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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溫水煮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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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溫水煮青蛙

夏氏嘆聲氣:“我是昨夜回來的路上,在馬車裏聽閆大人說的,閆大人和二爺如今好像針尖對麥芒很久了。

好像是因為二爺派出去的那些探子引發的矛盾。但我當時心裏惴惴不安的,我沒太仔細聽。”

辛月影回過神來,死水一樣的眼:“是因閆景山發現有沈清起派下的探子存在公報私仇,屈打成招的事?”

夏氏點頭:“對對對,就是,你知道這個事?”

呵呵。禍禍吧,接著禍禍,大不了一起團滅,也不錯呢。

夏氏坐下來,望著辛月影,輕聲道:“還有個事,閆大人說,求我讓你去勸勸二爺。

閆大人說,二爺下令要砍了江廷廉的腦袋。次輔被罷免,換上了陸文道。

這怎麽行呢,陸文道人是挺好,真挑不出毛病,就說送我和老馬的那些東西,都是真金白銀的好東西。

但他能當次輔嗎?他是貪官呀,這......這太荒唐了呀。”

呵呵,這是殺雞給猴看呢。

黃鼠狼子最終還是如願進了雞窩。

沈清起如今不要清官了,他要聽話的貪官了呢。

江廷廉保不了,因為沈老二要越塔強殺呢。

還有很多的清官,最後都要死在沈老二的手裏,呵呵。

攔不住了,接下來的局面,離沈老二大頭朝下吊城樓不遠了。

辛月影移目望著院外。

精致而華美的庭院,佳木蔥蘢,怪石嶙峋。

卻沒有石榴樹,也沒有她的葡萄藤,只有一群宮女和太監立在外面。

環顧這間雕梁畫棟的大殿,安靜極了,說話都有回聲。

卻沒有從前一家人圍在一起嘰嘰喳喳了。

宋姨和朱川洛住在宮外。

刀疤和章七手帶著銅錘幫的小弟們倒是留在錦衣衛當差,可是他們每天各司其職。

大概錦衣衛的訓練比她專業多了,不知道是用的什麽方式,總之銅錘幫的兄弟們很少再來了,再不像從前那樣在她家裏進進出出的,看見有飯就進屋吃,吃飽了就走人。

在這個地方,擁有著一個王朝千百年來森嚴的規矩和體統,這不是一個人,一個家庭的入駐所能打破的。

宮女太監不需要做任何事,甚至不會反駁。他們畢恭畢敬的服從,履行著他們的職責。但宮女太監們越是井井有條恭順規矩,便越顯得他們格格不入。

這才是頂級的溫水煮青蛙。

沒意思透了。

辛月影移目,望向門板。

他還敢摔門了。

夜色靜謐,秋風蕭瑟,金黃色的瓦頂凝了一層涼涼的霜。

一身紅衣的辛月影沖到乾清宮,無人敢阻攔她,她就那麽長驅直入的進入殿內。

殿內點著燭光,她看向一個太監,冷冰冰的開口:

“你,讓沈清起給我滾過來。

順便告訴他,一炷香之內他不滾過來給我個交代,我馬上就回家。”

她盯著那太監,壓重了語氣:“讓他聽清楚,我是回我的老家!”

辛月影站在殿內,沒過多久,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嗡”地一聲推開了殿門。

沈清起喘籲籲的望著她。

辛月影本能想張口質問他為什麽摔門。

她努力的控制,控制,再控制,很好,她控制住了。

她很為自己感到驕傲。

她揚眉,挑釁的看著沈清起:“你看好本法師的風騷走位,記住我接下來的操作。

這叫,‘AP魔法傷害。’

這都是你逼的。”

沈清起雖沒聽懂,但他看著她臉上嚴肅的神情,便知她沒有說笑,他的喉嚨滾動著,眼中噙著不安,他走進來,宮女太監紛紛退了出去,大門關上了。

“月月,你聽我說。”沈清起神色慌張的開口:

“瘸馬去找我,問我是不是和你鬧別扭了。

我給他解釋了。

瘸馬聽後又質問我為什麽會把小石頭當成傀儡,他說那小子以後一輩子就是個傀儡了嗎。

我說是。

他跟我吵起來了,揚言要告訴蕭朗星,我只能把他關起來!

沈老三來問我,我給他講了,可講不明白,他也很吵!我也給他一並關了,還有閆景山。”

他喘籲籲的說完一句話,有冷汗自他蒼白的臉上落下,他沈聲道:“我這就放了他們去,你別生我氣。”

沈清起恍惚的回身欲走。

辛月影驀地出聲:“姓沈的。”

他回頭望著她,這三個字似乎具有將他瞬間擊垮的力量。

他眼中閃過一抹驚恐:“你別這樣喚我。”

“現在,我問你什麽,你給我回答什麽。”辛月影冷眼望著他:“首先,我想知道你的噩夢是什麽。”

沈清起攥起了拳,避開了她的視線。

辛月影又問:“你從夢中驚醒,是因為夢見了父母受刑的慘狀,是麽?”

他閉了閉眼,神情痛苦至極,聲音極輕:“不止。”

他似乎不想說,睜開眼時,眼中盛著恐懼,他努力的壓下了眼中的恐懼,望著辛月影,朝著她神魂晃蕩的走過來:

“月月......”

“你就給我站在那,別動。”她冷眼盯著他:“告訴我,你夢見了什麽。”

沈清起止住了腳步,他呼吸變得愈發急促了,眼下凝著一些淺淺的烏青,他的嘴唇極為蒼白:

“我夢見你被拷打,夢見你被削了手指,夢見你的舌頭被割了。”

他每說一個字,像剜心似的疼,他擡眼望著辛月影,滿臉憔悴:

“所以你能理解我麽,我不能把你的安危放在別人的手裏!

我緊緊抓著權,蕭朗星恨我也就恨了,可他不會恨你,不會傷害你。

如果有一天,我把權利拱手給他,他聽信了別人的讒言,沈家一旦倒了,你怎麽辦?

我是在將你的生死交在他的手裏。

我不能做這個賭註。”

他擡手指著那把金燦燦的龍椅:“你知不知道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最終都會變的。

他們的每一個考量,不是從親情出發,不是從百姓出發,是從如何維持一個王朝的穩固而出發。”

辛月影格外的鎮靜:“那日我問你,為什麽從一開始,你自己不坐這個皇帝。

你給我的回答是,你現在也能把他薅下去。

但你回避了我的問題。”

沈清起垂著臉,一言不發。

辛月影:“因為你從一開始,看出了我喜歡小石頭,你是因我,才會收養他,你看出了我在照顧小石頭的時候,我也彌補了我自己小時候的遺憾。

可是你的心裏其實根本就是恨他的。但你因為我,你向我提出要收養他。

如果我知道你這麽恨他,我絕不肯答應的。

讓他留在謝阿生的身邊,哪怕跟著謝阿生去洗衣裳都比如今這個境地好。

你最初也沒有告訴過我,如果把他推上皇位,代價是讓他永遠做一個傀儡,不具有自己的意識的傀儡,我也絕不可能答應他孤身來京城。

閆景山要帶他來的時候,他一開始也猶豫,我和閆景山吵起來了,但是當他聽得你在京城,他肯定的回答我,他要來,他要走這條路。

他視你為父,視我為母,他對蕭家人沒有任何感情,甚至憎惡。

如果當初你自己要坐上這個皇位,他會歡天喜地的認為,他擁有了一個皇帝父親。

別的小孩我不敢保,但我知道,對於小石頭來說,他有多渴望一個健全的家庭,多渴望有一對父母,他和你提出相左的意見,恰恰是把你當做了父親,如果他視你為外人,他絕不會吐露自己的心聲,他會隱忍,會蟄伏,會在你面前展現他單純無知的一面蒙騙你。”

沈清起皺著眉,他聲音有些混沌不清:“我高估了他,也高估了我自己。”

他劍眉緊蹙著,眼中凝著怒意:“我是信任過他的,可他不配我的信任。

你信麽?用不了幾天,他一定會去給蕭宸瑞一個了斷。

因為他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了。

他在意那些不相幹的太監是怎麽背後議論他的。

往後,他也會在意朝中的大臣對他的看法,他會在意別人認為他是個傀儡,而試圖想要奪回權利。

當他奪回了權利,他一定會跟我算一筆新仇舊恨的總賬。

他甚至會把對我的恨,轉嫁到你的身上。因為他知道,只有這個,才能將我真正的擊垮。

你知道我是怎麽肯定的麽?

我親眼看到他在祠廟哭得痛哭流涕!那絕不是裝出來的!他動了真情!

他對著那牌位口口聲聲喊著娘親!

他哭得肝腸寸斷!

這意味著他根本養不熟!

他對於一個未曾謀面的母親,能哭成這樣淒楚的樣子。

這是血脈相連的力量。

權利之巔,每天面臨的只有考驗,人性的缺陷會在這裏暴漏無疑,親生父子尚且不能全以信任,何況我與他?

閆霽安,朱如心,便是前車之鑒。”

郁結的根源終於找到了。

是他見到了小石頭在祠廟哭得痛哭流涕,他寒心了,替辛月影寒心。

這一切是在最錯誤的時機發生的,因為那個時候,他目睹了卷宗,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兄嫂如何受刑。

他看到了一生精忠報國的父親,落得滿門抄斬的結局。

順著這根,蔓延出了無數多的枝幹和錯綜覆雜的枝丫。

沈清起偏執的一面最終被徹底激發出來了。

他認為小石頭從一開始就沒有真的把辛月影當成娘親。

郁結在此,源於父對子的不滿。

【既然你讓她寒心,那麽我沒收你所擁有的東西作為懲罰。】

但這不是福滿城,父子的矛盾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弭。

這是在廟堂之上,牽一發而動全身,有太多人等著試圖見縫插針了。

更何況,他們不是親生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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