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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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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不是尹海山的人嗎?”程歸晚疑惑。

“是的,尹海山給他送過不少美人,他全笑納了,留在府裏的就有三位。”陸漸離眉頭緊皺。

顯然,信不過江亦,但江亦的提議又著實誘人。

他手裏有段克信貪墨的證據,但缺少有力的引子,常順是五品官,由他指證段克信,這人證非常有力。

而且常順當證人,尹海山作賊心虛,必不敢過分幹涉庇護段克信。

如此一來,扳倒段克信希望很大。

這些日子因為穆玉華參加恩科考試一事,穆派和尹派鬥爭激烈,又是乘虛而入的好機會。

“萬一江亦是假裝對你示好,其實是尹海山設的局,脫身可就難了。”程歸晚憂心忡忡。

陸漸離正是有此憂慮,點頭,長嘆:“扳倒段克信的機會是個誘惑,我還有一個想法,我手下可用的人太少了,呂奇倒是忠心,可像個木偶,抽一步走一步,江亦是個人才,我也很想借這個機會探他底細,把他納入麾下。”

程歸晚沈思半晌,道“要不,趁他不在京中,我去他家找他那些美人,了解一下他的品性,有時候,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陸漸離遲疑了一下,道:“也好。”

正事說完了,程歸晚也不走,如以前一般,半站半坐靠到書案上。

陸漸離在書案前椅子上坐下,也不言語。

兩人各懷各的心事,相對無言,一時間,諾大的書房只有沙漏細細的聲響。

許久,陸漸離輕笑了一聲,問道:“你聽說過我在刑部大牢裏怎麽對待犯人嗎?”

“聽說過。”程歸晚一楞,不明白他怎麽突然這麽問。

“不怕嗎?”陸漸離擡頭看她,臉色蒼白,眼眶淺淺的青黑,憔悴的臉色與美麗的眉眼相映,秀色裏隱藏著暴戾。

程歸晚自然怕的,只是梅林裏先見了人,後來才知是他,傾慕在前,驚怕在後,那怕便打了折,無法直說,低眉,沈默不語。

陸漸離拍手,喊道:“拿三丈素綾,再燒一個火盆過來。”

拿素綾做什麽?大熱天的又燒什麽火盆?

程歸晚不解,心中浮起不好的念頭。

陸漸離挑起唇角,笑意盎然。

此時明智的做法是趕緊離開,程歸晚輕咬唇,到底不願離開。

素綾和火盆很快送過來。

陸漸離望一眼程歸晚,似是在說最後給你一次機會。

程歸晚定定站著不動。

陸漸離笑咧開嘴,抓住素綾一頭,往空中橫梁拋去,素綾一頭從橫梁那邊垂下。

程歸晚一呆,自縊嗎?

未容她想明白,陸漸離抓過她,把她雙手拉到頭頂,用素綾捆住。

“你要幹什麽?陸漸離。”程歸晚驚叫,掙紮,雙手高吊在頭頂,哪掙得開。

“讓程小姐小小的領略一下刑部的手段。”陸漸離眼底簇燒起幽幽光芒,拿起火鉗,慢吞吞推著火盆來到程歸晚腳邊。

炭火在短短時間裏燒得通紅,繡花鞋觸到銅盆邊沿,裏頭腳趾一陣炙痛,程歸晚縮腳,陸漸離接著推火盆,身體高高吊著,退不出多遠,程歸晚無奈縮起腳,這一縮,火盆就被陸漸離推到她腳下。

不過片時工夫,通紅的炭塊騰起火焰,熱汽直往上冒。

程歸晚周身大汗,身體僅靠素綾吊著,時間久了,手腕被勒得生疼,雙臂仿佛要被扯斷了。

“受不了啦?”陸漸離嘻笑,伸手,輕撫過程歸晚眉眼,接著往下。

“陸漸離,別這樣,放我下來。”程歸晚身體激顫,忍不住哭了起,臉上汗和淚交織,濕漉漉水漬。

“這就是真實的我,怎麽,你不喜歡?”陸漸離笑得更歡暢,手上動作越發殘暴。

比前世青樓裏被灌藥更痛苦的折磨,那時有恨支撐著,用恨意抵擋,這當兒……程歸晚嘶聲痛哭,不住哀求:“陸漸離,你放過我好嗎?”

“這才不過盞茶工夫,再等等,一個時辰後,我就放過你。”陸漸離快活道。

一個時辰!

程歸晚幾乎昏過去。

不知是夢還是前生,她在青樓裏捱了一個月,可眼下,別說一個時辰,半個時辰她都承受不住。

腳伸直就會踩上燃燒的炭火上,驚恐得人神經緊繃,手腕和雙臂的疼痛把人扔進忍耐的極限,更難受的是在身上作惡的那只手。

程歸晚深刻體會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望滋味。

不知過了多久,程歸晚神智不清,腳下哐當一聲,陸漸離踹開火盆,解開青綾,程歸晚兩條腿曲麻了,站不住,周身衣裳濕得滴水,陸漸離把她抱住,扒她衣領,笑呵呵道:“程小姐衣服濕成這樣,要不要我幫你換一身。”

程歸晚靠在他懷裏,抖成一團,哪說得出話來。

陸漸離偏不放過她,右手攬著她,左手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擡頭跟自己對視:“好不好?請程小姐說一句。”

程歸晚咬唇,慘白的唇洇開血珠,白裏一點紅,眼淚已經流幹了,嗓子也啞了,拼了力氣擠出一個“好”字。

“說的太慢了,我不樂意侍候程小姐了。”陸漸離哈哈大笑,松開程歸晚,一臉的惡作劇神色。

程歸晚罵不出來了,軟著腿往門外沖。

幸而此前曾在品雪廬過夜,陸漸離的臥房裏頭備有她的衣裳,不然,這個樣子回夏宜樓,路上給下人看到,臉沒處擱了。

陸漸離沈默著看著她沖出去,看不見人了,臉上浮起一個苦澀的笑容,轉身,看一眼火盆,火焰燒了些時滅了,炭更紅了,擡腿,扒掉腳上靴子與襪子,赤腳踩進火盆裏。

哧哧哧皮肉與炭火相觸燒開,空氣中漫開烤肉味。

陸漸離直直站著,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只頭臉克制不住身體的自然反應淌下豆大汗珠。

許久,炭的紅光淡了下去,呈死灰色,陸漸離離開炭盆,走向屋角冰盆,腳底在地面印下焦赤沾膩的血肉,冰盆裏半盆冰,晶瑩潔凈,陸漸離赤足踩了上去,頃刻間,燒炭帶來的熱疼激起的通紅的臉變得慘白,冷與熱瞬息交替,比萬蟻噬心更痛的折磨。

程歸晚換好衣裳,又拿布帛使勁擦濕漉漉的頭發。

整弄了許久,總算把頭發弄了個半幹,松松挽了個隨雲髻,簪釵也不插了,收進袖袋裏急忙離開。

夜色深沈,路邊花木陰影重重,程歸晚埋頭疾走,忽然一聲嬌笑,面前的路被堵住。

“程姑娘這是要回去了?怎麽,爺沒留你?”鐘嬈嬈笑咪咪問。

放在以往,程歸晚便一笑置之了,這晚,在陸漸離那裏受的氣無處釋放,抖地爆發,擡手,照準鐘嬈嬈臉龐重重扇過去。

清脆響亮的“啪”一聲,鐘嬈嬈被扇得身體轉了半圈,捂著臉,看著程歸晚,滿眼驚訝叫:“你打我,你敢打我。”

“就打你,怎麽了?爺的事是你能過問的嗎?”程歸晚寒聲道

鐘嬈嬈捂著臉哭著跑走了。

找卞素姬告狀,卞素姬再找陸漸離討公道麽。

程歸晚冷笑,暴怒之後,這瞬間抱的是魚死網破的心,羞惱與失望不能完全描繪她此刻心情,她就是想鬧事,要看陸漸離怎麽處理。

回到夏宜樓,忍冬瞪圓眼,見鬼似,鐘嬈嬈一模一樣的問話:“姑娘怎麽回來了?爺就留你?”

程歸晚煩得想砸東西發火,強壓下怒火只不答言,還有一場惡仗要打,換了衣服還是周身粘膩,吩咐擡熱水沐浴。

沐浴過,程歸晚梳髻理妝,嚴陣以待,誰到無聲無息,陸漸離不曾使人來傳她過去問話。

卞素姬居然沒替鐘嬈嬈出頭找陸漸離討公道?

程歸晚不信,陸漸離不喚她,也總不好巴巴過去一趟,像炫耀一般。

鐘嬈嬈奔回歸真院,卞素姬一看她臉頰通紅的指印,聽說程歸晚打的,也不問緣由了,跳起來,拉著她就往品雪廬沖。

品雪廬黑漆漆一團,迷朦月光照著,臥房門大敞,書房窗扇上映著人影。

“從雲,怎麽不點燈?”卞素姬問,點了燈。

陸漸離坐在書案前,一雙腿擱在書案上,手裏拿著薄薄的匕首,正在削腳底皮肉,房間從暗黑突然亮了起來,不適應,手上的動作停下。

卞素姬看清,驚得臉都白了,尖叫:“你幹什麽?”

“削肉。”陸漸離淡淡道,接著削,肉片表面焦赤,底下血紅,隨著他的動作,血水淋淋滴到書案上。

鐘嬈嬈驚得說不出話。

卞素姬深吸一口冷氣,“你這是怎麽啦?別這樣行嗎?”又推鐘嬈嬈,“快叫人請大夫。”

“不用。”陸漸離重重喊,嗤笑了一聲,道:“卞姨又不是沒見過定海關那時情形,那些將士一只手臂被斬掉了,換只手抓起大刀繼續殺敵,雙手都沒有了,就撲過去,用嘴咬,直到頭離了身子,不能再戰,我這麽一點傷,哪用得著請大夫。”

“從雲。”卞素姬哽咽,滿眼的淚。

“卞姨過來有事嗎?”陸漸離問。

卞素姬來時一腔怒火,此時倒有些怯,“程歸晚打嬈嬈耳光。”

陸漸離斜眼看鐘嬈嬈,“程歸晚打你前,你說了什麽惹她了?”

“我……”鐘嬈嬈發抖。

“一個字不許漏,說。”陸漸離冷冷道。

“我說……”鐘嬈嬈結結巴巴,許久方說完整。

“程歸晚打的沒錯,我的事,是你能嚼舌根的嗎?不只我,程歸晚也不是你能嚼舌根的人,這一巴掌,程歸晚沒打錯。”陸漸離笑了笑。

鐘嬈嬈哭了起來,粉色小衫,綠色長裙 ,活潑的雙垂髻,楚楚可憐。

卞素姬看一眼養女,心疼不已,不肯罷休,還要再爭一爭。

陸漸離沈聲道:“卞姨,你得好好教一教她規矩,這回我就不大責了,禁足一個月,略作薄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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