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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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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篇-11

清醒的瞬間伴隨著的是左肩傳來的劇痛。

我下意識地咬住嘴唇阻止自己尖叫出聲,於是剛剛止住不久的血又再次遍布我的口腔。疼痛讓我腦袋發麻,低下頭忍耐的時間讓人煩躁。

“果然這樣就會醒過來。”半間修二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

第一下的劇痛過去後,眼前稍微恢覆了光明。脫臼的關節似乎被接上了。我稍微運動了一下肩膀,確定了剛剛那一下的確是矯正了脫臼。“謝了。”我小聲說。聲音有些虛弱,現在還沒恢覆好的體力讓我只能依靠著背後的墻。

半間修二原本是蹲在我面前的,現在似乎看我沒事就站了起來。我擡起頭看向他,他背著光低頭看著我,看不明白他眼裏的情緒。

“我不理解,你在生氣我的不告而別嗎?可是你明明能找到比我更有趣的人做搭檔吧。”我問。

他仰起頭來看向天花板。

“我的確找到了更有趣的人做搭檔,理論上來講你對我已經沒用了。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見你就變得惱火起來了。”他說著從口袋裏拿出煙和打火機,點了一支煙。

“說到底也是你的不對,如果你不反抗的話就不用被揍了。”半間修二走開去,燈光直直照到我這,我有些不適應,瞇了瞇眼睛。

“完全不是我的錯吧。剛剛那樣要是不反抗誰知道你會做什麽出來。”我說。左肩和後頸,以及撞在墻上的臉仍然在隱隱作痛,手腕上被他抓住的地方也酸痛無力。估計得歇上好一陣。

半間修二坐在椅子上抽煙,不知道在想什麽,沒一會就把自己籠罩在煙霧裏。

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大概從幾個熟悉的東西上確定了這裏是半間修二在歌舞伎町那個酒吧地下室的家。我現在坐著的地方就是半間修二的床——其實只是一個一動就會吱吱呀呀響的床墊——被子理所當然地沒疊,枕頭底下還露出一角肉香四溢的雜志封面。意外的是這裏依然保持著當時我整理後的樣子,雖然有些地方積攢了灰塵和半間修二收集來後又棄置在一邊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但是總體來講沒什麽變化。

他還一直保留著我留下的布局陳設。

“為什麽回來了?”半間修二開口問道。

“原因很覆雜,簡單來說是為了保命。”我不打算向他和盤托出。

“沒勁。你一直都在為了所謂的‘保命’四處奔波,但到頭來還是一直身處險境。離開這個國家對你而言挺好的,”半間修二把煙碾滅在煙灰缸裏,“你不該回來。”

“我現在面對的情況是即使逃跑去國外也解決不了的。”即使離開也會在四年後被殺死。

“是嘛。”半間修二似乎沒在聽。

明明剛才魔怔了一樣地扯著我說要和我“敘舊”,現在卻又坐得離我這麽遠。莫名其妙。

十三歲的我把初見的半間修二當作可信的朋友,經過我的分析得出的結論就是半間修二身上那份雖然漂泊無依,卻又時刻保持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的矛盾感吸引了我。又或者說十三歲的我也是那副德行,所以才和他投緣。

但是現在二十歲的我再看半間修二,雖然有一絲懷念,卻比以前多了不止一點的警惕心。男女力量的差異註定了我和他一旦起爭執那我一定是劣勢,再加上半間修二即使在男性中也是佼佼者的身體能力,如果他想不顧我的意願做什麽的話,我也沒有什麽反抗成功的可能。說實話我在被他敲暈後醒來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在看見自己還穿著整齊的衣服倒是松了口氣。

現在半間修二不主動開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表示離開的意願。能成功離開嗎?還是說會被他強行留在這裏?雖然半間修二對我的興趣應該已經消磨掉了,他也說了自己有了新的搭檔,但我不能確定他願不願意讓我就這樣離開。

電話的鈴聲打破了沈默的環境。

“那是我的電話吧。”我說。

半間修二拿起被他繳獲的我的手機走過來,看了一眼界面後挑了挑眉。

“‘三谷隆’。東卍二番隊的隊長啊。你怎麽搭上他的?”半間修二在床邊坐下,兩根手指捏著手機的邊緣在我眼前晃著,“對了,你剛剛還攔住了東卍一番隊的隊長場地圭介吧。”

“他們的總長佐野萬次郎的大哥,是之前我去的那個摩托店的店長。就這樣認識的。”我解釋道,想從他手裏拿回手機,卻發現他似乎沒有給我的意思。

“那個想泡你的男人啊。這算什麽,兄終弟承的追求事業嗎?”半間修二的語氣有些奇怪。

“別那麽說話。你現在像是吃了醋在和男朋友鬧別扭的傲嬌女高中生,那不是你的人設吧。”我皺著眉說。

“的確不是我的人設——那你希望我做出什麽樣的反應?對於過去的好搭檔忽然人間蒸發然後又忽然出現,還告訴我她一回來就搭上了別的男人?”半間修二慢騰騰地說著。

他忽然伸手過來扯住我的衣領,紋著“罪”的左手迅速把我的衣服連帶著我的人一起拉向他。他身上的煙味已經清晰可聞,我為了維持身體的平衡不得不去用右手撐住床墊。床墊的哀嚎聲和我單手控制不住的身體一同倒向半間修二的方向。我幾乎是撲在了他身上。

狼狽地再起來拉開距離,似乎撞到了他,他發出了一聲悶哼。這次他用右手扶住了我的腰,我才沒再次倒下去。不過我的右手好死不死撐在了他的雙腿中間,他身上的熱氣轟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說得好像我和他們做了什麽似的。半間,你又是以什麽樣的立場在這裏質問我?沒了興趣的前任搭檔,還是朋友?”我也有些火大起來。現在的姿勢有夠暧昧的,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電話已經結束了一次,現在又響了起來。

“前搭檔,不過似乎我對你的興趣又燃起來了,你可以慶祝一下。”耳邊半間修二的聲音有點沙啞。我的手腕好像被什麽東西頂著。

傻子都知道這家夥起反應了。再不離開他,劇情就要往青春犯罪的頻道走了。雖然他和我都已經惡貫滿盈。

“我不覺得值得慶祝。把電話給我。”我用一動就痛的要命的左手去拿他手裏的手機。

“你就那麽想和他打電話嗎?”半間修二的語氣又變得尖酸刻薄起來,“沒必要吧,他不也只是你的一個棋子嗎?”

“我從沒把任何人當棋子,”因為不想成為棋子,所以我也從沒有把任何人當作自己的棋子,我看著半間修二說,“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的確一直把你當我重要的朋友。”

他楞了楞,我抓住空檔,拿走了手機。

“餵,是我,赫。”我馬上接起了電話。

“你終於接電話了。你現在在哪?剛剛你一下子就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你。”三谷隆氣喘籲籲地說。

“我沒事,不用擔心。”雖然只是暫時的。

“沒事就好。需要我去接你嗎?”三谷隆問。背景音裏似乎隱隱約約傳來了柴大壽的聲音。錯覺嗎?

“不用,我會叫家裏的司機來接我。你現在在哪?”我問。

“我在柴大壽這。幸虧你及時接了,”三谷隆稍微帶了點笑意,“不然他就準備派人去找你了。他還蠻重視你的,這樣我就放心了。”

半間修二恢覆了一點,聽到電話裏出現了陌生的名字而把我扯向他的方向,眼神裏帶著野生動物一樣的警惕。他用口型問我是誰,我拍掉他的誰豎起手指在唇前讓他別說話。他皺了皺眉,但最後還是沒開口。

“只是現在我對他有用而已。你小心點,別和他打起來,打起來誰都撈不到好處。”我說。

“放心好了,也不是第一次嘗試從他這全身而退。那我就先掛斷了,你早點回家去。”三谷隆似乎在笑。

通話結束。

“半間,能不能把你的手從我腰上拿開。”我壓抑著情緒說。

剛剛叫他閉嘴他倒是閉了,但是手卻一點都不安分地摟著我的腰,對我腰上的軟肉又是掐又是扯的。作為一個人生目標是得到遺產之後混吃等死的廢物,我自然完全沒有鍛煉習慣,腰雖然算不上粗但是也算不上全無贅肉。我不追求健康的體魄只追求口腹的享樂,平常都不怎麽在意這些,只是現在那可憐的肉被半間修二毫不留情地玩弄,我有些尷尬,還有些不可避免地因為他的觸碰感到神經傳導到腦子裏的酥麻。

“為什麽?”他好像有些得意地問。

“即使我說了我把你當朋友,也不代表這是朋友間可以做的事吧。”我伸手去推他,他卻紋絲不動。“半間。”我低聲叫了聲他的名字。他的手指現在又繞到正面的腹部去了。好癢。

“朋友嗎?只是你把我當朋友,我沒這麽說過。”他現在幾乎與我緊緊貼在一起,只有我的受盡苦難的左臂在苦苦支撐最後的安全距離。

“如果你不把我當朋友那我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我伸手想去拿我的匕首,結果摸了個空,反倒右手被他抓住,扯開。

背後沒了支撐的力量,我再一次不幸地因為失去重心倒了下去。幸好沒再撲到他懷裏去。我想。我可不想再和他把距離拉到危險範圍內了。

半間修二似乎不這麽想。他放在我腰上的手直直把我往後按去,而握住我右手手腕的手直到我倒在床上也不松開。我仰面倒在床上,床墊的吱呀聲就在我耳後不斷響起。

“這算是邀請嗎?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倒在我的床上。我真的,”半間修二把我的右手按在我的頭頂,用剩下的一只手撐在我耳邊的床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真的會忍不住就這樣下手。”

“完全不是邀請而且你最好給我忍住。”我面無表情地說。

“真是浪漫的話。”半間修二俯下身來咬住了我的臉。我第一次這麽懷疑自己會和這家夥混到一塊是不是因為腦子有病。

“半間,我有點想切開你的腦子看看裏面是什麽。”因為臉上的肉被某個神志不清的家夥像狼媽媽叼小狼一樣咬著扯著,我說話顯得有些口齒不清,聽上去滑稽得讓它失去了本身威脅的意義。

“如果我說是你呢?”半間修二松開牙齒,轉而舔了舔我臉上他剛剛咬著的地方。

“別給我裝。如果你的新搭檔要你殺了我,你應該也會照做的吧。”半間修二此人是標準的他開心就萬歲的混蛋,即使被人當槍使也無所謂。以前是我利用他這點,現在則是他的新搭檔。

“的確是這樣,果然小赫很了解我的心。但是現在我的腦子裏的確全是你,”他用自己的額頭抵著我的額頭,眼球向上轉來看著我,“你會信這句嗎?”

“信。但是我希望這是假話。”我在他的註視下打了個寒顫。

此時此刻,他的眼睛沒有往常那副輕佻隨性的狂傲,變得沈默安靜而又像底下隱藏著亂流的大海海面。

半間修二或許是孤獨的,畢竟出身在紅燈區這樣混亂的世界,擡眼望去只是閃亮的霓虹燈和大人們卷起的衣角,每個攬客的手向外伸去,卻沒有一只會牽住他。他必然是孤獨的。但是他消遣孤獨的方式又是那樣既會傷害自己又會逼退他人的東西,即使曾經我忽略了他的攻擊性而強行留他在我身邊作為保鏢存在,即使現在我確切地告訴他我認為他是我重要的朋友,也無法打消他的不信任感。更別說我人間蒸發了三年。

說到底,對他而言,利用和被利用才是常態,那種關系反而比朋友更加牢靠。我不否認這個觀點,但問題是他現在被這個觀點深深纏繞,而無法被我勸服。很遺憾我無意拯救他,我只想先保住我自己。

“半間,夠了,”我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你只是在逼迫自己做出混蛋的樣子。”

半間修二的身體緊繃了一瞬。

“你憑什麽這麽說。我可是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把你的衣服扯爛的人。”他問我,卻又不像是在問我。

“沒什麽依據,只是現在的你和以前的你都給我這樣的感覺。說實話現在的我也沒有閑心去救你的應激反應,”我湊在他耳邊說,“我只要走錯一步就有可能又死一次。你不會喜歡匕首刺過心臟的感覺的。”

先用話療試試,不行我就借這個體位用腿去踹他襠。門就在後面不到十米,推開他然後跑過去完全來得及。

半間修二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他松開了我。

“也就只有你這家夥能說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讓我改變主意了,”他起身來,“我原本想在這裏直接逼你和我上床的。”

“好可怕的計劃。”我整理了一下衣服。雖然有預料到他想做什麽,但是真提到明面上來說出口我還是有些受沖擊。

“你走吧。對了,別撞到我新搭檔的計劃的槍口上來,那樣的話沒有這麽輕松就能結束。”半間修二又坐回了剛剛的椅子上,把沒收的我的匕首扔回來還我。

“我盡量。”要是真的撞上了,那就放棄話療直接踹吧。

“還有,”半間修二叫住準備離開的我,“你努力點,別那麽輕松就死了。你可是半間大人的第一個小弟,死太快了很丟我的臉。”

我回過頭去看他。他笑嘻嘻的沒個正形,懶散地單手撐著他的臉,右手食指伸出指著我說。

我點了點頭關上門,腦子裏的疑問是我怎麽會是他的第一個小弟。他的脾氣明明是那種期待有一千個人服務他從早到晚,按道理來講在遇到我前應該也收了蠻多手下才對。我搖了搖頭,把疑問甩掉。想太多也沒用。



歌舞伎町徹夜如晝。

我把衣服的帽子戴上,彎著腰低頭在小巷裏抽著煙調情的男女和互相推搡的醉鬼間穿行而過。半間修二住的那個酒吧在歌舞伎町比較深處的地方,要到安全的大道上去的話,路有點繞。

和這的人起沖突完全是浪費時間,尤其是醉漢。說不清道理而且口頭威脅也沒有用,就算我把黑石組搬出來告訴對方再碰我一下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對方也會嘻嘻笑著搭著我的肩膀說現在太陽就在天上啊。

可惜的是怕什麽來什麽。

我剛剛說完威脅的話,對方就真的說出了太陽現在就在天上的話。

腦殘。我閉上眼睛,心情有點崩潰。

剛剛從半間修二那裏脫身,現在又被眼前這三四個莫名其妙結隊在一起然後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酒精裏的社會垃圾攔住了去路,現在把手搭在我肩上的男人身上的酒氣和煙味纏繞在一起,隨著他說著語義崩裂的話的嘴部動作撲在我臉上。氣味聞起來很糟,讓人反胃。

我睜開眼,四處環顧了一下。

附近沒什麽人,不然把他們砍了吧。

我捏緊在兜裏的匕首,盯著眼前的人和他身幾個搖搖晃晃的男人的站位,估計著用匕首砍傷他的哪個位置會讓出血量更可觀以拖住他的同伴查看他的傷勢。脖子,雖然可能會死但是也算是罪有應得,安息吧。我下定決心準備動手。

沒等到我揮出匕首,眼前男人的臉就在一瞬間被扭曲而後消失。

“嗯?”我有些意外地看向飛到一邊的人。他昏過去了,嘴角還流血出來,可能牙被打斷了。

我的手臂被人拉住扯向相反的方向,而後被帶入一個結實的懷抱裏。我擡起頭,灰谷竜膽向我做了個鬼臉。他似乎跑了很久,微微喘著氣,全身都是汗臭味,讓我有一瞬間感覺似乎回到了2002年某一個午間,明明有門卻一定要從窗戶翻進教室的灰谷竜膽一個招呼不打地攬住要出門的我,叫我和他一起去找他那個懶得動的哥哥吃午飯。

“有夠難找的,赫。我在考慮給你的手機裝定位了。”正拿著剛剛打飛一個人的甩棍的灰谷蘭一邊甩掉血一邊抱怨道。他看上去正常得仿佛前不久對我一陣亂啃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我問。

“半間發信息告訴我們你自己一個人在歌舞伎町,我們就趕過來了。”灰谷竜膽邊說邊擡腳踹翻了一個撲過來的醉漢。

灰谷蘭三兩下解決了剩下的人,把甩棍上的血撇在墻上後回過頭看向我,然後讓我不安地皺起眉。他指了指我的臉。

“臉?”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推測他應該是在指剛剛半間修二咬的那一口,“半間他發病。”

灰谷蘭微笑起來。我看他表情很怪,好像準備轉身就去找半間修二出來大打特打。於是扯住他的袖口:“你別。他也就咬了我一口而已。”

“就咬了一口,你的臉上能有那麽大一塊淤青?”灰谷蘭走過來捧起我的臉,皺著眉在我臉上左戳戳右點點。灰谷竜膽聽到這便低頭來看我臉上的傷。

“最開始還打了一架,應該是那個時候留下……”我話還沒說完臉上就一陣鈍痛,“好痛。”

灰谷竜膽連忙收回剛剛在按我的臉的手。“還是先找個地方處理一下吧,哥哥。”灰谷竜膽擡起頭看向他哥尋求同意。

“行。還有哪裏受傷了?”灰谷蘭點點頭,作勢要掀開我的衣服來查看情況。灰谷竜膽也配合地架著我的腋下把我擡起來,我的雙腳離開地面,衣服也掀起來一部分。肚子好冷。

“左肩好像脫臼了一下,不過半間已經幫忙接上了。其它沒了。”我擡腳輕輕踢過去,擋住他的動作。

“真的?”灰谷蘭擡眼看向我。

“真的。”我誠懇地點頭。

“我現在對你的信任幾乎是負數了,赫。”灰谷蘭又垂下眼,冰涼的手指貼到了我腹部,凍得我忍不住抖了抖。

現在我們三個人的樣子看上去很糟糕,我的上衣幾乎快要卷上去到會露出內衣的位置,灰谷蘭又在意義不明地對我的肚子亂摸一氣。理論上來講應該得有路過的好心人上前來阻止他們倆的舉動這樣的戲碼,只是他們倆腳邊那四個哀聲叫喚的醉漢阻止了所有人再踏進這個巷子一步的欲望。

“你看,這裏也有淤青。怎麽,”灰谷蘭終於放過了我,站了起來,低下頭湊近我,“打架還能打到這,還只是幾個手指印?”

我在心裏狠狠對著不知在幹什麽的半間修二豎了個中指外加親切的家鄉臟話。

“……情況很覆雜,但的確我只被他咬了一口,還有打架的時候被甩到墻上了。其他的什麽都沒發生,”我看著他的眼睛又補了一句,“真的。”

灰谷蘭單手掐住我的臉,讓我臉上的肉全部擠到正中間做出一個鬼臉。這樣似乎讓他的心情好了一點。我盯著他的臉觀察他的情緒變化。

他今天似乎真的很急,妝都沒畫,下垂的眼睛讓他看上去根本沒睡醒。上次見的時候那兩股麻花辮也沒來得及綁好,只是綁成低馬尾披在腦後。如果忽視他一米八幾的身高還有身上的肌肉線條,光看臉完全就是個純良無害女高。不過這家夥多久沒去上學了還是個未知數。

“勉強再信你一次。”灰谷蘭松開我的臉,示意灰谷竜膽把我放下。

雙腳再次接觸地面的感覺讓我安心。

他們倆踢開躺在地上亂爬的醉漢,然後帶著我一路走到了一間便利店前,或許是他們身上沾到了血跡又或是六本木灰谷兄弟赫赫有名,走的很快。他們倆的摩托停在那間便利店前。

最近和便利店還真是有不解之緣。我看著在貨架間轉悠的灰谷蘭想。

“你們怎麽忽然回心轉意不殺我了?”我用手上的頭盔輕輕砸了砸坐在旁邊的灰谷竜膽的手臂。

“哥哥和我都覺得你可能有什麽麻煩才會回來,所以決定至少先幫你解決麻煩再算賬,”灰谷竜膽擋住頭盔的攻擊,漫不經心地說著,“雖然想到如果沒有麻煩的話你根本不會回來這點我們都很生氣。明明還有個約定在的。”

灰谷竜膽看著我的眼睛,眼鏡上白熾燈的反光讓我看不清他的眼睛。雖然和哥哥比起來是個禮貌又懂事的人,但說到底畢竟流著一樣的血,惡劣的性格也只會是稍微好點而已。話說約定又是什麽來著,好像有印象——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又記不起來。

“你不記得‘約定’了?”灰谷竜膽有些不可置信地問。

“好像記得但又想不起來……是什麽來著?”我努力回想著,但也只剩下模糊的記憶。對我而言已經過去七年了嘛。

灰谷竜膽有些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說起來他和哥哥的發色搭配不一樣了,叛逆期?我看著他的頭發想。終於到反抗哥哥的時期了嗎?好感動,不畏強權的竜膽同學加油。

“赫,你回來之後哥哥已經親過你了,我還沒有。”他忽然擡起頭很認真地看著我說。

“這也要較勁嗎?”我有些不安地問。

“要的。”灰谷竜膽湊近來,把我想拿來擋開他的頭盔按下,伸手勾住我的後頸。

至少不會像灰谷蘭那次那麽恐怖。我本著接吻也死不了人況且也不是第一次再況且我現在算是二十歲年少成熟大姐姐和十七歲少年啵一個也不虧還算我賺了的想法,心一橫眼一閉,等待他吻上來。

然後就被一個手掌糊住了臉。聽聲音估計灰谷竜膽也一樣,甚至他被蓋的力度更大一點。

“我沒同意的KISS——禁止。”灰谷蘭帶著笑意說。雖然在笑但感覺生氣了。

灰谷蘭移開手,我莫名有些心虛地沒去看他。

“她說她忘記‘約定’了。”灰谷竜膽迅速把他哥的註意力引導向我。

這個對著哥哥就犯慫的家夥。

“忘記了?”灰谷蘭果不其然轉向我。

“是有些——記憶暧昧。”我琢磨著措辭。

他嘆了口氣,把袋子遞給他弟,坐到了我旁邊的位置上。灰谷竜膽接過他手裏的袋子,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給我處理傷口。我被他們這一陣心照不宣的鋪墊一樣的沈默打的措不及防,只好坐好等他們自己打破這沈默。

“說來你已經十六歲了,對吧。”灰谷蘭話鋒忽轉,移到了我的年齡上。

“準確來講還沒到來著——我的生日在年尾。還不算。怎麽了?”我說。

“你在中國才呆了三年就忘記了,日本十六歲就能結婚。那個被你忘記的約定的第一方案是在你十六歲之前我和竜膽公平競爭,誰追到誰就帶著你去結婚,”灰谷蘭正在喝他精挑細選出來的酒,“現在完了,第一方案被你親手毀了。”

我沈睡的記憶忽然蘇醒。對了,的確是有這麽一茬在,當時灰谷蘭不願意告訴我第二方案是什麽,即使我旁敲側擊也沒用。我退而求其次問了他如果我選了他弟弟他該怎麽辦後,得到了他會讓我自願或被迫自願地選他當出軌對象的驚世駭俗又道德敗壞的答案。

第二方案只會比第一方案更不妙。按照灰谷蘭的脾氣是這樣的。

“我想起來了。第二方案呢?”我咽了口口水緩解緊張後問。

“共享。我們是這麽說好的,”灰谷竜膽說著,手上輕柔的動作和殺死公秩良俗的暴言形成了強烈對比,“就算是想結婚也可以利用國際來辦,不過說到底誰又在乎那種東西。”

“婚姻也只是一個圈住對方的契約而已,而我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逃走了,赫,絕對不會。就算你逃走了,”灰谷蘭在我背後牽起我的發絲,帶來的冷風讓我頭皮發麻,“我們也會把你綁回來,就算是南極也一樣。”

“如果赫期待一個婚禮的話我們也當然做得到。想要什麽樣的都做得到。就算想在婚禮上做什麽逃婚的戲碼也可以原諒一下,然後再把你抓回來。”灰谷竜膽一本正經地說。

“這不是完全逃不了了嘛。”我小聲說。

“沒有這個選項。”灰谷竜膽擡起眼看著我說,手上的力氣重了幾分。三年過去性情大變了啊灰谷竜膽你小子。我咬牙記仇。果然是叛逆期,還是針對我的叛逆期。

“首先搬回來吧。待會就一起去黑石家那邊收拾東西。”灰谷蘭說。

“事先說明,我不確定光治哥他願不願意放我離開。”灰谷竜膽結束了處理,我便回頭看向灰谷蘭說。

灰谷蘭搖了搖頭,不知何時散下來的頭發在空中晃了晃。“你不用擔心。”灰谷蘭伸手向我比了個“ok”,似乎有點醉意地瞇著眼睛。

我覺得我應該擔心的是他酒駕會不會把自己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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