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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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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對質

三日後, 太後薨逝的消息傳到了遠在邊陲的平臨鎮南王府。

是餘彥執行完任務,快馬加鞭從長樂趕回來報訊的,比京城的報訊兵還早到了半日。

他急匆匆地爬上建在閣樓上書房, 推門而入。

坐在窗邊案桌前的淩曄聞聽噩耗, 執筆的手一頓,一滴濃墨滴在宣紙上, 緩緩漫開。

雖然才是初秋,他早已裹上厚厚的貂裘大氅,這個壞消息讓他臉色愈發蒼白了。

沈默了半晌,他才緩緩問道:“夫人...可還好?”

餘彥頷首,如實回稟:“啟稟少主, 公主殿下尚好,只是悲傷過度, 這幾天日夜為太後守靈。”

淩曄輕輕嘆息了一下,“如此憂傷勞累....也真難為她了..”他蹙眉憂愁, 沒有說下去。

餘彥看了眼自己少主的臉色,覺得他更需要擔心的是自己的身子,遂小心翼翼道:“公主殿下如今武功了得,一人單挑上百叛軍的場景已經傳遍了全國,她的內力應該...比屬下都強, 少主不必過於擔心...”

淩曄聽了神色略微松弛了些, 點點頭, 沒有繼續說什麽。

其實雪若忽然繼承了十三的功夫, 讓他也很震驚, 但這對他們來說也不能算是一件壞事。

餘彥又報告了一些京城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如傅臨風被刺之類,淩曄似乎早有耳聞, 並未有過多反應,只是淡淡道:“可知是誰刺殺了他嗎?”

餘彥搖頭,“到現在都沒查出來兇嫌是誰,不過民間傳言是對傅臨風暴行不滿的義士。”

“民間傳言..”淩曄笑了笑,盡是譏嘲:“所謂民間傳言便是當政者希望老百姓知道的輿論罷了。”

他在心中暗道,自己還沒派人去報覆一下,就已經被人搶先除了他,這種眼裏容不得沙子,斬草務盡的狠辣風格,也只有齊允軒了。

世人都當公主殿下秘密習了了不起的功夫,而知道她的武功都是來自於另外一個人的,除了鬼神醫和大巫師,只有傅臨風和他了,現在傅臨風死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又少了一個。

餘彥說完就要退出,淩曄叫住了他。

“夫人....夫人可有什麽話留給我?”他猶豫地開口,目光少見的殷切。

餘彥一頓,立刻想起來了,一拍腦袋,“呀,瞧我這豬腦子。方才忘說了,屬下臨行前,公主殿下特意前來送行,她關照少主聽左先生的話,好好吃藥,她等太後大殮出殯,過了頭七就回來。”

淩曄似松了一口氣,心情立刻變得很好,眉眼嘴角都變得柔和溫潤起來,他擺擺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餘彥出去後,他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轉頭看向窗外,目光越過不遠處的城門,一直看向長樂城方向。

遠處無邊大漠連接天際,殘陽如血潑灑在城門之上,依舊沒有人馬自遠方而來。

又一日過去了,他還是沒有等到自己的妻子回來。

他能想象當時雪若在煙雲澗等他時的心境。

每一天充滿希望地看著紅日升起,滿心失落地捱到日落西山,失望在日覆一日的等待中積澱。

而他並不知道,自己還能再看幾回這樣的日升日落,是否等得到妻子回家。

昨日,許晗離開平臨,他說眼下時局已定,要接殷歌回家。

那時他們二人護送左子衿回長樂,後來得知傅臨風抓了左子衿,誘捕淩曄來長樂,他心急火燎地想去劫獄。

他不顧殷歌的反對,將她安置在長樂城外一戶農家。

淩曄脫險後,許晗便心心念念地吵著要將殷歌接回來。

淩曄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而不語,只是將鎮南府裏最好的馬車交給他,又給他準備了豐厚的盤纏。

看著許晗上路,淩曄很是欣慰地琢磨著,是該給他成個家了。

“小五子,在做什麽呢...”他正在出神,忽然有人在門口喚他。

這一世,他聽過各種不同的稱呼。

有人叫他上官大人,有人叫他將軍,也有人叫他蘇辰,或者是逆賊,而世上能喚他一聲“小五子”的,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不覺心中莞爾,舒緩了唇角,遂擡頭看過去,左子衿捧著藥碗從門口走進來。

“你身子剛好些,不好好歇著,怎麽爬到這麽高的樓上來?”左子衿把碗放在桌上,氣不打一處來,“唉,累死我了。”

淩曄忍俊不禁,端起藥碗仔細瞧瞧,“又拿我試驗什麽新藥方呢?”

“放心吧,毒不死你的!”左子衿沒好氣,好整以暇地叉著腰,用目光示意他少廢話,趕緊喝。

淩曄閉上眼一口喝下,皺眉抱怨,“怎麽跟小時候害我發一身疹子的那個藥一樣難喝。”

聽他提及往事,左子衿不禁笑了起來。

“那時我想幫你補補氣血,沒想到學藝不精,臉色沒給你吃紅潤,渾身上下紅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他哈哈大笑起來,直不起腰。

淩曄嗔道:“你還有臉說,你怕被溫師父責罵,偷了師娘的雪花粉給我擦,把我的臉擦得跟鬼似的,還要我在師父面前假裝無事發生。”

兩個人笑得前仰後合,漸漸地笑聲低落下去,不知何時都斂了笑,心照不宣地沈默著。

他們都知道,那些如蜜糖如金子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左子衿咳了咳,岔開話題,“這幾日你的手感覺如何?”

淩曄伸開兩手,活動了一下,“已經有感覺了,可以動了,但是還是不太靈活。”

他看了眼自己方才寫的字,有些不好意思,“寫出來跟三歲孩童一般。”

左子衿心裏難過,卻笑著安慰,“會慢慢好起來的,你的手今後還要揮劍、彈琴,還能做回原來那個文武雙全的風流公子的。”

知道他是寬慰,淩曄只當信以為真,笑道:“那就全仰仗兄臺了。”

左子衿的目光停留在他桌上的書卷,伸手拿過來翻了翻,“你何時開始對巫族的秘術感興趣了?”

淩曄眼神一滯,很快恢覆如常,“閑來無事,隨便翻翻的。”

左子衿沒有多說,把書還給了他。

淩曄接過書隨手扔進抽屜裏,反過來說他:“聽說你這幾日連覺都不睡,日夜在研究解蠱之術。”

自進門,他就註意到左子衿眼中布滿血絲。

左子衿心往下沈,面上波瀾不驚,信口胡說道:“是,我查出你那體內那個噬魂蠱是個公蠱,準備再給你下個母蠱,讓母蠱把公蠱吃了。”

淩曄不解,“那母蠱不是還在我體內。”

左子衿次次笑道:“那只能跟你陰陽結合一下,然後你自體吸收即可。”

話未說完,就見桌上的一本書迎面飛了過來。

他側頭躲過,伸一手穩穩接住書,板下臉來,“跟你說了,手腕不可用力,怎麽就不聽呢。”

“阿讓,你這個毒舌的毛病真是一點沒變。”淩曄喘息著說,他拉了拉衣袖,遮住了身上上已經蔓延至手腕的猙獰黑線。

二人心照不宣地玩笑著,避開了說他的病情,也沒有提鬼神醫一直沒醒,唯一能挽救他蠱毒發作的希望也將破滅。

他們只是像兒時那樣鬥嘴,就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左子衿白了他一眼,暗暗舒了一口氣,收拾藥碗就要出去。

“阿讓,有些話...我想同你說。”

左子衿腳步一僵,立刻回答,“我不想聽,等你好了再說。”

說完,就要拔腿逃離。

“再不說,我擔心以後沒有機會說了...”聲音從後面傳來,略有猶豫,卻帶著沈靜的力量。

“那就別說了!”左子衿紅著眼眶,吸了口氣。

“阿讓,你可以幫幫我嗎?”

左子衿把心一橫,倏忽轉身,正視著他:“在你說之前,我也有話跟你說,有些事情...我想是時候該你知道了。”

良久之後,左子衿開門出去,只餘淩曄一人坐在屋內發呆。

*

長信宮內燭火通明。

因為太後守靈且連日悲傷,齊允軒熬紅了眼,勞累心傷至咳疾覆發,太醫院的首領這幾日住在宮裏伺疾,不敢怠慢。

齊允軒正咳的厲害之時,有太監通傳昭月公主求見。

齊允軒心中一喜,以為雪若是來探望他的,沒想到她拎了個包袱,來向他辭行。

“太後喪期剛過頭七,你就要離宮嗎?”他臉上露出薄怒,捂著嘴又咳了起來。

雪若等他咳好,垂眸答道:“是的。”

她伸出手,掌心托著個小巧的玉瓶,“王兄,這是我做的治療咳疾的藥丸,雖然比不上太醫院醫術精湛,王兄不防一試,或許對你的病有幫助。”

齊允軒喝了口一旁太監遞過來熱茶,略微好受一些,遂緩聲道:“雪若,你有心了。”

他使了個眼色,小太監忙彎腰走過去,恭敬地從雪若手中拿過藥瓶。

“如今紫宸宮百廢待興,你是夏州唯一的公主,怎麽可以不顧王室職責,一走了之呢?”他嘆了口氣,忍不住責怪。

“那符淩曄到底身份尷尬,孤可以不再追究他,可是他早已前途盡毀,你與他在一起,終究是不合適的。”

雪若全身素白,低頭看著自己被風吹動的裙擺,聲音漸冷:“臣妹並不貪戀富貴榮華,只願隱於民間過普通百姓的生活。”

“胡鬧!你這麽任性胡為,太後若還在世,將多麽傷心難過。”齊允軒說道悲傷處,抹了抹眼角。

雪若擡頭,臉色蒼白,慘然笑了笑:“母後最是憐愛我,她若還活著,也會支持我從心而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她深深地望向齊允軒,一瞬不瞬,“倒是她若是知曉王兄你的所作所為,才會真正的痛惜難過!”

齊允軒變色,指著她怒問:“雪若你大膽,我的什麽所作所為,會讓母後痛惜難過,你給我說說清楚!”

預料道兄妹間一場沖突在所難免,他擡手屏退左右。

雪若倔強地望著他,眼眶發紅,慢慢地溢出淚來。

她仰頭四顧,笑著說:“這長信宮真好,真結實,連爆炸都躲過去了,還有承光殿,對了,連我的燕熙宮也算上。”

齊允軒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你到底什麽意思?”

雪若看著他,“母後在時,我怕她難過,本不想再說這些了。如今母後仙去了,再也沒有什麽好顧及的了。”

她擡頭正視他,“你早就知道傅臨風會炸宮對嗎?你任由他采取行動,毀了紫宸宮!”

齊允軒眼皮跳了跳,立刻高聲反駁,“我讓傅臨風那個逆賊炸我自己的王宮,我是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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