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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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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息

村長被幕後之人保留了生前意識,在面對死亡時,還是會本能地害怕,縱使他已經不是活人了。

他被謝行止定住無法動彈,忍不住哀求道:“別殺我,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謝行止將他身上的骨笛拿走,放在手裏把玩:“那你倒是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麽?”

村長哆哆嗦嗦道:“五年前,有個蒙面人來到了我們村子,他找到了我,將我制成了傀儡,為了防止有人發覺,他保留了我的意識,他說我們這裏是一方福地,要我幫他守著,說是有一天會用到。後面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三年前,他又找到了我。”

村長順著回憶追溯到了那天,黑衣白發的蒙面人找到了他,那人說:“現在時候到了,我也該用這塊地方了。”

他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聽得出那難掩的喜悅,自那之後,稻花村的靈力開始流散,村裏開始出現草木枯萎的現象,但並不嚴重,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兩年前,那人再次找到他,一個勁的嘶吼道:“太少了,還是太少了!”

於是,他吸幹了整個稻花村的靈力,可這些遠遠不夠,那人越來越焦慮,他開始吸取村民的精力,授意他制造恐慌,逼村民搬走,一但有村民搬走,他就假借為村民送行的由頭,將他們送進噬靈陣。

他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希望眼前這尊閻王能放過他。

這人知道的不算多,但對查了多年的謝行止來說,好不容易有了眉頭,也算是意外之喜。

一直沒出聲的沈清語突然出聲:“那人三年前找到你,可有給你什麽東西?”

村長連忙搖頭:“沒、沒有,我只是聽他說了一句‘拿到了’,至於拿到什麽,他沒有告訴我。”

沈清語忍不住皺眉沈思,三年前,剛好是劫生塔大開,引靈軸丟失的時間,那人費盡心思拿到引靈軸,想必也不會輕易交給別人,稻花村靈力枯竭定然與丟失的引靈軸有關。

謝行止側過身來,問道:“你在找什麽?”

沈清語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丟了樣東西。”

謝行止凝視著她:“很重要?”

沈清語淡淡道:“倒也不是什麽打緊的東西。”

“要我幫忙嗎?”

沈清語覺得他過於熱心,拒絕道:“不了。”

她看了看陣中的傀儡,說道:“這些都是枉死之人,將他們送走吧。”

她瞥了眼惶恐不安的村長,“至於這個,你解決吧。”

等沈清語去送傀儡入輪回時,謝行止收了笑意,村長毛骨悚然:“求求你,放過我。”

謝行止長著一張鬼斧神工、令人心神搖曳的臉,說出的話卻寒冷至極:“我放過你,誰放過那些死去的村民?”

他側頭望去,那人長身玉立,青絲如瀑,站在輪回陣中,將那些修士村民一個個的送走。

這樣聖潔美好的人,豈是他能動的?

謝行止指尖凝聚靈力,毫不猶豫地直擊村長心口,一擊斃命,隨後將人隨手丟入了輪回陣中。心想,便宜他了。

處置完後,謝行止過去幫忙,站在往生花下給那些人念往生咒。

沈清語有些意外地瞧了他一眼。

她雖在這裏施法超度,但對身後發生了什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人殺人毫不手軟,竟也會為人念誦往生咒?

這人,也沒有傳聞中的那樣壞。

沈清語默默地看著那些漸漸消散在往生花樹下的人,眼中泛起波瀾,她明明送走過很多人,也看過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生離死別。

可每次看見,她依舊於心不忍,感到難過。

這些村民本該平安順遂地度過自己的一生,享受著兒女繞膝、天倫之樂,卻因人操控,被自己敬重的人做成了傀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園被摧毀,鄉鄰被殺害,他們卻無能為力。

那些修士本該成為德藝雙馨的仙門名士,卻因一場劫難,成為了別人殺人的兇器,他們一生都在懲奸除惡,積累善果,最終成了自己最不想成為的人,沾滿了無辜之人的血。

她只希望這往生花和輪回陣能給他們一個新的開始。

下一世,他們定會平安喜樂,歲歲無憂。

將最後一個人送走時,天光破曉,明光普照,那棵如參天古木的往生花漸漸消散,聖潔絢爛的花瓣飛向了四面八方。

眨眼之間,花瓣落地之處,都長出了垂枝白梅,他們迅速的抽條長大,開出如雲似霧的白梅,將整個稻花村都遮擋在白梅之下。

落敗廢棄的屋檐三三兩兩地掩在垂枝白梅下,像是隱藏在一捧雪後面的寧靜人間。

沒有死亡,只有祥和。

蕭碧濤頭一次見這樣神奇的場景,嘴巴震驚的合不攏,楞楞道:“這是?”

“生息之術。”

生息之術,生生不息,予生者希望,逝者祝願。

回答他的不是一直給他解惑的大師兄石磊,而是他怕的要死的仙門魔頭謝行止。

蕭碧濤悄悄地瞄了他一眼,那人先是盯著遠處的垂枝白梅,後來視線落在了那一身素色衣袍的人身上,久久不動。

他從始至終,看到的都是那人清晰地下頜線。

這種感覺,讓蕭碧濤感到十分怪異,可又說不清哪裏怪。

他看了眼前的一片雪白,獨自喃喃道:“這得有多少棵白梅樹啊?”

“你昨夜看見了多少人,這就有多少棵。”

回答他的依舊是謝行止那個大魔頭。

“……”蕭碧濤說:“一人對應一棵,那恐怕得有近千吧。”

謝行止低垂著眼簾,視線一直落在沈清語身上。

他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一瞬之間,滿樹繁花。

修真界的弟子大多都是十四五歲就開始下山歷練,沈清語也一樣。

她下山那年才十四歲,而謝行止也剛好在那年接到一個人的請求——前去保護沈清語歷練一年。

那時,謝行止已經是聚緣書院的掌門人,為了方便保護沈清語,他將門中事務都交給了傅言涼打理,對外宣稱自己閉關。

謝行止隱去修為,變換容貌,化作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趁著絕塵崖招收新弟子時成為了一個外門弟子,借此來到沈清語身邊。

在他看來,女子嬌弱愛哭,矯情多事,保護沈清語對他來說,是一件不困難但很麻煩的事。

最開始,謝行止把這件事當做了一個人情,一個任務,想著一年後,時間一到,便結束了。

可當他上了絕塵崖才發現,這個人,跟他想的大不相同。

她不嬌弱,也不愛哭,更加不會矯情,事情倒是挺多的,但她自己也能處理好。

謝行止每日就扮做乖巧懂事的師弟,跟在沈清語身邊混吃混喝,偷懶耍滑,別人見他跟沈清語親近,也不敢為難他,有那麽一兩個不長眼的撞上來,他還來不及動手教訓,就先被沈清語以“私下鬥毆”的罪名狠狠責罰了。

而他偶爾也狐假虎威,玩得不亦樂乎。

每次沈清語下山歷練,他就施法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後。沈清語修煉刻苦,再加上天賦異稟,修為早已不是同輩中人可以比擬的了。

修真界常說“天賦比努力更重要”,這對那些努力修行的人來說可能有點不公平,但事實就是如此。

你刻苦努力十年,也未必能及有天賦的人修行一月。

碰上沈清語這樣既有先天優勢,又有後期努力的人來說,修行可謂一日千裏,到達巔峰,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沈清語剛下山時,謝行止完全不擔心她的能力,只是擔心這丫頭年紀輕會被騙,可後面發現,這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想騙沈清語去花樓的人販子被沈清語打的鼻青臉腫,偷沈清語錢的直接折了手,偶爾還能看見沈清語被人訛,隨後跟人吵起來,但沈少主面皮薄,罵人也斯文不帶煙火氣,來來回回也就那麽幾個罵人的詞,別人還沒怎樣,沈清語倒先氣紅了臉,謝行止跟在後面見這場面,險些笑岔氣。

他看到沈清語每次驅邪除惡完,地上都會長出垂枝白梅,在一瞬之間,開滿繁花。

謝行止也是由此得知,沈清語喜歡白梅。

後來謝行止問她:“你為何要修生息之術?”

修習木靈根,可以學的有很多,小到化葉為刀,大到自然相合,聆聽萬物。

可這人,只學了生息之術。

當時,沈清語笑著回了一句:“我想給那些死去的人一個美好的祝願。”

謝行止當時也是這般目光深沈地看著她,內心觸動,久久無法回神。

這就是她除了修習劍道外,還努力修習木靈根的原因嗎?

她想給所有無辜枉死之人,都留下自己虔誠地祝願,祈求他們在來世可以平安喜樂,一生無憂。

看著眼前這片白梅,謝行止想,也許,這些逝去的人,終有一日,還會回到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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