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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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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交易

東孚, 蘭嶼群島。

海浪滔滔,即便是坐在空蕩的洛家老宅內也能聽見浪花擊打海岸的聲音,入夜的蘭嶼可見蒼穹繁星,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隆京或許已經因為東方銀玥的失蹤, 一切都變得不可控。

她是宣璃長公主,代為執政十數年, 距離真正還政於帝還有兩年, 對於整個天穹國而言, 東方銀玥的話或許比東方雲瀚的還要奏效。

野心勃勃的朝臣, 瘴毒幕後的操縱手, 這些壓力如今全都落在了少年皇帝東方雲瀚的身上。

東方銀玥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任憑所有人在玉中天掘地三尺也沒找到她離開的蹤跡。

洛音來時對沈鹮道:“皇帝本想隱瞞她失蹤的消息,可東方銀玥每隔三日便要垂簾聽政一早朝,她毫無預兆地沒再出現, 已然引起眾人懷疑。平日裏幾乎與長公主形影不離的逐雲大人也離開了隆京, 帶著親信奔走玉中天, 對外而言是受公主吩咐查案辦事,實際上長公主多日不曾露面,隆京早已風聲鶴唳。”

依她所言, 朝廷如今管不到東孚,更無法支援蘭嶼。

因為天穹國真正的實權還在東方銀玥的手中, 她不是尋常女流, 也非因占著個長公主的身份而坐到如今的位置上。東方銀玥能與朝中元老抗衡,能憑一己之力在隆京之禍後重新振興東方皇室的權威, 是因為她有勇有謀。

銀地極北還有一支兵,以六大氏族之一孟家所承, 而孟家往前推數千年,也是助力東方為皇的主力,與東孚蘭嶼和蘊水魏家相同。

淩氏封異姓王,無召不得離開東孚,世代守衛東海海域安寧。

銀地孟家則握人族之士,於極北荒漠操練天穹國的衛兵。

蘊水魏家手執從龍劍,可留隆京護衛皇室安危。

可銀地孟家多年不曾有消息傳來,蘊水魏家到了今時今日其實未來可見,如今的繼承者魏千嶼於馭妖之術上難成大器,其祖父那一輩就因武學不成而從文,雖得太師之名,可從未握起過從龍劍。

現今就連東孚安王府也變得如此。

皇室後繼無人,小皇帝連皇後都沒定,東方銀玥偏偏在這個時候失蹤,這便是將天穹國的命門暴露,有心之人只需趁虛而入,恐怕要不了多久,天穹國便會易主。

形式緊迫,便是沈鹮將東孚和瘴毒的消息傳入隆京,送到公主府,也無人能為此做主。

所以淩鏡軒才會阻止她,洛音才會說她險些害了蘭嶼。眼下東孚對外還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奸佞等閑不敢相犯,若外界知安王府早已窮途末路,那東孚便是天穹國第一個被蠶食的領地。

洛音並不憎恨沈鹮,畢竟沈鹮的計劃未成,她只是對沈鹮很失望,也想告訴沈鹮,她不會將她放走,這不是淩鏡軒的決定,而是她洛音的。

“我必須得擔起蘭嶼的責任,沈昭昭,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不要再讓我為難,我也不會讓人太過苛待你的。”

說完這話,洛音便走了。

淩鏡軒來找沈鹮之前,她還想過要將一切都告訴洛音,如今知道東方銀玥已經失蹤,看見洛音失望的眼神,沈鹮也不知自己接下來要何去何從了。

洛音走後,她就一直坐在門前臺階上吹風,這一坐便到了天黑。

沈鹮靠在霍引的肩頭看星空,腦海中反覆回想自來蘭嶼後發生的一切。

淩星河對她說的話,淩鏡軒對她說的話,和洛音的話,她目前也只信洛音。

朝廷無法支援,她就只能靠自己,再想那海中龐然的巨怪,沈鹮頭皮發麻,心中焦慮,好幾聲嘆氣後,霍引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夫人為難了?”霍引伸手撫摸著她的頭發。

沈鹮道:“相公覺得淩鏡軒為人如何?”

照霍引來看,所有會騙人的人都不如何,但沈鹮會這麽問他,便說明她對接下來的安排已經有想法和選擇了。

“夫人要助淩鏡軒?”霍引問她。

沈鹮一驚:“你為何會這麽想?我是覺得他最不靠譜,所以才會問你的。”

霍引搖頭,伸手點了一下沈鹮的額前,糾正她:“若他的話不足以取信於你,你便會將他首先排除,而不是來問我。”

沈鹮以前總是這麽做的。

霍引與沈鹮相識多年,知道她考慮事情的習慣。淩鏡軒看上去極其危險,且如今好壞難辨,他放出了一個誘餌引沈鹮上鉤,如若沈鹮料定了那餌料裏有鉤子,一定不會去咬,而非眼下這樣糾結。

沈鹮楞神了片刻,定定地看向霍引的眼,也意外這是霍引能說出的話。

霍引變了許多,但有些地方還是沒變的,他的眼神告訴沈鹮,不論她做出怎樣的決定,他都會陪著她,因為那是她的選擇。

前一刻才下定了決心,下一刻沈鹮便抱著頭抓亂了滿頭發絲,長嘆一聲:“為何這麽重大的事情,要落在我身上啊!”

“能者多勞。”霍引拍著她的肩,結果受到沈鹮一記眼刀,他便立刻開口:“我在書裏看到的,夫人不喜歡,想來這也不是什麽好話。”

是不是好話,他如今自有分辨,但聽夫人話這一點,越過所有先賢的至理名言。

-

淩鏡軒再來找沈鹮的時,沈鹮正背對著院落迎著陽光畫符。

輪椅碾壓院中枯草的聲音窸窣傳來,沈鹮也沒回頭,只拉著霍引指向剛畫的符上一處問他:“是不是這樣的?”

霍引彎腰仔細去看,點頭道:“好像就是這樣的。”

沈鹮瞥他:“好像?”

霍引指著朱砂尾端的一處道:“這裏再重一點。”

沈鹮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臉頰道:“我在靈谷看到的不是這樣,那塊巨石上這古文的尾端是淡的。”

霍引解釋:“風吹日曬後,靈谷的古老符文都有所損傷,這裏要重一點。此符引天火而非凡火,天火遇水不滅,凡火則不然。夫人平日裏引火燒符時引凡火,落地既成灰燼,如符上字尾為淡,是凡火之末,天火若字尾為淡,則難再生。”

沈鹮醍醐灌頂,卷起黃符再畫一張,落筆為濃後才滿意地點頭,拿著黃符往霍引的心口一貼,道:“至少得先保命才行。”

霍引垂眸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符,白嫩的指尖按在了他的胸膛上,過了會讓又被她收回去。

沈鹮小心翼翼地將黃符放回自己的袖口,嘀咕道:“不能往你身上貼,若不小心燃符,會害到你的,你是木頭,最怕火了。”

——你是木頭,最怕火了。

霍引微怔,呼吸停了一瞬,歪著頭看向沈鹮,腦海中回想起她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一如而今,收了符頗為得意。

霍引當時回了一句……

“我不是木頭。”霍引道:“我很聰明的,夫人。”

沈鹮揚起一抹笑看向他:“相公當然最聰明了,否則怎麽能助我畫符呢?”

說完,她這才將視線落在一旁坐在輪椅上等待多時的淩鏡軒身上。

“沈禦師想清楚了嗎?”淩鏡軒問。

沈鹮反問:“該是我問,世子真的想清楚了嗎?”

淩鏡軒道:“非這麽做不可。”

沈鹮握緊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蹙眉:“世子既然需要我的助力,也至少對我說出實情,如今隆京現況如何?長公主可找到了?”

淩鏡軒搖頭,催動輪椅朝外走:“長公主沒找到,不過那個紫星閣蓬萊殿的殿主倒是回來被小皇帝捉去問話了。即便我有眼線,但此地距離隆京甚遠,消息傳到了我的手中也未必及時,沈禦師還是先想想眼前要如何應對海龍王吧。”

沈鹮與霍引跟上淩鏡軒的腳步,穿過第一層星芒矩陣。

她看向淩鏡軒搭在輪椅扶手上的右手,淩鏡軒解開陣界的速度極快,若不仔細看他指尖於扶手上畫圖,沈鹮險些以為洛音設下的陣界如同虛設。

她離開了這座宅子,但陣界未消,在常人的眼中她還被關在了孤島之上。

“你有多少兵?禦師幾人?契妖多少?”離開洛家老宅時,沈鹮問出這句話。

淩鏡軒回眸朝她看了一眼,道:“這無需你關心,你只要應我所言,在煙花綻放之時將海龍王引去無化城,我會讓人配合你,殺了海龍王的。”

這就是沈鹮不敢輕信淩鏡軒的原因,因為他將一切都隱藏起來,沈鹮根本探不出他的底細,又如何能與他配合?

“便是你弟弟淩星河要我幫助蘭嶼,也得帶我去見安王妃。”沈鹮牢騷了一句。

提起淩星河,淩鏡軒難得露出一抹笑,沈鹮聽見他的笑聲,沒看見他的表情,心想大約是嘲弄居多。

“所以我才說,他很天真。”淩鏡軒說完這話轉身便走,也不去管沈鹮的來去,更沒給她安排她接下來要藏身何處。

這像是毫無誠意的一次交易,淩鏡軒似乎不怕沈鹮會離開蘭嶼一路奔逃出東孚回去玉中天,他倒是很能看穿人心。

見人已走遠,霍引才問:“夫人打算去哪兒?”

沈鹮隨手摘下一根野草把玩,回想起淩鏡軒對她說的話。他不想打草驚蛇,所以誰也沒有告知,既然她都已經上了賊船,也只能隨賊的步伐行事。

沈鹮道:“咱們……先偷一艘小船。”

淩鏡軒雖放她離開,可蘭嶼自上次沈了一座島後便戒備森嚴,她自不能再坐在小花的背上入海,還得去尋一艘小船,於船身設陣,躲過海上巡邏的侍衛,去深海找到海龍王再說。

否則當煙花綻放,沈鹮還未尋到海龍王的蹤跡,便壞了淩鏡軒的計劃了。

索性蘭嶼群島最不缺的就是船,但那些好船旁都有人看守,只有岸上停泊數日的舊船沈鹮才能輕易偷到。

此處離岸邊很近,老舊的船只就停在了沙灘上,沈鹮使了個障眼法便與霍引一路小跑到船邊,解開繩索,偷偷摸摸地上了船,隨風慢悠悠地朝海中蕩去。

一葉扁舟蕩開水中波紋,小船無艙也無槳,沈鹮在船上貼了符,與霍引擠一擠也能躺得下。

遠離群島,飄至深海,此處浪大,遼闊又安靜。

沈鹮靠在霍引的胳膊上,瞇著眼睛看向碧空如洗的藍天,道:“好無趣,相公說些故事來聽吧。”

霍引半摟著她,問:“你想聽什麽?”

“你能說什麽?”沈鹮伸了個懶腰:“說你記得的。”

霍引沈默了片刻,開口道:“我記起了許多,從妖族來人間後的點滴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龍主中融說,我們要賦予凡人可以掌控我們生死的能力,這是他們讓我們留下來的條件。”霍引道:“所以龍主選擇了一個合適的人,將自己的妖力渡給了對方,讓他看見了妖能看見的天地精靈,於是那個人就學會了掌控自然之靈的力量,也就是後來所說的馭妖之術。”

這世間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成為禦師,能夠習得馭妖之術,除卻天賦之外,還需一絲機緣。

“那時妖若想在雲川立足,便要遵守人族的規矩,凡人害怕比他們更加強悍的存在,所以將那些無法控制的妖收入浮光塔,一是為了保護妖種,二也是為了保護人間。”霍引道:“我曾答應過一個人要看好中融腹中而出的寶物,所以便跟隨寶物一並進入浮光塔,將他護在身後。”

霍引也非自願保護白容的,只是那如火一般的小姑娘交代得很慎重,她說:“龍族的繁衍與鳳族不同,中融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她腹中的寶物藏了數百年之久,千萬不能有一點損失。”

“嵐梧,若我回來看見你沒有保護好中融腹中的寶物,我可是會生氣的。”

彼時她威脅地握緊拳頭,雙眸湊近,呼吸幾乎噴到了他的臉上,似威脅道:“我生起氣來很不好哄的。”

霍引垂眸,朝靠在他臂彎中的女子看去。

沈鹮若有所思,突然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她翻身壓在了霍引身上,小船搖晃,濺起幾點水漬落在二人的臉上。

沈鹮伸手捏著霍引的臉,蹙眉詢問:“你聽丹闋的話,那丹闋是女的?不,雌的?你……與丹闋是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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