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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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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整個荊北,南接北曲長廊,西線以北全部劃歸涼羌,東面有一條江,隔江而望的便是大徵氏族豪門,最富庶之地,那裏甚至有著大徵唯一的市舶司,出江入海,每年能帶出上百萬金的利潤,據江州街面上童謠所述,各世家豪門倉庫裏的銅錢,都生了綠蠅,米糧堆的能從透氣孔中流出,碩鼠長的都比成人拳掌大。

大徵疆域,嚴格來講,不該如此民困地乏,若政事清明,稅法嚴備,光江州與荊川商貿的聯動,就能將人少地廣的荊北帶活,更能兼顧北境三州,特別是有了淩湙後的北境三州,聯動到荊川商貿線後,整個北曲長廊線上的百姓,都有了活計。

越靠近北境門戶的田地,菽豆的種植面積越多,一年兩季的收成,很解了沿途百姓的生活,再有豆制品這一民生消耗,家庭作坊的易建,極大的改善了飯食需求,便是科稅增重,也讓百姓們有一口茍延殘喘的餘地,不至於在被刮地三尺之後,成為餓殍荒野之所。

戶部沒錢,是因為朝廷根本收不上錢,大頭全在江州豪族手中,指甲縫裏漏出來的一點點,卻養活了荊川商貿這一條線,保川府作為商貿中心,承載著北境與江州商貿的轉運樞紐,小十年來竟成了戶部稅課的主要財源,朝廷靠著這條線,才能養活京畿官場,讓他們每年還有俸祿可拿。

否則就憑問天閣的消耗量,朝廷早養不起這龐大的官體機制了,除了上四品的官員不以朝俸為主要收入,五品及以下的大部分小官,仍是要靠朝俸補貼家用的,更別提京畿營的幾萬軍,無俸無祿等炸營?

斷俸,等於動搖國本。

真真是令人可悲可嘆,而更叫人無語的是,為了能保住這最後一點稅收來源,無論淩湙 在涼州怎樣發展,如何招兵買馬,都有人為他打掩護,不單只有武大帥為他斡旋,朝中的袁芨、闞衡,甚至關謖,都不得不咬著牙,捏著鼻子替淩湙遮掩。

為什麽呢?

因為地方官也要吃飯啊!

有齊渲在保川府鎮著,攏住了周遭大小縣區的官員,為淩湙大開方便之門,便是只收一成過路稅,也能買得這些人睜一眼閉一眼。

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尤其在朝廷三次拖發年奉後,精明的官員已經嗅到了形勢的變遷,撈足本準備避戰禍,已經成為他們私下串聯的默契。

這個時候誰要是跳出來檢舉北境來的運輸隊,誰就是跟錢過不去的共敵,朝廷究不究另說,跟著發財的同夥,卻絕對會率先跳出來踢人。

淩湙集中了北境所有皮貨銷路,山野珍饈,以及煤炭渠道,手中又有新式冶煉的鐵具,私下甚至有一條專屬武器定制渠道,只要錢夠,你就能擁有一柄比禦麟衛手中更鋒利,更輕盈的防身武器,真正削鐵如泥,迎風斷發的神兵。

江州豪族的二世祖們,甚至以此為攀比,鑲金帶銀貼寶石,看誰的配刀配劍更豪華顯貴,在兼具鋒利度上,更追求奢侈美觀,大把的金銀送上,只為得一柄能壓過旁人的寶刀寶劍。

淩湙用限量,饑餓營銷法,著實從那些二世祖們手中狠撈了一筆,年年營銷大頭,都靠各種形式奢華的寶刀劍們斂入,每年推陳出新,讓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成為頂奢們的追求。

這中間最以盈芳樓的姑娘們,勞苦功高,她們遠赴江州,以走秀的形勢將寶刀寶劍帶入那片繁華地,唱著淩湙引導消費的話本子,鼓蕩起了一陣攀附之風,將那片荼蘼地更推向日耗鬥金的銷金窟。

只買貴的,不買對的,貴是奢豪標配,只有貴,才能顯身份尊,一度成為江州主流消費觀,奢品的價格一夜三跳,寶刀配英雄,金釵贈美人,只一個年份的營銷,就讓淩湙賺到了五六年的軍需。

直接讓坐等他鎩羽而歸的周延朝,和帥府市工司那幫人瞪脫了眼眶,閉上了唧唧歪歪的嘴。

江州細米精綿布,陸續成為北境三州百姓日常觸手可及之物,盡管價錢不便宜,可中下等家庭的百姓,擠一擠用度,仍能適當享用到,比如娶媳嫁女,比原本只有上等人家才能享用的特=權,此舉更添了平等親民的意味。

淩湙在北境真正擁有了百姓們,發自內心的推崇,湧入涼州落藉的百姓年年俱增,也讓他的招兵計劃能順利進行,用比隨州更快的勢頭,一舉成為三州靠盾。

當然也有識貨的掌權者,來大量定購刀槍械,甚至給出的價格都高於禦制樸刀,然而淩湙深知己方的倚仗,並不為巨額財富所動,推掉了所有刀槍訂單,只做精品寶器,並且為了防止刀械走私,定了重法,制了連誅律,盡可能的杜絕雁翎刀,特別是斬=馬刀的外流。

整個北境對於刀槍器械嚴控的標語,都充斥著蝴蝶效應的宣傳。

比如,今天你偷賣的一柄刀,來日會落於你同袍、族人,甚至親人之身,成為刺入你胸膛的利器,你賣的不僅僅是一把刀一桿槍,你賣的會是北境將來的命運,子孫的家園。

大字體宣傳語,直接刷滿街巷,不認字沒關系,隔兩日就安排學童站告示牌邊上,大聲誦讀,主打一個魔音穿腦,形成強勢記憶點。

此招一出,便是帥府日常處事事務的幕僚,也不得不私底下感慨,論殺人誅心,沒有比淩湙更厲害的人了,再有貪利出賣兵械的兵將被抓,殺起來都是一片叫好聲,讓試圖求情者,都生怕會惹一身騷的存在。

整個涼州,後期包括並州、隨州輿情人心處理這塊,淩湙幾乎包攬了所有關口,武大帥全權將北境對外交接事務托了他管,帥府市工司也無權掣肘,於是,包括婁俊才在列的,所謂中央藉官員,平日對接的工作,都是直報給淩湙處理。

這就是淩湙能越過帥府市工司,直接命令婁俊才幹活的原因,也是此後引起他們忌憚的導火索。

武大帥在兵出北境一周左右,淩湙就收到了來自闞衡和袁芨的問詢信,哪怕武景瑟再要隱瞞,也擋不住淩湙另有消息渠道,還是提前叫淩湙知道了大帥親自披掛的事。

淩湙彼時正坐在篝火旁,指導淩嫚握鞭甩鞭的力道和方式,拿到信時以為只是封普通的互通有無的信件,哪知拆開一看,便見兩封信紙開頭,省去簡略問候之後,就問出了他們共同的疑惑,“武大帥病體真情如何?可似其所述那樣大好?”

好到竟能領兵出征。

那之前的一再以病推諉,不正應實了陛下對於其稱病不出,只為要挾朝廷讓步的猜測成真,更激起陛下對大帥的不滿和疑心?

整個朝議,在武大帥領兵出征那日,沸騰到了頂點,陛下多年不出問天閣,那天卻站在大殿中,對著北境方向目露兇光,咬牙切齒,大有立刻擒武大帥到廷上問罪的意思。

若不是需要武大帥去平民亂剿匪患,此時的欺君之罪旨意早在半路上了。

袁芨和闞衡的疑問相同,他們都以為出北境的將領要麽是淩湙,要麽是武景同,誰也沒料居然真把武大帥激出北境了。

這是怎麽個意思?

是有什麽大計劃,竟然壞了韜光養晦的策略,還有淩湙,人呢?這麽縮著無聲無息的,半點沒有你往日的作風。

二人表示費解,同時心慌來信追問。

淩嫚正舞的鞭子興起,繞著篝火蹦的歡實,長鞭尾端覷著淩湙的面門就掃了過去,按往常般想要偷襲他,只這一次淩湙卻不躲不僻,眼看鞭尾就將掃中其臉,旁邊的酉一忙伸手擋了一下,這才驚醒了呆楞住的淩湙。

以為做錯事的小人,怯怯的站在淩湙對面,眼巴巴的擡頭看他,小嘴囁嚅,“哥哥……”

淩湙伸手摸了她一把,搖頭道,“去找幺雞玩,哥哥沒傷著,別怕,等哥哥將事情處理完,再陪你練功,乖!”

淩嫚這才蹦跳著跑去找幺雞了。

淩湙則沈了臉,扭頭進了大帳,酉一緊跟其後,覷著淩湙的面色發問,“主子,發生什麽事了?”

他在淩湙身邊呆了十年,自認摸清了淩湙的脾氣,真少有的能有事情讓他沈臉,更別提還隱生了一股怒氣。

淩湙捏著信走至帳中桌前,思索半刻,便道,“去將酉五叫來。”

他們的斥候只能往敵帳邊沿探,少數能入城一窺,想要穿過荊北西線往南,得需酉五這樣專擅隱匿之人。

酉五很快進帳,扶了刀半膝跪於地,低頭等候任務,淩湙也不多言,將信給他看了一遍,爾後道,“現時返回並州,出登城去追大帥已然不及,你立刻動身,穿荊西線去過南道口,若到時大帥的軍隊還未紮營,便往前截人,務必將我予的信送到。”

是邊說邊快速的著手寫信,酉一在旁協助磨墨,淩湙低頭簡寫上寥寥數言,“……大帥一片愛民之心……信小子力所能及,定驅涼羌鐵騎,收覆荊北全境……大帥當保重身體,切勿以身犯險,若小子所猜不錯,陛下咎責的旨意,定等在玉門歸途,屆時大帥當如何選擇?”

袁芨的信裏未提陛下之後行為,可闞衡的信裏卻提出猜測,按陛下現時的怒氣值,定然是要趁大帥出北境的良機,哄也好,騙也罷,以情誘也可,非要武大帥入京一趟的。

十年前他就想誘武大帥入京,如今時機這般好,他怎能放過?

除非武大帥命損荊北,否則這趟京他恐難再躲。

淩湙在信中寫道,“大帥可讓軍隊仍做出前往荊北的模樣,領一隊親衛隱匿行蹤,返回北境,務必在陛下覷及你之行跡時發難,京畿切不去,去之無回。”

酉五雙手平舉過頂,接過淩湙鄭重交到手上的信件,只聽頭頂上傳來一道沈穩命令,“截到大帥之後,無論他看信之後的反應,你只管動手將人砍暈了送回北境,他身邊的親衛必然不會阻你,必要時可將此信交予大帥副將一觀,由他暫領帶軍之職,你的任務,只是保證大帥平安回到北境,可明白?”

酉五沈聲接令,“是,屬下明白,不惜一切手段,定安全將大帥送回北境。”

淩湙揮手,“去吧!路上小心。”

又過三日,闞衡送來消息,“一切按君指示,太子以武大帥兵老將弱為由,在拿了江州三百萬兩銀後,又加碼,要求江州派兵入荊北。”

江州載兵的大船,於天佑十五年白露日,攜兵三萬五過江,於秋分之日,陳兵荊北東岸。

酉五在南線前二十裏處,截到了休整中的武大帥征荊軍。

可惜,並沒能如願帶著武大帥走成,因為武大帥病的難以行進,半途休整,是因其,實在上不了馬。

躺倒在了行軍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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