老伯已經迅速的定住他的身形，封閉了他的五感，兩人合力逼他離魂，又極快地護住了他的靈府。
玄煜睜開眼，看著面前的兩人先是一楞，而後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軀殼，桃花眼中閃爍著危險的暗芒。
樓明瀟在他開口前搶先道：“魔君，我們此番前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重要的事？”玄煜嗤笑一聲，“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可說的。”
宋老伯溫聲勸他：“小夥子，老朽理解你年輕氣盛，但是也得給我們一個說話的機會不是？我們知道你入魔的事了，此番前來就是想告訴你真相。”
玄煜蹙緊眉頭，立刻猜到了...是簡窈，是她將事情告訴了他們。
耳邊響起宋老伯慢悠悠的講述著前因後果，玄煜的心卻早已飛遠，父親也被他誤殺了，母親也覆活無望，他的生活仿佛變成了一潭死水。這世間原本就無趣，可是有簡窈，雖然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但是卻開開心心活著，他又覺得這讓人厭倦的世間也不是那麽不可取。
她回到了心心念念的玉穹宮，現在應該是開心的吧，以後她想起他或許就不全是憎恨了吧。
“好。”玄煜聽到自己答應了他們提出的計劃。
宋老伯沒想到一切會這麽順利，忍不住面露驚詫。
樓明瀟卻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帶著點點的滿足，同為男人，那樣的眼神太過熟悉了。
正是因為明白了個中緣由，樓明瀟心裏對玄煜突然升起一絲敬佩。
“這是鳳凰珠，你帶著它可以清心明智。”樓明瀟將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遞了出去。
玄煜垂眸看了一眼，盡管不想收，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沒有拒絕：“多謝。”
樓明瀟點點頭，蹲身想將珠子塞進了他手裏卻發現他手心裏捏著一顆小小的冰珠，樓明瀟隱約猜到了冰珠的來源，心中默默嘆了口氣，佯裝不知地將鳳凰珠一同放進他手心裏。
樓明瀟站起身，雙手突然開始結印。玄煜看著他的手勢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宋老伯連忙按住他的手，低喝道：“你個混小子又幹什麽！”
“先生，這世上沒有任何人的犧牲是理所當然的。”樓明瀟認真地看著他。
宋老伯和他對視片刻，深深嘆了口氣：“小子，你不行。”
“先生...”
“還是老朽來吧。”宋老伯笑了笑，“那是我的小徒弟造得孽，我這個師父也責無旁貸。”
宋老伯說著，雙手開始結印，金光閃爍間，一股洶湧的魂力註入了玄煜體內。
只要玄煜心智堅定就不會受天魔影響，天魔再強，終究被封了十萬年，魂力消磨，如果玄煜魂力足夠強就能反制天魔。
天黑透了，樓明瀟和宋老伯早已離去，玄煜出神地握著手中的兩顆珠子，心底有一道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問他今天見了誰。
玄煜不說話，整個人都處於放空的狀態。
往日或蠱惑或嘲諷卻一直表現得很沈穩的少年音越發急躁，在他心底不斷沖撞質問：你今天到底見了誰，為什麽你身上會有他的氣息，你是不是見了宋清瑯？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嗎？
玄煜依舊漠視他。
少年急了：宋清瑯就是個騙子！他是個大騙子，他最擅長說謊，不管他說了什麽，你都不要相信。
少年：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見了他？只要你告訴我，我就會幫你達成夙願，你父母也好，那個簡窈也好，你在意的卻失去的所有東西我都會幫你拿回來。
玄煜：“......”
此時，簡窈正在藏經閣二樓翻看著關於束靈咒的記載。
束靈咒乃禁術，本就違反了天地法則，所以當初玄煜才會險些魂飛魄散。
但是束靈咒既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打破了法則，而碎魂與魂魄本體間是存在聯系的，是不是說明她可以通過碎魂與玄煜產生聯系？
簡窈想了想，起身又去翻其他的禁術書。
這些書平日裏都是禁止弟子查看的，可是，簡單現在不在，簡窈又熟知禁術書的所在，所以輕而易舉就拿到了。
兩日後，樓明瀟和宋老伯回來，簡窈見到宋老伯時發現他似乎比之前更蒼老了，忍不住疑惑地打量著這個老頭。
“簡丫頭，你這麽盯著老朽，教老朽怪難為情的。”宋老伯笑著打趣她，眼底的疲憊卻越發明顯。
簡窈擔憂地看著他：“老伯，您怎麽了？幾日不見好像見老了。”
宋老伯翻了個白眼：“...簡丫頭，你可能眼神不太好。”
簡窈擰了擰眉：“沒有啊，樓明瀟，你看宋老伯是不是...”
“混小子，快把你家丫頭抱走，吵得老朽腦袋嗡嗡的。”宋老伯打斷了簡窈沒說完的話。
簡窈還想說什麽卻被樓明瀟抱走了。
“乖，別問了，先生年紀大了，來回顛簸一把老骨頭都快要顛散了，我們理解他。”樓明瀟摸摸她的耳朵，小聲道。
正要朝無極殿內走的宋老伯身體僵了僵，回頭瞪了兩人一眼氣呼呼走了。
簡窈打量著他的背影，還是覺得哪兒不對。樓明瀟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低頭含住了她的唇，輾轉允吸著。
簡窈暈暈乎乎間忘了自己剛剛想說什麽。
一吻幽深，結束後，簡窈靠在樓明瀟懷中調整著紊亂的呼吸。
“此番很順利，玄煜答應了，我們也會竭盡所能保住他，你不要再擔心了。”樓明瀟摸了摸她柔順的發絲，低沈的嗓音讓人莫名心安。
簡窈伸手摟住他的腰緊了緊，將臉埋在他胸前，悶聲道：“這一次事了，一切就算塵埃落定了吧，以後大家都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了。”
樓明瀟輕輕拍著她：“會的，一切都會好的。”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樓明瀟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覆雜的情緒。
兩人正膩歪著，掌門莫羽、長老李雲山、長老王一鶴、掌門夫人喬令書、掌門之子莫千瀾、風絮盈還有數名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浩浩蕩蕩過來了。
簡窈從樓明瀟懷裏退出，打量著打頭的幾人，這還是她回到玉穹宮後頭一次看見幾人，心下忍不住好奇幾人來無極殿想幹什麽。
只見眾人朝著樓明瀟拱手行了一禮。
樓明瀟眼眸微瞇：“何事？”
莫羽挺直脊背：“祖師爺，弟子等有話要說。”
樓明瀟盯著他眼睛輕輕瞇了一下，眼底劃過一絲鋒芒，神情逐漸銳利，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卻讓人不自覺心生畏懼。
莫羽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挺直的脊背不自覺彎了彎，呈現出恭敬且臣服的狀態。
幾個人相互看看，相互示意，誰都不願意張口。
樓明瀟哼笑，拉過簡窈的手，也不說話。
簡窈迷茫地看著眼前的數十人，鬧不清楚他們到底要整哪樣。
莫羽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撞了撞膽子，這麽多人在，料想祖師爺也不會太絕情！
“祖師爺，弟子等人受師門教導，一直心存感激，對玉穹宮的感情也十分深厚，只是如今玉穹宮人心惶惶，弟子等不能專心修煉，所以、所以只好忍痛向祖師爺請辭，懇請祖師爺允許弟子等人脫離玉穹宮。”
莫羽說完之後，樓明瀟依舊沒說話，連神色都未曾有過絲毫變化，仿佛方才他的話於他而言不過是耳旁風，一吹即過，沒留下絲毫痕跡。
在寂靜中，莫羽小心擡眼看了一眼，心中的緊張感越發強烈。
他忍不住小心推了推左右的李雲山和王一鶴，希望兩人能說句話。
李雲山到底是耐不住性子，深吸一口氣揚聲道：“祖師爺容稟，弟子和掌門師兄意見一致，弟子也希望能專心修煉，不為俗世所擾。”
李雲山剛說完，莫羽和王一鶴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樓明瀟哼笑了一聲：“李雲山，本座不太明白你口中所謂的俗世是指什麽？”
李雲山意識到自己說錯化了，額前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吭哧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祖師爺容稟，李師兄的意思是如今玉穹宮人來人往太過吵鬧，很難沈下心悟道。”王一鶴描補了一句。
簡窈也明白了幾人的意思，如今又聽王一鶴這麽一說，沒忍住氣樂了：“王長老，且不說過去數百年你們悟出了什麽，只針對剛剛王長老的話，我倒是想聽一聽，王長老口中的道是指什麽？”
王長老語塞。
樓明瀟捏了捏簡窈的手，寵溺地看著她，示意她沒必要生氣。
“人各有志，你們想走本座也不攔著。”
眾人剛剛面露喜色，又聽樓明瀟繼續道：“既然你們入我玉穹宮，便該按照玉穹宮的規矩來行事，你們入門時都曾承諾過忠於師門，以救扶蒼生為己任，如今背信棄義，自當依規矩辦事。”
莫羽急了：“祖師爺，弟子等人沒有背信棄義，蒼生有難，弟子等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只是如今環境嘈雜，實在...”
眾人吵吵嚷嚷著附和。
樓明瀟揚聲打斷了眾人的話：“好，那你們便去無晝沼澤旁駐守吧，那兒清凈，若有意外，可以第一時間救扶蒼生。”
眾人瞬間沈默。
這時，李修明、胡昭月、周劍等人匆匆趕來，看著各自的師父，臉上滿是失望，他們也早早得了暗示，只是都沒同意，甚至還出言規勸，誰曾想，他們竟然打定了主意要走。
“話已至此，何必再扯著遮羞布不肯放，本座倒是寧願你們實話實說，至少勉強算得上坦誠。”樓明瀟冷冷掃過眾人，眾人縮著脖子不敢擡頭，“莫羽、李雲山、王一鶴，你們受玉穹宮恩澤最多，卻在危急關頭只顧自己，本座便按規矩廢除修為將你們逐出玉穹宮。”
三人大駭，其他人也紛紛楞住了。
“祖師爺！弟子...”
三人還想說什麽，樓明瀟卻壓根不再聽，直接動了手。
高高在上了六百年的掌門和兩位長老在樓明瀟的手下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懸在半空如離水多時的魚一般，除了張合的嘴外，只能幹挺著。
靈力開始不受控制地外洩，三人此起彼伏的嚎叫聲響徹朝仙山上空，樓明瀟面無表情地攥了一下手，三人的修為徹底毀了。
樓明瀟收了手，任由三人暈倒在地，目光從其餘眾人身上掃過：“除了喬令書之外，其餘人，本座也不一一動手了，自廢一半修為自行離開吧。李修明、胡昭月、周劍負責查看。”
被點名的三人白著臉，紛紛拱手：“是！”
風絮盈仿佛回過神來了，撲通一聲跪下：“祖師爺，弟子是受師祖蠱惑才一時想差了，弟子不走了。”
胡昭月看著自己的小徒弟，原本就清冷的面上仿佛凝了一層寒霜。
樓明瀟拉著簡窈，轉過身往無極殿走去：“胡昭月，她既是你的弟子便由你處置吧。”
胡昭月冷聲應下：“是，祖師爺。”
無極殿的門關上前，簡窈忍不住往階下瞟了一眼，風絮盈正抱著胡昭月的腿大聲哭求，而胡昭月一眼不發地擡起了手。
門關上了，樓明瀟揮手隔絕了外面的紛紛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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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無晝沼澤的時候，宋老伯帶樓明瀟去看了一眼禁制，確實已經被侵蝕的十分嚴重了，時不時會有絲絲縷縷的魔氣溢出。
但是天魔若想徹底逃出，至少還需要個幾千年的時間。
可是，宋老伯沒有時間再等了。
源頭在他，那麽他必須在自己活著的時候把事情解決，絕對不能留給後世。
看過禁制後，兩人心裏都沈甸甸的。
兩人進了魔宗後，立刻被人團團圍住。
片刻後，光離出來了，面色不善地打量著面前的兩人。
樓明瀟見他臉色中透著說不出的疲憊，大概也能猜到緣由。
樓明瀟提出想和他借一步說話。
光離冷笑一聲就想動手。
“你難道不想知道玄煜究竟怎麽了嗎？”樓明瀟立刻給他傳音。
光離一楞，陰翳的眸中閃過一絲遲疑。
可是，這些天玄煜體內的魔氣反覆翻湧，他確實已經無計可施。
樓明瀟見他猶豫了，繼續道：“右護法，本座知道你我之間仇怨頗深，如果有可能，本座也不想來魔宗，但是此番確實有重要的事，還請右護法借一步說話。”
宋老伯也開口了：“小娃娃，你們這麽多人在，我們就兩個人，真要拼命我們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魔宗，別瞎想了，真的有十分要緊的事。”
這聲“小娃娃”叫的光離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終於還是抵不過對玄煜的忠心，跟著兩人來到僻靜處。
“說吧，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光離的語氣很差，很明顯如果不是為了玄煜他都很不能和樓明瀟同歸了。
宋老伯拉了拉樓明瀟示意他別開口，以免再造成沖突。
宋老伯上前哥倆好一般搭著光離的肩膀，光離眼角一抽想把他震開，卻被宋老伯輕易化解了。
“你們魔宗臨近無晝沼澤，所以你應該聽說過，十萬年前，仙門和天魔大戰遺址就在此處吧？”
光離擰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宋老伯嘆了口氣：“其實，天魔當年沒有死，而是被封在了無晝沼澤之下。”
光離詫異地看著他，隱約意識到了什麽。
宋老伯緊接著道：“據老朽所知，魔宗原先叫鎮魔宗，三萬年突然供奉天魔，自此歷任魔君修為漲得極快，卻都活不過五千歲，是也不是？”
此事當年曾轟動一時，可西澤原本就和另外五州來往較少，顯少出現於人前，加上當年改宗名的魔君將前塵記錄幾乎全毀了，所以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魔宗從前的事。
“你...”
光離剛出聲就被宋老伯打斷了：“你不用管老朽怎麽知道的，你們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種種變化的原因嗎？”
光離沈默，自然懷疑過，眾人也曾背地裏猜測過或許和魔氣有關，但是所有妄圖窺探真的人都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直到老魔君登位封了天魔殿，一切終於平息。
但是後來天魔殿還是重啟了，一切都變得越發不可控。
光離聲音艱難道：“你們的意思是此事和天魔有關？”
他心裏祈禱千萬不是，最好只是普通的魔氣，否則...
可惜事與願違，宋老伯點了點頭：“還有六百年前你們準備建造的八方祭臺，實際上根本不是什麽覆活生靈的陣法，而是天魔自創的聚煞大陣，聚集天下煞氣，召喚天魔出世。”
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讓光離好半晌都沒回過神，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就全都被天魔利用了，一眾死去的修士死得實在太冤了！
可是...
“我憑什麽相信你們！”
“你不信可以跟我來去無晝沼澤看看。”
光離猶豫了片刻：“好，我跟你們去看一眼。”
三人重新返回無晝沼澤，重新看過禁制後，光離臉上烏雲籠罩，久久不散。
“你們繞了這麽大個圈子，到底想說什麽？你們為什麽要見君上？”
“小娃娃，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宋老伯嘆了口氣。
“...你們的意思是，君上不是被魔氣所影響，而是、而是...天魔？”光離的聲音艱澀。
樓明瀟正色道：“我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光離沈默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
傍晚時分，樓明瀟和宋老伯隱藏了氣息跟著光離來到天魔殿，熟悉的魔氣讓宋老伯完全確定了，這就是天魔的氣息。
光離想先進去稟報一聲，被兩人攔下了，為了防止打草驚蛇，兩人想直接進去封住玄煜的軀殼讓他離魂。
光離不同意，且不說這兩人會不會對玄煜不利，就算不會，萬一玄煜的魂魄離體被天魔趁機奪了軀殼可就是什麽都晚了。
樓明瀟解釋：“所以，我們會先將他的軀殼封住，護住靈府，天魔現在只有一縷殘魂逃出，魂力有限，肯定不會出問題的。”
光離瞇起眸子，目光審視地看著他：“萬一呢？萬一出問題了呢？”
樓明瀟回視著他，沈聲道：“本座用共生術護住他，如果出現萬一，就用本座來抵。”
共生術，同命連枝，一損俱損，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話已至此，光離確實沒有理由再阻攔，相比起他們來說，樓明瀟明顯更不願讓天魔重生。
光離沒有再阻攔，帶著兩人穿過天魔殿的禁制。
兩人依據光離的指引，動作極快地閃身進去了寢室，密閉的房間，光線昏暗，無數條枷鎖交相纏繞在中間的一道黑色身影上。
不待他反應，樓明瀟和宋老伯已經迅速的定住他的身形，封閉了他的五感，兩人合力逼他離魂，又極快地護住了他的靈府。
玄煜睜開眼，看著面前的兩人先是一楞，而後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軀殼，桃花眼中閃爍著危險的暗芒。
樓明瀟在他開口前搶先道：“魔君，我們此番前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重要的事？”玄煜嗤笑一聲，“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可說的。”
宋老伯溫聲勸他：“小夥子，老朽理解你年輕氣盛，但是也得給我們一個說話的機會不是？我們知道你入魔的事了，此番前來就是想告訴你真相。”
玄煜蹙緊眉頭，立刻猜到了...是簡窈，是她將事情告訴了他們。
耳邊響起宋老伯慢悠悠的講述著前因後果，玄煜的心卻早已飛遠，父親也被他誤殺了，母親也覆活無望，他的生活仿佛變成了一潭死水。這世間原本就無趣，可是有簡窈，雖然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但是卻開開心心活著，他又覺得這讓人厭倦的世間也不是那麽不可取。
她回到了心心念念的玉穹宮，現在應該是開心的吧，以後她想起他或許就不全是憎恨了吧。
“好。”玄煜聽到自己答應了他們提出的計劃。
宋老伯沒想到一切會這麽順利，忍不住面露驚詫。
樓明瀟卻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帶著點點的滿足，同為男人，那樣的眼神太過熟悉了。
正是因為明白了個中緣由，樓明瀟心裏對玄煜突然升起一絲敬佩。
“這是鳳凰珠，你帶著它可以清心明智。”樓明瀟將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遞了出去。
玄煜垂眸看了一眼，盡管不想收，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沒有拒絕：“多謝。”
樓明瀟點點頭，蹲身想將珠子塞進了他手裏卻發現他手心裏捏著一顆小小的冰珠，樓明瀟隱約猜到了冰珠的來源，心中默默嘆了口氣，佯裝不知地將鳳凰珠一同放進他手心裏。
樓明瀟站起身，雙手突然開始結印。玄煜看著他的手勢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宋老伯連忙按住他的手，低喝道：“你個混小子又幹什麽！”
“先生，這世上沒有任何人的犧牲是理所當然的。”樓明瀟認真地看著他。
宋老伯和他對視片刻，深深嘆了口氣：“小子，你不行。”
“先生...”
“還是老朽來吧。”宋老伯笑了笑，“那是我的小徒弟造得孽，我這個師父也責無旁貸。”
宋老伯說著，雙手開始結印，金光閃爍間，一股洶湧的魂力註入了玄煜體內。
只要玄煜心智堅定就不會受天魔影響，天魔再強，終究被封了十萬年，魂力消磨，如果玄煜魂力足夠強就能反制天魔。
天黑透了，樓明瀟和宋老伯早已離去，玄煜出神地握著手中的兩顆珠子，心底有一道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問他今天見了誰。
玄煜不說話，整個人都處於放空的狀態。
往日或蠱惑或嘲諷卻一直表現得很沈穩的少年音越發急躁，在他心底不斷沖撞質問：你今天到底見了誰，為什麽你身上會有他的氣息，你是不是見了宋清瑯？他還活著？他還活著嗎？
玄煜依舊漠視他。
少年急了：宋清瑯就是個騙子！他是個大騙子，他最擅長說謊，不管他說了什麽，你都不要相信。
少年：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見了他？只要你告訴我，我就會幫你達成夙願，你父母也好，那個簡窈也好，你在意的卻失去的所有東西我都會幫你拿回來。
玄煜：“......”
此時，簡窈正在藏經閣二樓翻看著關於束靈咒的記載。
束靈咒乃禁術，本就違反了天地法則，所以當初玄煜才會險些魂飛魄散。
但是束靈咒既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打破了法則，而碎魂與魂魄本體間是存在聯系的，是不是說明她可以通過碎魂與玄煜產生聯系？
簡窈想了想，起身又去翻其他的禁術書。
這些書平日裏都是禁止弟子查看的，可是，簡單現在不在，簡窈又熟知禁術書的所在，所以輕而易舉就拿到了。
兩日後，樓明瀟和宋老伯回來，簡窈見到宋老伯時發現他似乎比之前更蒼老了，忍不住疑惑地打量著這個老頭。
“簡丫頭，你這麽盯著老朽，教老朽怪難為情的。”宋老伯笑著打趣她，眼底的疲憊卻越發明顯。
簡窈擔憂地看著他：“老伯，您怎麽了？幾日不見好像見老了。”
宋老伯翻了個白眼：“...簡丫頭，你可能眼神不太好。”
簡窈擰了擰眉：“沒有啊，樓明瀟，你看宋老伯是不是...”
“混小子，快把你家丫頭抱走，吵得老朽腦袋嗡嗡的。”宋老伯打斷了簡窈沒說完的話。
簡窈還想說什麽卻被樓明瀟抱走了。
“乖，別問了，先生年紀大了，來回顛簸一把老骨頭都快要顛散了，我們理解他。”樓明瀟摸摸她的耳朵，小聲道。
正要朝無極殿內走的宋老伯身體僵了僵，回頭瞪了兩人一眼氣呼呼走了。
簡窈打量著他的背影，還是覺得哪兒不對。樓明瀟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低頭含住了她的唇，輾轉允吸著。
簡窈暈暈乎乎間忘了自己剛剛想說什麽。
一吻幽深，結束後，簡窈靠在樓明瀟懷中調整著紊亂的呼吸。
“此番很順利，玄煜答應了，我們也會竭盡所能保住他，你不要再擔心了。”樓明瀟摸了摸她柔順的發絲，低沈的嗓音讓人莫名心安。
簡窈伸手摟住他的腰緊了緊，將臉埋在他胸前，悶聲道：“這一次事了，一切就算塵埃落定了吧，以後大家都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了。”
樓明瀟輕輕拍著她：“會的，一切都會好的。”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樓明瀟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覆雜的情緒。
兩人正膩歪著，掌門莫羽、長老李雲山、長老王一鶴、掌門夫人喬令書、掌門之子莫千瀾、風絮盈還有數名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浩浩蕩蕩過來了。
簡窈從樓明瀟懷裏退出，打量著打頭的幾人，這還是她回到玉穹宮後頭一次看見幾人，心下忍不住好奇幾人來無極殿想幹什麽。
只見眾人朝著樓明瀟拱手行了一禮。
樓明瀟眼眸微瞇：“何事？”
莫羽挺直脊背：“祖師爺，弟子等有話要說。”
樓明瀟盯著他眼睛輕輕瞇了一下，眼底劃過一絲鋒芒，神情逐漸銳利，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卻讓人不自覺心生畏懼。
莫羽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挺直的脊背不自覺彎了彎，呈現出恭敬且臣服的狀態。
幾個人相互看看，相互示意，誰都不願意張口。
樓明瀟哼笑，拉過簡窈的手，也不說話。
簡窈迷茫地看著眼前的數十人，鬧不清楚他們到底要整哪樣。
莫羽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撞了撞膽子，這麽多人在，料想祖師爺也不會太絕情！
“祖師爺，弟子等人受師門教導，一直心存感激，對玉穹宮的感情也十分深厚，只是如今玉穹宮人心惶惶，弟子等不能專心修煉，所以、所以只好忍痛向祖師爺請辭，懇請祖師爺允許弟子等人脫離玉穹宮。”
莫羽說完之後，樓明瀟依舊沒說話，連神色都未曾有過絲毫變化，仿佛方才他的話於他而言不過是耳旁風，一吹即過，沒留下絲毫痕跡。
在寂靜中，莫羽小心擡眼看了一眼，心中的緊張感越發強烈。
他忍不住小心推了推左右的李雲山和王一鶴，希望兩人能說句話。
李雲山到底是耐不住性子，深吸一口氣揚聲道：“祖師爺容稟，弟子和掌門師兄意見一致，弟子也希望能專心修煉，不為俗世所擾。”
李雲山剛說完，莫羽和王一鶴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樓明瀟哼笑了一聲：“李雲山，本座不太明白你口中所謂的俗世是指什麽？”
李雲山意識到自己說錯化了，額前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吭哧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祖師爺容稟，李師兄的意思是如今玉穹宮人來人往太過吵鬧，很難沈下心悟道。”王一鶴描補了一句。
簡窈也明白了幾人的意思，如今又聽王一鶴這麽一說，沒忍住氣樂了：“王長老，且不說過去數百年你們悟出了什麽，只針對剛剛王長老的話，我倒是想聽一聽，王長老口中的道是指什麽？”
王長老語塞。
樓明瀟捏了捏簡窈的手，寵溺地看著她，示意她沒必要生氣。
“人各有志，你們想走本座也不攔著。”
眾人剛剛面露喜色，又聽樓明瀟繼續道：“既然你們入我玉穹宮，便該按照玉穹宮的規矩來行事，你們入門時都曾承諾過忠於師門，以救扶蒼生為己任，如今背信棄義，自當依規矩辦事。”
莫羽急了：“祖師爺，弟子等人沒有背信棄義，蒼生有難，弟子等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只是如今環境嘈雜，實在...”
眾人吵吵嚷嚷著附和。
樓明瀟揚聲打斷了眾人的話：“好，那你們便去無晝沼澤旁駐守吧，那兒清凈，若有意外，可以第一時間救扶蒼生。”
眾人瞬間沈默。
這時，李修明、胡昭月、周劍等人匆匆趕來，看著各自的師父，臉上滿是失望，他們也早早得了暗示，只是都沒同意，甚至還出言規勸，誰曾想，他們竟然打定了主意要走。
“話已至此，何必再扯著遮羞布不肯放，本座倒是寧願你們實話實說，至少勉強算得上坦誠。”樓明瀟冷冷掃過眾人，眾人縮著脖子不敢擡頭，“莫羽、李雲山、王一鶴，你們受玉穹宮恩澤最多，卻在危急關頭只顧自己，本座便按規矩廢除修為將你們逐出玉穹宮。”
三人大駭，其他人也紛紛楞住了。
“祖師爺！弟子...”
三人還想說什麽，樓明瀟卻壓根不再聽，直接動了手。
高高在上了六百年的掌門和兩位長老在樓明瀟的手下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懸在半空如離水多時的魚一般，除了張合的嘴外，只能幹挺著。
靈力開始不受控制地外洩，三人此起彼伏的嚎叫聲響徹朝仙山上空，樓明瀟面無表情地攥了一下手，三人的修為徹底毀了。
樓明瀟收了手，任由三人暈倒在地，目光從其餘眾人身上掃過：“除了喬令書之外，其餘人，本座也不一一動手了，自廢一半修為自行離開吧。李修明、胡昭月、周劍負責查看。”
被點名的三人白著臉，紛紛拱手：“是！”
風絮盈仿佛回過神來了，撲通一聲跪下：“祖師爺，弟子是受師祖蠱惑才一時想差了，弟子不走了。”
胡昭月看著自己的小徒弟，原本就清冷的面上仿佛凝了一層寒霜。
樓明瀟拉著簡窈，轉過身往無極殿走去：“胡昭月，她既是你的弟子便由你處置吧。”
胡昭月冷聲應下：“是，祖師爺。”
無極殿的門關上前，簡窈忍不住往階下瞟了一眼，風絮盈正抱著胡昭月的腿大聲哭求，而胡昭月一眼不發地擡起了手。
門關上了，樓明瀟揮手隔絕了外面的紛紛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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