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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試結束後,沈清語沒有半點多留的意思,擡腳就走了。

風城也帶人匆匆忙忙走了,沒有半點來時的悠閑張揚,回到聚緣書院給他們安排的院子後,他將其餘弟子打發走,把陸遠歸單獨叫到了房間。

進屋後,風城手袖淩空一甩,門就啪塔一聲闔上了。

風城原本壓著的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臉色鐵青道:“找到少主這樣的大事都不傳信告訴為師一聲!你眼裏可還有我這個師傅?”

雖不知風城為何這般興師問罪,陸遠歸還是立馬跪下請罪:“弟子不敢,只是我等雖然找到了少主,但少主不願意跟我們回去。”

聞言,風城十分詫異,皺起眉頭道:“你說她不肯回絕塵崖?”

“是,弟子本想等勸說少主同意後,再告知師尊父親以及各位長老。”見他反應奇怪,陸遠歸有些疑惑道:“師尊見到少主為何有這麽大的反應?”

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太過惹人懷疑,風城緩了緩臉色,露出一副慈祥溫和模樣:“少主離開絕塵崖已久,當年她離開時又是那樣混亂的場面,為師也是擔心少主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記恨上你們,你也知道,少主實力不凡,要是真跟你們動起手來,你們恐怕不是對手。”

他這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陸遠歸毫不懷疑,畢竟沈清語真的差點跟他們動起手來。

風城將陸遠歸從地上扶起來,“遠歸,你與為師說說,你們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以及少主為何不肯與你們回去?”

無論如何,他也得先弄清沈清語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他才好做打算。

陸遠歸將這段時間的事情都如實告知後,風城整個人都不好了,尤其是在知道沈清語現在是南月派請來的人,又與謝行止交好後。

南月派跟聚緣書院都不是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尤其是聚緣書院,聚緣書院這幾年日漸壯大,實力不容小覷,謝行止這人又向來乖張狂傲、目中無人,行事更是沒有半點忌憚,整個聚緣書院都掌握在他手裏,由他說了算。

這兩年哪怕與絕塵崖交好,也沒見他過分親近誰,他曾多次與他示好,都被他輕飄飄地擋了回來。

想到他今日的刻意為難,風城不禁懷疑與沈清語有關,謝行止這人喜怒不定,難以揣摩,怎麽就偏偏對沈清語另眼相看

可不管沈清語與哪派交好,對他都不利,要是讓她重新回到絕塵崖,見到掌門,將當年罪魂閣的事和盤托出,到時候,就算掌門不計較他濫用職權陽奉陰違,肯饒他一命,沈玉寒那個老家夥也不會放過他。

風城素來心狠手辣,但凡威脅到他的,無論人與事他都不會留,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除了沈清語。

“你來聚緣書院後,可曾見少主與人動手”無論如何,他都得先弄清楚,沈清語的修為到底還在不在?

聞言,陸遠歸頓住,他不禁想起了雲沈月之前同他說的話,“少主今日問了我她當年的責罰,可那責罰不是少主自己受的嗎?她怎麽會不記得?”

他當時就心生懷疑,幽明之刑不是無關痛癢的輕罰,沈清語怎會記不得?

看著負責掌罰的風城,陸遠歸終歸留了個心眼,說道:“弟子並未見少主動過手。”

聽他這麽說,風城總算松了一口氣,中了五行殺的人絕不可能修為尚在,他也是蠢了,居然會認為沈清語沒什麽事,那她今天的樣子,定是強裝的。

陸遠歸似是想到什麽:“師尊,少主現在好像與長明仙尊有了嫌隙,我們要不要讓長明仙尊親自來一趟?要是真有誤會,也好說開。”

風城立馬拒絕道:“這麽點小事就不要麻煩長明仙尊了,為師與她去說便是,你今日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沈玉寒要是來了,他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是一個問題。

陸遠歸出門後,又貼心地將門帶上,十分規矩懂禮。

此番談話下來,天已經黑了下來,因此沒人看見,原本溫文爾雅光風霽月的絕塵崖大師兄,此刻眸中一片妖冶的紅,仿佛邪魅。

風城確實沒騙他,在陸遠歸走後,風城便匆匆寫了一封信,等信風幹裝入信封封好後,他便喚來一個小弟子,吩咐道:“你將這封信送去給少主。”

小弟子接過一看,驚訝道:“這是長明仙尊寫給少主的?他怎麽知道我們找到了少主?”

風城臭著個臉,當即冷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絕塵崖但凡長了眼睛的弟子都知道,執法長老風城與長明仙尊沈玉寒面和心不和,也就明面上過得去,私下誰也不搭理誰。

即便是他這個新入門的,也看的清清楚楚,每次風城長老見了長明仙尊,臉色比鍋底都還黑。

再者,在這些弟子眼中,長明仙尊修為高深,無所不能,說不定掐指一算就知道他們找到了少主也不無可能。

因此,這個新入門的小弟子沒敢多問,麻溜地送信去了。

小弟子沒有在沈清語的住處找到人,問了人才知道沈清語在九思院。

也是那個仙門魔頭的地盤。

小弟子:“……”

小弟子見到沈清語時,沈清語和謝行止剛吃完晚飯,謝行止此刻正在給沈清語剝橘子,只見他剝皮去絲,動作十分熟練,一看平日裏就沒少剝。

看見絕塵崖的人時,沈清語並沒什麽波動,她看著面前眼生的弟子,問:“聽說你找我,有何事?”

小弟子立馬將風城交給他的信呈上:“少主,這是長明仙尊的來信,風長老托我交給你的。”

聽到是沈玉寒的信,沈清語有些意外:“長明仙尊給我的?”

小弟子忙不疊地點頭,第一次看見沈清語,他十分緊張:“少主,你什麽時候出的關?我來絕塵崖兩年了,還是第一次見您。”

沈清語擡眼看他,是個斯文秀氣的少年,年歲不大,連骨骼都還沒有長開,“你很想見我?”

小弟子十分靦腆,見沈清語跟他說話,一張臉紅撲撲的,說話都不利索了:“少主,我、我叫景桑,是耀楓長老新收的徒弟,今年十四歲,同門師兄們都跟我說過您,但您一直在閉關,所以我們這批新入門的弟子都沒有見過您,少主……”

“絕塵崖的人怎麽這麽多話?”謝行止聽得有些不耐煩,這小子,家門報的這麽清楚,就差將自己的生辰八字都給報出來了,還羅裏吧嗦說個沒完。

景桑立馬閉了嘴。

“把信給我。”

從景桑手中接過信,沈清語輕輕瞥了一眼就放下了,沒有急著看的意思。

謝行止將剛剝好的橘子遞給她,見那個叫景桑的弟子還杵著不走,他沒好氣:“還不走?等著我送嗎?”

景桑被嚇的腿軟,立馬就想逃之夭夭,可看著沈清語,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少主不跟我一起走嗎?”

在他看來,沈清語是絕塵崖的少主,理應跟他們在一塊,雖然他不知道沈清語是怎麽去南月派的,但這並不影響他犯蠢。

果不其然,在他說完這句話後,謝行止的神色直接從不耐變成了冷臉,還不等他發作,小弟子就十分有眼色地跑了,邊跑還不忘邊說:“少主!我先回去了!明日再見!”

謝行止:“……”

沈清語:“……”

沈清語斯條慢理地吃完橘子才緩緩拆開信件,她將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看完,整個人都冷冽了三分。

見她神色不對,謝行止道:“信上說了什麽?”

沈清語懶得說,直接將信遞給了他,示意他自己看。

這個舉動讓謝行止有些詫異,他沒想到沈清語這麽信他,連沈玉寒的來信都隨意給他看。

他喜滋滋地將信接了過去,書信只有薄薄一頁,謝行止看的很快。

看完後,謝行止一把將信拍在桌上,鐵青著一張臉怒罵道:“沈玉寒那個混賬王八蛋!他當你是什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怎麽有臉說出這種話,你是他的弟子,他不信你也就罷了,竟然還來威脅你,有這麽做人師傅的嗎?”

信上只有短短幾句話,其意思就是給沈清語兩條路。

要麽回絕塵崖,那她就還是絕塵崖身份貴重說一不二的少主。

要麽絕塵崖將她之前犯下的諸多過錯公諸於世,成為一個喊打喊殺人人厭棄的師門棄徒。

謝行止氣得破口大罵,之前的事他雖然不在,可他專聽聽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什麽“殺害同門”、“盜竊師門”的,哪樣都能輕而易舉的毀了一個修士,阿語當年不知道受了多少罪,現如今沈玉寒怎麽還有臉威脅她回去?

沈清語自認是謝行止以來,無論是曾經偽裝的少年還是現在位高權重的掌門,她都從未見他發過這麽大的火,一時間不免呆楞住。

等她回過神意識到他是在替自己抱不平時,心裏又泛起一陣暖意,從沒有人這樣相信她,哪怕是沈玉寒也曾質疑過她。

沈玉寒畢竟是教導了沈清語十幾年,眼見謝行止越罵越過分,連龜孫子都罵出來了,沈清語忍不住打斷他:“你夠了。”

謝行止難得大聲反駁她:“不夠!沈玉寒這個鱉孫,別說是罵他了,我現在提劍殺了他的心都有!”

沈清語無言片刻後道:“這信不是他寫的。”

謝行止罵到一半突然哽住:“……不是他寫的?”

看著那字跡,他說:“你怎麽知道?”

他也在絕塵崖呆過兩年,這兩年沒少往沈清語居住的華竹峰跑,裏面沈玉寒批註過的書,就連寫過的手劄他都沒少看,他自認為他對沈玉寒的字跡還是很熟悉的,這信上的字跡分明就是沈玉寒的。

看出他的疑惑,沈清語拿著信件解釋道:“這封信的字跡看上去與長明仙尊的一樣,可是細微之處還是有區別的。”

謝行止又拿著信看了看,沒發現哪裏有差別。

沈清語指著其中的一個字道:“長明仙尊的右手有舊傷,寫字的時候容易微微顫抖,其它筆畫還好,可在寫豎的時候最明顯,會有細微抖動的痕跡。”

謝行止仔細看了看,這封信上豎著的筆畫都鏗鏘有力,一氣呵成,絲毫不像右手有舊傷之人所寫。

謝行止看著她,疑惑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這種細微之處,哪怕相識多年的人也未必看得出來,沈清語是怎麽一眼識破的?

沈清語眸光微微晃動,輕聲道:“我的字是他教的,怎麽可能不知道”

從她開始學寫字,便是由沈玉寒手把手一筆一劃教的,他的右手曾傷過,寫字的時候難免顫抖,經過多年的療養,顫動的早已不是很厲害,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她本就喜歡敬重沈玉寒,在得知他要親手教她寫字時,整個人歡呼雀躍了好一陣。

沈玉寒每次教她寫字時,她都要來回盯著看,就差把紙看穿了,那點細微之處,一早就被她發現了。

後來她還專門學著沈玉寒寫字,連那細微的抖動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為此,沈玉寒還罰她抄了好些書。

聽到這,謝行止好笑道:“想不到你也有被罰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小時候就是這般乖巧懂事呢。”

思緒漸漸飄遠,沈清語似乎看到了當年的場景,有些悵然:“為了防止我學壞,他後面就換了左手寫字,所以沒幾個人知道他寫字手會抖。”

謝行止手裏捏著那張薄薄的信,說道:“這信雖不是沈玉寒寫的,但與絕塵崖脫不了幹系。”

能將字跡模仿的讓人難以分辨,這人定然是熟悉沈玉寒,且能看到沈玉寒書信之人,絕塵崖上也就那麽幾個。

見沈清語氣定神閑,一點著急的意思都沒有,謝行止湊近道:“你知道是誰寫的?”

沈清語擡眼看他,絲毫不介意告訴他:“風城寫的。”

謝行止皺眉道:“他以沈玉寒的身份給你寫信,安的什麽心?”

沈清語毫不在意道:“信上不都寫著嗎?”

想到信上那狂傲的口吻,謝行止忍不住嗤笑:“他信上要你回去,可背地裏恐怕巴不得你不回去。”

沈清語向來吃軟不吃硬,就連他都知道的道理,風城那老東西怎麽可能不知道

沈清語自然知道風城在打什麽主意,他是怕她沒死,揭穿他當年的醜惡嘴臉。

謝行止並不知道這些事,所以沈清語沒跟他說,只是告訴他等弈靈會結束後,她會出去一趟。

等沈清語要離開時,謝行止到底忍不住問了一句:“什麽人的字跡你都能認出來嗎?”

他原先沒什麽察覺,可今日看沈清語對沈玉寒的字跡輕松的精準認出,他心裏咯噔了一下,當年他在絕塵崖時可沒有刻意改變字跡。

想到他之前主動送過去的那一沓符咒,謝行止腦殼有些疼,十分懷疑沈清語已經認出了他。

他遲緩地意識到,這段時日,沈清語跟他相處隨意了很多,會主動使喚他做飯剝橘子,甚至還會主動點菜,之前她還會幫他一起洗碗,可現如今,連刷碗的活計都落到了他頭上,偏偏他還樂在其中,後知後覺。

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謝行止難得的有些緊張。

萬一沈清語以為他當初進入絕塵崖心懷不軌怎麽辦

她要是知道了,是不是要跟他算賬

快要邁出院子的沈清語聞言轉身,當即看破了謝行止的想法,捕捉到謝行止臉上的慌張時,唇角忍不住上揚,向來清冷如月夜梨花的面容上都帶了兩分暖:“在我面前寫過字的,我都認得出來。”

謝行止整個人都呆住了。

完了,這是認出了啊!他之前是腦子進水了嗎幹嘛去畫符咒還平白無故地暴露了自己他圖什麽啊

謝行止之前也想過跟沈清語坦白,但他一直沒想好怎麽說

這突如其來的戳破,簡直讓他措手不及。

他想解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沈清語帶著些許笑意的嗓音再次想起:“小師弟,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明日事情多著呢。”

沈清語瀟灑地走了,留下一個坐立不安的謝行止。

今夜,註定是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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