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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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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他徹底崩潰了◎

精致輕巧的白瓷杯打在額頭上頓時碎成兩半,鋒利的碎片劃傷了少女的肌膚,她向一邊倒去,被身側的采晴急忙扶住。

“小姐!”

柳雲溪半倚在采晴身上,擡手捂住額頭,低呼一聲,“好痛……”

采晴滿臉擔憂,對門口的小廝道:“快去找郎中!”

小廝急慌慌的跑出去,白媽媽和柳承業雙雙站在門外,被眼前的場景嚇到,楞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白媽媽趕忙跑來老太太身邊,“哎呦,老夫人您這是……”

柳承業也快步走過來,站到餘氏身側,低下身子在她耳邊道:“母親,你怎麽能出手打人呢。”

“我,我……”

餘氏扔東西出去的手還懸在半空,看著少女被砸傷,一身的火氣頓時消退,心中升起驚恐。

一家人吵吵鬧鬧也還是一家人,動了手,見了傷,可就成仇人了。

耳邊是兒子低聲的盤算,“原本咱們是占理,把她不敬長輩的醜事說出去,出門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叫她吃個大虧,如今你打傷了她,就是咱們理虧了。”

聽罷,餘氏猛然清醒過來,側臉叮囑他:“家裏的醜事,不許說出去。”

柳承業斜了下眼睛,滿心的鬼主意,顯然還是在怪老母親的沖動之舉讓他的盤算落了空。

幾人對面,柳雲溪痛的咬緊牙關。

她忍著痛,沈聲吩咐:“送叔父出去。”

聞言,餘氏又擡起拐杖護在兒子身前,動作迅敏,一點看不出年邁的遲鈍。

痛心疾首的斥責:“他是你叔父,你怎能對他這般無禮!”

少女擡起眼眸,冷漠的視線掃過面前幾人,平靜開口:“那奶奶是想和叔父一起走?”

“你……你……”

赤裸裸的警告擺在面前,餘氏怎麽也沒想到平日裏溫婉端莊的孫女,竟會有這般絕情的一面。

她支吾了半天也答不上話,不是不願意去二兒子家裏去,而是舍不得大兒子家裏對她榮華富貴、有求必應的供養。

利益當頭,再強烈的感情也退了下去。

柳雲溪不屑再看他們,冷聲吩咐:“還不快把老夫人送回去。”

這回,餘氏沒再掙紮,柳承業沒人護著,被家仆毫不費力的架了出去。

人一個個被送走,吵嚷的前廳漸漸安靜下來。

府門外的柳依依只能隔著老遠的距離觀望,看到了餘氏就大聲喊“奶奶”,可惜餘氏被幾個丫鬟扶去後院,沒有回應她,也不能給她做主。

家仆把柳承業送出門,應大小姐的吩咐,把府門關了起來。

府門一關,隔絕了外頭的聲響,柳雲溪挪去偏廳坐著,沒再聽到那些討人嫌的吵嚷,這才感覺心情好了些。

沒多久,家仆請來了郎中。

柳雲溪安靜的坐著,讓郎中上藥。

“小姐,您還好嗎?”她許久不出聲,身後的采晴關心問。

“我沒事。”柳雲溪看向窗外,不知何時,天空中聚起了厚重的白雲,遮蔽了太陽,天色有些暗沈。

她微微一笑,“早知道他們要來鬧,沒想到趕在了同一天,多虧奶奶脾氣急,打了我這一下,不然還不知道要聽他們母子絮叨到什麽時候。”

“您別這麽說,身子是自己的,給人傷了,就該生氣,有什麽好高興的。”采晴小聲嘟囔著。

柳雲溪微微挑眉,“你長膽量了,敢訓我?”

采晴的聲音立馬小下來,“不是訓您,就是讓您珍惜自己……要是老爺和大公子在,他們一定會護著您,怎麽舍得讓您受傷。”

提起父兄,柳雲溪感覺自己的心突然變得空蕩蕩的。

明明是一家人,一年卻見不了幾次面,彼此有彼此的難處,各自有各自的追求,互相惦記卻到不了一處去。

她想,她大概是自私的。

若是放得下揚州的家產,無論去北邊與兄長一處,還是回老家照顧父親,她都願意。

可她放不下,這宅子是娘親精心打理過的,鋪子和生意也都是娘親和父親壯年時打下的基礎,承載著她幾乎全部的童年記憶,她怎能輕易舍棄。

心心念念的愁思湧到嘴邊,化作一句輕嘆。

“對啊,要是父親和哥哥在就好了。”

可他們不在,她也不能指望著年末一家團聚的時候,再舊事重提,請父兄為自己主持公道。

很快,郎中處理好了傷處,她也終於能站起身來走動。

積雲遮蔽了日光,走出偏廳,看著廊下新開的小花,柳雲溪舒展了表情,不經意的開口。

“徐掌櫃那裏,去傳過話了嗎?”

采晴左右看看,見沒人註意才小聲回:“已經跟徐掌櫃叮囑過,叔老爺的那兩個鋪子,絕不會有人接手。”

“那就行了。”柳雲溪微笑。

以柳承業的能力,沒有掌櫃給他兜底,開垮兩家鋪子是遲早的事。

等鋪子倒閉,就又有熱鬧看了。

——

從上午開始,天氣就變得陰沈沈的,空氣變得悶熱,連一絲風都沒有。

黃昏時分,下起蒙蒙細雨,到了晚上,暴雨如註。

一整日,沈玉衡都沒有走出房間。

元寶只在換藥的時候看過他幾眼,下午再進去,發現桌上的飯菜幾乎沒有動過,少年悶悶不樂的窩在床榻上,心神不寧。

她昨天沒有來,今天也沒來。

可她已經與他擊掌為誓,答應了他的條件,還問了他的名字不是嗎?

為什麽沒有來呢……?

沈玉衡想不明白,心思一整日都神游天外,幾乎提不起精神去做任何事。

少年孤零零的蜷縮在被子裏,悶熱的夏天,他感受不到絲毫熱意,或者說,除了背後傷口明顯的痛癢,他感受不到其他的知覺。

似乎對這種癥狀習以為常,沈玉衡沒有過多在意,只是翻來覆去的想:明天她會不會來?

如果她能來就好了。

因為……他很想見她,一見到她,就很開心,仿佛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沒能喚回他的神思,直到入夜,房間裏一絲光都看不見,恍然間,天空中炸開一道白色的閃電,幾乎在瞬間,將屋外照的亮如白晝。

白閃過後,是一聲沈重的悶雷。

“轟隆!”

霹靂般的重響炸在耳畔。

“不!”少年頓時縮起身子,驚叫一聲,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暴雨傾瀉而下,劈裏啪啦打在屋檐上、樹葉上,清脆猛烈的聲響不住的朝他襲來,幾乎將他整個包圍了起來。

沈玉衡的身子變得僵冷,急促的喘息著,整個人都縮進被子裏,不安的顫抖著。

那恐怖的聲響不住的響在耳朵裏,幾乎將他的靈魂生生勾起,放回到他最不願再記起的記憶中。

無邊的黑暗,潮濕昏暗的地牢,清脆的鐵鏈聲,和無休無止的殺戮。

纖瘦的身軀在求生的本能驅使下,攥著手中的匕首,將它狠狠的刺進另一個少年的身體中,血流如註。

那雙眼睛仿佛要從眼眶中瞪出來,死死的盯著他,又是可憐又是不可置信,直到斷了氣,也還是死不瞑目。

那是他一生都跨不過去的黑暗。

他第一次殺人。

年幼而敏感的精神感受著熱燙的鮮血潑灑在身上,溫度褪去,變得黏膩冰涼。

他徹底崩潰了。

年幼的他早已死在了那間地牢裏,活下來的只是個麻木的軀殼。

暴雨不停,記憶中鎖住他的鐵鏈也沒有停止收緊,拖曳在地上,發出清脆沈重的聲響。

沈玉衡感到難以呼吸,捂著胸口從被子裏爬出來,跌跌撞撞滾到床下。

夏夜的大雨沖刷掉了一整日的悶熱,空氣都變的清涼潮濕。

元寶算好時間,撐著傘來收晚飯。

心裏惦念著公子早上中午都沒吃多少東西,千萬不要連晚飯都不吃。

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太大,以至於他走到門前,隔著一扇門才聽到屋裏發出來的摔摔打打的碎響。

不清楚裏面的情況,元寶敲了敲門,對裏面喚:“公子?”

回應他的只有更劇烈的摔打聲,桌子倒在地上,花瓶碎裂的聲響,裏頭的人像是發了瘋,恨不得將整個房子都拆了。

元寶慌張起來,更強烈的敲門,大聲問:“公子您怎麽了,是出事了嗎?”

“滾!”

一聲怒吼伴隨著凳子摔到門上,把趴在門外聽動靜的元寶給震了出去。

“唔……”元寶捂著耳朵退到臺階下,房間裏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亮能讓他看清屋裏的情況。

時不時的電閃雷鳴伴著暴雨聲打在耳邊,讓房中傳出的劇烈聲響更加驚悚可怖。

小公子不會瘋了吧?

怎麽辦!

雨滴融進漆黑的夜色,滴滴嗒嗒響在屋外,敲動飄搖的枝葉,打落盛放的花朵,連房間中暖黃色的燭火也跟著顫動起來。

暴雨天,並不適合秉燭夜讀。

少女靠在椅背上,目光淺淺,額頭上的淤傷隱隱作痛,昏黃的燈光接連晃動,讓她始終不能集中註意力。

雨打窗沿,潮濕的冷氣透進房間裏,柳雲溪倒吸一口涼氣,裹了下披在身上的外衣。

她收起書卷,走到燭臺前。

正要吹了蠟燭去睡下,恍然間聽到院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透過窗戶看出去,采晴披了衣服走出來,睡眼惺忪地去開院門。

一開門,元寶就急慌慌地闖進來,整個後背都濕透了,對著她的臥房大喊。

“小姐,小公子他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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