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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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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

◎惡有惡報◎

積雪在暖陽中融化, 又在寒夜裏凍結成冰。

滴滴嗒嗒的雪水從屋檐上流淌下來,在檐下接觸晶瑩剔透的冰柱, 在白日的照耀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輝。

轉眼已到除夕,再繁忙的人也能空閑下來,享受一家團圓的溫馨時光。

園子裏,家仆和丫鬟們配合著在廊下掛紅燈籠,手裏忙著,嘴上也沒閑著,隨意閑聊起來。

站在梯子上的家仆神神秘秘道:“聽說了嗎,二老爺和老夫人沒了。”

“真的假的,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你從哪兒聽來的?”

梯子下頭遞燈籠的丫鬟滿眼好奇。

“我今天一早陪三少爺出門去給鄰裏街坊送些年貨,是聽街口的劉老太太說的, 她也是從城北她娘家小妹那兒聽來的, 說是城北有戶人家失了火, 裏頭住著一對母子, 都給燒死了。”

“人家只是說有對母子,你怎麽知道是二老爺和老夫人的?”

“這還難猜嗎,我一聽那房子的位置,就想到二老爺和老夫人搬到了老夫人的舊宅裏, 恰好也是在那片地方。”

“沒有定論的事,少說為好。”另一個年紀稍大些的丫鬟制止了這個話題。

拿燈籠的丫鬟也說:“昨晚發生的事, 今天應該還沒有定論,這話還是別亂說了, 當心給青娘姐姐聽到。”

“那不說這個, 再說點旁的。”家仆掛好了一個燈籠, 下來把梯子挪了位置, 又爬上去。

繼續說:“你們還記得白媽媽嗎?”

“這怎麽能不記得。”小丫鬟撇撇嘴,“先前她在府上的時候,就常常借著老夫人的勢打壓我們,就是因為她罰我冷天洗衣服,現在我手上的凍瘡還沒好,倚老賣老的腌臜婆。”

聞言,家仆笑著說:“她呀,前幾個月從二老爺府上逃跑了,臨走還帶了個小丫鬟回去,叫小雯的。”

“我記得她,是那時候被老夫人買回來的,人倒也不算太壞,就是不怎麽跟咱們說話。”

“白媽媽帶著小雯回了自己老家,然後騙著小姑娘嫁給了她的小兒子,就是前兩個月的事兒。”

“你怎麽知道的?”

“還我怎麽知道的。”家仆左右看看,悄悄放低了聲音,“前天我跟著大少爺和春生去拜訪府尹老爺,聽在衙門裏辦事的官差說的,小雯被強迫嫁給了白家,心懷怨恨,在一家子的晚飯裏下了毒藥,白家一家六口都給毒死了,她自己也吃了那飯,沒了氣兒。”

“——”兩個丫鬟驚的捂住了嘴,“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家仆搖搖頭,“惡人自有惡人磨,誰叫他們多行不義。”

“要這麽說,昨天晚上燒死的那兩人,還真有可能是二老爺和老夫人,畢竟他們也是做了不少虧心事。”

“可不是嗎,咱家太老爺留下多少好產業,都給他們兩個敗光了,要不是咱家老爺的產業多在小姐手裏,只怕也要被他們母子給哄騙了去,賠得一幹二凈。”

家仆說的聲情並茂,都沒註意到兩個丫鬟的表情已經收斂起來,等話音落下,身後走來的女子也開了口。

“說什麽呢?”

家仆回身看過去,立馬露出一副乖樣,“沒什麽,我們就隨便閑聊幾句。”

青娘沒有追究他們說的什麽,只吩咐:“這紅燈籠就先別掛了,前頭掛上的也取下來吧。”

家仆手裏的燈籠剛要掛上,瞧著自己一早上的勞動成果都要被撤下去,苦笑著問:“怎麽不掛了?我們都掛上了快一半了。”

解釋起來,青娘也很為難。

這事兒本不準張揚的,但對府裏人也不能盡數瞞著,遲早是要知道的。

隱晦著說:“二老爺那邊出了事兒,大少爺和姑爺已經出門去料理了,畢竟是同一本家,小姐的意思是今年門前院裏就不掛燈籠了,春聯和福字還是照貼。”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才的猜想成了真,心裏卻高興不起來。

“知道了。”

他們繼續忙活,青娘去了院裏回話。

推門進書房,恭敬道:“小姐,事情都吩咐下去了。”

屋裏燒著炭盆,烘得暖乎乎的,書案上擺著裁剪好的紅紙,柳雲溪正站在書案前,在紅紙上寫福字。

正寫到一字結尾,提了筆,擡起頭來答:“那就好,這件事先別讓父親知道,你之後再去跟柳朝叮囑一聲,別叫他說漏了嘴。”

“是。”青娘應聲,看著自家小姐恬靜嫻雅的模樣,面露疑惑。

二老爺和老太太沒了,無論外頭會怎麽傳,這事多少都會跟自家府裏扯上關系,可小姐好像並不在意此事……

她鬥膽停在原地,躬身問:“小姐,奴婢還有一事不解。”

“你說就是。”

柳雲溪隨意擡了下筆,將寫好的福字拿到一旁,又拿了一張空白的放在面前,再次下筆。

青娘好奇:“給二老爺收屍這事兒,怎麽不叫三少爺和大少爺去,姑爺和您才新婚一個多月,叫他到那種場合去,不怕沾了晦氣嗎?”

聞言,柳雲溪表情始終淡淡的,連語氣都沒有多大的變化。

“是他主動要去的,晦氣不晦氣,我倒不介意。”

“是奴婢多嘴了。”青娘低頭。

“無事。”柳雲溪又寫完一張,再次對面前的大丫鬟投去視線。

趁她還沒離開,主動問:“青娘,我瞧你再過一年就要二十五歲了,對以後可有什麽打算嗎?”

突然說起此事,青娘心中一驚,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想留在小姐身邊,想陪小姐一輩子。”

大戶人家的丫鬟,到了二十五歲都要放出去婚配的,若是留在主家,頂多配個小廝、管事嫁了。

柳雲溪不想給身邊的丫鬟隨意指了姻緣,還是希望她們能自己做主。

耐心的解釋說:“青娘,我之後要跟玉衡去他家一趟,再回到揚州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秀心和采晴的年紀小,我帶過去也不擔心,我只怕耽誤了你。”

青娘跪在地上說,“奴婢不怕,奴婢願意隨小姐同去,還請小姐也帶著奴婢去吧。”

柳雲溪放下毛筆,走到她跟前把人扶起來,嚴肅道:“你當真願意?若過了二十五,可就不好婚配了。”

青娘一臉的不舍,眼眶都濕了。

“嫁人不也是給夫家出力嗎,奴婢現在也沒遇到稱心的男子,小姐對奴婢的好卻是實實在在的,奴婢不想為了不知何時才能碰到了好姻緣就離小姐而去。”

看她態度如此堅決,柳雲溪也就不再強求,點頭道:“既然你這麽想,那到時也隨我同去吧。”

“謝謝小姐。”青娘抹了抹眼角的淚,破涕為笑。

她往後退了兩步,往炭盆裏加了兩塊炭,零星燒著的火苗猛的竄了一下,隨後便融進了火紅的熱炭中。

被火焰燒毀的房屋冒著白煙,整間房子被燒的只剩下了四面墻,墻面被熏得烏黑,頂上的大梁燒斷了摔下來,垮在灰燼裏還冒著點點火光。

破舊的宅院在一夜間被燒得面目全非,街坊鄰裏不敢靠近,都湊在院門外朝裏張望。

晚上火勢燒起來時,就有人將此事報給了紅鋪,巡鋪大半夜跑過來滅火,快到淩晨時火勢已經控制下來,衙門的人才過來勘察。

巡鋪一邊澆滅大梁上的餘火,另一邊從屋裏擡出兩具屍體擺在院子裏。

捕快上前來說:“屍體都在這兒了,認一認是你們家的人嗎?”

聽到消息,沈玉衡和柳明川一早就趕了過來,比起鄰裏臉上恐懼又擔憂的表情,二人的平靜沈穩與火災後壓抑的氛圍格格不入。

院外的人瞅著,小聲嘀咕。

“這家人是他們的親戚嗎,怎麽看到人死了還那麽冷靜,也不哭上兩聲送送亡魂,真是冷血。”

“快閉嘴吧你,這戶人是為了躲債逃到這兒的,就算有親戚,被牽連著還要來收屍,也該恨極了他們吧。”

“怪不得我總聽人敲他們家的門呢,原來是討債的啊……”

院裏的人並不理會外頭的閑言碎語,柳明川稍微分神去看了眼地上兩具燒焦的屍體,辨認出已經面目全非的面孔,對捕快點了點頭。

“嗯,是他們沒錯。”

少年不忍直視屍體,皺著眉問:“他們好端端的怎麽會被燒死?”

捕快轉過臉來,瞧少年年紀不大,隨意解釋說:“聽鄰居說,這母子二人似乎連生火存火都不會,大概是晚上存火時沒有壓好火苗,半夜著起來了。”

火焰越燒越暖,燒著了爐子邊上晾著的衣裳,蔓延出來。

母子二人被凍久了,蜷縮在一起,反而在大火中越睡越安穩,直到被火燒痛醒,為時已晚。

沈玉衡會意,又問:“既然是意外,那屍體我們是不是可以帶回去安葬了。”

捕快擺擺手,“帶回去吧,過年還要處理喪事,也是麻煩。”

“多謝。”柳明川拱手。

捕快走去一旁,春生湊上來問:“少爺,要如何安葬他們?”

柳明川還思考著未開口,沈玉衡搶先給出了決斷。

“既然是引火燒身,屍體已經不全,便拉到城外去燒幹凈吧,看著給他們買塊墓地,位置不能太偏,無論生前如何,死後也是柳家的鬼,不能為他們損了咱們柳家的門面。”

話說的坦坦蕩蕩,也不怕旁人聽去,有兩具燒焦的屍體在旁,外人也不願來靠近偷聽。

春生聽了這話,有些猶豫。

都說入土為安,本就是死在火裏,怎麽還叫燒幹凈呢。

他沒有立刻應聲,疑慮著看向自家少爺,就見少爺肯定的點了下頭。

“按他說的做吧。”

大少爺都這麽說了,春生也不再多想,到外頭去叫自家人進來辦事。

巡鋪和捕快接連離開,外頭看熱鬧的人也逐漸散去,柳明川看著空蕩蕩的院子,腦海中回想著那兩張可惡的面孔,見證了他們的慘死,心中只覺得痛快。

可是……可是……

他沒想讓他們燒死的。

不過是暗地做些小動作,怎麽會引起大火來。

柳明川疑惑不解,想起方才沈玉衡告訴春生要把屍體燒幹凈……仿佛是故意銷毀什麽證據……

在生意場和官場都混跡過,他對這些細微的小事極為敏//感。

先前只覺得這個妹夫乖巧懂事,可方才他看到少年直面兩具屍體仍舊面色不改,吩咐春生時說話極為流暢,似乎早早思考過對策。

是他多想嗎?

他看向少年,少年卻不知道心思飛到了什麽地方,遠遠的望著天色,似乎在計算時辰。

對上視線,少年懵懂又疑惑。

柳明川試探著問:“是你?”

目光中,少年微微一笑,“哥哥說的是什麽?”

那笑意分明親切禮貌,卻叫柳明川心底發寒——他頓時明白了什麽,可絕對不能說出口。

“沒什麽。”他隨意敷衍過去,走出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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