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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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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柔情蜜意◎

一下午精神並不充沛, 喝了熱乎乎的雞湯,身上也還是懶懶的不想動彈, 到院子裏坐了一會,晚上又躺回床上,沒過多久便睡了過去。

夜裏做了不少夢,亂七八糟的根本分辨不清,一直到後半夜才消停下來,無夢安睡。

如同往常一樣,今日也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晴天。

第一縷陽光照進院裏,瓦片上的白霜在陽光的照耀中逐漸褪去白色,慢慢融化, 變成透明的水色。

屋檐下,采晴打著哈欠, 穿上碎花小褂出來打水, 準備了毛巾搭在肩膀上, 算著時間, 候在柳雲溪門外。

太陽逐漸升高,沒等到小姐醒來,旁邊的書房門卻打開了。

看著房中走出來的少年,采晴不免回想起昨日下午, 她在院子裏等不到小姐便跑到前院去等,不曾想, 小姐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後門進來的——

小姐不知是遭了什麽罪, 臉色很差, 靠在小公子懷裏昏睡, 是給他橫抱著回來的。

聽說小姐回來, 她急忙趕過去迎接,可小公子身旁身後有好幾個陌生的高大的男人,面無表情,讓人望而卻步。箬竹和墨影也在裏頭,可他們也沒有表情,好似和那些男人是一夥的。

她沒能靠近小姐,直到小公子把人抱進院子裏,她才能湊近些細細觀察小姐的情況,盡管小姐身上遮得很嚴實,她還是看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

小姐脖子上好像被人咬了一口。

牙印很深,甚至還有幾個小口子流血結痂了。

采晴不知緣由,為此很是擔心,原本想著等小姐醒了問一問發生了什麽。

可打從小姐進到臥房裏,小公子便在裏頭守著,不許旁人靠近床榻,就連擦身換衣這樣的貼身伺候都不讓她們這些丫鬟做,而是親力親為——越是這樣極力遮掩,越是證明,他一定做了虧心事!

若是旁人,她一定會上去質問,偏偏這是小姐鐘情的人,她只能咽下不解,老實等著小姐睡醒。

如今見小公子走過來,她微微緊張,低頭問好:“小公子,您起了啊。”

少年看了一眼臥房緊閉的房門,打發她說:“你先下去吧,這些一會我端進去就行了。”

采晴一驚。

若是換他進去,是不是她今天又要一整天見不到小姐了?身為貼身丫鬟,卻連小姐如今的情況都不清楚,她怎能放心呢。

委婉拒絕:“伺候小姐洗漱是我們下人的事,怎麽能讓小公子代勞呢。”

沈玉衡沒有心情同一個下人溝通,語氣放冷了些,“下去吧。”

是命令的語氣,不容爭辯。

采晴委屈著咬了下牙,退後兩步行了個禮,往後頭去了。

房間裏,陽光暖洋洋的灑在床帳上,微涼的房間裏,榻上探出一只手來,白皙柔軟,撥開床帳,露出榻上初醒的面龐。

柳雲溪朦朧著深吸了口氣,看到照在床上的陽光,神志變得清醒起來。

她眨了眨眼,一手撐在床上坐了起來,對外頭喊了聲:“進來吧。”

聽到進門腳步聲,她並沒有多想,直到轉過臉看到架子旁收拾東西的人是沈玉衡,不由得楞了一下。

他今天也穿了一身紅,衣料的顏色與那天她在布莊挑的婚服的料子顏色很相近,像夕陽染紅的晚霞,攪了幾絲清透的金光,貴氣又不顯繁重。

她不記得他什麽時候做了這樣一身新衣,但她記得他束發的發帶,那條金絲繡花的石榴紅色發帶,是她前些天送他的。

配這身衣裳,很合適。

少年本就雪白的肌膚,在紅衣的映襯下顯得氣色更佳。

烏黑的長發紮成馬尾,卻不似往日張揚隨性,大概是他走來的腳步穩重堅毅,才少了幾分少年的稚嫩,多了些沈澱下來的厚重感。

柳雲溪微微垂眸,聲音淡淡,“怎麽是你?”

說話間,少年已經走到了床邊。

他站在床邊,不自然的摸了下後頸,解釋說:“你身上的印記還沒消吧,我想著不好給旁人看到,這段時間還是我來近身伺候吧。”

柳雲溪不看他,幽怨道:“都說過不讓你往我的屋裏來了。”

還未大婚就做了那事,叫她怎麽好意思面對他呢。

一看到他的眼睛,就會想起那夜的事,瘋狂、炙熱又混亂,禮儀廉恥統統被拋到腦後,臉都要燒起來了。

少女低下頭,沈玉衡卻從她發間露出的耳上瞥見了一絲春色,粉嫩如桃花,片片落入靜水,在心湖上泛起漣漪。

他臉頰微紅,理直氣壯道:“我只是答應晚上不來,讓你能好好休息,白天來照顧你也是理所應當。”

柳雲溪咬著唇不應聲,理解他的做法,卻不開口主動認同。

意會到她默認的態度,少年微微笑了一下,主動坐到她身邊,肩膀靠著肩膀,小心問:“還難受嗎?”

少女眼神微亂,低聲答:“好多了。”

安穩睡了一夜,身上沒再覺得痛。

她答的幹脆,少年坐在身邊聽她聲音怯怯的,仍舊感到十分內疚。

都說男女歡//好是極樂,可他那樣毫不節制的放肆,期間也不知道有多久是神志不清的狀態,有好幾次叫她吃痛,哪裏給她嘗到歡愉的滋味,分明只是他單方面的發//洩。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沈玉衡愧疚的道歉,手臂挽住她的手臂,手掌摩挲著她的手心。

柳雲溪原本還覺得羞,內心深處也有些怕——若婚後,夜裏同床都是那樣的,她恐怕承受不來。

聽到他聲音軟軟地道歉,那種被迫承受的羞恥感才褪去,意識到,他還是原來的他,那夜的粗魯,並不是他的本意。

這才松了口氣。

“我又沒怪你,何必認錯。”

聽她這樣說,沈玉衡更愧疚了,歪頭枕在她肩上,聲音低沈道:“我是想好好護著你的,可總是讓你受傷……我是個很不稱職的夫君。”

肩上的重量不沈,她側過臉來,臉頰輕蹭他蓬松的發頂。

寬慰說:“你年紀小,又被下了藥,本就是不得已而為之,控制不住也不是你的錯。”

想起藥,立馬振作精神。

側過身來扶正了他的身體,眼神關切地問:“你感覺好點了嗎,我聽密探說那藥極其容易上癮,對身體更是一點好處都沒有,你有沒有受傷,身體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

“我沒事,你不用為我擔心。”少年神色正常,絲毫看不出他有過有神志失常的時候。

他扶她坐來床邊,去裏頭拿了衣裳來給她穿上。

柳雲溪看著他,眼中仍有擔憂,伸直了胳膊由他給自己穿衣。

“我怎麽能不擔心,你被人下了藥,情況那麽危險也不告訴我一聲,還自己跑去找沈晏,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了事,我連想為你做點事都來不及。”

都說夫妻要共患難同富貴,若是只能同富貴,不要她同患難,她會覺得自己幫不上忙,沒有能力與他分擔。

如今只是眼下的難,以後日子還長,幾十年的時間,總不能所有的苦難都讓他一個人扛。

她要他信任自己,相信她是可以依靠的,無論面對什麽。

沈玉衡如何不懂她的心意,正因為懂,才更不舍得讓她受苦。

自從母妃去世後,他就好像變成了一粒不起眼的沙子,從沒有被人堅定的選擇過,沒有得到過偏愛、肯定和信任,如同風中飄搖的孤草,只能依靠自己,孤獨的活著。

他知道雲溪愛他,這份愛很美好,很溫暖,長在心裏,滿溢出來。

在這一刻,愛變得具體。

愛是堅定的選擇,是心疼,是想要和你一起分擔。

“對不起,下次一定不會了。”他認真的說著,扶她坐到妝臺前坐下,“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什麽事都告訴你。”

柳雲溪坐好,擡起頭去看他,“真的?”

“嗯,有違此誓,不得好……”說著就擡起手來,還未等誓言說完,就被愛人擡手捂住嘴巴。

少女微皺眉頭,無奈又心慌,“誰要你發誓了,又來嚇我。”

她一席青絲如瀑,發間沒有一點珠飾,臉上未施粉黛,純潔幹凈,如皎皎明月。

沈玉衡漸漸看得癡了,瞇起眼睛從她身側低下臉去,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娘子……”

聽到那熟悉的語調,婉轉低吟,柳雲溪心底一酥,故作鎮定的伸手捏住了他臉頰上的軟肉,“別鬧了,我才剛起。”

少年的唇在耳邊一張一合,唇瓣無意間蹭過白皙的耳垂,紅艷的唇色更襯得耳垂珠圓玉潤。

“只是親一下,不做別的。”

淺淺的氣音鉆進耳朵裏,吹的她耳尖發熱,半邊身子都軟了下去。

側過臉去看他,捏在他臉上的手指也漸漸滑下來,看那張昳麗無雙的臉,忘記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眸,柳雲溪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根本拒絕不了他。

微閉上眼睛,唇邊湊上來溫柔的吐息,輕柔而淺嘗輒止的親吻綿延出深深的愛意。

站在身旁的少年俯下身,一點點壓低肩膀,幾乎就快要將她摟進懷裏。

正要再靠近些,頭腦一陣悶痛,激得他沒壓抑住喉嚨的吐息,“嗯”了一聲。

柳雲溪忙睜開眼睛,緊張問:“怎麽了?”

少年揉了揉太陽穴,搖搖頭,“沒事,就是剛剛頭痛了一下。”

“是因為藥性嗎?”

“嗯,不過沒關系,我不會再被它控制了。”

看他篤定的眼神,柳雲溪卻很懷疑,聽沈晏的說法,他應當是撐不過三天就會因為上癮而極度難受。

頭痛的勁兒緩過去後,沈玉衡站直身體,看向窗外。

“我十歲時,貼身伺候的親信被殺,後來被撥來我身邊伺候的人,經常往我的飯食裏下藥,後來有次替沈晏辦事,身上劃了個長長的口子,他給我服了止痛的藥……”

開了頭,上的多,用的藥也多。用藥多了,不止痛感會麻木,五感反應也會遲鈍,只有時刻繃緊神經才能保持清醒。

長久下來,身體變得極度疲憊。

那些藥多是慢性藥,沒有蝕骨銷魂散那般藥性兇猛,用的久了也不覺得藥效有多厲害了,

柳雲溪聽著他平靜的訴說,擰起眉頭,這才明白為何初見他時,他身子會那麽孱弱。

說罷舊時,少年回過臉來,微笑著說:“我從前心智不堅定,才任他擺布,如今有你為我定心,他想用這藥來控制我,就沒那麽容易了。”

看著他堅毅的眼神,柳雲溪輕輕呼氣,張開手臂抱住他。

突然被抱住,少年有一瞬的錯愕,回過神來看到她領口中露出來的牙印,輕輕往上頭吹了口氣。

“是不是還會疼?”

“一點點。”柳雲溪低笑一聲,“你疼我也疼,就當我們一起分擔了。”

她說的隨意輕快,沈玉衡也覺得開心,陷在她的懷抱中,胸中的充盈著滿滿的幸福感。

——

入夜,廢棄的宅院中裏外都有暗衛在明裏暗裏巡守,腳步聲極輕,毫不費力的融入黑夜的寂靜中。

沈晏坐在屋裏,忍著身上的疼痛,飲下了一大碗苦澀的湯藥。

心口的傷雖然沒紮到要害,可實實在在的是刺破了血肉,甚至戳到了骨頭上,無論是呼吸還是吃飯喝水都會牽扯到傷處,無時無刻不在疼。

他疼的厲害卻不能表露出來,在一眾暗衛的面前要時刻表現出盡在掌握的強大,時刻叮囑自己絕不能示弱。

咬咬牙,沈著聲音問暗衛,“沈玉衡那裏還沒動靜嗎?”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按理說藥性已經散幹凈了,他應該會痛苦的忍受不了,跑到他面前求饒認輸,求一瓶蝕骨銷魂散才對。

為什麽還沒過來……

暗衛正要把桌上的藥碗端下去,聽到他問,便俯身答話:“只知道他們昨天下午回了柳府,如今還沒出來過,柳府周圍有密探暗中盯防,奴才們不敢貿然靠近,因此不知裏頭是什麽情況。”

沒有得到消息,沈晏憤怒的踹了他一腳,把暗衛踢翻在地,“滾!”

托盤和藥碗摔在地上,暗衛連滾帶爬的出去。

伺候在身旁的暗衛見狀,眼神猶豫著開口:“主子,容奴才說句不該說的……”

不得他允許就擅自開口?

沈晏轉頭看過去,那暗衛似乎知道自己做事不合規矩,心虛的低著眼,也還要繼續說。

“六皇子看上去不好對付,如今咱們帶來揚州的人手已經折損了近八成,真的有必要再和他耗下去嗎?”

“你想讓我半途而廢?”沈晏擡高了下巴,冷聲質問。

暗衛忙解釋:“不,奴才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六皇子既然逃到這裏隱姓埋名,還跟商賈人家的女子不清不楚,大概是沒有奪嫡的心思,既然對咱們構不成威脅,不如放他一馬。”

聽到這裏,沈晏冷笑一聲,“放他一馬?他背叛了我,我還得放過他?”

他一意孤行,甚少聽旁人的意見,更不會聽這些沒用的奴才們的話。

暗衛跪在地上,苦苦勸說。

“主子有更高的野望,奴才只是不希望主子把時間和人力都耗費在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

“六皇子算什麽呢,他從來都是您的手下敗將,主子何必盯著一個落敗的廢物不放,京城中還有太子、和碩公主、四皇子和七皇子他們,無論哪一個都是不不可小覷的勁敵。”

若要他放過沈玉衡,那不可能。

可被人一提醒,他才意識到,自己現在還不是皇帝,還要更兄弟姐妹奪嫡,才能坐上皇位。

一瞬間有了些動搖。

可一想到自己離去後,沈玉衡會和柳雲溪恩愛甜蜜,頓時就生起滿腔怒火。

沈玉衡憑什麽能過上安穩的生活,如果背叛他的人個個都有好下場,那他手底下這些暗衛難免不會生出異心。

他堅決道:“不解決掉沈玉衡,我誓不罷休。”

“主子……”暗衛擡頭看他,眼神中滿是失意。

“不要再說了。”沈晏扭過臉去,打發他,“滾出去。”

沈玉衡自然是他的手下敗將,他一定要讓柳雲溪親眼看到,她看走眼選了一個怎樣懦弱無能的廢物。

他可以耐心的等,反正藥要折磨的人又不是他。

到了後半夜,耳邊的聲響越來越少,院子裏極為寂靜,連暗衛們行走的聲音都變得明顯起來。

忽然,一支利箭劃破空氣射進院子裏,精準的射中了一個暗衛的心臟,那暗衛應聲倒地,“噗通”一聲。

一聲起,其他的暗衛立刻察覺到不對勁,但為時已晚。

在院墻外守著的暗衛早已被無聲無息地抹了脖子,密探隱藏在黑暗中,數不清的利箭在同一時間射進院裏,暗衛們想要反擊,但在黑夜中根本看不清箭來的方向,連一絲反抗都沒能有,便死在了箭下。

被趕出房間的暗衛算是除穆山之外,沈晏手下比較得力的人。

走出來,剛關好門,就看到院門打開,行走在黑夜中的少年擡手搭箭,還沒等他叫出一聲,就被迎面射來的箭刺穿了脖子。

他向後倒去,撞開了房門。

少年將手中的弓往身後一扔,張進接了弓在手中,側身又射出一箭,射中了往這邊趕來的暗衛,動作行雲流水。

幾乎是在電光火石間,入目所及之處,所有的暗衛都被殺,沒留一個活口。

沈晏震驚的看著,比起密探們行事的果決迅速,他更驚訝於沈玉衡竟然還維持著清醒的頭腦!

心裏已經開始慌了,臉上也要作出鎮定的樣子,站起身來,笑臉相迎。

早早扮出勝利者的姿態,“你終於來了,我可是已經等了你很久了。”

少年不接他的話,踏過門口的屍體,反客為主。

“讓我猜猜,你帶了多少暗衛過來,像你這樣凡事都留後手的人,不可能把所有的暗衛都帶回來,所以……除了這些死人,你還有旁的指望嗎?”

說話間已經走到他面前,收在袖中的短劍也利落的抽出來,指著他的臉。

“你想殺我?”沈晏嗤笑一聲。

“殺了我,你再也得不到蝕骨銷魂散,你就等著變成個瘋子吧。”

被藥性支配的痛苦仍舊在頭腦中揮之不去,那真的是極其難以抗拒的歡愉,不只是身體上的熱燙,更是精神上的折磨,只有不斷的吃藥才能用更高的歡愉掩蓋痛苦,但當藥性減弱,留下的只有填補不滿的虛弱。

但他撐過來了,無論以後如何,眼下他並不渴望那藥帶來的極致瘋魔的失控。

桌上唯一亮著的燭臺散發出微微暖光,映照著少年一身紅衣,他不笑時,站在黑暗中如同閻王殿的鬼魅,平靜而冷冽的眼底投映著眼前的男人。

一個被填不滿的欲望蛀成空殼的人。

沈玉衡輕笑一聲,“你覺得此刻,我們兩個誰更像瘋子?”

“少在這兒詭辯。”沈晏不聽他的話,自信的從懷中摸出一瓶藥放在他眼前引誘,“藥就在這裏,你就不想再吃一回?”

少年低眸看他手上的藥瓶。

反問:“你想用這藥換你的命?”

“哈哈。”沈晏笑出聲來。

說什麽能抵抗得住藥性,還不是忍不住,不過是裝的不在意罷了。

他從容應和:“未嘗不可。”

說著把手上的藥瓶往前遞了遞,沈玉衡瞥了下眼睛,伸手拿過來藥來。

看到他接了藥,沈晏臉上笑意更深,卻不曾料想下一秒,門外走來兩個密探,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狠狠的把他摔在了身側的桌子上。

仰頭看著房頂,耳邊響起少年的腳步聲,他停在他身邊,語氣悠閑。

“這麽喜歡給人下藥,你也該嘗嘗這苦澀的滋味。”

隨即,密探分出手來捏住了他的臉,強迫他張開口。

沈晏驚恐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粗重喘氣,聲音模糊道:“沈玉衡!我是你皇兄!你敢!”

一邊說著話,苦澀的藥便倒進了嘴裏,順著他發聲的喉嚨流了下去。

沈晏被藥水嗆到,劇烈的咳嗽。

沈玉衡站在一邊看著他,看著目中無人的沈晏如今也成了待宰羔羊,心中狂喜。

他笑了一聲,隨意說起:“聽說這藥被酒催化後,藥性會更強,我沒瞧見過,不如先拿給你試一試。”

說罷擡手,又一密探從外頭進來,拿了一小壇酒奉到他手上。

撕去壇封,對著沈晏的嘴,把酒往裏倒。

“嗚嗚,沈玉衡……啊……”

沈晏被迫張著口,不願意咽下酒去,拼命的在桌上掙紮,也沒能挪動半分,酒水從唇邊溢出到臉上,打濕了他的頭發,流到了鼻子裏,眼睛裏,火辣辣的疼。

看他狼狽的樣子,沈玉衡微微一笑,拿著空了的酒壇,猛的打在他頭上。

酒壇碎成片,沈晏暈了過去。

“哼。”沈玉衡冷哼一聲,重新抽出短劍。

看到他頸肩上露出的傷疤,沈玉衡知道那是自己安排的刺殺,那時沒成,遭到了這後頭一連串的報覆。

劍尖對準傷疤,猛的刺了下去,花了數月時間才長好的傷口又被割開,劇烈的疼痛讓昏迷中的沈晏瞬間清醒過來,痛苦的慘叫。

“啊——你敢這麽對我,我一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叫嚷的激烈,沈玉衡握著劍在他傷口裏轉了一下,劍刃從骨頭上劃過,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聲響。

“啊啊啊啊啊——”

沈晏臉色發白,流在身上的酒水滲進了血水中,幾乎快要疼死過去。

“哈哈。”少年像個見到新鮮事物的孩子,嘲笑說,“你不是一向最溫和有禮嗎,原來被刺痛了也會叫得這麽狼狽。”

沈玉衡的聲音漸漸冷下來,眼神空洞,“都是血肉之軀,你知道用藥會上癮,傷人人會痛,卻還是把這些招數用在我身上,我那時才十歲,你就已經讓我深陷地獄。”

他竟然會提起從前的事……

沈晏感覺到害怕,他為沈玉衡編織了一張逃不出去的網,可他不但逃離了,甚至對那些黑暗的過去都不再抱有恐懼。

自己在野掌控不住他,他會做出什麽來?

越是害怕,越要大著聲音壯膽,疼到顫抖的聲音嘶啞的喊。

“沈玉衡,你要是殺了我,父皇必然會派重兵來揚州徹查,等到那時,你和柳家都要給我陪葬!”

熟悉了他的說辭,也明白其中的利弊,沈玉衡平靜的拔出了劍。

“我不殺你,你有能耐就回到京城,再想辦法報覆我,我雙手奉陪。”

他擺擺手,控制住沈晏的密探接連退出去,他也轉過身去。

疼的嘴唇發白的沈晏從桌上摔下來,身體除了疼痛,沒有別的知覺,看著眼前的少年,依舊倔強著不肯失了強者的尊嚴。

嘴硬道:“大言不慚。”

沈玉衡沒有回頭,平淡的說:“你想離開最好趁早,我這段時間會很忙,沒有時間去送你。”

“哼。”沈晏哆嗦著從地上坐起來,半邊身子被血浸得濕熱。

盡管咽下去蝕骨銷魂散不多,但藥性已經開始發作,整個身子從裏頭開始燒起來,頭腦都變得迷糊。

少年側過臉來,說了一句。

“我要成婚了。”

聞言,沈晏頓時激動起來,“你要和那個低賤的女人成婚?”

一激動,傷口的血不住的往外流。

“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是我的妻。”少年語氣柔和,不會再為男人的挑釁有一絲情緒波動。

自詡冷靜的沈晏仿佛失了理智,或許是因藥性,也有可能是疼的無法思考。

他感到無比的嫉妒。

尖酸刻薄道:“哼,你以為她是真心愛你?這種商賈門戶出身的女子最是精明,指不定是為了什麽不可告人的野心才找上你。”

“所以呢?”沈玉衡回頭看他,滿眼戲謔。

沈晏又氣又惱,掙紮著想從地上站起來,試了幾次也沒能成功,身子無力的向後靠在了桌腿上。

“你不過是仗著面孔與我有幾分相似才得了她的喜歡,等到日後你被我踩在腳下,看看她是會跟著你還是選我!”

聽著他的酸話,少年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眼神鋒利。

“你喜歡她?”

“……”沈晏怔住了。

遲鈍了片刻才偏過臉去,哼笑一聲,“笑話,我怎麽可能喜歡一個低賤的商女。”

沈玉衡厲聲反駁:“她不低賤,是你欲壑難填,自己有了還不夠,還想去搶別人的,又或是……”

他的臉色更黑,指責:“你喜歡她,卻給不了她真心坦誠的對待,才要欺辱她也欺騙自己,彰顯自己的高貴。”

一瞬間,沈晏心中那些無法理解的情緒,無端對她升起的占有欲,全都有了源頭。

他喜歡她,但更喜歡自己。

他為自己的前程,利用她,欺騙她,貶低她,拋棄她。

他可以騙自己,可心裏的欲//望不會消失: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追逐她,懷念過往有她在身邊時的舒心,又貪求著,此生她仍然可以來到他身邊。

他喜歡她。

他愛她……

沈晏的表情從震驚到驚慌,在少年的註視下逐漸變得扭曲,嘶啞著怒吼:“你胡說,我才不喜歡她,像她那樣的女子,只要我想要,要多少沒有!”

這才是真正的狼狽。

不止是身體的傷弱,更是精神的崩潰。

沈玉衡冷眼看著他的坍塌。

“你真可悲。”

“沈玉衡,你有什麽資格嘲笑我!”

惱羞成怒的叫囂隨著距離的拉遠逐漸模糊,滿院的死氣沈沈,習慣了血腥味的少年並不在意,掏出帕子擦了擦劍上的血跡,收回劍鞘。

曾以為沈晏是個高大的壁壘,永遠翻不過去,如今徹底看破他的真面目,才發現他的虛偽弱小。

仰頭不見明月,沈玉衡走出宅院,算了算時辰。

這個時候回去正好,剛好給雲溪煲上一鍋湯,用小火煨上三個時辰,她早飯就能喝上熱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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